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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昕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小女孩？”他轻笑了一声，“她可是已经成年了呢。”

　　薛灵芸这个名字的拥有者的确成年了，只是，在他的一次次改装重组之中才显得如此年幼罢了，毕竟一个小女孩所用的体表肌肤可比一个成年女人要用的少多了。

　　他推了推周语，柔声对她说：

　　“芸芸，来，告诉他们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他的小女孩儿会告诉那群臭虫，之前他教她的答案…………叔侄。

　　可是他的小女孩儿却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她蛮横地抱着他的腰不放手，抬着下巴扬着漂亮的脸蛋，带着丝丝高傲和不屑，对着那群扰人的臭虫道：“你们……放开我的爱人！”

　　70

　　这场闹剧，终是在黎昕亮出身份来后结束。

　　他现在是女主手下的科研人员，还是顶着博士的身份，小小的便衣并不敢对他动手，纵然他们心里有疑问也只能压下来。

　　黎昕很快就带着周语回家了，他看似很寻常地走着，眼睛却侧过去不住地在打量周语。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地问她：“芸芸，告诉博士，你是怎么知道爱人这个词的？”

　　他不在意男女间的那种毫无根据一点也不可靠，仅凭着一些无用的激素刺激建立起来的感情。

　　他更是从来没给他的芸芸灌输过这种低等的鄙陋的感情概念。

　　她突然脱口而出的爱人让他很好奇，这是她从哪里看到的模仿的，还是她自我产生创造的？

　　周语动了动手指，轻轻地伸出小指来勾住他的手，见他没有反抗后，再一点一点地把剩余的手指攀附上去，十指相扣地握紧：“我听见隔壁的叔叔就是这么跟阿姨说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因为我爱你，我的爱人。”

　　这本是很温情款款的情话，被着一个丧尸萝莉这么平淡无奇地讲出，显得很是怪异。

　　“博士，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你是我的爱人。”

　　她的脸还不能做太多表情，衣服下的皮肤都还有不少的针缝过的痕迹，用着这样一个破破烂烂连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腐烂都不知道的身体，来跟他说要保护他做他的爱人。

　　她首先是个死人，然后是一只丧尸，最后才是一个类似于人类的生物。

　　人类在黎昕的眼中是被欲望支配的低等生物，而她连人都不是。

　　黎昕笑了笑，敛起眉眼，毫不留情地吐字：

　　“可笑至极。”

　　“男女间的情感最是不可靠的，两个前半辈子素未谋面的人，突然见面了爱上了，这可能么？”

　　“博士的芸芸不用去学那些鄙陋的情感，你只要记得你是博士的人就好了，你一直呆在博士身边就够了。”

　　天才大抵都是孤傲的，黎昕尤其高傲一些，他直接就将男女间的情感定为低下的丑陋的□□促使下的产物。

　　他对此不屑一顾。

　　“可是博士，你把我制造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我更接近人类么？我学会鄙陋的情感，不也是更靠近了人类一步么？”

　　她仰着头，不甘心地抱着他的腰问他。这看上去就像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的树袋熊，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而那双不属于她的眼眸里头，更是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亮。

　　曾经，是他教她说话穿衣举动像个人。

　　现在，是她自己在渴望成为一个人类。

　　黎昕抬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那双透明的琥珀色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弥漫开来，但因为他要她看着自己，她果然就真的一眨不眨地看着。

　　黎昕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眼珠，轻柔得像是面对什么易碎的东西：“乖，你的眼珠快要坏了，博士回去就给你换一对更美的。”

　　他漫不经心地略过那个话题，像是哄孩子一般跟她说换眼珠，轻描淡写地像是换一件衣服。

　　只因为他从没将她放进心里，他不会去怜惜亦或是心疼，像是一个木偶坏了，人也不会觉得木偶会疼。

　　周语可不要他一定将她定位在跟他不是一个界面的生物上面。

　　她腾出一只手来，另一只手依然牢牢地牵着他，而这只手却抬起来，缓缓地捂住自己的眼珠，慢疼疼地对着他撒娇：“博士，我怕疼……”丧尸是不会疼的。

　　可是，她最近很不正常。

　　她似乎拥有了更多的人类情绪，也变得更加像一个人了。

　　黎昕对她的撒娇的回答，是直接拿手指扣进了她的眼眶内，轻轻转了转，挖出了那颗已经腐坏的眼球，摆在他干干净净的手心里给她看：“你看，一点也不疼对不对？”

　　“芸芸，你不是一般的人，疼这种低等的感觉，你不会拥有的，你不用怕。”

　　黎昕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至于他看什么都是低等的鄙陋的无用的。

　　周语勾了勾唇，她仰起头，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来问他：“那博士呢？博士您会疼么？”

　　他蔑视人类轻视人类，可在这些种种的基础之上，他自己首先就是一个人类。

　　他嘲笑着人类，从根本上而言，也就是在嘲笑他自己。

　　黎昕笑了笑，没有去回答她的疑问。

　　他牵起她的手，温柔地告诉她：

　　“今天出来太久了，你的膝盖骨会受不了的……我们回家。”

　　黎昕挖了周语的另外一只眼球，他给她重新换了一副更大更明亮的浅灰色眼珠。

　　浅灰色的眼珠比起那琉璃时的眼球而言，看上去更加的神秘难测，再加着周语过于苍白的皮肤和太过鲜红的唇，她要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人家还以为她是一个玩偶。

　　她露在连衣裙外面的四肢都是完好无缺的，因为一旦四肢腐烂了，黎昕都是整个拆卸掉为她装上新的，而不是像背腹部那样一块一块地补。

　　周语这次学乖了，她没有坐在化尸池的边上去看着他解剖重复制造丧尸的过程。她坐在他的解剖台末端，翘着小巧玲珑的脚丫子看着他解剖。

　　黎昕把丧尸们体内的病毒注射到活人身上，活人若是转变丧尸成功的，那就养进隔离室，若是失败的，就解剖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投进化尸池。

　　隔离室的那些丧尸们，一个个都露着白骨挂着肠子，为了一块肉而争夺个你死我活。他们毫无意义地嘶吼着，不过好在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即使是一个没有麻醉的活人被解剖了，他的喊声外头也听不到。

　　周语踮着脚走过去，脚下踩出一朵朵漂亮的小花儿来。她凑到那玻璃墙面前，隔着那透明的玻璃墙俯视着夺食的丧尸们。

　　她冷凝着表情去看它们，想起自己也曾是它们之中的一员，而现在也只比它们高级了一点。

　　在博士的心里，她说不定也只是个它。

　　她的手心缓缓贴上玻璃墙，歪着头又看了一会儿，觉着有些无聊了，便恶狠狠地朝着那群丧尸龇了龇牙。

　　那群丧尸本能地就往后缩去，在玻璃墙面前留出一块空白来。它们茫然地互相吼着，没有一个再敢靠前半步。

　　周语看着觉得无趣极了，她一个转身，趴到博士正在解剖的新尸体上面，用手指沾了点血往自己嘴里送。

　　她砸吧砸吧嘴，满意地眯起眼，看上去娇憨极了。

　　黎昕拍了拍她的头，略带责怪：

　　“别在这里吃，上去吃新鲜的吧。”

　　他为她准备了很多活物给她吃，而人的尸体是他要做实验的，他弄来都很不容易，可不是给她吃的。

　　周语扁扁嘴，顺从地从他的解剖台上跳下来，踩着一地的血走开。

　　她跑了几步，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另一只脚还在低下的毛毯上来回蹭着…………他规定她不准把血带到上面去，免得引起别人怀疑。她趴在扶手上，笑盈盈地对他道：“博士，你也快上来。电视上说工作一个小时，要休息一下。”

　　黎昕埋着头随口应了声，他觉得自从她越来越像人后，真是变本加厉地粘人跟烦人了。

　　可是，他手中的动作一滞，莫名地就又想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会有谁来粘自己烦自己呢？

　　黎昕的动作顿了片刻，他很快就又埋下头去挖出那具失败品里的心肝脾肺…………他的芸芸日后可能会需要。

　　周语独自在上面待着，黎昕那个解剖狂人，不把手上的活干完是不会上来的。

　　她玩着黎昕放在桌面上的人体结构拼图，手中才刚拿起最后一块拼图时，她毫无预兆地就望向了门口玄关处。

　　果然，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起来。

　　周语满意地把最后一块拼图放好，套上拖鞋踢踏踢踏地过去开门。

　　门口站了一个正装的女人，她梳着发髻穿着高跟鞋，气势逼人，周语不得不仰着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一丝不苟的妆容和鲜红的唇，看着就是个冷美人。

　　事实上，她的行动也足以为她冷美人的称号证实。

　　她看见周语，低头打量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拉开一个礼貌的距离：“你好，我是唐雅倩，黎昕博士的同事，我来找黎博士。”

　　唐雅倩，周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

　　这就是女主啊，长得可真够冷艳的，个性也足够强势。

　　一上来就直奔自己目的，丝毫不拖泥带水，不愧是做惯了上位者的女人。

　　她笑了笑，一边将门开大，一边从玄关口取了一双拖鞋给女主：“请您在客厅稍等，博士在下面仓库里，我去叫他……”

　　唐雅倩嗯了一声，她接过周语递来的拖鞋，放在自己脚下，却不着急穿。那双漂亮的眼凝视着周语的脸，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欺近。

　　周语心里咯噔一下，侧过脸去正要躲开，却被她一手压在门上面，无路可逃。

　　她的手慢慢地捏上了周语递鞋的手的腕部，摩搓几下，嗓音中也是带了丝丝冷意：“小姑娘，你的手腕上……怎么会有尸斑？”

　　71

　　黎昕来得很及时。

　　他几步走到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拉过周语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将她往身后推了推：“去，把手上的东西给我洗了。画什么不好要画尸斑，也不怕吓着客人。”

　　他责怪中带着宠溺，像是一个宠爱孩子的家长，叫唐雅倩咽下了剩下的话。

　　这网上，也有一些人在人体绘画跟刺青上有出神入化的技术。因此，黎昕把周语手臂的尸斑归类为她的人体绘画技术高超，这也不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周语在下去了一会儿后，再上来时，手臂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痕迹，看着还真像是把她手臂上的？“画画”给洗干净了。

　　唐雅倩将视线从她身上暂时移开，开始和黎昕谈公事，无非是最近医院太平间尸体突然会变少，还有孩子失踪案件变多了之类的云云。

　　唐雅倩不知道的是，这一切怪事发生的源头，都是她这个信任的下属。她跟着黎昕讲引诱犯人出来的行动，就等于是在提醒他赶紧准备对策。

　　她叫黎昕随时准备好出任务，然后才起身告辞。在她临走前，唐雅倩又看了看周语，冲她友善地笑了笑。

　　黎昕自然是笑着说好，只是镜片后面的眸子里却是暗沉沉的一片不明情绪。

　　等唐雅倩走出黎昕所在小区，开车快上高速时才猛然想起，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黎昕家里的小姑娘看着很不对劲。

　　她的手上的确是没了尸斑，可是那手的温度却是冰凉冰凉的，黎昕家里的空调开得莫名的低，但这也不至于让她的体温跟死人似的。

　　而且她下去之后再上来，虽然那手臂上没了尸斑，这左右手的颜色却不一样了。这肤色的差异很细微，但唐雅倩在那时就敏感地觉出不对劲，只是那个时候还没去多想一下。

　　这小姑娘的眼睛跟眼眶明明就是格格不入不匹配的，头发也夹杂着粗细的发丝，四肢都不协调……

　　她身上，甚至还喷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浓烈的香水，之前只当小姑娘爱美却还没有选择香水的品位。可是现在仔细想想，黎昕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自己身边人有那么俗气的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

　　这个小姑娘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黎昕有问题。

　　唐雅倩眯起眼，发了个紧急聚集的信息给研究所的队员，她的车头一转，竟是折返了回去。

　　黎昕在唐雅倩走后，也迅速地抱着周语下了楼。

　　他从楼下的一个暗格中拿出旅行箱，将旅行箱先放进车库的车里，然后他又反过来看坐在解剖台上的周语。

　　他轻轻地掀起她的衣服，他的小女孩的那只手臂坏了。为了瞒过唐雅倩的眼睛，她粗暴地将那手臂整个扯了下来，又安了冰柜里的一个新的手臂上去。

　　可是她自己一手缝的接口，怎么能比的上他仔仔细细地缝的呢？

　　那接口歪歪扭扭，之前隐在外衣下面看不太出，如今掀起来看着格外狰狞丑陋。

　　他的小女孩儿低垂着脑袋，沮丧地跟他道歉：“对不起博士，我把您给我的身体弄得这样难看……”

　　周语是故意的。

　　她没有去在意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动，日后是不是还会继续腐烂。甚至在他割下她的两只手臂时都不在意，却因为自己破坏了他所创造的美感而道歉。

　　她要告诉他，因为在她的心里，他是全部。她是他创造的，完完全全，就连思维都属于他的人。

　　她低垂着脑袋，头发干巴巴地从两侧挂下来，看上去内疚又可怜，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黎昕看着，突兀地就又想到：

　　在这个世上，除了这个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小女孩儿，还有谁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想法呢？

　　人们对自己一手养大或者调/教出来的事物，总是抱着比对别人更多的耐心和精力。因为自己付了更多的心血，所以他们对自己而言是特殊的，是与众不同的。

　　而这份特殊感与众不同感，只要有心人刻意地引导，终有一天会变成心里最重要的。

　　周语抬起头，巴巴地看着黎昕，叫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眼里的惶恐无助：“博士，虽然芸芸不好看了，但是博士可不可以不要丢掉芸芸……”

　　黎昕极度地苛求美感，还拥有个几近神经质的洁癖。他对于不符合自己美感的事物，一般都是丢进化尸池里去。

　　这很明显在他的小女孩儿的心灵上留下了不怎么美好的印象。

　　黎昕的双手忙着拆线，灵活地在她的身体上来回穿梭，腾不出空来摸一摸她的长发。他戴着口罩，但是周语还是能从他眼睛中看到安抚的意味：“没关系，博士在。我会为你缝好手臂的，保证博士的芸芸依旧跟以前一样漂亮。”

　　他没有说她若是不好看了，自己不会丢掉她。

　　他抱着她，低下头去缝她的手臂，就像抱着自己心爱的娃娃去补它的身体。

　　在他的心里，现在会撒娇会怕疼的周语或许比之前的小丧尸要高级一些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到达于他平等的地位。

　　他不会爱一个连自己的水平都不到的生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周语亦是无奈的皱了皱眉。

　　这个人，着实有些棘手啊。

　　等她的手臂缝好了，黎昕又将一个小型冰柜放到了自己的车上，嘱咐周语也坐上车。

　　周语在车内，看着他往玻璃墙壁内的丧尸们身上倒汽油，看到他将自己配好的炸弹从楼上一路摆下来……

　　这里是他的心血，但是因着唐雅倩来过一次可能会发现不对劲。而因为这个可能，他不得不将它们全部毁灭。

　　那群丧尸茫然地看着，有几只还尝试去舔汽油，腐烂的肉挂在白骨上面，看着恶心又丑陋。

　　周语看着，不见反胃却也谈不上喜欢。

　　她始终记得，自己曾经是他们一员，哪怕现在，她也得吃肉生存。

　　周语安安静静地等着黎昕做完一切，看他脱下自己的百大褂丢在地下室，然后驱车带着她缓缓驶出。

　　等黎昕到了安全范围，他才按下手中的爆炸装置。

　　那一栋独立的小别墅瞬间被火光埋没，惊得邻居们都跑出来，一个个看着滔天的火势不知所措。

　　夜幕配着炸弹爆炸的火花跟冲天的火势，看上去真是美极了。

　　可是黎昕却不敢多留去欣赏他制造的美景，他带着周语从他所在的小区赶紧出去。在小区门口时，他们甚至还跟又折返回来的唐雅倩擦着车窗而过。

　　她从入口进来，还在拿停车卡。而他们却是直接撞断了栏杆，一个急转弯飞驰出去。

　　唐雅倩也看到了他们，拿起手机通知了其他人后，赶紧追上去。

　　等黎昕上高速的时候，他们身后已经缀了三四辆车。

　　周语从天窗中探出上半身，她手里是博士自己改良过的散弹枪，她对准后面的几辆车的车胎，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