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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医-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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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丑的话,让痛苦中的丁大娘愣住。

    “且不言我一介平民百姓,连皇上都没见过,更别说影响皇上的决断。就算我能影响,能继续把丁举文放在应天府同知的位置,他还是糊涂,还是拎不清,一样会得罪人做错事,到时候兴许就是灭九族,而不是停职待办这么简单了。”阿丑认真剖析。

    丁大娘神色怏怏,喃喃自语:“都是我害了他,成日只知道叫他读书,连做人的道理都没有教好他……”

    “丁老夫人也不要自怨自艾,按照律法,他不会有性命危险,也不会牵连家人。最严重是流放,轻则贬官,无论哪一种,让他去看看这个世间,学一学做人的道理,对他日后,都有好处。如果人生一帆风顺,哪里会有成长,哪里会有觉悟?”阿丑浅笑着端了茶。

    田秋妹喊着“送客”,将丁大娘送走。

    丁大娘有些犹豫地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语气诚恳:“阿丑姑娘,举文从前的过错,我替他道歉,还望你大人有大量,日后不要计较。”

    阿丑不由笑了:“丁老夫人,您‘替’他道歉?可是您不能‘替’他生活,‘替’他当值呀!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作为,要靠他们自己历练!”

    丁大娘若有所悟,感慨地离去:她那糊涂儿子,终究还是差得太远了呀!

    回到前厅,田秋妹看见阿丑还坐在那里,不由问道:“姑娘,那个丁举文,真的只会流放吗?”

    “听你的意思,”阿丑不赞成地瞥一眼田秋妹,“流放是个很轻的刑罚?”

    “姑娘说的这么轻巧,难道不是?”田秋妹愕然。

    阿丑摇头:“流放是很苦的,我那番话,一半是自己的感慨,一半是安慰丁大娘罢了。若是真到了流刑,有得他苦头吃咯!”她轻声叹息。

    但有一点她没说错,丁举文,需要挫折给他成长。

    太子慕天弘的监国,进行得十分顺利。太子麾下的人商议的结果就是,秉公处理,不要给人挑到错处。阿丑也是这么认为的,皇上只是病了,如果病好了看到太子借机打击与自己不和的人,怕是不会高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慕天弘没必要这么早乱了阵脚。

    所以永和堂的案件,因为涉及人命,太子把几个主犯判了斩首,其余人流刑。何家其余人并没有连坐,而是责令迁回原籍居住。财产自然是早就没收了的,只剩下祭田,也不知能不能维持何家日后的延续,毕竟何思岱先天痴呆。

    何思峻因为早就被何家赶了出来,报了官府,除了族谱,所以根本没有受到牵连。

    丁举文的案子,太子审理后,决定贬他为正八品县丞,前往西北上任。西北地区条件艰苦,怕是也够丁举文受的了。

    东宫内,慕天弘处理完手头的事,就有人来报昱王世子和阿丑到了。

    阿丑进来行了礼,先问了皇上的病情。

    “那日吐血之后,一直昏迷不醒?”阿丑有些惊讶,

    “的确如此,太医开了那么多药,也不见好转,”慕天弘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医术精湛,要不请你进宫为父皇看看?”

    阿丑思索片刻:“我贸然进宫给皇上诊脉,恐怕不妥,那不是打太医院的脸吗?”

    夏翌辰颔首赞成:“的确,上次皇后娘娘的事之后,太医院怕是就把阿丑嫉恨上了。如今就算阿丑去,恐怕那些人也要拦着。再等些日子,若还是没有起色,我们再想办法?”

    “也好,”慕天弘点头,“本王也和母后商议商议。”

    “殿下记得无论多忙,每日都要去问候皇上,百善孝为先,对殿下来说,孝道比折子重要。”阿丑叮嘱。

    慕天弘微笑:“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实诚,却叫人啼笑皆非。”

    夏翌辰桃花眼似笑非笑瞥了阿丑一眼,却没有说话。

    “阿丑恐怕只能做直臣了。”她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慕天弘却收敛了神色,开始说正事:“你伤刚好,就把你叫来东宫,是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阿丑接过慕天弘身边的大太监蒋公公递过来的一卷卷轴,摊开来看。

    是细化的中兴五策。

    那日她只是说了皮毛,点到即止,毕竟她没有搞过政治,细节把握并不好。可是如今,太子居然把这五策全部细化,已经可以执行了。

    “这些日子本王事事亲力亲为,感触良多,因而将姑娘的五策细化一番,如果有什么问题,还请姑娘告诉我。”慕天弘谦虚而不卑微。

    蒋公公在一旁认真打量了阿丑几眼——能得殿下这样尊敬的人,居然是个还没及笄的姑娘家?说出去谁信?

    这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阿丑将卷轴铺在面前光滑洁净的地板上,颇为感慨:“殿下这五策,已经完善的很好了!如此一来,日后皇上召对,殿下也能有所准备,应答如流。”

    夏翌辰当日虽没有亲耳听到阿丑的中兴五策,但后来也有所耳闻,此时看到如此细致的成品,也不由得兴趣大增:“殿下,这几条果真一语中的,不过实施起来还有些难度。”

    “嗯,”阿丑点着头,“有些细节可以再完善,比如赈灾那一条,免当年赋税乃至来年赋税,这些都有旧例,我读律令的时候读到过一些,再翻一翻,就依照旧例好了。”

    几人商议了整一个下午,好在东宫冰块充足,炎炎夏日殿里也是清凉一片。

    等到傍晚阿丑要离去时,蒋公公在慕天弘附近小声说了些什么,慕天弘不由蹙起眉头。

    夏翌辰最先警觉:“发生什么事?”

    “父皇的病似乎又重了,”慕天弘叹息,“本王先过去看看。”

    “如果实在不行,”夏翌辰顿了一下,“明日让我母亲带阿丑进宫。长公主为皇上举荐民间名医,也很常见。”

    慕天弘颔首:“也好,有很多事我们不方便出面,长公主却可以,代本王谢过姑母!”

    “客套话就别说了,殿下还是赶紧去吧!”夏翌辰摆手。

    慕天弘赶紧领着人,走出后殿。(未完待续……)

    PS:四更

163 龙体

    翌日,静宬长公主的马车行在进宫的要道上。

    马车里,阿丑和静宬长公主说着话:“听殿下的意思,这些年太后娘娘玉体一直是太医院傅院正在照料,皇上龙体则是薛院判在照料,那除了薛院判,就没有人为皇上瞧过病吗?”

    “薛院判很得皇兄欢心,”静宬长公主这句话,就是暗示只有薛院判一人了,“你是怀疑薛院判对皇上不忠心?”

    阿丑看了静宬长公主依旧温和的笑容,却有些胆战心惊,连忙道:“阿丑不敢妄加揣测!皇上龙体时常违和,总不见大好,兴许是薛院判有些地方没考虑周全,没治到根本也说不定。”

    静宬长公主颔首:“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听闻薛院判年轻的时候师从医界泰斗阳老,翌辰却告诉我,你在谯郡的时候还赢过阳老,所以任谁说薛院判用药不准,我都要怀疑,除了你。你的确有底气说薛院判不好的。”她语气和善,透着信任和诚恳。

    “长公主过奖了!”阿丑有些忐忑。医界泰斗阳老,连长公主都知道的医界泰斗,那是怎样的医界泰斗?阳老居然这么出名?

    还有,谯郡她和阳老就温疟产生的那场争执,夏翌辰怎么会和他母亲说这个?

    罢了,那家伙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这次我向皇兄举荐你,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总能试探出些什么。”静宬长公主从容自在。

    阿丑点头:“上次皇后娘娘的事,两位院判明显就有很大嫌疑,这次要是继续再三阻拦,恐怕还真有些问题了。”

    马车很快到了皇上的寝宫紫宸殿。

    阿丑跟在静宬长公主后面,进入紫宸殿。

    静宬长公主见到皇后,忙迎上去见礼。皇后则执了她的手。忧心忡忡:“这几日皇上病得七上八下的,本宫这心里……”说着有些哽咽起来。

    “皇后嫂嫂别着急,”静宬长公主拍着她的手安慰,“太医到底是个什么说法,怎么突然病得这样重?”

    “薛院判说了,皇上这病和情绪关系很大。越是动怒,就越是凶险。”皇后感慨。

    “那竟然连让皇上苏醒的法子也没有?”静宬长公主露出怀疑的神色。

    皇后看了看殿外候着的薛院判,又看了看殿内龙榻上躺着的皇上,再想想自己先前中毒的事,便明白了静宬长公主的意思。

    “上次给皇后嫂嫂瞧病的阿丑。”静宬长公主这才把阿丑拉出来,“让她看看也是好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希望。”

    阿丑重新又给皇后行了礼。

    皇后自然认得阿丑,她踟蹰了片刻,便再没有理会那些太医。请了阿丑去给皇上诊脉。

    如今这状况,皇上能早些好起来。其实是好事。否则朝堂大事只有太子一人顶着。万一有人趁机整几出棘手的事情,太子顶不住了怎么办?特别是如果他们是故意让皇上好不起来,那就更加危险了,焉知他们下一招棋是什么。

    这些年她一直没有经营太医院,安插人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算安插进去。也是医术不精,难堪大用。如今能借此机会肃清一下太医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在皇后打好了所有的算盘的时候,薛院判跑上前拦住了阿丑:“皇后娘娘。此女来历不明,万一要对皇上不利,该如何是好?”

    诊脉毕竟是近身的活,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万一要下毒手,再方便不过。

    “薛院判,”阿丑行了一礼,“阿丑在谯郡的时候,常常出入薛氏医馆,和尊师阳老也有几分交情。”然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几句话,听者只要细细一想,也能分辨出许多种意思来。

    阿丑是想说薛家和她是一条船上的,薛院判说她会对皇上不利,就是说自己包庇了一个会对皇上不利的人?

    又或者阿丑想借阳老的名声为自己作保,意思是连你师父都信任我,你这样跳出来怀疑我,是忤逆你师父?

    薛院判摸不明白阿丑的深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阿丑今日打定主意要给皇上诊脉了。

    “女子阴气太重,给皇上诊脉怕是不妥。”薛院判又搬出一条理由。

    阿丑双手一摊:“院判大人此言差矣,女子阴气重就不能接近皇上了,那时常来探望的太后娘娘,爱子心切之情又该怎么办?日日夜夜不休不眠照顾皇上的皇后娘娘,岂不是因为你这一句话,倒从功劳变成过错了?何况皇上到底是阳虚还是阴虚,都还很难说。院判大人这么早下定论,怕是不好吧?”

    薛院判为这一番话惊出一身冷汗。把太后皇后都拉进来,这女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本宫知道,”一直没开口的皇后娘娘发话了,“太医院人才济济,是人才总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让一个小姑娘来诊脉,的确伤了你们的颜面。不过现下到底是你们的颜面重要,还是皇上的龙体安康重要?”

    这句话力敌千钧,没有人敢反驳。听着似乎有些无理,但是君权在上,谁敢说半个“不”字?

    薛院判神色怏怏地退下去。

    阿丑瞥了两眼低着头的薛院判,转身走向龙榻。

    天子真容,她还没那么大胆子,不敢直视,但是用余光打量,她还是能做到的。

    打量完一遍,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太子慕天弘和皇上长得挺像。反观其生母皇后,和太子倒没那么相像。

    按理说,父亲该是喜欢和自己相像的儿子,怎么太子反倒不如四王爷讨皇上喜欢?

    不过阿丑转念一想,兴许皇上极喜欢昭贵妃,爱屋及乌也说不定。

    这般寻思着,她将指尖搭在皇上手腕上的明黄丝绢,诊起脉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丑面纱下的眉心也愈发蹙紧——

    她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脉相!

    如果仅仅是病,没有用药,那么尚不足以称为复杂。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各种药物的洗礼,皇上的体质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令这一病情显得尤为复杂。

    半晌,阿丑才将诊脉的手放下,叹息一声。

    皇后神色有些忧虑:“如何?”

    “回皇后娘娘,皇上痰咳吐血,阴亏气虚,民女有个方子,正好压制这些症状。”阿丑行礼禀告,十分谦逊的模样。

    “那就好,你且写来。”皇后点点头,吩咐太监拿了笔墨。

    炒潞参五钱.炒西芪四钱.炒白术三钱.云苓片三钱.炒粉草一钱五分.炒山药三钱.炒扁豆三钱.陈橘皮一钱五分.陈木瓜一钱五分.酒炒白芍一钱五分.'1'

    阿丑将方子交了,知道定有人仔细研究查看,以免她开了什么药对皇上不利。于是也不管后面的事,而是斜眼瞥了殿外拱手而立的薛院判一眼。

    薛院判一直没有动,似乎殿内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阿丑不由得眯了眼。

    等到出宫,阿丑坐在静宬长公主的马车上,才开口说了真话:“长公主殿下,阿丑想看看这些年皇上用的药在太医院的备案。”

    静宬长公主淡淡的笑容凝住了:“你发现了什么端倪?”

    阿丑摇头:“还算不得什么端倪,只是怀疑。皇上龙体因为这些年的用药变得更为复杂,是否有不妥阿丑也一时难以分辨。可以肯定的是,皇上这些年天天吃药,定然是不妥的。是药三分毒,如果不管什么小病小痛甚至无病无痛,皇上还是天天吃药,经年累月,问题可就大了!”

    “据我所知,”静宬长公主微微偏头,似乎在回忆什么,“大约许多年以前,皇兄就药不离口,几乎每天像用膳一样用药……”

    “这正是问题所在,是药三分毒,就是没有问题,也会吃出问题。所以阿丑恳请一观太医院的备案。”阿丑请求道。

    “但如果有人存心弄虚作假,备案里写一个方子,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方子,你怎么看得出来呢?”静宬长公主担忧。

    “这个请殿下放心,备案的方子也要和皇上如今的龙体状况对上,阿丑才会相信。如果恰恰发现对不上,那就是中间出了问题,有人故意做手脚。”阿丑解释自己的想法。

    静宬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明目张胆去太医院看,怕是不可能的,打草惊蛇不说,还会引起不好的反响。我且想想其他的法子。”

    “多谢殿下!”阿丑郑重道谢。

    要是有了历年记录,剩下的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回到家中,甫进门,念心就迎了上来,有些犹豫。

    “怎么了?”阿丑问,“有什么直说就是。”

    念心这才张口,道出原委:“丁老夫人送了一封信来,姑娘看是不看?若不看,我把它烧了也成。”

    丁大娘怕是要跟着儿子贬去西北了,临走送了一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送来了,看一看也不会掉几两肉。”都是同乡一场,何必吹毛求疵、计较太过?

    念心把信交到阿丑手中。

    阿丑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注:

    '1'出自《王孟英医案绎注》,清?王士雄著。(未完待续……)

    PS:一更

164 阴阳

    这封信显然是找人代的笔,但却不是丁举文的字迹,这令她稍稍放心地读下去。

    信言简意赅,却叫阿丑唏嘘不已。

    老身自知教儿不当,教子读书却不知教子为人,牵累姑娘,罪过罪过!然往后日长,不求原谅,但求理解。姑娘所言从罚中观,从罚中智,老身感触良多,定当勤勉叮嘱吾儿,万谢姑娘。此今离去,无颜道别,望来日再见,能不负姑娘之恩,谨于为人。

    丁大娘是个明白人。能够装疯卖傻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是糊涂人?

    从初次见面开始,丁大娘似乎一直在避免丁举文和她走得过近。她是有所感自己日后可能对丁举文产生的影响,未雨绸缪?

    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不说,丁大娘很有预见性。

    后来就连念心和赵二哥交涉卢照廷给的东西,丁大娘也似乎有所察觉。

    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这样不能直言不可明说的办法,去表达自己的声音。

    只是终究她把丁举文保护得太好,才有了今日之局。

    事事有因就有果,她选择这样的因,或许也是无可奈何。

    “念心,你给丁大娘送二百两程仪,毕竟同乡一场。”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如今更是处处要银子的时候,他们没有背景,除了用银子打点,还能如何?

    念心答应着去了。

    “姑娘,你又心软了,要不是那个丁举文,姑娘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田秋妹嘟囔。

    “她收不收还不一定,你怎么就叫嚷起来了,”阿丑微笑。“丁举文固然有错,虽说是被人利用当枪使了。可是他娘又有什么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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