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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者-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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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络惊疑不定的看着仆兰诺,可是仆兰诺却不愿再详说了。她转了个话题,笑问秦络,“你知道我为什么保全你吗?”

    秦络摇头,“不知!”的确,要不是仆兰诺一直没有戳破秦络的身份,那他早就被摩藏可敦杀害了。

    “因为你我的经历何其相似。你是楚人,也经历了国破家亡,被仇人俘虏虐待”仆兰诺苦笑了一下,“有些仇恨,不是时间可以化解的。有你在,青云必乱。”

    青云必乱吗?秦络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否可以扰乱青云这一池春水。然而仆兰诺说的一句话,正中秦络的心底。那就是:有些仇恨,不是时间可以化解的。

    “秦络啊,以后心情不好喝闷酒时,不要总是面朝南方。”仆兰诺赠与秦络最后的忠告,“还有啊,别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很容易露馅的,记得多笑笑。”

    秦络苦笑了一下,看着仆兰诺脸色越发苍白,而手腕处的血,依旧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再不止住血,恐怕这个女人会流血而亡。

    “我活不了了。”仆兰诺也有自知之明,然而她一点也不后悔,她笑看着秦络手中的尖刀,那正是她之前挟持吉米用的匕首,“这把匕首,名叫‘青煞’,它的刀刃上泛着青色的光泽,十分锐利。”

    秦络端详着手中的匕首,不明白仆兰诺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想要吗?”仆兰诺诱惑道,“只要你用‘青煞’弑旧主,你就是它的新主人了。”

    原来仆兰诺已存死志,秦络神情复杂的看着她,缓缓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可面对这样一个大活人,秦络却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你还没杀过人吧?”仆兰诺果然一猜就中,她摇头道,“这样不行啊,如此心软,怎么能做间者?”

    “我是知道你秘密的人,你想想,若我不死,要是有朝一日,我道破了你的身份,怎么办。做间者,最重要的是心狠。”仆兰诺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处,“来吧,秦络,给我一个痛快。插这里,一刀毙命。”

    死亡,对有些人来说是痛苦,对有些人来说是解脱。而仆兰诺,则是后者。从仆兰诺来到摩藏可敦身边,为摩藏可敦做事的那一刻起,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兵法云,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1而仆兰诺,则选择了死间,以死为间。

    如此,仆兰诺用间得逞,余愿已了,没有任何遗憾了。死亡,便是对她的成全。秦络举起“青煞”,心中再无恐惧和迟疑,他猛地将匕首刺入仆兰诺胸口,看到“青煞”闪过一丝耀眼的青色的光芒,而后红色鲜血喷涌而出。

    仆兰诺含笑看着胸前的鲜血,仿若一朵妖艳的玫瑰竭力绽放,永久不衰

    一切都结束了,仆兰诺欣慰的闭上眼睛,任由呼吸渐渐停止。可她的嘴角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

    1出自:孙子兵法用间篇

062 母子(一)() 
直到仆兰诺的身子彻底凉了,秦络才拔出匕首,将她的尸首安放在马厩边的草席上,替她整理好遗容。仆兰诺依旧笑颜如花,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秦络面无表情走了出去,看见吉米和阿勒木还在河边,吉米的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在哭泣,阿勒木在旁边,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怎么了?”秦络走上去,看着吉米的两只手包裹成了大粽子,担心的问道,“她的手怎么样了?”

    阿勒木摇摇头,悲痛道:“那刀刃锋利,伤了筋骨,吉手算是废了,再也提不起重物,无法使劲。”

    “那个贱女人呢?”吉米恶狠狠的骂道,“我要杀了她。”

    “她恶有恶报,已经死了。”秦络说道。

    阿勒木又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可汗呢?”

    “可汗和阿布泰,下金宫密道了。”秦络答道,“可汗让我们在原地等他们。”

    “好吧。”阿勒木看吉米泪眼婆娑的样子,心疼道,“你别哭,等可汗来了,我们去找草原上最厉害的巫医,一定会治好你的手。”

    吉米看着自己的双手,哭诉道:“我再也拿不起重物,再也泡不了马奶茶了。”

    此时的拓跋冽,已经带阿布泰在密道中穿梭了好一阵子了。他们来到了八道洞口的中央,拓跋冽也三年没再踏入过此地了。他辨认着方向,往回走应该是找向南的洞口,而后瞅准一个洞口,带着阿布泰继续前进。

    摩藏可敦却不知道危险正慢慢向自己靠近,她正忙着审问拓跋冽身边的那些奴隶们。看着坐下跪着的那些瑟瑟发抖的奴隶,摩藏可敦冷冷的说道:“你们说不说?不老实交代,我让他们,打死你们这些贱奴。”

    说罢,她轻轻拍拍手。站在奴隶身后的行刑者,一个个举起厚重的鞭子,向奴隶的脊背抽去。

    新的一轮鞭打开始,奴隶们在鞭子下东躲西藏,想要摆脱这惨烈的酷刑。他们向摩藏可敦苦苦求饶,而摩藏可敦却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她只想让他们交代。可是这些奴隶中,很多人也是刚刚才知道可汗发兵的事,他们想交代也交代不出什么。

    “说,忽图鲁将军是什么时候来金宫,私下谒见可汗的?”摩藏可敦问道。

    “下奴不知道,这段时间从来没有看见过忽图鲁将军来过。”奴隶们纷纷摇头道。

    “秦络呢,他和可汗是否经常私下密谋什么?”摩藏可敦又问道。

    跪着的奴隶们继续摇头,秦络和可汗见面时,都是吉米在外看守着寝宫的门,他们这些低微的奴隶,怎么可能偷听到秦络和可汗的对话。

    没想到这群人真的是一问三不知,摩藏可敦就不信了,她厉声道:“我不信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来人,继续打!”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奴隶的惨叫声顿时充满了整个金宫,终于,有个奴隶受刑不住,向摩藏可敦求饶道:“可敦、可敦,秦络,我知道秦络的事我招!”

    摩藏可敦挥退手下,对那人道:“快说,你知道什么?”

    那个奴隶跪在下面,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其实,那日是秦络、是秦络,不、不是扎偌。”

    “扎偌又是谁?你从头说来。”摩藏可敦听的是一头雾水。

    “是,那日将军来,吉米不让进。是秦络,是他上去劝架触怒了、摩藏将军,被带走的。”那个奴隶恐慌的看着摩藏可敦,“扎偌、扎偌他被仆兰可敦带、带走了。下奴错了,是仆兰可敦,让我们不要说的。”

    “仆、兰、诺!”摩藏可敦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原来仆兰诺早就背叛了黑岩,居然去帮那个什么秦络做隐瞒。

    “很好,还有什么,继续说。”摩藏可敦又看向其他奴隶,“你们知道什么,都给我说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又一个奴隶出来了,“我听扎偌给我说,他说秦络怀里藏有可汗的狼髀石。”

    “呵,狼髀石?”摩藏可敦冷笑一声,儿子啊儿子,居然连狼髀石这样的贵重东西都交给了秦络。难道你就如此信任那个楚人奴隶吗?

    “秦络被可汗救出来后,阿勒木他们直接把秦络带到了可汗寝宫,而后下奴再也没有见过秦络出来。”

    “原来如此。”摩藏可敦终于明白,拓跋冽为什么着急谋反了。她挥退那些奴隶,“行了,我知道了。来人,带他们下去。”

    等那些人哭哭啼啼的离开后,摩藏可敦的亲信护卫上前询问道:“可汗,那些奴隶”

    “通通杀掉。”摩藏可敦不含一丝感情的说道,“那些人知道的太多了。”

    拓跋冽和阿布泰穿过层层密道,终于来到了出口。从金宫外面,可以用“一二三”的口诀开启密道,而在内,则有个明显的转扭,一转就可以自由开关密道大门。

    然而拓跋冽没有冒然的转动密道开关,他仔细的趴在门口听了良久,发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时,才敢打开密道大门。果然,他进入寝宫,里面空无一人。

    不仅仅是寝宫内没有一个人,拓跋冽悄声离开寝殿,发现自己的侧殿和走廊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那些平日里打扫的奴隶,仿佛瞬间消失了似的,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整个可汗宫室,透着一种诡异的死寂。

    “可汗,怎么没人啊?”阿布泰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双手握紧长枪“烈焚”,警惕的盯着前方。

    拓跋冽不能表现出任何胆怯,他无惧的笑了笑,“没人也好,省得我们东躲西藏了。”

    “摩藏可敦应该在她寝宫吧。”阿布泰走着前方,为可汗开路,“我们直接去那里吗?”

    “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避开护卫,直通母亲的寝殿。”拓跋冽小时候,就住在母亲的宫室中。他经常在喜欢在母亲不注意时,偷偷溜出去玩耍,故而对隐秘的小道很有心得。

    两人轻声从窗口翻过,潜入奴隶走的通道,这样可以迂回绕过正殿,避免和守卫们正面碰上。而后他们快速避开里面穿梭的奴隶,快速通过此地,来到了金宫的房顶。他们趴在金灿灿的屋檐上,匍匐前进,总算躲过了底下守卫森严的护卫。而后来到平台,从窗户中可以直接看到摩藏可敦的寝殿。

    他们到时,摩藏可敦正在拷问奴隶。拓跋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奴隶们被母亲狠狠责打,看着有人受不住,出卖背叛。他心底默默记下了那三个叛徒,凡是敢背叛他的,他都一定让这些叛徒不得好死。

    拓跋冽看着那些奴隶被拖了下去,而后朝阿布泰示意。两人一起轻声从窗户翻入室内,一左一右解决掉了摩藏可敦身边的两个护卫。摩藏可敦吃惊的看着偷袭者,其中一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拓跋冽!

063 母子(二)() 
拓跋冽右手提着“雪尖”弯刀,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自己的母亲。阿布泰转身守在了门口,时刻提防外面的那些护卫闯入。

    “阿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摩藏可敦奇道,按军报说的,他不是应该和青云铁卫,一起被困在野山谷里吗?

    拓跋冽依旧沉默不语,心中却想的是,看来自己没有死,让母亲失望了吧。而后他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母亲,举起手中的“雪尖”,对准摩藏可敦的心脏。

    “把刀放下,我的儿子,你要干什么?”摩藏可敦微微恼怒,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她恼怒于拓跋冽,居然会对自己的母亲,做出如此的无礼举动。

    拓跋冽并没有乖乖听话的放下刀,他看着母亲,冷冷的说道:“是你,杀了我父汗。”

    摩藏可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强装镇定的斥责道:“阿冽,你在胡说什么?”

    “你又让仆兰诺,杀了我大哥。”拓跋冽又道。

    “那又怎样,他不过是个女奴的儿子。”摩藏可敦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不是也很讨厌拓跋冿吗,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和你抢夺汗位的?”

    “他积攒军功,是用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的和我抢夺汗位。”拓跋冽看着母亲,“而你,却设套,用阴谋诡计夺取汗位。”

    “孩子,你真是太单纯了。”摩藏可敦只觉得好笑,“有些时候,需要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真是个好理由。拓跋冽心底越发冰冷,即便是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吧。

    “你还要杀我!”拓跋冽朝摩藏可敦吼道,他双目赤红,似悲似怒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胡说!”摩藏可敦闻言大惊,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儿子,还一直在暗中谋划夺取儿子的可汗之位。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杀了拓跋冽,她只是希望能够把他困在野山谷,让他投降退位罢了。

    看着儿子对准自己的刀尖,摩藏可敦终于意识到,拓跋冽不是泄愤,不是一时冲动,他是真的动了杀机啊。

    这时候,她不能再激怒拓跋冽了。摩藏可敦放缓声音,温柔的安抚道:“我没有,只要你投降,我不会杀你的。毕竟,你是我的儿子啊。虎毒不食子,况且我那么爱你。”

    爱我?真是动人的话语啊!可是拓跋冽听到后,心中更加冰冷了。爱我,就是要逼自己的儿子投降退位?原来这就是摩藏可敦爱的方式,真是伟大的“母爱”啊!

    拓跋冽吸了吸鼻子,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吗?”

    见拓跋冽依旧拿着刀对着自己,摩藏可敦真的有些慌了,她辩解道:“我是你的母亲啊,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不会杀我的,对吗?”

    “生我养我?是只生不养吧。”拓跋冽苦笑道,“我多么希望,你从来没有生下我。”

    “孩子,把刀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摩藏可敦采用迂回战略,“你不就是为了野山谷的事吗,我可以让摩藏达西撤兵,我也不再干政。汗位还是你的,这样可以了吗?”

    “你又在骗我了。”拓跋冽苦笑一下,他知道,只要他放下刀,他的母亲会毫不犹豫的大呼救命,任由外面的侍卫冲进来,将他拿下。

    “我没有!”

    “你为了权力,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杀了父亲,杀了大哥,现在还想杀我。”拓跋冽质问她,“你敢对着赤乌天神发誓,这些事情,你没有干过吗?”

    “我”摩藏可敦哑口无言,她手上沾满了拓跋家族的鲜血,是怎么也洗不清的。

    眼见刀尖逼近,摩藏可敦恼羞成怒道:“是谁虚造的这些谎言,是秦络吗?你宁可信秦络,也不信你的母亲?”

    “至少,秦络是站在我这边的,而你,却为了黑岩,和我对立。”

    “站在你这边?你确定?”摩藏可敦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看着单纯的儿子,对他道,“他一个楚人,会站在你这边?国破家亡时,他经历过什么,你知道吗?在俘虏的路上,他又经历过什么,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如此相信他?儿子啊,小心他将来会向你伺机复仇。”

    拓跋冽闻言,拿刀的手腕轻轻一颤,心底也泛起了点点波澜。母亲说的没错,他对秦络所思所想,一无所知。可是现在,他对母亲的反抗之心,超过了对秦络的怀疑。

    于是拓跋冷冷道:“我相信他,永远相信他。你莫要挑拨离间!”

    “非我族人,全是敌人。”摩藏可敦说道。可惜她知道,她再如何苦口婆心,拓跋冽都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了。

    或许真的是天道轮回,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摩藏可敦看着自己的儿子,思绪飘回到遥远的以前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拓跋冽回忆道:“怀你时,有个疯巫师曾对我说,母子只存其一。我当时很怕,甚至想要打胎,只可惜已经怀孕八个月了,太晚了。”

    拓跋冽从不知道这段过去,他疑惑的看着母亲,不知道摩藏可敦为何突然提起。

    “后来生产时,我给接生的巫医说,若出事,一定要保大。而你父汗说的是,保小。”摩藏可敦停顿了片刻,故意吊吊拓跋冽的胃口,“可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顺产。”

    “既然是顺产,说明那个巫医说的话是错的。”拓跋冽接道,“可你,从小到大一直对我很冷漠,从来不愿意接触我。”

    “是啊,我也觉得那个女巫医是个疯子。可惜”摩藏可敦摇摇头,苦笑道,“她没疯,她说的是这一刻。你我母子,只得活其一。”

    “来吧!”摩藏可敦的目光突然锐利了起来,她无畏无惧的直视“雪尖”的刀锋,对拓跋冽说,“将你的尖刀插入母亲的心脏,你才能真正的成长、强大。”

    拓跋冽突然不敢直视自己母亲的眼睛,他怕自己会临阵脱逃,下不去手。可是,一想到秦络,想到二哥,想到忽图鲁将军,想到被困在野山谷,忠于自己的青云铁卫,他就不能放任自己如此懦弱。

    “啊啊啊啊——”终于,拓跋冽狠下心,将手中“雪尖”,怒吼着插入了母亲的心脏中。他突然觉得自己心口巨痛,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小孩时,他跑到母亲的房内,想让母亲抱抱他,陪陪他。可是母亲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让女奴将他赶了出去。

    当时,他的心就如现在这般,撕裂的痛。小拓跋冽也终于知道,自己是不被母亲所喜爱的孩子。母亲那时厌恶的眼神,深深刺痛他幼小的心灵。

    他竭力让自己忘记这段不好的回忆,后来的日子,他真的没有再想起过这段记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放下了,可惜并没有。其实,他一直牢牢的藏在心底。

    拓跋冽的刀很快,很准,摩藏可敦几乎没有任何痛苦。她嘴角的笑容还来不及消逝,这让拓跋冽又想起母亲第一次,庆祝他打猎满载而归时的笑容,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们母亲之间到底是爱大于恨,还是恨大于爱,现在再也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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