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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后悔药之科学原理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的实验室中，曲南休暂时忘了忧虑。

　　　　反正教授说了，他性命无忧。这世上，除生死无大事。

　　　　曲南休才想起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罗教授，那您研究的课题到底是什么？”

　　　　罗教授顿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看着曲南休的眼睛，认真地说：“既然你这么信得过我，我也该以诚相待。告诉你，我研究的项目是——后悔药。”

　　　　“后——悔——药？”

　　　　有那么一瞬间，曲南休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他低头看了看，这次并没有墨色长袍，他还是脚蹬球鞋的他，没变成屠大侠。

　　　　人们常说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就是恨不得连ufo碎片都能淘到的网店，若输入“后悔药”三个字，也只会出现“根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无法显示相关宝贝”的提示。

　　　　罗教授的后悔药，是胶囊还是冲剂，或者是药片？对身体会不会有副作用呢？它能起到什么效果呢？难道可以让时光倒流，让过去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虽然罗教授是全才，但让时光倒流这事儿，估摸着还是不大可能。

　　　　教授知道，曲南休一定会有疑问，便主动解释道：“人类之所以会后悔，是因为对以前没能做的事情、或者做错了的事情，感到难以释怀，心里老是惦记着，因而不断地埋怨和懊恼。”

　　　　曲南休点头表示赞同。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我也没法做到逆转时间。但我想，是不是可以通过干预大脑的记忆，减少后悔带来的痛苦？”

　　　　干预记忆——曲南休眼睛一亮！好新鲜**的想法！

　　　　“大脑内侧有个部位叫作颞叶，那里的神经细胞，专门负责回忆事件和场景情节。如果能够对颞叶进行适当的定向刺激，我认为，将来甚至连订制幻觉、订制回忆都可能实现，从而减少回忆带来的痛苦。而且，这项技术还可以广泛应用到很多领域。”

　　　　摇摇又不甘寂寞地接话茬道：“医学领域，可以用于心理创伤治疗，或者临终关怀，减少悔恨带来的痛苦；刑事领域，可以跟犯罪心理学挂钩，说不定能协助破案；生活上，也许有一天，后悔药会成为最时尚的礼物。。。。。。”

　　　　曲南休暂时忘记了那些恼人的气泡，沉浸在这奇妙而新鲜的创意里。

　　　　真有意思，地面上至少落后现实三十年；而地面下，却超前了现实几十甚至上百年！

　　　　幻想有一天，超市一角出现一个特殊的柜台，货柜上大大小小的瓶子，都只标着“后悔药”三个字。于是万人空巷，昼夜排队，比抢购爱疯的队伍壮观多了，而挤在最前面的。。。。。。竟是屠天！

　　　　经过这么多次幻境，曲南休享受着变身屠天的畅快，同时也感受着屠天所经历的撕心裂肺的悔恨与痛苦。

　　　　屠天究竟是谁？他是正是邪？

　　　　让他悔恨和痛苦的女人是谁？

　　　　屠天和自己，又是什么关系呢？

　　　　说着说着，白光又来了，这回可是撞枪口上了。罗教授眼睁睁看着曲南休怔怔望住某个方向，不再说话，脸上有惊奇，有受用，有欢欣鼓舞，也有理解同情。

　　　　小曲看到了什么？

　　　　此刻，曲南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镇子，商铺林立的街道一角，有家闲置了很久的店铺，因占地面积大，租金贵，一般小买卖用不着那么大，所以就那么日复一日闲置着。

　　　　这天清晨，镇上早起的人们意外地发现，闲置的店铺已被收拾一新，门外还挂起了金字招牌——“欺天药房”！矮玛，这名字可真够霸气！重点是下面还一行小字呐——“只售后悔药”！

　　　　什么什么？只售后悔药？人群中一阵唏嘘。

　　　　药房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知道，是何方神圣胆敢当众夸下海口，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店铺里面十分宽敞，但摆设简单，显得空空荡荡。偌大的柜台后面，站的是一个约而立之年的黑衣英武男子，身高八尺，浓眉深目，并非一般药店掌柜的文弱大夫模样。相反，他那副身板，让任何女人看了怦然心动，让任何男人看了自惭形秽！

　　　　他身后的货架上，陈列着数百个五光十色的瓶瓶罐罐，有高有矮，有的圆，有的带棱角，有陶瓷的，也有紫砂的，有雕花的，也有什么装饰都没有的。。。。。。

　　　　每个器皿本身，做工精致，已算得上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至于里面装的药什么样，是丸、是粉、是水，自是看不到，因此更加令人好奇。这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神秘药店，连同里面的摆设和这个黑衣帅掌柜，都成了人们眼中的谜。

　　　　旁边立着块牌子：“每付后悔药，售价八文钱。”

　　　　彼时，两文钱就可以买串糖葫芦，八文也就是四根糖葫芦的价钱，作为抓药的价格，实在是不多，且光是这精致的瓶子已远远不止这个价，若真是传说中的后悔药，那就更加算得上物美价廉了。

　　　　终于有一男子甘愿当第一个吃螃蟹的：“掌柜的，你这后悔药是怎么个用法，内服还是外敷？”

　　　　化身屠天的曲南休，仿佛每句话都有人告诉他该如何作答，一切非常自然：“兄弟贵姓？”

　　　　“免贵姓董，单字名信。”

　　　　“董兄此生，可有痛心疾首、锥心后悔之事？”

　　　　男子道：“当然有，悔到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寐。不过既已过去，后悔又有何用？人们常说，世上没有卖后。。。。。。”

　　　　屠天微微一笑：“我这里不卖别的，专门卖后悔药。不信，试试便知。兄台不妨告知，为何事后悔？

　　　　不知不觉已凑上来许多人，各个目不转睛盯着屠天，竖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董信将信将疑说：“最后悔之事，莫过于家父病逝前，我作为最小的儿子，却远在他乡，未能及时赶回见家父最后一面。如今想来，依然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眼圈红了，为此事已失眠过不知多少个夜晚。

　　　　化身屠天的曲南休愣了一下：怎么那么像自己呢？自己也是未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抱憾终生。

　　　　于是他用力拍拍董信的肩膀，表示感同身受，回身自第二排货架取了位列第五只的湖蓝色的瓶子递过去说：“兄台是第一位买药的顾客，我就不收银子了，当作免费试用好了。”

　　　　“有这等好事？”

　　　　不收费，让董信更加认为这是个玩笑，让他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预感。好在他不是个好面子的人，并未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道出心中的苦闷，是件丢人的事情。见屠天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他迟疑着接过，心想，难道人死还能复生不成？

　　　　接过瓶子晃了晃，没有声音，也几乎没什么分量，像是一只空瓶子。更奇了。

　　　　“打开即可，效果立竿见影，但有效期只有三日。”

　　　　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一桩，围观者都想，今儿个可得好好看看这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董信小心地揭开瓶盖，一道幽蓝色的光倾斜而出，照在董信的脸上！

　　　　大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齐齐望向“小白鼠”。

　　　　眼见着董信呆立片刻，忽然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哭道：“爹，不孝子回来了！”

　　　　董信的眼前已不再是药房，没了众人和那些瓶瓶罐罐，他已置身于多年前那个悲伤的雨夜——在外做工的他，接到父亲病危的家书后，匆匆忙忙往家赶，到家已是满身风尘。

　　　　那个年代没有便捷的运输方式，更没有邮件、即时通讯工具，接到家书已是一个月后。

　　　　一推家门，见到的是母亲和众兄弟姐妹，围着已经离世的父亲抱头痛哭的场面，因此才有了终生抱憾。

　　　　可是自从沐浴过那蓝光之后，他推开门，看见的分明是母亲正扶着父亲坐起来喝水，兄弟姐妹围站了一圈，惊喜地招呼他这个最小的弟弟，一片温暖祥和的氛围！

　　　　病重的老人，突然见到离家已久的小儿子归来，精神为之一振，破天荒地喝了两大碗粥，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许久。三日后，董信方才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去。

　　　　董信见了老父最后一面，又与兄弟姐妹相聚，再陪伴母亲多日，将家里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恋恋不舍离去，心中不再留有未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遗憾。

　　　　药房里围观的众人，一同见证了董信的面部表情变化，由激动到平静安详和满足，十分奇妙，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什么事。又见董信掏出五十文钱，一定要屠天收下。

　　　　屠天指指牌子：“说了不收钱，你若非要给，我只收八文，多了不要。”

　　　　董信说：“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从没有这样踏实过，什么后悔的感觉也没有了。这钱不多，请你一定要收下，因为多少钱也买不来心安！”

　　　　众人均感到惊奇，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董信也不多说，带着满足感恩的神情扬长而去。

　　　　屠天动了动手指，那多余的四十二文钱，就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董信怀中去了。

60　从下到上，从上到下

　　　　这下，众人争先恐后掏出八文钱交给屠天，争先恐后向他诉说自己的后悔之事，一时乱作一团。

　　　　“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方才还门可罗雀的店铺里，一下子挤进了好几百号人，这么大的店面都被塞满了。外面一传十十传百，还有许多人奔走相告，往这里赶来。就连旁边的店铺也都不做生意了，干脆关门过来看看，到底是何方来的竞争者这么厉害，恨不得把整个镇子的顾客都吸引过去了。

　　　　人们交了钱，一一对屠天诉说了后悔的心事，依事情发生的时间久远程度，屠天给他们发了不同色泽的瓶子。

　　　　有后悔和老婆吵架，把她气走的；有后悔小时候读书不努力，如今一事无成的；有后悔年轻时杀生太多，招致未老就一身病的；有后悔没抓住机会向心上人表白，导致她远嫁他乡的；也有后悔趁年轻没多生几个的，现在没人给自己养老送终的。。。。。。

　　　　每个人在打开瓶盖照了不同颜色的光之后，都重新经历了一番自己后悔的往事，并在十字路口作出了不再留有遗憾的选择。

　　　　离开药房时，每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但是以屠天的功力，只能保证未来三日之内，他们不会记得曾经作出过错误的后悔的选择，三日之后，就不知道了。

　　　　罗人雁也不唤曲南休，只是在一旁静静观察他，只要他不显得特别痛苦，就没有马上把他拉回现实的必要。过了许久，曲南休才重拾自己的身份，大梦初醒般地说：“教授，我刚才。。。。。。。”

　　　　“看出来了，这幻觉好像带给你感动和快乐呢。”

　　　　“教授，您的后悔药，现在研制得怎么样了？”

　　　　不等罗人雁回答，摇摇又抢先一步，惟妙惟肖地学着教授的口吻插嘴道：“小曲啊，制药这个东西你可能不太了解，要经过很多道工序，比如，药物靶点的确认；化合物的合成；活性化合物的筛选；然后评估药物的药理作用、安全性与毒性，还有评估药物的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情况，其中，这部分实验需要在动物层面展开；最后才是药物的开发。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不对，教授大人？”

　　　　罗人雁笑着说：“摇摇说的没错，不过，这是一般概念上的药物研制过程，我们的后悔药会比较不同。小曲的事情对我有很大启发，可以很肯定地说，他的经历会加速我的研制进程。到时，你也算个大功臣！”

　　　　“呵呵，”曲南休听懂了个大概，他还有个重要疑问，“罗教授，这间实验虽然面积不算大，但可以看出造价惊人，背后应该有很大一笔资金，在支撑您的研究吧？”

　　　　他问出口后有点后悔，万一这是机密呢？也许自己不该问。

　　　　罗人雁却赞许地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天文数字的研究经费，不是我个人可以负担的。在我背后，的确有资金雄厚的财团支持，他们认为这个项目的前景巨大，希望我可以尽快研制出后悔药。”

　　　　曲南休很明事理地没再多问。

　　　　大财团秘密支持科学家搞研究，超前现代科技几十年的实验室，超级聪明伶俐的机器人助手——听起来令人激动不已，差不多可以写一部科幻小说了！

　　　　可惜曲南休的文字组织能力不咋样，白白浪费了好素材。不过，这下他懂教授为什么那么忙，顾不上家了。看样子，连他的枕边人都不知道这事儿。自己是有多幸运啊！

　　　　“好了，这回真得走了。”

　　　　“罗教授，刚才进来之前没有灯，咱们走了之后，摇摇一个人呆在黑暗里吗？”

　　　　“对，不仅是为了安全考虑，摇摇的眼睛本身也是有夜视功能的，有没有灯，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摇摇你太酷了！”

　　　　罗人雁说：“摇摇，你乖乖在这儿呆着，该干的活得干啊，别偷懒。”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摇摇应景地唱起了苦命的白毛女选段，再次把大家逗笑。然后，她又像个幽怨的小媳妇一样，拽着曲南休的衣角万般不舍，弄得他哭笑不得。

　　　　“摇摇，你放心，小曲还会来的，我还得定期给他做检查呢。”

　　　　曲南休问：“罗教授，您这是给编的啥程序啊？怎么看也不像个助理，是不是程序错误了？”

　　　　摇摇为自己辩解道：“真的实验室助理，下了班回家也得过正常生活啊，也得有七情六欲啊！”

　　　　“哈哈哈，一个想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人！”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罗人雁和曲南休原路返回，于破旧的小屋里将写字台推了回去，盖住入口。

　　　　“小曲，今天看到的一切。。。。。。”

　　　　曲南休忙说：“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今天我没来过，一直在图书馆看书。”

　　　　两人相视一笑。

　　　　重又走到这栋楼门口的时候，看见大爷们依旧在那张破棋盘上浴血奋战，杀那三百个回合。

　　　　曲南休再次打量了打量楼的外观，暗暗惊叹，在我们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实验室的事情，曲南休果然信守承诺，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李汤霓和程六朝。

　　　　关于脑神经上的气泡，虽然教授说不认为他有生命危险，但这事谁又能保证呢？

　　　　所以这事，还是起到了和儿时意外看见“生命倒数大钟”一样的效果，使他加倍珍惜每一天。

　　　　如果生命只剩下有限的时间，会希望怎么过呢？

　　　　肯定要与最爱的人共度。

　　　　曲南休请了一周假回老家，好好陪了陪老爸，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呢？

　　　　在阿姨的精心照顾下，爸爸恢复得不错，早已行动自如，只是由于年轻时饥一顿饱一顿的，不注意保养，留下了很多病根儿。现在年纪大了，也就不能再四处奔波做工。

　　　　不过，附近的老邻居们，倒是常常把坏掉的家电送来，麻烦他重操旧业帮忙敲打一下。老爸也乐此不疲。老将出马，一个顶仨，哪怕随口给人指点一下，好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曲南休看老爸的晚年过得这么充实，也觉得很欣慰。再次离家的时候，悄悄留下了近期的大部分积蓄。

　　　　这次，他还特地去看了一趟棱花，为的是补送结婚礼物，也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要不然，心里这块石头总也放不下，毕竟是自己深爱了多年的女人。

　　　　以前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送她结婚礼物。本来还以为，她整个人都会是自己的礼物呢。

　　　　谁能想到，老天爷给自己安排的礼物是李汤霓！不管将来和李汤霓能不能走入婚姻的殿堂，她都已经是自己生命中一份奢侈的厚礼了。

　　　　是帮忙做家务的小阿姨来开的门，然后去叫棱花。

　　　　棱花正在家看电视，小腹已明显隆起。

　　　　这倒也不是特别出乎意料。

　　　　曲南休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东西积淀了许多年，不是说放就可以放下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希望她第一胎能生个男孩。

　　　　因为老家的男孩观念比较重，虽然不知道她丈夫、还有公婆是不是这样，但若头一胎是个男孩，相对比较保险，她往后日子可能会好过一点。

　　　　棱花见到曲南休，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流露出重逢的喜悦和苦涩，不过苦涩多过于喜悦。

　　　　还是曲南休打破冷场，忍着心中的刺痛感，灿烂地笑着送上祝福。

　　　　镇长家的三儿子、棱花的丈夫此时刚好回来了，看起来是个实诚人，对妻子也呵护备至，马上教她去里面坐着，什么都不要干。

　　　　棱花拖鞋上的装饰鞋带开了，她的丈夫没有片刻迟疑，当着外人的面蹲下帮她系好，还叫小阿姨帮她换一双没有带子的鞋子。

　　　　目睹了这些小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