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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苞待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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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莲知道母妃只会围棋,便轻轻回道:“爱下围棋。”

    太妃道:“哀家也爱下围棋,只是棋艺不精,你若是不介意,便陪哀家下一回。”

    于是湛莲陪着淑静太妃下了一个时辰的棋,湛莲棋艺高超,太妃却是个臭棋蒌子。湛莲跟以前一样,为了让太妃尽兴,故意下错招数,常常是下满了再数子的,并且她还得忍着不把太妃的棋子摆放正中位置,一个时辰下来,可真谓精疲力尽了。

    不知不觉日暮西垂,皇宫快下钱粮,太妃不再留湛莲,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微笑着让人送她出宫。

    湛莲拜别相见不能相认的母妃,坐着来时的宫车出了皇宫。只是才出皇城,马车又停了一会,似是有人拦了车。湛莲揭了帘子一看,竟是孟光野牵着大马与太监说话。

    只见他与赶车的太监说了两句,又牵着马走到车厢前,隔着车厢问道:“嫂子可还好?”

    湛莲见他来本是放下了帘子,听他问话,心念一动,又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娇颜,“我没事。”

    孟光野弯腰仔细看了她一会,见果真如她所说,才松了口气,“那末我送嫂子回府罢。”

    湛莲不知他在宫门等了多久,莫名有些动容,“那便多谢二爷了。”

    孟光野对上那双盈盈水眸,喉头滑动,点了点头移开视线站直了身。

    湛莲出了宫城一个时辰,好容易自朝政中脱身的明德帝去看望淑静太妃。他并非日日过来,但若是得了空闲也是常来的。太妃宫里头有常为他备下的红针茶,每回皇帝过来,太妃总不假人手,亲泡一壶好茶与他。

    明德帝今儿照旧接过太妃亲泡的茶水,笑吟吟地道声谢,黑眸瞟向一旁未收的棋盘,随口道:“太妃今日有兴致,与谁下了棋?”

    淑静太妃冲泡着第二壶茶,轻笑着点头,“今儿是起了一点心思。”

    皇帝以为是棋侍侍棋,也不多问,品了一口茶,随意看着杂乱无章的棋盘。这乱七八糟的棋阵并没甚看头,只是其中莫名有些违和之感,让明德帝有些不适,一时间却又说不上哪儿古怪。

    明德帝分神与太妃聊天,眼睛一直没离开棋盘,但细细钻研棋局,到底没什么高深之处,太妃见他眼神所在,不免询问两句,“官家,这棋局有甚不妥么?”

    明德帝甩开心头烦闷,笑一笑道:“无事,只觉太妃棋艺精进了。”

    太妃展颜,“那便好了,兴许改日哀家能与官家一较高下了。”

    明德帝棋艺精湛,连湛莲也不是对手,因此听得太妃如此道,只是笑笑不回话。

    皇帝又与太妃闲聊一番,盏茶后,因尚有政事未决,摆驾离去。

    只是离开了宁安宫,明德帝的思绪仍留在那副棋盘上,好似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却愣是看不出来。这种烦闷之感最是恼人。皇帝眉头紧皱,抬头见灰白天空中一排回归的大雁飞过,忽而脑海如火花碰撞。

    那棋盘上的黑子……!

    明德帝蓦然停下脚步,顺安跟在后头差点撞上龙背。

    “陛下?”顺安躬身挑眼,疑惑地轻轻唤了一声。

    明德帝并不理会,停了片刻,转身大步走回安宁宫。

    淑静太妃刚送走皇帝,还未坐稳又听得外头喊御驾到了,她差点儿以为是外头的鹦哥信口胡言,见洪姑姑匆匆进殿回禀才知是真。

    这边洪姑姑话音未落,明黄龙袍就已闪现眼前,太妃站起来作福,轻笑问皇帝因何事折返。

    “朕是想再喝一口太妃泡的茶。”明德帝唇角带笑,视线却直直锁在那古怪的棋盘之上,白子虽参差不齐,黑子却颗颗落于棋格中央,竟丝毫没有偏移!

    太妃略显诧异,仍迅速为皇帝倒了一杯新茶。

    皇帝拿着青玉刻蝙蝠小杯轻啜一口。

    屋子陷入短暂沉默,太妃正想寻话儿,却听得明德帝率先开了口,“太妃,朕愈看愈觉你这棋局有趣,不知今日究竟与何人对弈?”

    淑静太妃先是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再次看向棋盘,不解皇帝究竟从这棋中看出了什么名堂。

    “这……”淑静太妃召全雅怜进宫之事,本想过两天再与皇帝提及,见他突地询问,想了一想,答道,“哀家叫了一个宫外头的夫人进来陪哀家。”

    宫外头的夫人五字一出,明德帝顿时想到了一个人,他眼底黯沉,声调却是不变,“太妃怎地好兴致,叫了外头人来?”

    “哎,不过一时兴起罢了。”

    皇帝见淑静太妃含糊其辞,也不追问。他喝完杯中茶水,再次移驾。

    大步踏出安宁宫,皇帝的脸色不变,眼底却似酝酿风暴,他招手让顺安上前,低低说道:“去看看太妃今日召进宫的是究竟是谁!”

    ***

    孟母自湛莲又被宣召进宫后,一直忐忑不安地求神告佛,就怕她又往孟家身上招揽祸事。见二子接了平安无事的湛莲回宫,她也不知该喜该怒。问她许多话,那恶妇只说“无事”二字,好似多说一个字就要了她的肉似的。二儿似是也没从那妇人嘴里得出什么话,只说这回宣召的是淑静太妃,别的也不说,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孟母问不出个所以然,告知大儿。孟光涛一听是永乐公主的生母太妃宣召,心下大惊,忙派了人去叫湛莲到他屋里来,想问出个子丑寅卯,谁知湛莲待他更不若孟母,连去也不去,全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孟光涛从书中自知妇人须温良淑娴,以夫为天百依百顺,从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恶行恶状的妇人,一时发觉夫纲不振,尊严大失,单眉一竖就想叫人把恶妇五花大绑来。

    孟母却有思量止住爱儿,她道:“儿呀,如今宫中频召,暂且不知是福是祸,万一有个什么事传到全皇后耳里,怕是不好。”

    孟光涛恼羞成怒,这左也使不得,右也使不得,他就如油锅里的面团子左右煎熬,“母亲,孩儿连一个妇人也奈何不得,还有什么男子作为?”

    孟母思索半晌,咬一咬牙,挥退下人,靠近大儿床头,低声说道:“大儿,为娘有一计,只是怕你不愿意。”

    “母亲请讲。”

    孟母道:“这妇道人家,从古至今最讲贞节二字,除了那不要脸的娼妓戏子,哪家良家妇女,不是谁摘了她的红丸,她就对谁死心塌地?”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多多评论,多多撒花哈~~

 第13章

    “娘是要孩儿与那恶妇行夫妻之事?”孟光涛小心翼翼地动动掉了许多头发的脑袋,咳嗽一声。

    “为娘以为,西屋那妇人对你这丈夫不敬不重,就是你还不曾要她清白,她分不清谁是她的男人她的天地!”

    “娘亲,她是孟家之耻,孩儿不想与她结成夫妻,她也不配为我孟家留后。”孟光涛道。虽然那妇人长得一副好皮囊,但只一想到她的作为,孟光涛就气不打一处来。

    “哎呦,我的儿,你自个儿说了,她是天家赐下的人,休是不能休了,既不能休,还不若要了她,让她明白自己身份,其他的再从长计议。”

    孟光涛本是个下流胚子,自病后一直被逼着清心寡欲修身养性,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抛开新妻的恼人身份,这会儿她是美若天仙还是颜赛母猪他都受得住,但他还犹豫道:“我这病……”

    孟母摆摆手,“一两回当是不打紧,只是莫要贪欢为好。”

    “那孩儿今晚就叫那妇人到屋里来伺候。”

    “稍安毋躁,如今那妇人院里有两个不知从哪请来的会武小厮守着,强唤恐有不妥,且你疾病未愈,万一那妇人不识好歹打闹不休,可如何是好?待为娘准备就绪,再叫不迟。”

    孟光涛一想有理,便只能点头应下。只是邪火上身,怎么也压不下去了,待孟母离去,恰逢孟采蝶使金珠来问安,孟光涛一见那两团软肉,就叫她闭门,企图行那苟且之事。

    金珠本是个没羞没臊的,早就被孟光涛弄过几次,一心想当上孟府姨娘,只是即便野心再大,她一见孟光涛这邋遢的病症,也不敢拿身子去伺候了。她哭着下跪求饶,孟光涛本就有火气,一听更是横眉竖目,“爷看中你是你这奴婢天大的福份,不听爷的话,爷把你卖到窑子里当那娼妇万人骑!”

    金珠被吓着了,只得一面哭哭啼啼,一面解了衣裳纽扣。

    湛莲自是不知这龌龊之事,洗去一身奔波尘土后,她叫了春桃找了两本佛经来,决心自今日起每日抄写几篇经文为三哥哥与淑静太妃祈福。她曾经不信这神佛之事,又贪顽好耍,太妃叫抄佛经总是偷懒让大宫女细柳代替的,三哥哥知她不愿,也从不揭发她。

    只是生死穿行一遭,她哪里还敢不信?虽不知自个儿是为何死而复生,可总逃不过怪力乱神,她存了敬畏之心,却不敢去寺庙祈愿。她怕佛祖一眼看穿占据了别人身躯的自己,将她的魂魄再次收了去,那末她又怎能再次与哥哥母妃相伴?

    湛莲在油灯下潜心抄写,忽而管家嬷嬷进来,说是全家来了人。

    娘家此时来人自是奇怪,管家嬷嬷说将人留在下人屋里,并呈了全家下人捎来的小笺。

    湛莲打开一看,是全雅怜的父亲询问今日进宫之事。湛莲便知全左御按定是听了宫中皇后女儿的指示来问的。

    全皇后是个稳重的,她吃了德妃一次亏,定然时时关心了全雅怜的动向,湛莲估摸着她进宫时全皇后就已知道了,但她仍耐着性子等她回了家再让全家派人来询。

    思及全皇后,长出指甲的食指轻抚小笺边缘,湛莲水眸幽光微荡。

    自她上回挨了全皇后一巴掌,她就对全皇后这个人重新看待。她在曾经的自己面前,向来是个和蔼可亲的嫂嫂,即便自己第一回捉弄她,让她在三哥哥面前出了丑,她也不曾流露一丝不满之色,只当是她小孩心性,十分包容。除了她,还有良贵妃也十分端庄大气,不似其他人对她巴结逢承,偶尔还会教导她两句。三哥哥当时的嫔妃中,她最喜欢这二人。

    只是全皇后对待亲妹那凶狠作态,着实与她记忆中的娴淑模样毫不相符。虽说是怒及攻心,但她那种性子顶多斥责两句,断不会亲自打下狠手。打人不打脸,三哥哥狠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但全皇后怎能与三哥哥是一个性子?

    莫非是她一直以来,都看偏了全皇后这个嫂嫂……

    湛莲心思千回百转,面对小笺上的询问,最后只草草回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便让管事嬷嬷打发全家下人离开。

    管事嬷嬷离去,湛莲继续挽袖点墨,抄写经书。待她认认真真抄完一篇,放下狼毫喝了口茶,“春桃,你进全府时,皇后还在当小姐吗?”

    春桃早已适应主子忘了以前事儿,愣了一愣回道:“奴婢是家生奴,一直在全府里头。皇后娘娘还在全府时,奴婢是娘娘院里的扫地丫头。”

    湛莲点点头,“那末皇后在全府时,是个什么样的小姐?”

    若是别人,春桃是万不敢讲的,但自家主子是全府四小姐,不过是失忆忘了以前的事,有朝一日总会记起来,所以春桃径直道:“皇后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孝敬长辈,友爱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主子不说娘娘好的。”

    “她对你们如何?”

    “这……平时是好的。”春桃犹豫道。

    湛莲抬眼,“那不是平时,又如何?”

    春桃咬了咬唇,轻声道:“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但凡奴婢们有一点差错,少不得一顿打罚……奴婢记得有一回,有个屋里的奴婢说错了话,娘娘就当着院里奴才的面,把她的舌头给割了。”

    湛莲吃了一惊,“她当着奴才的面?她当时也在场?”

    “娘娘可不是在?她亲眼见那犯错的奴婢被割了舌头,眼睛都没眨一下。”春桃打了个哆嗦。她当时听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好几天做噩梦,只觉主子果然就是主子,未出阁的小姐都有这般胆量。

    湛莲识得的全皇后,是个从不打罚宫仆的良善皇后,甚至还斥责其他嫔妃私罚奴才。

    思忖半晌,湛莲重新拿了毛笔,饱蘸墨汁,缓缓坐直了再次抄写经书。

    三哥哥,知道那么样的全皇后么?

    翌日,淑静太妃再次接了湛莲入宫,湛莲将抄好的经文呈现太妃,太妃看她抄的工工整整,一撇一捺都极为认真,不免十分欣喜。

    “难为你了,这确是哀家见过最有心的手抄经文。”

    湛莲道:“太妃满意,就是妾的福份了。”

    过后淑静太妃仍留湛莲与她说话下围棋,一连几日,日日如此,这日到了快锁宫门的时候,二人还在棋盘上厮杀得难分难解,太妃竟舍不得她走了。

    “自永乐走后,哀家难得找到一个投缘的人物陪哀家说话,你要是愿意,就进宫来陪哀家一段时日可好?”太妃执着她的手道。

    太后太妃让自己看中的皇女臣妇进宫陪伴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淑静太妃从未留过人罢了。

    湛莲求之不得,但她故作期艾说道:“妾自是受宠若惊,只是陛下曾下了旨,不许妾出现在陛下面前……”

    太妃闻言,面露怜悯之色,“不要紧,有哀家在。天家……只是迁怒罢了。”

    湛莲心满意足地出了宫,孟光野仍旧候在宫外,接过太监手上的马鞭护送而归。湛莲心情甚好,下车时对他露出笑颜,“总是有劳你了。”

    孟光野注视她片刻,点了点头,“明日嫂子也要进宫么?我要出城几日,恐怕不能接嫂子了。”

    湛莲不答反问,“是外出办案?危险么?”

    孟光野一听,心下一阵暖意,“不危险,你放心。”

    湛莲这才道:“太妃说要我进宫陪伴她一段时日。”

    孟光野沉吟片刻,似是有话要说,湛莲略一思索,请他入了院子。

    春桃本是出来迎主子,见孟二爷与主子一同进来,很是惊讶,但见主子神色无异,这才见了礼之后忙去准备茶水点心。

    孟光野在上房坐下,高大的身躯遮了许多光照,湛莲顿时觉得屋子都黑了,让进来的小丫头点上蜡烛。

    春桃奉上茶水,孟光野看了她一眼,湛莲摆手让她去外边候着。

    春桃虽不放心,却也只能喏喏退下。

    待屋子里只剩下湛莲与自己,孟光野道:“淑静太妃是永乐公主的母妃,但听嫂子这几日与太妃相处来看,太妃与天家看法并不相同,尝闻太妃和善,恐怕是嫂子的贵人。”

    湛莲点点头,“我知道。”

    “只是后宫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嫂子身份敏感,极易卷入事端。全皇后虽可护你,只怕防不胜防。并且太妃此举,恐怕也有不愿帝后离心之意,这般一来,后宫其他嫔妃更不会善罢甘休。”

    湛莲道:“我省得,我会时时注意。”她生在深宫,怎会不知后宫争宠夺势的险恶?如今的自己是如履薄冰,正如孟光野所说,她进了宫,却还不知能否活到三哥哥认出她的那一天。

    孟光野暗叹一声,看向湛莲如花娇颜带了些许忧色。

    湛莲看他表情,便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不会连累你们孟家。”其他孟家人她连累了也就连累了,只是这孟二爷……倒是难得。

    “我并非此意,只是担心嫂子安危。”

    湛莲见他神情恳切,心中莫名荡漾,却是挑眼勾唇,“你这人也奇怪,你与我说到底也没甚渊源,竟就这般为我操心了,那天底下让你孟二爷操心的人就多了。”

    孟光野道:“嫂子既入了孟家的门,就是孟家人,我虽愚钝,也知为家人尽力。况且……”他也并非为人人操心。

    湛莲听他提及那龌龊病的下流人,忽觉没意思之极,笑容也淡了下来。

    兄长的难堪疾病自不曾昭告天下,也从未告知新妇,但孟光野见湛莲神情就知她已从他处得知实情。之前嫂子示好,孟家避如蛇蝎,现下更是形同水火。要想一家其乐融融,恐怕是难上加难。

    孟光野向来奉承家和万事兴,只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然而这番苦心无人体谅,孟母成日哀天怨地,兄长不知自省,么妹虚荣势利,好好的一家子被搅成一团浑水。按理兄长内宅之事他不便插手,可家中无人调和,又关系孟家长远,他不得已多管了闲事。只是如今,他面对这状似牡丹实如清莲的小嫂子,却怎么也说不出让她尊夫持家的话来,反而可怜她弱小娇躯便要独自面对狂风巨浪,他偶尔思及,就想将她轻轻包裹保护起来……

    孟光野并未久待,他离开湛莲小院,忽升的一腔柔情被冷风吹散,惊觉想法怪异,忙甩开绮念不再多想。

    湛莲送走孟光野,莫名地有些意兴阑珊,她一人用了晚膳,沐浴过后,由着春桃替她抹桂花油发膏,自己低头玩着九连环,打算等心思安稳了再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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