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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梦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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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给姑奶奶道喜。”
“小嫂不必拿我取笑,我喜从何来,应是给大哥道喜才是。”
“姑奶奶得封五品淑人,我还未曾给姑奶奶道喜呢。”花氏笑道。
许樱牵着弟弟,两人给花氏施礼,“给小舅母请安。”
“樱丫头长成大姑娘了,元辉也是长高了不少。”花氏笑道,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的尴尬。
她与杨氏牵着手往里面走,许樱和元辉跟在后面,来往的女客多知她们身份,也知其中曲折,瞧着杨氏母子三人都颇有几分深意。
杨老太太端坐在后院正堂,左右皆是亲眷一个个全围着老太太说着拜年的话,把杨老太太喜得也顾不得老太太的端庄,笑得满面皱纹。
花氏人未到声先致,“老太太!老太太!您瞧我把谁给您带来了。”杨老太太越过人缝往外看,只见花氏携着身穿雪青里衣,鸦青比甲,头上只戴了根银凤钗的许杨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穿了白底红花对襟春衫,头梳倭堕髻,头戴挂珠点翠小凤钗像个大姑娘似的许樱,许樱牵着的男孩,穿了身大红的衣裳,头梳垂髻,胸前挂着长命百岁的金锁片,正是她的外孙许元辉,老太太见了这一家三口,满腔又是欢喜又是酸涩,眼睛里发干,竟流下泪来,“我的儿!我当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氏顾不得行礼,跪到老太太腿边,搂着老太太的腿也哭了起来,许樱和许元辉跪在她的身后,眼圈也红红的。
花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着老太太,“老太太,今日大哥升官,本是喜事,哪有哭得道理。”杨老太太这才慢慢收住了泪,只是拉着杨氏的手不肯放,女儿难处她是知道的,孤儿寡妇在婆家辛苦渡日,虽说银钱上比旁人多些,出来进去的却只是寡妇装扮,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如同木雕泥塑得一般,还有自己的外孙女……杨老太太看见许樱,又是搂在怀里一阵的磨挫,“我的心肝儿,让你受委屈了。”
“外祖母您这是哪里的话,樱儿并没有受委屈。”许樱笑道,她拿了帕子替杨老太太擦擦眼泪,又哄劝着杨氏坐下,将许元辉拉到一旁,“外祖母您瞧,元辉弟弟可是长高了些?”
杨老太太不知元辉身世的曲折,只知他是女儿未来的指望,对他极是看重,摸摸许元辉的头发,“我的好孙孙,来让外祖母瞧瞧。”她将许元辉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顶道,“果是长高了,可曾念书?”
“回外祖母的话,孙儿学了百家姓。”许元辉口齿伶俐的说道。
杨老太太见他如此答,带着泪的脸上,又挂起了笑脸,“好,好好读书,长大之后要做什么啊?”
“去京城。”
“去京城干什么啊?”
“当然是考个状元回来。”许元辉说道,“到时候让外祖母戴凤冠霞披。”
“好,好,外祖母等着我的外孙给我考回来凤冠霞披。”杨老太太笑道,她又指着杨氏道,“你跟昭业都是不爱说话的,元辉竟是如此口齿伶俐,可见得是你的造化,你可要早替他请先生,莫要误了孩子。”
“女儿与几个妯娌商量了,又请托六弟寻访了几位名师,待到立秋,就开家学,让几个孩子都去念书。”
“嗯,这才是正道。”杨老太太说道。
旁边的众亲眷见这对母女不哭了,又都围了过来,夸赞杨氏节义,夸赞许樱长得好,许元辉聪明,一时间好不热闹。
杨氏左右四顾,不见陆氏,“不知大嫂何在?”
“你大嫂的娘家嫂子来了,我让她们姑嫂俩个一同说体己话,如今听说你来了,怕是说话就会到了。”杨老太太拍了拍杨氏的手背。
众亲眷一看这母女这副样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盘算,虽说许杨两家退了亲,可当时是为了杨家有难,许家答应退亲的又是许二老爷,若是杨老太太只杨氏一个女儿,瞧如今的情形宠爱如珍宝一般,她若是撒撒娇,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能。
正这个时候穿着大红交领褙子,头梳牡丹髻,戴了点翠的五凤朝阳钗的陆氏领着衣着皆与当地妇人不同,穿着宝蓝织金窄袖袄,头戴展翅欲飞的金凤钗的妇人走了进来,“给老太太请安。”陆氏和那妇人齐齐施礼。
“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杨老太太笑道,她拉着杨氏的手道,“这是你嫂子的娘家嫂子,娘家姓宋的,你只管叫她亲家嫂子就是了。”
“给嫂嫂请安。”杨氏施了一礼,许樱和许元辉也给陆氏和陆宋氏见礼。
“这就是亲家妹妹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神仙似的人物。”宋氏拉着杨氏的手说道,杨氏才不过三十多岁,虽是寡妇打扮,清淡得很,可清冷中自有一股温婉,非是寻常人可比的,她又瞧瞧跟在杨氏身后的许樱,许樱虽穿着红衣,脸上的也带着笑,可就是让人觉得冷,一双眼睛深沉得吓人,似是有万千心事一般,瑶鼻琼唇,肤白似玉,唇上淡抹了胭脂,冷中又透着艳,实实的是个美人儿,她转身瞧了陆氏一眼,陆氏笑了笑,到了杨老太太跟前,“给老太太道喜了。”
“哦?我今日又有何喜?”
“媳妇刚才听说,大爷和我娘家兄长,酒憨耳热之时,已经当众订下了国良和我娘家三侄女的婚事了。”
杨老太太一听这话,脸立刻就阴了下来,“好,好,好,好,好……”她连说了五个好字,脸上却越来越冷,“我原道儿女们虽大了,一个个却孝顺,人人都夸我是个有福的,又谁知儿女们一个个翅膀硬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了,我的话都跟耳旁风似的了!来人!去请老太爷,就说杨家容不下我们两夫妻了,我们还是去茂松山上住着吧!”
陆氏没想到杨老太太反应如此之大,当众让自己没脸,立刻跪了下来,“老太太您这话可让媳妇怎么活……”
“我瞧着是你不想让我老太太活了才是!”她又牵起杨氏的手,“咱们娘几个碍了人家堂堂五品淑人的眼!赶紧避让出去吧!”
这话却是连花氏都听不得了,也跟着跪了下来,“老太太这事原是大哥和亲家大哥订下的……”
“你再替他们说话整个杨家竟没孝顺我的人了!”杨老太太恨声道。
杨氏心里虽难受,可瞧着老太太发怒,两个嫂子跪在地上,众亲眷尴尬不已的样子,觉得闹得有些难看,忍不住想要上前劝劝杨老太太,许樱轻扯杨氏的袖子,让杨氏且住,这个时候杨氏说话,不管说什么,都会被陆氏当成是火上烧油,许樱给许元辉使了个眼色,许元辉立刻到了老太太跟前,抱着老太太的大腿,“外祖母!外祖母你别生气了!”
“元辉好孩儿,一会跟着外祖父和外祖母走……”
“我去找外祖父!”许元辉说道,他这么一缠磨,杨老太太厉色收敛了不少。
穿着宝蓝员外服的杨纯孝来到了后堂,见妻子和弟妹跪在地上,不断哀求,杨老太太面沉似水,就知是自己喝多了酒被众人起哄,订下了儿子与陆三姑娘的亲事惹出祸来,一撩衣服跪了下来,“儿子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婆我担不起你这一个响头。”
“儿子实是不知犯了何错。”
这一句话说得杨老太太就是一愣,杨国良与许樱的亲事已经退了,虽说依着她的想头,借着今日贺喜,她让杨氏给杨纯孝赔个情敬杯酒,再续前缘也是成的,偏偏杨纯孝早了一步与陆家订了亲,如今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把自己的心思明说出来,于女儿外孙女、孙子都不好,“你现在是五品的知州了,果然会说话。”
“老太太您这话让儿子无地自容了,儿子莫说只是五品官,就是再升官职,在您跟前也是小儿,儿子若做错了事,还请老太太责罚,千万莫要提担不起这样的话。”
“你,你……好!你们都好,你们都有道理!都是我老太太老糊涂了,拦了你的青云路!”杨老太太恨声道,她又岂不知道儿子的心思,陆家如今如日中天,攀上了刘首辅这样的大靠山,自家与陆家亲上加亲,自然比娶许樱一个孤女要强,儿子虽是耿介之人,经过这一番风波,知了财权势的厉害,怎么会初心不变,更不用说长媳嫌弃樱丫头太好强,太聪明能干,不是官家淑女的模样,又恨杨家最难之时,许家轻易就应了退亲之事,另娶贤妇才是长媳的心思。
她又怎知,许家各个厉害,若无有外孙女许樱的好强聪明,他们母子几个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她这样做亲人长辈的,非但不知怜惜,反生嫌弃,实是是被规矩教养得晕了头了。
杨老太太越想越伤心,又看看众亲眷,杨氏扶住了她,眼睛里满是哀求,此刻闹将其来,怕是要伤了儿子又伤爱女,无力地摆了摆手,“我老太太乏了,不中用了,慧娘,你扶着我去后面歇着去吧,你们都起来吧,自去饮宴,过你们的好日子。”
“好。”杨氏见母亲当众叫出自己的闺名,知道母亲疲累,扶着她往后面而去,杨纯孝和陆氏、花氏站了起来也想追过去,许樱拦住了他们,“大舅舅,大舅母,小舅母,如今外祖母在气头上,你们若是去了,反添不是,不如让我与母亲劝她一劝,待外祖母气消了,自然无事。”她说罢施了一礼,拉着许元辉跟着杨家母女往后面而去
☆、82、思量
82、思量
杨老太太本住在后堂暖阁里;回屋之后搂着杨氏哭得厉害,没过多大一会儿杨老爷子也回来了;坐在外间屋里叹气;许樱好不容易才劝老太太止住了泪;忙唤仆妇来打了水,又亲自拧了帕子递给杨氏替杨老太太擦脸。
“外祖母,儿女亲事本是缘份,我与表哥许就是没缘份;这也怪不得谁,您若由此大大的生了一场气,倒叫外孙女如何与大舅一家走动。”
杨老太太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我岂会轻易饶了他们。”许樱无父;许家的人一个个又凉薄得很,若是与舅家交恶,许家人还不定如何对待他们母子三人呢,只是如今她尚在世,一向听话孝顺的长子长媳就阴奉阳违,有意的违逆了她的心思,它日他们两夫妻双双的去了,女儿与外孙、外孙女遇上了难事,又能倚靠何人,“我只伤心如今我们俩个老不死的还在,他们就如此对待你们母子三人,我们若是去了……”看书就到~~~
许樱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年父亲去世不过一年,外祖父和外祖母就因宅基地的事狠狠生了一场气,又因大舅舅举试不第,一气之下与友人为幕,两老比娘亲去得还要早一年,小舅舅与小舅母眼见生计艰难,带着儿女投靠岳家,小舅舅走南闯北,小舅母倚着娘家渡日,大舅母一人带着儿女支应着生计,对自己和母亲不闻不问,母亲去世时都未曾见过她,她上一世竟不知有个外祖家可倚靠。
这一世外祖家与他们母子三人多有来往,大舅舅科举之事,还全赖父亲的笔记,大舅母却未与自己母女商量,就直接找了祖父退了亲,虽说有不想连累他们母女的意思,未必没有想替杨国良解除这桩没助益的婚约,另择良配,替杨家找一个可倚靠的亲家,好在冤案中解套的意思,如今杨家不但还了清白,大舅舅还升了官,自己母女自是知道内情的,大舅夫妻不知内情,许是还以为是陆家、刘家替杨家活动得力的结果呢,聘陆家女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了这种种事,许樱心里那淡淡的委屈也慢慢的散了,熙熙攘攘无非利来利往,血缘之亲也不过如此罢了。
“外祖母你何必如此忧心,如今外孙女有一个做了知州的大舅舅,日后自有外孙女的好处,大表哥有状元之才,外孙女却没有做状元夫人的命,外祖母你保重身子,才是我们母女之福。”
许樱这一番话不止屋里的杨老太太叹气,屋外的杨老爷子也是感叹不已。
“你大舅舅年近不惑,胸襟气度竟不如你……”
“大舅舅年近不惑才升上五品官,是天大的好事,外祖母理应高兴才是,就算是为了我们娘三个的将来,您也要和大舅舅和好如初啊。”看书就到~~~
杨氏心里也有疙瘩,见女儿大大方方的劝解着母亲,暗中也觉羞愧,自己是为人母的,竟没有女儿的胸襟,“是啊,娘,大哥不是那些个不认亲眷之人,他如今也是有脸面的朝廷大员了,亲戚朋友来了这么多,您怎么样也要给他这个面子才是。”
杨老太太点了点头,“若非看在我的好女儿,好外孙女的面子上,瞧我能饶了他们谁。”她说这话扬高了声音,在窗外不知听了多久的陆氏和花氏面面觑,陆氏先别过了眼睛,向守门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守门的婆子这才大声通报,“老太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来给您赔罪来了。”
到了晚上饮宴之时,杨老太太陆氏和杨氏扶着,带着笑脸出来了,众亲眷自是知道这一番的争执解了,她喝了儿子、媳妇敬的酒,这才称了乏回去歇着,一场晚宴总算圆圆满满的办了下来。
到了夜里,杨纯孝与陆氏夫妻凑在一处说话,提及白天的事也是感叹,“我只道樱丫头是少年老成,如今听她一番话,思虑之周得吓人,你也不必再多想,国良配不上她,她也未把国良放在心上。”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被表哥退了亲,母亲与外祖母带着再续前缘的心思,却被别人半路拦了姻缘,怕要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可许樱偏偏一副并不介怀的模样,反倒跟长辈讲起了道理,这样的女子聪明得快要成了精,陆氏对退亲之事,不但没有悔意,反而多了庆幸。
“唉,你也不必再说别的了,这次我能逢凶化吉,又升了官职,全赖舅兄们周全,国良又得了舅兄们的赏识,举荐去国子监读书,大有前程,订亲之事顺李成章,咱们夫妻对小妹和樱丫头好些便是了。”杨纯孝没有陆氏想那么多,经过最近的事他也想明白了,在朝堂之上想要立足,不结党,不使心计是不成的,此一时彼一时,做了官就要有做官的样子。
当夜许樱留在外祖家过夜,睡到半夜之时,只觉心中气闷,披了件衣裳出了屋,都说人情淡漠世事多艰,被人这般嫌弃,许樱心中岂能似面上一般的平静无波,上一世她被人嫌,是因为是无父无母无权无势只能仰人鼻息的孤女,这一世她被人嫌,是因为她太厉害能干,可硬要让她选一样的话,她宁愿自己厉害能干些。
她坐到院中的青石条凳上思想着这些事,一时间竟有些想笑,展家使尽手段一为她姓许能牵制义父;二为她能干能支撑门户。杨家不要她一是因为她无权无势;二是为她太能干。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一个个都算得精得很,展家罢了手,杨家倒因祸得福得偿所愿,可见得哭着喊着要跟她有牵连的人没有好下场,离了她的,倒有了好报,她也算是个不吉之人吧。
她正这么想着,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个石子,打在她的肩上,许樱抬头看,却见自己所居的小院的女儿墙上,竟坐了个人,“谁?”杨家并非是许家似的深宅大院,只是一家三代人住着的两进宅院罢了,今日有些个外客留宿,莫非哪个酒鬼喝多了酒,走迷了闯到这里来了?
“小声些。”那人说罢,竟一跃而下,“是我。”
今日是满月,那人虽穿了件藏蓝的衣裳,细看眉目却清楚得很,“连师兄……你怎么在此?”
“不止我在,茂松书院有些头脸的都来了,攀附嘛……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连成璧笑道,他这人说话,总带着三分的讽意,让人听不出真假,“倒是你,半夜不睡在院子里笑,吓得我差点丢了魂,隔着花墙看到了是你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你难不成是因为杨国良气得得了失心疯?”
“是啊,我失心疯了,大喊一声有贼,让你被乱棍打死如何?”
“我被打死了事情倒小了,就怕打不死,你又被冤一个夜半与男人私会的罪名。”旁人说这话像是威胁,连成璧说这话,却是在嘲笑世人看事只看表面。
“如今世人都知我背信弃义与落难的舅家退了亲,舅家渡过了劫难官升一级,我又恬着脸来求续前缘,被舅母弄了个好大一个没脸,真懒上了你,也不知道是谁吃亏。”许樱在人前戴了经年的面具,被说话阴损毒辣却句句实情的连成璧激得,竟掉了下来,跟着他一起比谁嘴更毒。
“这世上的人,长着一张嘴除了吃就是说人闲话,听他们的话,一个个倒都不要活了,可你若翻了身,做了人上人,他们又换了嘴脸,只说你的好话了,何必管他们。”连成璧道。
“我若手上有酒,为你这话也大浮一大白。”许樱笑道。
“你若是男子,我立时带着你翻了墙喝酒去。”连成璧道,许樱这个小女孩怪里怪气的,与她呆在一处说话,却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过的痛快,若非是为了看看许樱到底好不好,他也不会跟着连成珏一起来杨家贺喜,连成珏想着攀附,他可懒得捧什么新贵的臭脚。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远远的巡夜的婆子提着灯走到了院外,两人都不再吭声了,连成璧借着月光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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