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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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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以择术为先,陛下。”安石回答。
既不是变法为先,也不是理财为先,而是择术为先。为什么是择术为先?择术,应该就是选择方法道术了?既是选择,该选什么好呢?神宗不大明白:“能不能请爱卿解释一下?”
“陛下,学术方法是一切行动的根本。治政也好,自我修养也好,都无不以它为旨归。有什么样的学术方法,就有什么的方略举止。选佛法,只能有僧侣的修为;行道学,举动必然是三清教徒。学杨朱就不会爱人,皈依墨子就难得尊亲。以先王之意为法,则不会误入旁门。所以愚臣以为,一事当前,择术是第一件大事。明白正道之后,才能谈得上别的。”安石娓娓而谈。
“就是说法先王之意,先得弄清先王之意究竟是什么?”神宗若有所悟。
“正是这个意思。陛下天纵圣明,无人能及!”安石赞叹说。他不知道神宗早就读过他的著作,对他的思想早已有所领悟,以为他不仅能举一反三,还能超越平常人根本无法逾越的许多中间环节,直接突入核心,所以情不自禁地赞叹起来。
神宗的思想,却又跳入另一个天地了:“请问爱卿,唐太宗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唐太宗嘛——”安石稍微犹豫了一下。主要是有些意外:皇上的思路怎么转得这么快?但他很快就有了答案。他也是个思想特别敏捷的人哪!他说:“唐太宗应当是个了不起的明主。听言纳谏,任贤用能,创下一个贞观之治,也算难能可贵了。但他所知不远,行动并不全合法度,只是有机会生在隋朝极乱之后,又逢着隋帝的子孙昏聩恶劣到了极点,容易讨好,所以后代才对他称颂备至。真正说起来,名实并不完全相符。何况,时世变化,如今已非唐初可比。陛下要学,事事都应该以尧舜为榜样,才对。”
大宋遗事 第六十五回(5)
唐太宗一直是神宗的偶像,从来也只听人家对他推崇备至,根本没有第二个人这样议论这位圣明天子!神宗不由得脱口道:“朕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看待唐太宗!尧舜当然是圣人,只是离我们也太遥远了。”
是突然想起《满江红》——“尧舜事,远难觅;汉唐志,犹陈迹”,神宗才忽然有了这么一句?不大好说。但他认为尧舜过于遥远,该是非止一天了!
“遥远虽是遥远,却并非高不可攀。”安石剖析说:“尧舜做的事,至简而不繁,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绝非不可企及。只是因为后来的读书人,不能通晓圣人之道,将本来简单的事硬是搞复杂了,尧舜事业这才成了供品,似乎永远只能膜拜,不能效法了。”
对这话,神宗依然不知所云。
实际上,它来源于安石的王霸思想。在金陵讲学的时候,他不就将王、霸一分为二了吗?在他看来,只有三皇五帝,行的才是表里如一的王道,此后的皇帝,最好的也是王霸杂用了。他是希望神宗表里如一,不仅实施仁义礼信,心里也始终想着它们,不至于像后来包括唐太宗在内的那些皇帝,做的与想的并不完全一致,总会留下无数遗憾。神宗不懂这个前提,如何能明白他的意思呢?
“简而言之,尧舜治理天下,既不以贤哲作标准,也不以宵小为根据,一切制度都从普通人出发。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立法为条款;普通人做不到的,或大大低于他们的一般要求,统统只作为道德理想或最低的伦理约束,决不用来作为立法的依据。能真正把握这一点,大体也就离圣人之道不远了。”安石换了一种简捷的说法。
“你这么说,朕就明白了。就是你在《万言书》中说的,喏,”神宗翻着手里的一本《万言书》:这儿。‘先王以为众不可以力胜也,故制行不以己,而以中人为制。所以因其欲而利道之,以为中人之所能守,则其志可以行乎天下,而推之后世。’是不是?”
这下轮到安石目瞪口呆了:难道皇上一直都将自己写的东西,当做案头书?
神宗不等安石说话,又很动情地说:“爱卿可谓责难与君矣!可惜朕躬愚拙鲁劣,恐怕会有负爱卿的盛意,但朕躬愿意努力奋斗!也望爱卿刻意辅助,咱们君臣一起共赴大道!”
从来君臣遇合,推心置腹,有几个人能到这个地步?就是刘备与诸葛亮,也不过如此而已!安石一时情不能已,说道:“陛下的知遇之恩,臣万死难以报答!”说到后面,哽咽难言,竟连听也没法儿听了。
神宗也一样非常激动。还是丞相比他们稍微冷静一些,见他们都过于激动,时间也很不早,悄悄提醒安石,这才告退了。
大宋遗事 第六十六回(1)
百年无事追根不难
三代有约打坐岂易
神宗本来就是个心怀大志的主子,与安石一席话,不仅使他信心倍增,也大大提高了理想的档次:他已经不止于追慕汉武帝、唐太宗,而要以唐尧、虞舜等三代之君为榜样了。他不是不知道这对于他几乎是件高不可攀的事情,但他还是愿意以它为目标,并决心为之奋斗终生。虽然贵为皇上,毕竟年轻,那心胸也与普天下有志气的年轻人大体是相通的:对于未来,总要憧憬最好最高的。狂是狂了一点,却并非毫无意义。唐太宗说:“取法于上,仅得其中;取法于中,不免为下。”要是取法于下呢?实际可能实际了,却只能入于下流,万劫不复了。所以,谈到理想抱负,尤其是年轻人,宁可取大取高,不可取低取平。一开始就抱定在鸡窝里待一辈子的打算,今后是很难一飞冲天的。
三代之治,始终是王安石、乃至所有专制政体下主流士人的理想极治;安石更有王霸之分,向往表里如一、了无遗憾的王道政治;为神宗与自己设想,也未尝没有“取法于上,仅得其中”的先期心理准备。所以,为神宗虚悬一个至高无上的目标,对于安石,也正是一个非此不可的选择,绝非偶然。
就历史而言,君臣之间能在这样一个最高理想上契合一致,可谓凤毛麟角,绝无仅有。由这一点出发,他们能做一番前所未有的事业,也就不会纯粹是蹈虚御空了。
第二天该是朝会的日子,神宗去文德殿应了一个卯,就又折回东门小殿了:他还要召见王安石,昨天还有许多未尽之意!陪同的仍然只有曾丞相一个人。
一见面,神宗先免了两位臣子的礼:“不必行礼,咱们抓紧时间坐下说话。”
落座、赐茶等事刚完,神宗又抢先开口了:“昨天与两位爱卿的谈话,叫朕彻夜难眠。朕的一个难题,终于有人能解答了!希望二位爱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要有任何忌讳!”
这样不明不白的话,谁都一头雾水!公亮问道:“不知陛下是指什么?”
“丞相也不知道。这问题朕存在心里,很有一阵子了,谁也没有说过。想倒是也想说,试过几次,还是闷在心里了:他们还不如朕想得深远,不会给我满意的答案,何必难为他们,白耽误工夫!”这问题可能真是太重大,神宗在心里也萦回得太久了,以至一提起来,他先就感慨系之。
他既这么说,公亮与安石反倒不好再问了。好歹,神宗自己到底揭出了问题:“我朝自太祖开国至今,也有一百多年了。这一百多年,没有什么大的变故,称得上粗致太平。两位爱卿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道理?”
连公亮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既是粗致太平,就还不是极治,还有许多未能尽如人意的地方,这里面应该有不少教训?而没有大的变故,又多少有太平可言,除了教训,应当也有成功的经验?神宗出的是一个大题目:总结一百多年安邦治国的经验教训。这样的大题目,确实很少有人考虑;有考虑,也未必有那才力见识能一语中的。而且,经验教训从来都是通向未来的出发基地:能总结出经验教训,也就大致可以制定补偏救弊的完整方略了。这样的人,除了安石,上哪儿去找?无怪乎皇上要将这个问题久久憋在心里,直到今天,而且是在见过安石之后,才第一次郑重其事提了出来。皇上的知人之明,真正叫人折服!
“陛下,这个问题,老臣确实是头一回听说。您是知道我的,才识学力都有限,很难回答,只好请安石做这篇大题目了!”公亮老老实实地承认说,眼睛也就慢慢移向了安石,充满着期待与鼓励。
相关的方方面面,安石考虑得不算少。但所有的东西集中为一个问题,而且以如此明确集中的形式提出来,这却是第一次。一百多年来的一幅又一幅画面,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转叠现;曾经有过的思想,被这样那样梳理过的问题及解答,飞云飘雾一般纷至沓来;各种整合的逻辑,也辘轳一样辗转环流……可最终的答案,却仍然杳如黄鹤!安石的头上已沁出细汗,他终于不得不放弃最后的努力了。
神宗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努力与无奈,安慰他道:“这题目太大,朕并不要你们马上就给出答案。不要为难了,先回去,慢慢再说!”
安石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只好这样了,容臣回去上折子吧!”
公亮也来打圆场:“那咱们先回去。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也该歇着了。”
回到家里,安石一整天都好像有些神不守舍,也不说话。中餐、晚餐,全都只当应景,略扒了两口饭而已。天刚擦黑,他就叫氓儿准备好灯油笔墨,进了书房。一家人都知道他有大事,谁也不来招惹他。连最不怕他的小女儿,也知趣地躲得远远的了。
头遍更鼓,夫人端来一碗桂圆汤。安石接过,也不问,稀里糊涂就往嘴里吞。夫人早留了个心眼,赶紧提醒他:“有核儿呢,不能吞!”安石这才下意识地咬出那些核儿吐了。
小小一碗桂圆,又是狼吞虎咽,转眼也就没了。夫人看着心疼,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咕道:“唉,不呕出血来不罢休呵!”一面含泪拾起碗勺,交给氓儿,悄悄吩咐他:“送回厨房就去睡吧,我在这里盯着。”
大宋遗事 第六十六回(2)
氓儿还要争辩,夫人指指安石,又朝门外直努嘴,氓儿没办法,只好端着碗出去了。这一切,安石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的思绪,已与一百多年的历史,与当前的现实,完全融为一体,倒海翻江地奔涌着无数事实、判断、推理、逻辑;时不时的,还有一阵又一阵的感情狂涛铺天盖地,直泻下来。他的思绪,也就更奔放,更激越,更不知所已了。但这一切,渐渐又复归于平静了:只有无边的洋面,在红日蓝天之下安详地呼吸,款款地徜徉。安石吁了一口气,提笔写下标题:《本朝百年无事札子》。接着,是一段缘起。掭笔的时候,瞅着笔砚又沉思了片刻,终于秉笔疾书了:
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才;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捍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
仁宗在位,历年最久。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
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而忠恕诚悫,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终不忍加兵。刑平而公,赏重而信。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间,此刑平而公之效也。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以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欺盗者辄发;凶年饥岁,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者辄得,此赏重而信之效也。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久,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升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此因任众人之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之效也。
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历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徭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饬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场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忧勤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盖累圣相继,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忠恕诚悫,此其所以获天助也!
伏惟陛下躬上圣之质,承无穷之绪,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臣不敢辄废将明之义,而苟逃讳忌之诛。伏惟陛下幸赦而留神,则天下之福也。
取进止。
写完最后一个字,安石搁下笔,伸了伸胳膊,交叉着按了按五指。叫他奇怪的是,除了自己骨骼的脆响,似乎还听到一声叹息;叹息之外,还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安石抬头四下一瞅,只见夫人闪着泪花坐在灯影里,鬓边一簇像是束白花。
“夫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安石问道,好像她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端桂圆汤过来根本就没走!”夫人说。
“那你早就来了,也不说一声?” 安石这才想起吃桂圆的一幕,埋怨说。
夫人凄然一笑:“不呕出血来你是不会罢手的,怎么好呵!”
“唉,皇上诚心求治,是个大有为的明君,对我更有知遇之恩。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不竭诚尽智。别的,只好全往后摆了!”安石也有些黯然。不过,他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轻松与欢快,偶然掠过的一丝阴影很快就消逝了。他又嗅到了那一股清香。
他一把拉过夫人,就着灯光细细嗅着她的鬓边:“原来香在这儿?是什么花儿,这么香?”
大宋遗事 第六十六回(3)
夫人止不住笑了:“啊呀,你呵气呵得人痒酥酥的,还不撒手?”
“是什么花?不说,我是不会放手的。”安石一面说,一面用嘴轻轻地蹭着夫人的鬓角,蹭着那些小花儿,就是不撒手。
夫人索性靠到他怀里去了:“啊呀,老爷,你也坏起来了!茉莉都不认识吗?”
“茉莉都开花了?这么说,春天又过去了,该是初夏了?”安石吃惊道。
夫人一笑:“你总算还知道季节!茉莉都快谢了呢!”
“是吗?”安石又吃惊了,“茉莉真是香,你戴了也好看。”
“你是打趣我吧?年轻时都不花儿枝儿的,到老反要老来俏?这可是二丫头多事,采来戴在我头上的。我惦记着你,一时忘了卸。不然,也不会来出丑了!”夫人红着脸辩道。
安石笑道:“老了怎么啦?越老才越要俏呵!走,我再去摘几朵,将你右边也插戴起来。”
夫人笑道:“你今儿是怎么啦,有些疯魔?”
安石拉起她就往院子里走:“一点不假,有些疯魔!”
庭院本来不大,因为铺满了月光,显着相当空灵;有几簇花儿树儿,将馨香与倩影静静地铺在月光之下,空灵中又显出繁富与丰盈。安石与夫人立在月影花荫之下,心里一片温馨,也都醉了。直到起了露水,微微有了点凉意,安石猛然想起摘花的事,才又手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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