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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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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甚至背向他的时候也感觉得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由于担惊受怕,她瘦了,但也益发楚楚动人了。
有一天早晨,帕维尔·彼得罗维奇觉得自己好多了,从床上移身到沙发上。此时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得知他病情大有好转后去了打谷场。费多西娅端来了茶,放到小桌上正打算离开,被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叫住了。
“您急匆匆的去哪儿呀,费多西娅·尼古拉耶芙娜?难道有事吗?”
“没有……不过……要去斟茶。”
“没您,杜尼亚莎也能对付,和您的病人坐会儿吧,我还有话要跟您说呢。”
费多西娅默默地坐下。
“且听我说,”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捻了一下胡子,说,“我早就想问:您好像是在怕我?”
“我?”
“是的,您。您老不敢正眼看我,像良心上有所不安似的。”
费多西娅红了脸瞅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一眼,觉得他今儿尤其怪,不由心儿怦怦直跳。
“您良心是安静的吧?”他问。
“我为什么要心不安呢?”她低声说。
“这样的事也可能有。不过,在谁的面前您会心不安呢?在我面前吗?不可能。在宅子里的其他人面前?这也荒唐。莫不是在我弟弟面前?但您不是爱着他吗?”
“爱他。”
“一心一意地爱?”
“我一心一意爱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真的?看着我,费多西娅(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您知道,最大的罪过是说谎!”
“我没有说谎,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如果我不爱着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我就没有必要再活了!”
“您不会抛弃他,去爱另外的人?”
“我能抛开他再爱什么人呢?”
“也可能另爱上一个人,比方说,爱上那位走了的先生。”
费多西娅霍地站起身来。
“上帝作证,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干吗您这样折磨我?我哪点对不起您了?怎么可以这样说?……”
“费多西娅,”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声带悲伤,“我看到了的……”
“您看到什么了,老爷?”
“在那儿,在凉亭里。”
费多西娅的脸顿时红到耳根。
“我有什么错呢?”她好不容易说出这话。
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坐直身子。
“您没有错?没有吗?一点儿也没有吗?”
“在这世上,我只爱尼古拉·彼得罗维奇他一人,我一辈子爱他!”突然费多西娅字字铮然,泪水涌到她的咽喉。“您见到的那件事即使末日审判时我也要说,我没有罪过,没有。若怀疑我诳骗恩人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我现在就死……”
她激动得失声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突如其来般抓过她手紧紧地握住……她瞅了瞅他,怔住了:他的脸色益发苍白,眼里噙着亮闪闪的泪花。更使她惊奇的是,一颗大大的泪珠挂在他脸颊上。
“费多西娅!”他的声音很低,但那么使人感动。“爱,爱我的弟弟吧!他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好的人!万万不要去爱世上别的人,不要去听信花言巧语。您想想,如果他爱着一个人却不被那人所爱将是何等地可怕!任何时候都不要抛弃我可怜的弟弟尼古拉!”
费多西娅脸上的惊奇替代了眼泪和恐惧,当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是的,当帕维尔·彼得罗维奇拿她的手贴到他嘴唇上、不是吻它而是一边叹息一边颤抖的时候,她更惊得目瞪口呆。
“主啊,”她想道,“莫不是他又犯病了?……”
其实,这是熄灭的生命之火重又在他身上燃起。
楼梯在急遽的脚步下轧轧作响……他推开了她,头仰靠到枕垫上。门开了,门口出现了快活的、脸色红润的、焕散着生气的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还有同样地快活的、脸色红润的米佳。孩子单穿件衬衣,在他父亲怀里欢蹦乱跳,还用赤脚丫蹭他外衣上的大纽子。
费多西娅一下扑到尼古拉·彼得罗维奇身上,用双手抱住他和儿子,俯首在他肩上。尼古拉·彼得罗维奇大为惊奇,因为费多西娅平时那么地怕羞矜持,从来没有在第三者面前表示过对他的亲热。
“你怎么了?”他问,又瞥了眼哥哥,把米佳交给了费多西娅,“你是不是又觉得不舒服了?”边走近他边问。
对方把脸捂进麻纱手帕。
“不……没什么……相反,我好多了。”
“你不该过早移到这沙发上。”接着他转身打算和费多西娅说话,不料费多西娅已抱着米佳匆匆走出房门,把房门砰地一声带上了。“我本想抱小力士来让你瞧瞧,他很想念伯伯,干吗把他带走?不过,你这是怎么啦?你们间出什么事了?”
“弟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庄重地唤道。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打了个寒噤,觉得有点儿不妙。
“弟弟,”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重又叫唤他,“请你起誓,答应完成我的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说便是了。”
“这事绝顶重要。按我的理解,你生命的全部幸福都将取决于它。关于这我已经考虑过许多时候了……弟弟,完成你的职责,完成一个正直高尚的人应负的职责吧!你出类拔萃,应不受世俗和偏见的侵扰。”
“你这是指什么说的,帕维尔?”
“跟费多西娅结婚……她爱你,她是你儿子的母亲。”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惊得后退了一步,他拍掌道:
“这是你说的,帕维尔?我还以为你反对这类婚姻呢。可你说了这样的话!难道你不明白,就因为出于对你的尊重,我才没去完成你方才公正地指出的职责。”
“在这种事上,你尊重我尊重错了,”帕维尔·彼得罗维奇忧伤地笑着反对道,“我现在反倒觉得巴扎罗夫责备我们贵族气派的话是对的。不,亲爱的弟弟,陈腐之见应该改啦!我们即将进入暮年,已到抛开一切浮华的时候,我们应该舍末求本,由此换得幸福。”
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扑上去拥抱了哥哥。
“你叫我开了眼!”他高兴地说,“我没想错,你无愧是世界上最最善良、最最聪明的人,除此外,现在我还看到你既深明事理而又心地高贵……”
“轻点儿,轻点儿,别碰痛了你深明事理的哥哥,那个快五十岁可还像陆军准尉那样去跟人决斗的人。事就这么定了:费多西娅将是我的……belle-soeur①。”
“亲爱的帕维尔!但阿尔卡季会怎样说呢?”
“阿尔卡季?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婚姻作为礼仪,不符合他的准则,但大大地满足了他的平等观念。事实上,已经audix-neuvièmesiècle②了,何必再保持门户之见呢?”
“哎,帕维尔,帕维尔!让我再吻你一次。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兄弟俩拥抱在一起。
①法语:弟媳妇。
②法语:十九世纪。
“把你的决定现在就告诉她,你看好吗?”帕维尔·彼得罗维奇问。
“干吗着急?是否你们已谈过了?”尼古拉·彼得罗维奇道。
“我们已谈过了?Quelleidée①!”
①法语:想到哪儿去啦!
“很好。首先,要等你恢复健康,喜事反正迟早要办。得好好想想,筹划筹划……”
“不管怎么说,你已决定了?”
“当然,我已决定了,我衷心感谢你。现在你要充分休息,任何激动对你没有好处……我们今后还要详谈的。睡吧,亲爱的,祝你健康!”
“他何必要这样地感激我?”当只留下帕维尔·彼得罗维奇一人时,心中暗想,“好像这事不决定于他似的!好吧,等他举行了婚礼,我就远走高飞,去德国的德雷斯登或者意大利的佛罗伦萨,在那儿终我的天年。”
他洒了点儿香水在额上,闭上了眼睛。那漂亮的、消瘦的头部靠在枕垫上,在白昼明亮的光线照耀下如同死人的一样……他心若止水,确实是个死人。
二十五
在尼科利村的花园里,卡捷琳娜和阿尔卡季同坐在一张铺着草皮的长椅上。他们头顶上是棵高大的水曲柳,身旁躺着菲菲。菲菲躺的姿势猎人们把它称作“伏兔式”:身躯修长,曲线优美。卡捷琳娜也好,阿尔卡季也好,都不说话。他手里拿本打开的书,而她在捡篮子里的白面包屑投给一小群在她面前嘁嘁喳喳、跳跳蹦蹦的胆小麻雀。微风在水曲柳枝叶间穿梭,给林荫小道,给菲菲黄色的背脊上投下游动的乳白色、桔黄色光斑。密密的浓荫盖住了卡捷琳娜和阿尔卡季,只在她头发上偶或掠过一道明亮的阳光。两人默默无言,正因为默默无言却又坐在一起,标志着他们的亲近和信任:表面上各归各,实际上却心犀相通。自从我们上次见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们已变多了,阿尔卡季的神色比以前安详了,卡捷琳娜比以前活泼了。
“您没发现水曲柳这名词起得有多好吗?”阿尔卡季第一个打破沉默,“因为再没有一棵树能像它那样柔若水、飘若仙,亭亭玉立。”
卡捷琳娜抬头望了望说:“果真是的。”而阿尔卡季听了却想:“她倒不来责怪我滥用美丽词藻。”
“我不喜欢海涅,”卡捷琳娜瞥一眼阿尔卡季手中的书,说,“无论是他的哭或者笑。只在他沉思或忧郁的时候我才喜欢。”
“而我,却喜欢他的笑,”阿尔卡季说。
“您身上还留有嘲讽揶揄的痕迹……(”痕迹!“阿尔卡季不由想道,”如被巴扎罗夫听见才有话说哩!“)您等着吧,我们会把您改造过来的。”
“谁来改造我?您吗?”
“谁?……我姐姐,还有波尔菲里·普拉托内奇——您别想辩得过他,还有我姨妈——您陪伴她去教堂接连有三天了。”
“我不能拒绝呀!至于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您可记得,她自己在许多方面也都同意叶夫根尼的观点。”
“那时我姐姐也和您一样,处于他影响之下。”
“也和我一样?难道您发现她摆脱了他的影响?”
卡捷琳娜不答话。
“我知道,”阿尔卡季接着说,“您从来就不喜欢他。”
“我没有评论他的能力。”
“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我每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不敢相信……没有一个人是我们所不能评论的,您这话不过是遁词罢了。”
“好,就对您说吧,他……并不是使我不喜欢,而是觉得,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人,我对于他来说也是陌生人,您也一样。”
“为什么?”
“怎么跟您说才好呢?……他像头猛兽,而我和您像家畜。”
“我也是家畜?”
卡捷琳娜点点头。
阿尔卡季搔搔耳根。
“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听您说这话直叫我心怀委屈。”
“您也想成为一头猛兽?”
“不想当猛兽,但想做到刚毅而坚强。”
“谁也不想当猛兽……您的朋友也未必想,但他骨子里却是这种性格。”
“嗯!那么,您认为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受他很大影响?”
“是的。但谁都不可能长期施予她影响,”卡捷琳娜悄悄补充说道。
“您根据什么这样想?”
“她非常骄傲……我这话说得不太恰当……她非常重视自己的独立自主。”
“谁又不看重自己的独立自主呢?”阿尔卡季嘴上问,心里却想:“要那干吗?”“要那干吗?”卡捷琳娜也在暗暗想。年轻人如果相互投契,他们的想法必然是一样的。
阿尔卡季笑了笑,挪近卡捷琳娜小声说:
“您承认吗?您有点儿怕她。”
“怕谁?”
“她,”阿尔卡季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遍。
“您呢?”卡捷琳娜同样地问他。
“包括我。请注意,我说的是:也包括我。”
卡捷琳娜伸出一个指头朝他威胁般一指。
“说也奇怪,”她道,“我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待您好,比起您第一次来时不知好了多少。”
“瞧您说的!”
“难道您没觉察出来?难道这不使您高兴?”
阿尔卡季想了想。
“我凭什么蒙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如此款待的呢?是不是因为我把您母亲的信捎给了她?”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别的原因,但我不说。”
“为什么?”
“我就是不说。”
“哦,我知道,您很固执。”
“是的,我固执。”
“而且富有洞察力。”
卡捷琳娜斜睇阿尔卡季一眼。
“也许是这样,这叫您生气吗?您觉得怎样?”
“我在想,您那精细的洞察力是从哪儿学的。您这么怕羞,不相信人,常常躲到一边……”
“我许多时候都是独自相处,不知不觉想得很多。但是,我真的见人就躲吗?”
阿尔卡季感激地瞧了瞧卡捷琳娜。
“所有这一切都非常好,”他接着说,“别人如果处在您的地位,我是想说,像您这样出之于富裕之家,很难具有您这样的优点。他们就像君主一样难于明辨真理。”
“可我并不是富家小姐。”
阿尔卡季听了很觉得奇怪,以致没有立刻转过弯儿。“此话不假,财产莫不是属于她姐姐的!”他转念想道。但他悟出语意后并没有因此不悦。
“说得多好!”他脱口而出。
“又怎么啦?”
“您说得真好,直率,不加掩饰。顺便说一句,照我想来,一个人,如若知道并且公开说他是个穷人,他心里一定另有一种感觉,一种自傲感。”
“我得到姐姐的好心照顾,但并没有这类感受,我所以提起,只是顺口说来而已。”
“不过,您得承认,在您身上多少具有我所说的自傲感。”
“例如?”
“例如,请原谅我的问题,您大概不愿意嫁给一个富翁吧?”
“如果我非常爱他……不,即使如此,我也不嫁。”
“啊,不是这样嘛!”阿尔卡季高声说道。过了一小会儿他又说:“为什么不愿嫁他呢?”
“因为关于这种不平等的婚姻早就有过歌谣。”
“大概您想凌驾于别人,或者……”
“哦,不!我干吗要凌驾于别人?相反,我准备顺从。只是不平等的日子不好受。既尊重自己,也顺从别人,这我理解,这是幸福。但作为一个依赖别人的人……不,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这样的日子过够了,”阿尔卡季跟着卡捷琳娜说。“是的,是的,”他往下发挥,“无怪乎您和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同一血统,具有同样的独立性格,不过这种性格在您说来比较隐蔽而已。我相信您绝不第一个表露自己的感情,不管这种感情是多么强烈,多么神圣……”
“能不这样吗?”卡捷琳娜问。
“您俩一样地聪慧,您的性格至少与您姐姐一样……”
“请不要拿我跟姐姐作比,”卡捷琳娜立刻打断他的话,“那样比,我就处于不利地位了。您似乎忘了,我姐姐又漂亮、又聪明,又……尤其对您而言,阿尔卡季·尼古拉伊奇,不应说这样的话,并且带着这样严肃的神色。”
“您说‘尤其对您而言’,这是什么意思?您从何得出结论,说我在讨好呢?”
“当然是的。”
“您是这么想的?但要是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而且还没有来得及充分表达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啊,我现在看出来了,我过高地称赞了您的洞察力。”
“怎么说?”
阿尔卡季掉头看别处,一句话也没回答。卡捷琳娜找出剩在篮子里的面包屑来抛给麻雀,但她使的气力太大,麻雀不及啄食就被吓走了。
“卡捷琳娜·谢尔盖耶芙娜!”阿尔卡季忽又说道,“就您而言这都无所谓,但您应知道,在这世界上,任何人,不单是您姐姐,在我心目中都无法替代您。”
他说罢站起身,匆匆走开了,像是被他自己的话吓坏了。
卡捷琳娜的手连同篮子掉落到膝盖上。她久久地凝视着阿尔卡季的背影,脸上泛起了一圈红晕;嘴没笑,然而乌黑的眸子流露着惊疑和某种难以言明的奇妙神色。
“你一个人吗?”从旁响起了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和阿尔卡季一块儿来花园的哩。”
卡捷琳娜慢悠悠地把目光移到她姐姐身上,(她穿得那么漂亮,甚至是那么考究,此时正站在小径上用她张开的阳伞伞尖轻轻撩拨菲菲的耳朵,)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一个人。”
“这我已看见了,”她姐姐笑着说,“那么,他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是。”
“你们在一块儿读书的吗?”
“是。”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托起卡捷琳娜的脸。
“但愿你们没有吵嘴?”
“没有。”卡捷琳娜轻轻推开姐姐的手。
“瞧你,回答得那么郑重其事!我本想能在这儿找到他,和他一起散步,他曾经要求过。从城里给你捎来了皮鞋,快去试试是否合脚。我早发现你的皮鞋穿旧了。你老不注意穿着,可你有一双美丽的小脚!你的手也很美……只是略大了些,那就该特别珍视你的小脚。你呀,就是不爱打扮。”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继续沿着小径散步去了,漂亮衣服随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卡捷琳娜拿起海涅写的书,也离开椅子走了,但不是去试新鞋。
“美丽的小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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