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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军工传-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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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我中华之军备。”每谈及政府腐败,国事日非,张述祖和在各个大学任教的朋友们都唏嘘不已。
  抗战胜利了,国民政府的大员们都忙着下山“摘桃子”。1947年,蒋介石要办中央军校,想物色一位既了解普通科学、又长于军事技术的学者任普通科学教育处长。经钱昌照推荐,陈诚签署了委任状,命令张述祖三天内到南京汤山向黄维教育长报到。四个宪兵像押解囚犯似的,把张述祖一家人带进一艘开往南京的登陆艇。上岸后,竟无人来接,一家人只好露宿街头,当了难民。两天后陈德华找到亲戚帮忙,才在中央大学附中找到栖身之所。
  张述祖匆匆去汤山向黄维报到,黄维傲慢地接过委任状,看了看,突然吼道:“这个命令是假的!”他把委任状甩到地上,一顿辱骂,把张述祖赶出办公室。
  张述祖只得携家来到上海,凭自己在教育界的名望,他受聘在交通大学教授工程物理学,同时又在同济大学和复旦大学兼课。随着国民党在内战中连吃败仗,兵工署又找上门来,兵工大学也发来教授聘书,让张述祖承担兵工大学的教学领导职务。
  当初张述祖对国民党政府尚存的一点点幻想,早已经让黄维的凌辱骂得荡然无存。他除了教书,就是到曾石虞、马明德等老友家聊聊天。在时局动荡、人心惶惶的大上海,张述祖尽量帮助生活困难的老朋友们在兵工大学找点兼课的差事,以贴补家用。
  1949年4月,国共和谈破裂,百万雄师过大江。5月初,大上海处于解放军炮火射程之内,国民党军政要员已作鸟兽散。
  多年与进步人士和进步学生的交往,使张述祖对共产党有了一定的认识,现在,共产党要得天下了,何去何从,张述祖在思考,在静观。但是,有一点他早已想好了,就是坚决不去台湾,也不希望兵工学校的学生们去。他宣布学校停课,教员们各自回家,等有复课消息再告诉大家。后来,国民党兵工署多次电催他乘船去台湾,硬顶是不行的,他设法敷衍兵工署,并让军方把一大木箱普通书籍先托运到台湾,以免引起国民党特务的怀疑。
  5月中旬,解放军已经突破了蒋军上海外围防线,国民党兵败如山倒。一天晚上,上海地下党的一位同志找到张述祖的家,希望张述祖能留下来,迎接上海解放。张述祖夫妇俩的心情十分激动,回想十多年来所遭到的种种磨难和屈辱,他们决不会再跟国民党走,共产党礼贤下士,特地登门挽留,这是张述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为了预防万一,张述祖决定先躲到朋友家中,迎候浦江的黎明。
  5月27日清晨,即上海解放的第二天,张述祖从朋友家回到提篮桥海门路的家中,他把沿途看到的解放军露宿街头,秋毫无犯的情景告诉陈德华。这是张述祖第一次亲眼看到解放军,他的思想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这就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大军呀!”张述祖感慨不已:“真是仁义之师!国民党不垮台才怪呢,中国真的有希望了。”他在屋子里踱来踱来,浮想联翩。
  这一天下午,有几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解放军找到门上,让张述祖全家不胜惊诧。
  为首的两位是干部,年龄稍大的30多岁,右臂的袖管空空,垂于身体一侧,他身材高大、仪表不凡,两道剑眉间漾着一股英武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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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风雨人生 张述祖喜迎上海解放(3)
“我叫祝榆生,”那独臂干部一口川音,语气亲切,他自我介绍道:“是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司令部的干部,今天特地来拜访张教授。”他又指指年龄稍轻一点的干部说:“这位是许哨子参谋,是和我在一起工作的同志。”
  张述祖望一眼许哨子,小伙子身材不高、长相英俊、举止潇洒,显得很干练。
  陈德华忙着上茶,招呼几位不速之客。
  大家寒暄一会儿,祝榆生说明来意:“张教授,我们非常高兴认识您,知道您不怕国民党的压力,拒绝去台湾,这种光明磊落、追求进步的精神可敬可佩。现在上海解放了,人民当家作主了,上海军管会非常希望社会上各方面的人才都能出来工作,支持我们恢复经济建设,迎接新中国的诞生。”
  张述祖听罢,感慨良深地说:“敝人一介书生,在旧社会,空怀报国之志,到头来四处碰壁,只能靠教书糊口。国民党是腐败透顶了,我对它的幻想早已破灭,我从心里盼望新中国的诞生,愿为新中国效力。只是,我一个教书匠,不知干点什么才好?”
  祝榆生坦诚地说:“我们知道张教授在兵工界德高望重,希望您能把留在上海的兵工界的专家们组织起来,让大家为新中国出力。”
  “这绝无问题,”张述祖爽快地答应道:“我在兵工学校的朋友和学生不少,大家都闲在家里,我去找他们谈谈,如果可能,也盼军管会支持我们复校。”
  “目前先把人找到,稳定人心最重要,上海刚解放,百废待兴,下一步怎么办我们再商量。”祝榆生和张述祖又交谈了大约1个小时,临走的时候,他指着许哨子说:“今后由许哨子同志作为我们之间的联络员,你们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就跟他说。”
  送走了客人,张述祖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解放,解放军同志就登门拜访,看来共产党是非常重视知识分子的,而且办事认真,效率极高。“真是天亮了!我们读书人报国有门了!”张述祖喜不自禁,那埋藏在心底的荧荧星火被祝榆生重新点燃,他感到心明眼亮,似乎一下子年轻起来。
  当时张述祖并不清楚,祝榆生和许哨子来看望他是根据陈毅市长的指示。上海一解放,陈毅就指示三野司令部派出干部,在地下党的配合下,广泛收罗上海的专家、教授,请他们出山,别让他们跑到香港或台湾去。陈毅的远见卓识,为新中国的科教事业留住了一大批人才。
  6月里,张述祖一边和许哨子保持联系,一边四处奔波,寻找散落在沪宁一带的兵工学校的教员和教育界的朋友。
  他先去找曾石虞。兵工专门学校迁到上海吴淞口后,曾石虞兼职兵工的化学教授,讲授炸药原理。国民党方面很看重曾石虞,多次劝他赴台湾,汤恩伯最后一批残兵撤往台湾时,台湾的国防部门还不死心,来电报称,曾先生凭此电报可搭乘任何一艘轮船赴台湾。
  曾石虞还是留在了上海,目睹着十里洋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虽几个月赋闲在家,却不急不躁,稳坐钓鱼台。
  “剑岩兄,”曾石虞习惯称张述祖的字,“新中国就要诞生了,和平在望,百废待兴,可是老蒋不甘心,又派飞机来轰炸,国民党真是人心丧尽了。我看陈毅将军出任大上海市长之后,废寝忘食,日理万机,真乃人民公仆也!我们这些读书人理应为新中国出力,但我们能干点什么呢?当了一辈子教书匠,办学校还有点经验,我看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尽快恢复兵工学校吧。”
  张述祖总是尊称曾石虞为“夫子”,他说:“曾夫子的高见我极为赞成,可否择日在舍下商量商量。”说罢又匆匆跑到别的朋友家里游说。
  许哨子经常到张述祖家来,他对张述祖家的藏书着了迷,一有空就来借书,然后和张述祖探讨技术问题。张述祖对许哨子的谦虚好学甚为赞赏,许哨子主要是靠自学获得了兵工知识,靠实践积累了兵器维修和炸药研制的经验。两个人有了共同的语言,成了一对关系亲密的忘年之交。
  张述祖问许哨子:“许参谋,你怎么起了哨子这个名字?”
  许哨子说:“我原名叫许啸松。东江纵队北上时,为了保密起见领导让我起个化名,我看领导身上挂了把哨子,就叫‘哨子’吧,后来大家叫顺口了,我也不改了。”
  “那你的手指怎么残了?”张述祖看见许哨子食指断了一截。
  “在山东军区试验炮弹引信,引信突然爆炸,把我手指干掉了。”许哨子轻松地笑道:“你没看祝榆生处长少了一条胳膊?他也是在山东军区排哑炮时炸掉的,我比他还幸运一点。”
  张述祖从心里钦佩祝榆生和许哨子这样的解放军干部,为了革命事业,不怕牺牲、刻苦钻研兵工技术。多次深谈,他已经知道了许哨子的经历。
  许哨子是澳门人,生于1921年。父亲是港澳地区有名的老中医,家庭富裕,许哨子自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中学时代,许哨子结识了地下党的同学,通过阅读进步书刊,他开始明白了革命道理。抗战开始,他正在香港华仁学院读书,在地下党领导下,积极参加抗日宣传,一天到晚净想着去延安,地下党负责人告诉他,现在去不了,你要好好读书。1940年,他考取中山大学,先学土木工程,后转到机械系。不久,香港沦陷,许哨子和同学们从难民营中找到兵工大学毕业后留美的赵国华,把他接到中大,教授材料力学和工程力学。已对兵工产生浓厚兴趣的许哨子,师从赵国华,学习弹道学,为后来成为兵工专家打下了初步基础。
  

5 风雨人生 张述祖喜迎上海解放(4)
1944年7月,许哨子从中大毕业,辗转来到重庆的兵工厂造马克沁重机枪,可他心里还是想着去延安,几经曲折,他又回到澳门,找到地下党,参加了东江纵队。1946年4月,东纵奉命在大鹏湾集中,乘船向山东解放区转移,到了烟台,许哨子才穿上解放军的军装,成为许世友部下一名炮兵技术干部。不久东江纵队大发展,成立了两个纵队,同时又装备了一批火炮,曾生司令员说什么也要许哨子归队。三野军工部副部长李仲麟知道许哨子的底细,在三野军工干部中,许哨子被大家称为“活字典”,李仲麟找粟裕司令员签字,才又把许哨子要回司令部。上海解放后,许哨子在三野司令部作战处工作,专管武器装备。
  那天,张述祖向许哨子谈起他已经串联了十多位兵工校友和交大教授,明天想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商量兵工大学复校事宜。
  许哨子极表赞成,听说交大教授赵国华要来,许哨子说:“赵国华是我的老师,我应该先去看看他。”
  许哨子当天就去了交大,赵国华又惊又喜,看着当年的学生成了一位帅气的解放军“长官”,他说:“你走上了光明的道路,我都跟着光荣。”两人谈了一会儿叙旧的话,赵国华说:“张述祖通知我明天去海门路他屋里厢开会,商量恢复兵工大学的事,你能不能来参加?”
  许哨子说:“我得回去请示一下。”
  翌日上午,许哨子早早来到海门路张述祖家中,“你是第一位到。”张述祖高兴地请许哨子就座。
  陈德华把孩子们赶到弄堂里去玩,又从邻里借来了几把椅子,烧水沏茶,准备客人们来家里聚会。
  一会儿工夫,来开会的人都陆续进了门,算张述祖一共十个人。张述祖先把许哨子介绍给大家。教授们听说许哨子是三野司令部的,都对他肃然起敬,许哨子客气地称自己是赵国华的学生,今天来见见各位老师,学点知识。
  曾石虞年长,大家推他坐上首,曾夫子却一定要请“解放军首长”许哨子先坐,客气一番,还是曾石虞先坐下来。
  当时上海人最痛恨的是蒋介石派飞机轰炸,大家先从轰炸说起,一致表示要为发展新中国国防技术和教育出力,讨论的气氛十分热烈,人人好像喝了杯快酒,面色红润。张述祖更是多年没有过的开心,他谈了自己对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敬仰之情和近些天与许哨子交谈的体会,他那南通话越说越快,弄得许哨子都听不懂了。
  大家讲了半天话,又都把目光集中到许哨子身上,“请司令部的许同志作指示吧!”
  许哨子也不推辞,他先肯定今天这个会很有意义,“你们不去台湾而留在上海,这一点就不容易,就是爱国行为,是追求光明的,我建议你们整理一份报告,报给军管会,不光给陈、粟首长看,同时还应该抄一份给军工部李仲麟部长看看,因为李部长专管这件事。”
  张述祖说:“我们已经起草了一份报告,另外我想再多联络一些人,今天马明德教授就没来,在座各位也要广泛联络朋友,一齐努力,早点投身新中国的建设。”
  散会前,许哨子掏出一个自己钉装的蓝皮小记事本,对大家说:“请各位教授把自己的名字和专业写下来,我回司令部好向首长们汇报。”
  大家接过小本子,依次写下自己的姓名和工作性质。这份宝贵的记录,许哨子精心保存了半个多世纪之久。
  如果我们把这次会议称为“海门路会议”,它应该是新中国成立前夕,我国第一批知识分子决心投身国防科技事业的誓师会,历史应记下1949年6月在张述祖家中开的这次会议。与会的人后来大多是哈军工的第一批老教师。
  后来张述祖又召开了一次聚会,扩大了马明德、周祖同、赵子立、何乃民、金家骏等人。
  张述祖起草好给陈市长、粟司令员的报告,内容简明扼要,只有五六百个字,表达大家愿以平生所学,奉献给我军建设的愿望,同时希望兴办类似兵工大学这样的军事技术学校,为部队培养技术人才。大家讨论几遍,都说没有意见。张述祖把报告先递给曾石虞,笑道:“曾夫子,你先签个名吧!”
  曾石虞郑重地说:“遵剑岩兄之命,兄弟就冒昧地带个头吧。”
  张述祖和大家都跟着签了名。
  7月1日上午,张述祖和鲍廷钰一起去上海市军管会,呈送了这份报告。
  出了军管会,望着外滩上熙熙攘攘的景象,张述祖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忧虑,陈毅将军日理万机,他能注意到我们这群旧时代书生的报告吗?再说自己毕竟是国民党兵工署的委员,好歹也算个旧社会的行政官员,共产党真的会相信自己吗?黄浦江吹来的热风使他感到烦躁不安。
  8月中旬以前,张述祖仍然和朋友们经常联络,但大家嘴上都不再提起给陈毅市长打报告这件事。
  只有许哨子清楚,张述祖他们这份报告一直送到陈毅市长的手中,陈毅十分重视教授们的意见,他批示道,教授们的意见很好,我们的确需要这样的兵工学校,但这不仅是一个地区或三野的事,可以先建一座“庙”,把这一批专家先养起来,组织起来,不能让这一批宝贵的技术专家再走散。
  陈毅把张述祖的报告转给华东军政大学。
  

5 风雨人生 张述祖喜迎上海解放(5)
8月底,许哨子陪着华东军政大学曾秉权等两位干部来到张述祖的家中,以军大首长的名义诚恳地邀请兵工大学留沪教师们去军大,军大拟筹备军事科学研究机构,经费可尽量供给。
  张述祖又惊又喜,他给陈毅市长的报告终于有了回音。要知道,华东军大的校长就是陈毅啊。张述祖当即表态,他愿意去南京,听从华东军大的调遣,但他需要向十多名教授们通报这个消息,听听他们的意见。
  使张述祖不快的是,有些人不太愿意离开大上海,而且对薪金待遇上提出较高的要求。为了进一步协调关系,张述祖往返沪宁几次,与军大的曾秉权商量。令他深为感动的是,建国前夕,饱受战争破坏的国家经济正处于困难之际,军大领导仍决定对愿意来宁的教授们给予较高的待遇,在薪金待遇上尽量满足要求。
  那天,张述祖从南京回到上海家中,张禄康和钟以文来找他,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任新民回来了,他可是历经艰险,足可以拍成一部惊险电影片呢!”
  张述祖对当年兵工大学的高才生任新民印象极深,一听说任新民从美国归来,高兴地说:“那我们要给他接风洗尘呀!”
  张禄康说:“我们已经摆完酒席啦,那天陈修和从东北来到上海,我们既欢迎陈修和,又请来任新民,为他洗尘,一席两用,皆大欢喜。”
  接着张禄康和钟以文向张述祖讲起任新民的历险故事。
  任新民是安徽宁国人,生于1915年12日。1929年10月,年仅14岁的任新民在宣城四中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在地下党的领导下,积极参加革命活动。1931年宣城暴动失败,地下党团组织遭到破坏,他与组织失去联系。1934年,任新民考取中央大学化学工程系。卢沟桥事变后,又转入重庆兵工学校大学部。1940年毕业后任重庆兵工署21厂技术员,中央工校教员,兵工学校大学部助教、讲师。
  1945年6月,任新民考取美国密歇根大学研究院的研究生,先后获机械工程硕士和工程力学博士学位。1948年9月被美国布法罗大学聘为讲师。
  任新民十分关注中国的时局,看到新中国即将诞生,他感到欢欣鼓舞,决心尽快回国,没等到研究课题结束,他就辞掉了布法罗大学待遇优厚的职位,乘上开往中国的轮船。同他在一条船上的还有著名的英国学者李约翰和中国化学家侯德榜。
  1949年6月21日,任新民乘坐的那条美国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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