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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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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没有什么补充,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倒是师正自己,又补充了一条沿途登记制度。纲船替官府运送物资,原是不上税的,一路畅通无阻。现在仍然不上税,但所过税卡,必须进行登记;记录一律保留两年,以便查验。
  “这个办法好!沿途留下踪迹,出不出事,在哪儿出的事,一查就明白了。再要造假蒙混,甭想了!”刘忱反应快,抢先说出了底蕴。
  师正只微微一笑:“大家看看,可行不可行?”
  “行,怎么不行?再细些,就能颁布实施了。”大家说。
  “细节你们再去琢磨。刘忱,您这事考虑得多,就烦您去起个稿子,先向六路征求征求意见,再报朝廷批准。”师正最后指示说。
  刘忱很快就起草了一份《六路纲运条例》,条目颇细,连押运官吏不准勒索刁难商船等都写到了。师正瞧着可以,先发下去征求意见了。
  这事告一段落,师正又开始考虑均输平准的事。除了专管榷卖的茶、盐、酒、矾等物品之外,六路所产,可以说应有尽有:大宗的自然是粮食、绫罗绢绸、丝绵葛苎,精品还有纸笔、漆瓷器,等等。所有这些,都是有利可图的。虽说利国利民,但也得预先通知商人,让他们知道朝廷已经开始实施均输新法,好适可而止,不致再贪图暴利,囤积居奇,害人害己。
  师正找卫琪商量:“想起草一份文告,将均输法明明白白地告诉商人,让他们认清大势,权衡利害,配合朝廷,不要与新法较劲,自讨苦吃,如何?”
  “应该。教而后惩,正是仁人之思。他们不听,再吃亏就怪不得别人了!”卫琪说。
  “还有一层,”师正又想到一点,“要解释解释。说均输新法,只反对奸商囤积居奇,垄断市场,牟取暴利,为的是保护正当商业贸易,让他们不要顾虑,大胆进行正常贸易。这话不说清楚,告示出来,商人们可能会有顾虑。再有人钻空子,造谣生事,这事就麻烦了!对造谣生事的,也要先敲他们一下,叫他们老实点儿!”
  卫琪领会了意思,很快也拿出了初稿。敲定之后,就印发各路,请州县广为张贴了。派去了解物产市场的人,前后也陆续出发了。
  各地没有什么不同意见,更不要说反对了,似乎都很赞成。师正又草表报告了朝廷。朝廷原是许他自行其是,自然不会阻拦。六路发运均输诸事,就照着师正的意思稳扎稳打地开始了。
  《六路纲运条例》一正式颁布,整个纲运立马就活了。纲船有法可依,可操作性又强,奖惩都落在实处,纲船人员没法儿不奋勇争先!连屡禁不止的挟运挟带,也差不多陡然绝迹了。一是制度太严,抓住了不是好玩的;二是,现在的纲运有奖有罚,比照商船运价,完成定额的真奖,完不成的必罚,认真运输,有利可图,挟带挟运已没有多少甜头。既无大利,还担着风险,这样的傻事谁还去干?商船新得一脉商机,当然也高兴。有这两家撑托,漕粮与一切朝廷钱财物资的运输等,应该不成问题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也未必。至少,那些利用混乱从中渔利的人,断了财路,是没法儿高兴的。
  均输的事,势头也不错。朝廷主管,有营运资本,又普遍掌握了市场行情,占尽天时地利,大开大阖,动作起来,八面生风。就是小有势力的商人,也不敢贸然较量。要较量,非得财大气粗、有极端背景不可。被抑制的人,虽不高兴,敢怒不敢言,暂时也只能憋着。影响所及,连一些不相干的人也都躲到一边观望,只将生意保持现状,再不去弄险。这自然也是有利有弊。不满的人要找话把儿,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大宋遗事 第七十八回(1)
一代之隔恍然千载
  父子于贬犹如南北
  薛师正在江淮六路这么大开大阖地改革,朝廷要是没人出来反对,那也就不是大宋朝了!吕诲是走了,但他后面,人还多的是!
  导火线,还是那个阿云。
  杨虎事件出来之后,安石不是建议中书将刑法的事也管起来吗?这事,很快也落实了。阿云一案,就是第一个被管的。
  “事关法理,不能不管。”安石对曾公亮说。他是不满皇上要求候旨处理的第二道诏命。
  “这么改,确实有问题。可皇上已经下了诏书,再改,怎么改呢?”如何处理阿云,公亮与安石意见完全一致。他担心的是成命难以收回,不好操作。
  “我去跟皇上说,请他另下一道敕命。”安石自告奋勇。
  他果然找皇上专门谈了这件事,理由也很充足。犯谋杀罪,不外四种情况:主谋、从谋,死与不死。谋杀致死,按故意杀人罪论处,为首者必死;从谋者,另有专门法律条款处理;伤而不死,且能自首,免杀人罪,以故意杀伤罪论处。这些都有很明确的法律规定,无须另立新条款。谋杀伤人、审问自首者减刑处理的敕令,与这些法律精神完全吻合,不能改变。既然如此,照章办事也就行了,何必烦琐,再要求临时奏闻请旨呢!皇上细想他讲的确实有道理,就又下诏:废除新诏,恢复去年的旧诏,只作减刑处理,不必奏闻听旨。
  新诏是一帮人好不容易争来的,说一声就废了,他们当然不干。御史们上折子,请皇上将这道复旧废新的诏书交给二府讨论。那意思自然是要寻求支持。皇上认为法律条文十分明确,不必多此一举。还是曾公亮说,听听意见可以博采众长,也免得台谏官员说朝廷堵塞言路,皇上也就同意,将最新诏书发给两府讨论了。结果并不圆满:支持的有曾公亮、赵挕⒊律⒑鞍彩约海炊缘闹挥形难宀┯肼拦隽礁觯迤倍粤狡薄8诲鲆蛭氩〖伲徊渭犹致邸
  既是这样,应该没事了,朝廷也就将皇上的最新诏书正式下达了。可上折子的御史,愣是不服气。由侍御史知杂事、兼判刑部的刘述牵头,领着手下几个人,将诏书退给了中书!中书先还以为他们弄错了,将诏书又送给他们,可他们还是退回来了。一连几次,他们愣是不收!中书没有退路,只好奏请皇上,查处这几个目无朝廷的人了。没事还要找事的人,怎么会呆着等死呢?
  第一个攻击的,当然是安石。因为杀红了眼,除了安石,中书的其他几个人,也全都成了靶子。
  这之前,刘述与安石已经有过一次冲突了。
  吕诲不是被贬到邓州去了吗?他一走,御史中丞的职位就空出来了,需要选个人补充。安石略想一想,就想到了吕公著吕晦叔。公著是翰林学士,原来主持通进银台司,司马光为扳倒张方平而罢去御史中丞,公著替他说话,弄丢了官,改去修史;后来,又改去知开封府,目下仍在任上。安石、司马光、吕公著自从认识,不是早就有过从,处得也算可以吗?后来欧阳修荐人,吕公著与安石又是一起被举荐的,更加强了安石对于公著的认同。安石对人是不设防的,只以诚意待人,相信的人就更推心置腹了。冷眼看看公著这两年的为事,从扳张方平为司马光说话,到讲课坐立、阿云判刑之争等,也都还算清白正直。自己参政以来的举措,也没听他说长道短。由他来台谏把关,对于变法,应该有益无害。至于公著与君实背后的算计,安石自然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不设防的人,根本就没法儿想像这样的事。
  安石问公亮:“丞相,吕诲出京,御史中丞的职位空出来了,该找个人来担任。”
  “介甫有什么想法吗?”公亮反问。
  “丞相瞅着,吕晦叔怎么样?”安石直接推出了公著。
  公亮愣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介甫知道王乐道是怎么被冷落的吗?”
  “不是说有人告他对韩琦不公,恩将仇报吗?”安石奇怪,这事还是公亮告诉他的!可话刚一出口,突然明白过来,问道,“难道是晦叔在皇上那儿告的状?”
  公亮点点头。
  安石皱着眉思索道:“这就怪了?濮议的时候,公著他们也没少反韩琦,犯不着巴巴地又来维护他呵?”
  “所以呵,这个人难说呢!”公亮是真担心。
  安石没说话,拧着眉头考虑起来。可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不怕。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咱们出以公心,又以诚待他,他总不会不可理喻吧?”
  “那倒也是。但愿能应了您的话,不要平添一段是非出来!”公亮说。
  “可不可以让他先试试?”安石问。
  “也好,且看皇上的态度吧!”公亮终于松口了。
  安石第二天就向皇上推荐了吕公著,皇上没有反对,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吕公著嘛,人倒是不错,应该没有问题。可他二哥吕公弼现做枢密使,两个人没有妨碍吗?”
  “这一层,臣等倒也想过了。最近的例子,仁宗朝,富弼在枢密院当副枢密使,他老泰山晏殊就是当朝丞相。妨碍不妨碍,全在人。吕公著的人品,陛下是知道的。他能与他老兄比周为奸,辜负陛下的信任?恐怕不会吧!”安石解释说。
  

大宋遗事 第七十八回(2)
“也是。就叫吕公著去做吧!”神宗同意了。
  安石对人既不设防,当然会坚持“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公著走马上任以后,安石就建议皇上,允许吕公著向朝廷举荐御史,以便加强台谏力量,全面开展纠察、弹劾工作,为变法鸣锣开道。皇上也准奏赋权了:只要吕公著觉着合适,不论官职高低,都可以直接举荐。
  最受不了安石的光明磊落态度的,不是别人,正是吕公著本人!安石举荐他做中丞,已经让他吓了一跳!现在又劝皇上放权让他举荐手下官员,更叫他受宠若惊!想想自己与君实的背后议论,做的那些小勾当,更是无地自容了!人家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苍生!自己做的,虽说也不纯粹是为自己,可怎么也比不了人家的光明正大,坦白无私!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再不投桃报李,配合安石的新政,做些贡献,也真不能算人了!这是场面上的话。下意识里,该就是与安石拉好关系,越套越近乎了。
  公著的这些微妙变化,别人虽不是心知肚明,倒也不无防范。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别人就先动了手。这个人就是刘述。至少,他也是歪打正着。御史台的正长官是御史中丞,副长官则是侍御史知杂事。公著不来,副长官代行职权,刘述独摇一把铃子,那多威风!而且,还有扶正做中丞的可能。公著一来,铃子摇不成,前景也暗淡了,心里已经不舒服。这推荐御史,照规定,原是由翰林学士与御史台的正副长官联合或交差举荐,被举荐的官员也要有一定的级别限制。现在这么一弄,自己举荐御史的权利,也被完全剥夺了!别的不说,就冲这两条,自己也不能不说话。何况,要说的话还有规定作依据,句句在理呢!刘述当时就上了折子,除了复述原有规定,就是一再申述,让中丞一人举荐御史,必然导致结党营私,后果会怎样怎样可怕!无奈朝廷硬是不听,他的折子上去,根本连水花儿也没打起一个!刘述气得无可奈何。
  这一笔账,刘述当然全都记在了安石头上。既有这一场冲突,现在又添上这么一档子事,正是旧仇新恨,火上浇油,刘述还能不猛咬一气?
  他的折子,比吕诲帽子更大,也更空。说安石由进士踏上仕途,历任数官,天下士人,无论相识与否,无不彻心向往,尊崇之极,皇上正是看着这一点,才降下不次之恩,让他荣登公府,位居参政大位。遭遇如此,理该尊隆先王之政,好好报效朝廷,可他自打执政,却肆意妄为,轻改法度,硬是将皇上追求尧舜之治的崇高理想,引入管仲、商鞅欺诈权变的歪门邪道。什么事不做,先将财利作为头等大事,提出来蛊惑圣聪。跟着又伙同陈升之,另设机构,侵夺三司财经大权;派八个人巡视全国,惊骇天下,动摇人心;叫小人薛向均输六路,即便有利可图,也是剥夺商贾的利益,何功之有?阿云一案破坏法纪,包庇章辟光离间皇亲,更是罪在不赦。这样刚狠乖戾,不罢免出去,怎么安慰天下,厘正朝纲!
  说过安石,就开始清算其他人了。曾公亮,是暗中结援投靠,久妨贤路。赵挷灰彩遣沃侣穑恳才懿坏簟K敲髡鼙I恚ㄎ褚牢ィ恢拦笆值阃贰I砦蟪迹姓庋戮穆穑空庋牧礁爻迹比灰餐Φ鄙瓿獍彰狻
  神宗对吕诲,还多少有些器重惋惜,对于这几个混打洋枪的人,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刘述手下那两个在折子上签名的御史,先做了替死鬼,贬到外州监盐税去了。刘述本来是要一起贬出去的,因为上书求情的不少,到底缓了一步,最后,还是贬去知江州了。
  同知谏院的范纯仁,也就是在这前后,雄赳赳地硬蹚浑水的。
  早先,因为濮议之争,范纯仁不是被贬出去了吗?风风雨雨,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纯仁也由通判而知州,而提点刑狱使,而转运副使,转过好几个地方,官也越做越大了。到神宗接位,他正在陕西做转运副使。神宗不是有重评濮议、召回贬臣的想法吗?虽然打了折扣,还是多少实现了一些。纯仁也与吕诲他们一样,先后都进了京。
  陕西地处前线,是神宗最挂心的地方之一,见到刚从陕西回来的纯仁,自然要问问:“爱卿刚从陕西回来,那里城郭怎么样?兵甲呢?粮草储备多吗?”
  纯仁目不斜视,一脸严肃,说:“回陛下,城郭粗全,兵甲粗修,粮草粗备。”
  这是什么话?朕急巴巴地问他情况,就这样打发朕?
  “爱卿是朕所倚重的方面大臣,朕问您情况,怎么都要带一个‘粗’字?”神宗问,明显透着不高兴。
  “回陛下,‘粗’就是不精的意思。”纯仁说。
  神宗瞅着他,没说话。这家伙闹什么鬼?要搞训诂开讲,还是怎么着?
  “粗就是不精。”纯仁重复说,“不精就对了,足够了。处理边防,这是最高境界!但愿陛下永远不要留意边功,想着征服夷敌。一旦心有所动,边将就会投机观望,那就要多事了,误国害民!”
  原来,匕首在这儿!这话,似乎已经有人说过了。谁呢?想起来了,是富弼!他当年进京,朕问他当务之急,他就这么应付我,愿我二十年不谈兵。兵是凶事,能不谈当然不谈,可失地难道就不要了?就说不谈打仗,边防总还是要的。国防不巩固,即便自己不想打仗,人家也要撵着你打!边防的事,哪一样也粗不得!他倒好,走得更远,干脆边防也宜粗不宜精了!幸亏他还不是主事的,不然的话,还真要坏事!他是迂腐,还是矫情?原是急巴巴地等他回来大用的,盼着能像他父亲在庆历年间那样大有作为。可照眼下的情景看来,怕是悬了。
  

大宋遗事 第七十八回(3)
神宗这一犹豫,纯仁任免的事就耽搁下来了。他调京,富弼也有举荐之份,迟迟未见动静,富弼自然要说话了。
  “陛下,范纯仁进京已经有些日子了,还没有作出安排。让他老空等着,不是个办法!”富弼一时还不知道究竟在哪儿堵住了,只好先试探一下。
  “以丞相看来,该安排一个什么职务才合适?”神宗征询道。
  “臣已经上过折子。范纯仁耿直敢言,先前又一直做御史,目下朝廷政事纷繁,急需纠察政务,让他主持台谏,应该最合适不过了!”富弼想着纯仁濮议时的英勇善战,主持台谏,那是再好不过的哨兵!
  神宗并没忘了富弼的建议,开始也是这么认定的。不只是谏官,还想更往高里用!可宜粗不宜精的话一出,愣是将皇上吓回去了:要是他不配合朝廷,反而处处掣肘,不是没事找事吗?富弼毕竟是做丞相的人,似乎也猜出了皇上犹疑的原因,只拣皇上爱听的说。是呵,目下可不是政事纷繁,急需纠察政务吗?不管怎么说,用他纠察政务还是可以的,该是用其所长。真要掣肘,到时候也可以再调开他嘛!
  “丞相说得有理,朕与他们几个商议商议再说吧!”皇上放口了。
  中书的其他人,也都没什么意见。经过濮议一战,曾公亮是知道纯仁厉害的。可一来,想着人是会变的,经过这几年,他也该老成多了,不至于再那么莫名其妙要将御史们变成二皇上;二来,做台谏官员,纠察监督,倒也需要一股子狠劲,有他这么个人在台谏,也不坏。安石呢,原是不设防的人,对他并没有多少了解,光听说他耿直,心里先就看好他了;再想着是范仲淹的后人,先人庆历年间那样勇往直前,他怎么着也不会对着来呵?只要同心同德,都是为朝廷,严厉监督,纠偏改错,不正求之不得吗?参知政事赵挘皇且丫酰淮蠊苁铝寺穑靠銮遥乩粗稍旱氖焙颍髀阑濉⒎洞咳实然鼐故撬氏冉ㄒ榈模趺椿峄毓防捶炊宰约涸染偌龅娜耍考仁侵惺橐饧恢拢馐乱簿投耍悍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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