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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黄粱梦(梦里)-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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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国定发现连升不见了,听说是被唐氏叫去了,就知道事情不对,赶紧也套了车往外宅而去,刚一进巷子口就见围满了人,对着那外宅指指点点的。
许国定扔了马鞭子,黑着脸往那宅子里面冲,正瞧见两个力壮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按着如花似玉的外室,唐氏拿了簪子往她脸上戳!
“不要脸的骚蹄子!让你嘴
硬!我让你嘴硬!”
“我真不知道谁是许二老爷啊!啊!啊!饶命!饶命!”那外室没口子的喊着饶命。
“住手!”许国定大喝了一声,唐氏住了手,那外室转过身,看见许国定,立刻跟看见救星似的,大力挣扎了起来“老爷!老爷!您救救奴!”
“你这泼妇!在这儿闹什么!”
“我闹什么!老爷您又来此做什么?”唐氏喘着粗气反问。
“我来此做什么不关你的事!”许国定面上慢慢有了赫色,他年龄已经不小,孙子、孙女一群,年轻时虽偶尔逢场作戏,却未曾赎买过人,只是这次遇上的香怜实在是美貌多情,曲意承欢之余,不停地跟他哭诉只想做良家,不想在妓馆过那一双玉枕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日子。
他年老寂寞,就生出想要把她安置在外面时常赏玩的心思,可他毕竟年老,外宅离许家村又远,已经赎买了一个多月,却只来了四五回罢了。
唐氏若是私下里偷偷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许国定顶天了跟她关起门来吵两句嘴,可唐氏竟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外面看热闹的人足有几十年,许家是当地望族,不认识许家的人也认识许家的车马,此时就有不少人在外面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许国定深觉丢了脸面,对老妻也从羞愧变成了厌恶。
“不关我的事?许国定!我为你生儿育女,苦熬了几十年,如今孙子、孙女都有了,你嫌我老了,入不了你的眼,我让你养年轻的姨娘,给你买美婢,可你竟连妓馆里出来的贱货都往回买!你还要不要脸!”唐氏得话说得又急又大声,门外的议论声更大了,许国定的脸涨得通红,“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关了门!”
家丁把门关上了,许国定快走了两步,扬手就给了唐氏一个耳光!“你还要不要脸!”
“你不要脸!你个老不修!你太不要脸了!”唐氏被打了这一下,几十年的怨气通通涌上心头,又哭又嚎地推搡许国定,两人扭打在一起。
婆子家丁愣了一下,刘嬷嬷大喝了一声,“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分开老爷和太太!”
家丁拉许国定,婆子拉唐氏,没人在意那外室抹了抹眼泪慢慢往外挪,那外室年方十五,却是自小在妓馆中长大的,见多识广,她自己又有短处在,知道这事儿不管许国定夫妻怎么打闹,最后她一定倒霉,还是先跑了吧。
她刚挪到墙角,马上就要挪到通了后角门的巷子,忽然屋里搜捡的人喊了一声,“这里有男人的裤子!不是老爷的尺寸!”
作者有话要说:许国定不是什么好人,以丈夫的标准他挺渣的,可是以父亲、公公和爷爷的标准他却是合格的,他是标准的封建旧式男人。
☆、恶妇
许家一向以书香门第,名门望族自居,与山东各大豪强望族联络有亲,京里的勋贵比不上,在大明府地面上也是跺一脚四城乱颤的家族,偏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多大名声,现多大的眼。
许国定临老入花丛,包养了个十五岁的清倌人,二太太唐氏打翻陈年老醋坛子,酸彻大明府,带了人抄捡了外宅,闹得满城风雨,本来这事儿就够大明府的人议论一两个月了,谁知抄捡还有收获,竟搜出了明显比许国定的裤子长三寸的大红裤子和一双官靴,许国定当着外室的面只说自己是大地主,去看那外室的时候都是做平常富贵人家的打扮,从没穿过官靴,大红裤子更是二十几年没穿过了,如今竟从那外室的床底下搜捡到这两样东西,许国定头上的绿云绿透半个大明府了。
这下子许国定可是彻底没了脸,当场就被一口啖堵到,厥了过去,唐氏初时看着快意,见许国定脸憋得通红,也吓得不轻,幸好跟着许国定的许忠见机得快,口 对口把许国定嘴里的啖吸了出去,这才保住了许国定的命。
许国定的命保住了,可羞愧的宁可自己当场死了才好,唐氏命人拿住了香怜,先扇了几十个耳光,再问奸夫是谁,香怜熬刑不过说出奸夫是大明府府衙里的差役,因知道她的底细,知她出身妓户,被人赎买之后养在外面,主家只是寻常大地主,便欺上门来,以势欺人逼奸了她,谁知竟食髓知味,隔三差五的就要来一趟。
许国定在旁边听了,不但不怜惜哭得可怜的外室,反而更是生气,“我赎你出来,做得何等隐秘,连老鸨都不知你现时住在哪里,他又如何知你底细?想必是你之前就与他有□,被赎买之后又使人捎信给了他,这才勾搭成奸!来人!拿我的名帖去给大明府知府常大人,就说他手下的衙役□我的妾室,谁知我的妾室节烈,事发之后竟吊死了,让他给我个说法。”
香怜一听这话抖如筛糠一般,知道自己断断活不了了,“老爷!老爷!奴确确实实是被逼奸的啊!”至于那皂隶年轻力壮比年老体衰的许国定“能干”许多,她一开始要死要活,后来与那人勾搭成奸一节就略过去了,“老爷!老爷!奴当时羞愤欲死,只是怕老爷您知道奴脏了身子不要奴了,奴才才忍辱含羞苟活至今啊!老爷!看在奴伺候了您一场的份上求您饶了奴!奴日后给您当牛做马,绝不敢有二心啊!老爷!”
唐氏见许国定脸色阴晴不定,怕他被香怜说动,连忙喊了一声,“来人,把这贱人的嘴堵了,关到柴房去!!”
“老……唔……”香怜被堵了嘴,知道自己被关到柴房再难有活路,使出
吃奶的力气死命挣扎,两个婆子竟有些按不住她。
“你们还不快过去帮忙把她捆了!”许国定恨声道。
几个站在边上的家丁也围了过去,帮着按住了香怜把她捆了起来,香怜的衣裳穿得薄连翻撒泼打滚,露出白嫩的肩膀,几个家丁都是年轻的,忍不住掐摸了两下,许国定也只装做没看见。
唐氏知道这是许国定彻底厌弃了这小狐狸精,看得这个解气啊,谁知她满面的得色碍了许国定的眼,“你个不贤德的恶妇!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竟得意起来了!不知道你唐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几十年都不知长进!竟连家丑外扬都不知道,如今这事儿闹将开来,别人不说,老六在京城如何自处!”
“若是老六在京里不知如何自处,也是因为有你这个老不修的亲爹!”唐氏见许国定不知羞耻竟倒打一筢,忍不住抢白道。
“你这恶妇!我休了你!”
“你个老不修!孙子都满地跑了你竟要休了我!我今天拼着自己不活了,也不让你活着祸害儿女!!”唐氏全然顾不得体面,像是乡野村妇一样的向许国定冲了过去。
两个加起来年龄超过百岁的老人家差点又扭打在一起,婆子、家丁又是一通的拉架,幸亏许家大老爷许国峰得了信儿,带着大爷许昭良和四爷许昭文说了信儿赶来了,又是劝又是哄的,这才让这对老冤家分开了,又让许昭文套了两辆车,把许国定和唐氏送回许家村。
许国峰见车马走了,又驱散了看戏的人群,这才瞅着这外宅叹了口气,这回许家的脸可算是丢尽了,没准儿对两个在京里作官的小辈的前程都要有妨碍,心里面怨许国定临老入花丛,也怨唐氏不识大体。
可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既然已经出了,总要了结了,“许忠啊,你们老爷预备这事儿怎么了结?”
许忠拿了许国定的名帖,在旁边踌躇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走,见许国峰这样问就过来回了话,“回大老爷,我们老爷说让小的拿了他的名帖到府衙里去,跟常大人说是衙役□妾室,小妾难堪羞辱上吊了……小的觉得有些不妥,就没去……”
“嗯,你做得对,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看见的人这么多,谁都知道那个贱人活得活蹦乱跳的,怎么能说她上吊了呢?万一被参了个打杀妾室的罪名,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怕,却终究不好。”
“那大老爷您的意思是……”
“你依旧拿着你家老爷的名帖去府衙,只说在外面买来的外室与府衙皂隶勾搭成奸,本来只想将那外室赶了出去,谁知抄捡东西的时候发现了砒霜,逼问之下那妾室招了
,竟是伙同那皂隶要谋害亲夫,本想把那妾室送到府衙,谁知看守的人一时走神没看住,竟让那妾室投了井。”
“是。”许忠记住了许国峰编的另一套说辞,拿了名帖走了,“投井”之事他不想沾手,如今他只觉得许家这水太深,若非二爷与他有恩,他又与百合有婚约,他早想法子赎买自身,一走了之了。
大明府的常大人自是知道许家的底细的,所谓官官相护,许昭龄的座师也是常大人的恩师,听说了这事儿就叫人把那皂隶锁拿了,谁知那皂隶早就听说了信儿,卷了细软跑了。
大明府发了海捕公文,抓了许久都没抓到,后来听说是落了草,他这一走不要紧,家里遭了秧,老婆带着儿女回了娘家,留下家里的老人无人奉养流落街头,那皂隶为人残酷,人缘极差,两个老人讨饭都没人给,后来双双饿死了。
许家也因此结了个死仇。
此是后话按下不表,却说许家丢了这么大的脸,自有御史一本奏到御前,本朝官员禁止嫖娼,许国定的进士功名被革了,连带着许昭通和许昭龄都遭了申斥,只是众人都知道,子不言父过,许昭通还是侄子,这两人实在无辜得很,除了在同僚那里得了几句难听的话,并无人责怪他们。
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老太太把唐氏叫去狠狠责骂了一顿,也是骂唐氏不贤良,唐家不会教养女儿,“二太太真是好大的威风,竟如穆桂英一般带着兵马冲锋陷阵去了!唐家真真会教养女儿!我呸!”骂到最后老太太竟忍不住啐了她一口。
“老太太……”唐氏刚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就被大太太孟氏给拦住了。
“老太太,您千万别生气,弟妹她知错了,想是她一时气糊涂了……”
“糊涂?我看她明白得很……男人都跟馋嘴猫似的,哪个不偷腥?怎么偏咱们家一出事就闹得满城风雨,还不是因为她不贤良,她若是明事理的,知道了信儿半夜里去悄悄锁拿了那贱人,提着脚远远的卖了,老二若是有半个不字,我去啐他!可她偏偏闹将开来了!可怜我两个大孙子,十年寒窗好不容易得了功名,竟险些毁在这个恶妇的手上!”
唐氏到这个时候才慢慢醒过味儿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愧不已。
“我原想你是个精的,又怜惜你年轻的时候受过妾室的闲气,这才纵了你几分,没想到你越老越没成算,家里闹贼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竟又闹出这么一宗来,本来我们许家断断容不下你这个大菩萨了,可我偏又可怜我那孙子和重孙子,从今天起你不必出门了,在屋里好好的闭门思过!那几个姑娘也不用
你养着了,没得教坏了我许家好好的姑娘!”
唐氏被斥责这么一大通,又羞又愧又气,险些昏倒,老太太见她那样子都生气,挥挥手让下人把她扶走。
许樱欢欢喜喜的归置着东西,本来她只是想让唐氏栽个大跟头,谁想唐氏真真是个十足的蠢材,把事情闹得这般大,竟被老太太给禁足了,听说老太太竟说了要不是看在儿女的面上就要休了她的话,在许家彻底失了体面,连带的孙女都不让她养了。
老太太见唐氏如此,觉得杨氏软弱和董氏刁钻,怕许家的姑娘们被教歪了,指了几处离松鹤院极近大院子,取名清贞院,分隔着若干小院分配给孙女们,要出身亚圣孟家旁支族亲的大太太帮着教养。
许樱见不能回到母亲身边,觉得有些难受,可如今唐氏失了势,许国定这杆大旗失了颜面整日蜗居在外书房,许家二房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出奇的老实,内宅里再无人敢兴风作浪,自己又在老太太和大太太身边,母亲手里又有钱,又有百合、常嫂子这样又忠又有心计的,自己只需让麦穗多跑两趟,没事儿寻机回去照看一番也就行了,这淡淡的难受,也就慢慢的散了。
老太太分给重孙女们的院子不似唐氏一般分着远近亲疏,只是依着她们的齿序排了,许梅最年长,得了离老太太最近的院子,名唤凌寒院;本来下一个院子该是许榴的,偏偏董氏说要让许榴照看着妹妹许桔,第二个院子就给了许樱,许樱懒得想名字,见小院原有一棵极盛的紫荆,就取了紫荆二字做了院名;许榴则是取了女论语里的忻然二字做了院名;许桔最小,读得书也少,本来也想以花木为名,见许樱已经用了,不想跟许樱一般,接序了姐姐的院名,将自己的院名取名宜然院。
几个姑娘有了院名,日后写信、作诗等等,通通不叫大名了,只以院名互称,许樱看着倒比原来简单轻率得名字好听多了。
☆、35来客
许是难得的舒心日子过得快;日子转眼就到了五月;这一日天气晴好,风清云淡;因姑娘们都挪了地方,上课的地方也挪到了联接松鹤院与清贞院的跨院;方便老太太、大太太随时检示;因是女孩子念书的地方,收拾得精巧雅致,院子里遍植的丁香树正是花期,阵阵幽香随着暖风吹进屋里;吹得女孩子们心思萌动。
除了许樱坐在自己的角落里八风不动地写大字之外,连最年长沉稳的许梅都有点坐不住。
罗先生拿了一本棋谱似得看得入了迷;练字的姑娘们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许榴匆匆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扔到许桔的桌上,许桔回了几句,又往许梅的桌上扔,谁知劲道不够,掉到了许樱的脚下,许樱懒得理这些小女孩的把戏,只做不知道,继续写自己的大字。
“紫荆!紫荆!”许桔压低了声音不停地叫她,见许樱还是像听不见一样,拿了一张宣纸,团了团打到许樱身上。
许樱有些厌烦地转身看了她一眼,许桔指着地上的纸团……
这些小姑娘,有什么话不能等会儿说吗?还有半个时辰写完大字就散学了。
许樱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看都没看就扔给了许梅,结果许梅接到了,写了两笔又扔给了她。
许樱指了指许桔,问她是不是要把纸团给许桔,谁知许梅指了指她,示意纸团就是给她的。
许樱再次叹了口气,把纸团展开了,因为写得急,团得也急,纸团上的字有些模糊了,依稀可以看出她们三个是商量着要早些下学。
许樱看看外面的天,一不阴沉二未下雨三还没有风,她们三个要早些下学做什么?
她又继续往下看,原来是董家表哥来了,难怪许榴会这么急,可许梅和许桔急些什么呢?她正这么想着呢,许桔捂着肚子站了起来,“先生,我肚子疼!”
“先生,我肚子疼!”许榴说道。
“呀,是不是中午的菜不干净啊?我怎么觉得也难受呢……”许梅说道。
罗先生抿了抿嘴,猜出这些千金小姐的心思,本来许家请她来就是教这些姑娘些才艺、规矩,日后稍微能拿得出手见人就是了,又不指望着姑娘们有什么才名,日后能考科举,罗先生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时候也不早了,今日散了吧,大字明天交上来。”罗先生拿着棋谱,背着手走了。
“先生慢走。”
罗先生这边走了,许梅、许榴、许桔都“不疼”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原来茂松书院端午放了两天假,只有几个邻近的清寒学子回了家,路远些的比如董鹏飞,则到许家来过节,据说这次不止是来了他一个,还有几个与他交好的同窗也要一起来。
“表哥捎信来说今天吃过午饭,拜别先生,收拾几件衣裳、书藉就过来,先给老太太请安,咱们这会子去,八成他们还在老太太那里呢。”许榴说道。
“咱们这样冒然前去,会不会被老太太说没规矩?”许梅对董鹏飞没什么兴趣,可是家里难得来人,又有几位董鹏飞的同窗,许梅再老成也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总想去看看新鲜,可是她终究是被严格教养长大的,事到临头又有些怕。
“今日来的除了董家表哥,还有唐家的表哥、展家的哥哥、连家的哥哥、王家的表哥,还有杨家的表哥啊……”许桔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看向置身事外的许樱,“你竟不知道你家表哥也在茂松书院?”
“这个我是知道的,只是我外祖家离茂松山近得很,我以为表哥回家了。”许樱说道,连家的哥哥……
“你难不成是怕碰见展家的哥哥尴尬?你放心,不是那人,是展家的三表哥。”许梅说道,她知道许樱跟展家的渊源,这件事上许樱极为无辜,身为许家的大姑娘她也觉得展家在这件事上欺人太甚,展家虽是望族,展家四房却是商家,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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