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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多想了。”妮姬将手掌按上他的肩膀，右耳上的翡翠色球状挂坠随之一抖。“你的这个隐秘战术已经尽可能将牺牲降到最低了，至少保留了完整的兵力进军轴卫三……”

　　　　“你知道吗，那些人里，有个大叔原来是瑞银军团长的儿子……其实，损失其实比你想象中大。刚才在机甲储存舱里我终于确认了数量，被分到我们‘三叉戟’分队的战甲组成员，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了……”

　　　　尼普顿号没再受到别的阻挠，平稳地穿过了哨站的遗址，进入了近星飞行状态，等到行驶速度调整到和轴卫三的自转速度相协调后，便开始着手穿过其大气层准备降落了……

　　　　“所以你看好消息也是有的，起码这颗轴转星还有大气层，应该会更适合我们的士兵作战……”

　　　　话音刚落，舰桥面前的数个大屏幕就开始红光骤闪！

　　　　“这又怎么了？”默子白和妮姬两人，分别接通了负责瞭望的枪火组和负责驾驶的技械组，却到了两份完全不同的回报：

　　　　“轴卫三的大气比较稀薄，刚才我们已经顺利穿过了平流层，现在进入了对流层。因为这颗卫星的天气影响，多少会有些颠簸，应该属于正常状态……”一名技械人员说道。

　　　　“舰长！副舰长！冒昧建议你们下令、让全舰进入戒备状态！！这种天气太诡异了！我现在能看见到的，到处都是闪电和水雾！不管威力和浓度，完全不能和冰飒星上的相提并论！可能会给尼普顿号带来极大的风险！我……”一名枪火组成员传来的观察结论，说道后面突然一个炸雷的声响，频道里只剩下嗤啦嗤啦的白噪声。

　　　　“给我把视频画面接到刚才那个枪火士的观测室！”

　　　　“已经切过去了……”

　　　　然而默子白在屏幕上看到的却是一片黑白花点。

　　　　“加速！最高功率推进！”默子白一拳头砸在控制台上。

　　　　“舰长，那样有可能会来不及减速的……”

　　　　“难道你想现在就迫降吗？冲出这对流层再说！”默子白的口气根本就没有商讨的余地。“凌一，你休息好没？我给你个坐标，就在尼普顿号的甲板上面，你赶紧过去看看，把实时画面传回给我。”顿了一下默子白又加了句：“开着拳师去！”

第十章　电光火球

　　　　“这家伙还真会使唤人……早知道就先把这内耳通讯器给关了……”凌一经过刚才那一阵哨站破坏，本来还想着打个小盹，着陆后再看看下一步的战略安排，结果刚闭上眼就又被默子白分配去干活了。

　　　　心中虽有些芥蒂，但行动上他却丝毫不敢怠慢，一方面是他当然明白，虽然默子白入校较晚、比大部分的二年级生大，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但也不过是在出航前才正式宣誓加入军团，大部分老兵他也不认识。要临危受命担任指挥官压力可想而知，有什么事也只能先委派自己熟悉和信任的人。另一方面，默子白平时向来悠然，可刚才的语气委实急切，估摸着在他心中的轻重缓急也不输刚才破坏轨道炮吧。

　　　　“拳师”的体型太大，在尼普顿号内部行走多有不便，凌一大多数时候都得弓着身子，不多时就来到了甲板上。

　　　　狂风肆虐，暴雨倾盆。

　　　　这什么鬼天气！！现在他还以为这只是因为身处对流层当中，所感受到的天气恶意自然比在陆地上剧烈很多。

　　　　同时他也算明白了这任务为什么非他不可，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增强而不是降低“拳师”的重力场，让行走能够更平稳一些，不至于打滑或者站立不稳。

　　　　刚上甲板视野并不好，雨雾太浓，可见度极低，“指定的坐标是……那座观测塔么。”凌一顶风冒雨，一路小跑朝那边靠近，拳师做不到像普通人类那样，只能顺着塔的外延往上爬。从这个视角来看“尼普顿”号的设计确实复古，凌一总有种自己不在天空而在海面、爬的是桅杆而不是观测塔的错觉。

　　　　上伸的手掌一下子抓空了，他扑腾两下才让自己抓牢，掏出准备好的刚链条把“拳师”捆绑在观察塔上，伸头一看……

　　　　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震惊！观测塔的顶盖已经被完全击毁！里面有一具浑身焦黑的尸体，是个披着蜻蜓外骨骼的枪火士。

　　　　如果不是离自己根本不远的上空又是一个震耳欲聋的炸雷，他怎么都觉得这一定又是猿族的镭流炮偷袭，而压根不会想到是闪电。

　　　　说什么来什么，一道气贯长虹的粗壮闪电再次劈下！天空裂开颀长的伤口，厚重的云层被像纸片般划开！

　　　　他忙一缩脑袋，观测塔又“变短”了一截，这闪电威力也太大了吧！！

　　　　然而天气对凌一这个临时上阵的“观测员”的捉弄并未就此终结，透过拳师的眼睛，他发现正前方有一个耀眼的、橘红色的硕大球体。

　　　　“太阳…？”凌一自己都被自己给逗笑了，这雨雾漫天的云层之间，哪来那种东西！等他回想起那玩意的可能是什么、以及具有什么属性时，要躲避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是颗球状闪电！

　　　　按照凌一的知识，球状闪电的直径最多不过40厘米，对比起来眼前这颗就太诡异了，直径明显超过了十米！

　　　　这种东西的移动轨迹一向飘忽诡谲，缓缓移动时还伴随有嘶嘶的烈响。凌一刚刚想到，它好像有个特性是模拟周边物体的动作，而自己刚才正好有个“缩头”的举动……

　　　　原本漂浮的电光火球噼啦一声，以一种可怕的加速朝“拳师”飞过来！凌一已经把自己捆绑在观测塔上了，等同于自缚手脚，完全无处藏身，眼睁睁的看着球状闪电直砸向“拳师”的脑门，狂暴的等离子体急速裂变，轰然爆炸！

　　　　感觉就像是生生被人掏出了脑浆……

　　　　“拳师”的半个脑袋都被削去了。

　　　　“喂！凌一！刚才你那边怎么有爆炸声？影像画面一直都在晃动！你人怎么样？”

　　　　凌一无法答复，他暂时说不出话来。而且之前悬在空中的球状闪电也起到了大型照明灯的作用，提供的光亮足够穿破雨雾云层，让凌一有几秒钟瞥见了轴卫三的地表生态。

　　　　一切都是原始而狂野的。

　　　　海水清澈、澄碧，然而汹涌的海潮、时不时震荡起的十米有余的浪头，却泛滥着原初的生命野性。有的陆地一毛不拔，尽是贫瘠的峭石和漫漫延展的戈壁，隔一段距离还会平地拔起一座火山，顶口里沸腾着活跃的岩浆；有的大陆倒是绿意葱茏，可林木尽皆疯狂生长，盘根错节地拧在一块儿。远方，能看见一股滔天大洪水引发的泥石流，也许这些植物能照样岿然不动、存活下来，也许就会在这次天灾中被冲垮湮灭。

　　　　最可怕还不在于此，而是天空。至少凌一目所能及之处，根本就没有晴朗的区域，他心中困惑非常，难不成，整颗星球都被厚重的云层和狂乱的气候现象终年笼罩？

　　　　这看上去简直像……凌一小时候有个极其稚拙的理论，为什么古代的人更容易幻想出瑰丽的天宇神话，因为千万年前从陆地上仰望神秘、不可知的天空时，那些形状各异如同泰坦巨人的云、那些纵横披靡的闪电、那些荡涤一切的暴雨、那些马毛猬磔的狂风，合在一起的倾压大地的自然画卷，确实如同正在进行、且不会止歇的诸神之战。

　　　　“凌一！你说话啊！需要派增援吗？”默子白的语气越来越急促了。

　　　　“我说……你刚才也通过我的机载摄像头看到那些场景了吧？换你你还说得出话吗！简直就是个原始地…不，远古时期的冰飒星！”

　　　　“……没有，从刚才开始画面就黑了。”

　　　　凌一想起来摄像机就是装在“拳师”已经被球状闪电劈下的那半边脑袋上的。

　　　　“而且，”默子白继续说道，“传回来的最后几幕场景是颠倒过来的，看得我头都晕了。”

　　　　“你自己倒是来试试啊！”凌一实在哭笑不得，现在他的样子确实是倒立着的。被电光火球劈中后他本能地后仰，原本绑缚在腰间的铁链滑到了脚踝处，以至于现在他整个人都是个倒栽葱的滑稽模样。

　　　　“总而言之，稳住尼普顿号，尽快开下去，虽然情况也未见得会好上多少……”凌一觉得自己所需要获取的情报已经足够了，他抽出灭魂巨剑，一个“仰卧起坐”直起身子，准备削断绑着自己的钢链条。

　　　　然而他刚刚得手，上方就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这个姿势他反倒看得更清楚了，那就像一道白色的、蜿蜒的从地面升上天空的光之河流。

　　　　这道闪电显然比之前的更强，凌一可不想冒险被劈中！他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双脚重获自由的刹那就猛地将观测塔一踢，一个狼狈的后空翻落回了甲板，好在是与电光擦身而过。

第十一章　老兵不死

　　　　然而那观测塔本身就没这么好运了，劈下的闪电似乎拐了个小弯儿，直接击中了观测塔的中段。

　　　　已经跌落回甲板的凌一，所看到的塔身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借风势越窜越大，好在周围的暴雨应该不至于让它继续蔓延。他想到了那个倒霉的枪火士，那个不知名的战友，此时正在这杆火柱中经受“二次火葬”……

　　　　凌一不敢再多逗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船舱。刚刚走进甲板以下，一道灵感就像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其实这只是个常识，却很容易被忽略……

　　　　“为什么还在对流层里？为什么还没冲下去？”他接通了默子白的指挥频道急促地问道。“我现在直接去维修室，应该还有空闲的技械人员吧？起码得把‘拳师’在登陆之前修好。虽然侦查仪被摧毁了，但记录都还留在机甲内，我现在就把影像资料给你传过去。”

　　　　“我一直在催技械组提速，可按他们的说法，是外部天气的原因对驾驶和船体的干扰都很大……”说到这默子白突然陷入了沉默，显然是亲眼看到了凌一传回来的影像。

　　　　“有件最重要的事情我得告诉你。”凌一已经快到维修室了，他发现里面并不是空的，已经有一堆技械师在围着一架机甲忙碌。那是台骑士型机甲，损毁程度看上去挺严重的。“你还在线吧？”凌一继续说道，“恕我直言，如果外面的近距离雷暴对驾驶有影响的话，大概不是技械组能够从内部解决的。因为…甲板上的若干观测塔，起到了‘避雷针’的作用！也就是说，它们会不断地把大型雷电给引过来，但本身的材质又压根达不到‘避雷针’的标准。”

　　　　“你是说……”

　　　　“对。刚才我就亲眼看见一座观测塔被彻底击毁了。再这么下去船体迟早也会遭到破坏的。”

　　　　频道里突然切进一连串七嘴八舌的躁动。

　　　　“我就说这云层是有多厚啊为什么还没着陆！”

　　　　“船体破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抢星登陆这么难啊！我们不会连地面都没挨到就被闪电劈死了吧？！”

　　　　“那不是我们c心的！舰长会有办法的！”

　　　　默子白都傻了，妮姬正一脸愤怒地盯着他。他低头一看，自己刚才按下接听的通讯频道，分明显示着“公共”……

　　　　“这下看你怎么收场了，现在全船人都知道我们在着陆前的最后一环还是出了问题，刚刚平稳下来的军心又乱了。”妮姬不断地摇头，果然默子白要当指挥官压力还是太大，一失手就酿成了大错。

　　　　“大家别慌！也别议论了！说的没错，我会有办法的，事实上我已经想好解决对策了……”默子白一听，干脆将错就错。

　　　　说完之后，默子白竟然一口气关掉了所有的通讯。一向是信息汇集中心的舰桥，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你该不会是想……”妮姬一看他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几分。

　　　　“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可不想再让士兵去替我冒险。”默子白沉重地点了点头。

　　　　凌一那边，技械人员们刚开始对他的拳师进行检修，他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糟了！别别别！不用修了！停下来！”刚才自己怎么光顾着提出问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想解决办法！那方法绝对不行！就算自己去，也不能让默子白……

　　　　他正准备强行拆掉拳师身上的束缚器，冲过那些不明所以的技械师时，一条粗壮的机械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那台损坏极其严重的骑士型机甲。

　　　　驾驶员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苍老，应该是个经历过不少战斗的老兵了。

　　　　“年轻人，你留在这里好好维修，未来还得靠你们去打拼，现在还轮不到你上去卖命的时候。”

　　　　“您…您是？”

　　　　“我只是个本该退役的老家伙而已。我的机甲在一年前就已经宣告报废了，可我一直不甘心。这次也是我强行要随团出征的，这个光辉地了结我职业生涯的机会，总算是被我等来了。你就称呼我为‘三叉戟’小队的骑士3号好了。”

　　　　“可……”

　　　　“没有可是。这并不是鲁莽之举，骑士型机甲不论哪个方面，都比舰长的剑侠，甚至比你的拳师，要更适合这个任务。”

　　　　凌一还想再追问两句，但那个高大的机甲已经弯着腰走出了维修室。

　　　　“这都哪出跟哪出……”凌一正纳闷呢，发现下面那些技械师的表情都格外凝重。

　　　　“默子白，等等！有个信号传过来，是凌一的。”妮姬拉住了准备去机甲储存室的默子白。

　　　　“我对他没有新的任务分配。你替我接好了，我现在没空。”

　　　　“我已经这么做了……他说非得找你。”

　　　　默子白有些无奈地接通了，对面却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你怎么当舰长的！这整支分队可都靠着你呢，你要是哪天想不开，那也是做‘尼普顿号’的陪葬，哪有总指挥官在战斗还没打响的时候，就亲自去执行百分百回不来的任务？”

　　　　我去这臭小子，竟然轮得到他来教训我？！默子白心中甚是不快，但听凌一的口吻，多半他是猜出了自己的计划……

　　　　“刚才，我在维修室里看见一台骑士型机甲，驾驶员等级不明，是个老兵，他已经替你去执行任务了……”

　　　　“什么？什么什么？！我明明数过了，怎么会冒出来第八台机甲……除非他从登船起就一直呆在维修室里……”默子白心里疑窦重生。

　　　　“不知道，他不愿告诉名字，只说自己是‘骑士3号’，还说骑士型机甲才是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

　　　　默子白用力地将通讯器砸到地上，吓了妮姬一大跳。

　　　　他在恨自己。他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剑侠”确实不是最适合的机型，他潜意识里也根本不想牺牲自己，只是不停地自我劝说反正船上已经没有第三台“骑士”，所以非得是自己罢了。如果有，也许还真的会犹豫，恨就恨在自己并不是真的具备那股勇气。

　　　　还有另一个更直观的理由。

　　　　尼普顿号从刚才一直未曾停歇的剧烈震颤，停止了。

第十二章　登陆

　　　　默子白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所以也很快被凌一猜透了。

　　　　“避雷针”是杆双刃剑，本身就是个走钢丝般的设计，一面伴随着引来危险的弊端，一面却又是目前所知的最好规避方法。

　　　　甲板上的观测塔是无意起到避雷针作用的，材质也无法胜任。要使尼普顿号平稳安全地穿过这片云中雷暴区，需要一根真正的“避雷针”。

　　　　那就只有用机甲去充当了。

　　　　船上的所有人只知道，他们年轻的舰长似乎真的想出办法了，尼普顿号的飞行变得平稳了，不再如刚才那般时不时剧烈颤抖、离外壁近的地方甚至能闻到烧焦的糊味。

　　　　而没人看见，此刻的甲板顶端，有一台浑身是伤近于报废的“骑士”，搭载着一名经历了无数生离死别的无名老兵。他掣起长枪直至天宇，任凭威力强大无匹的闪电和落雷，一次次被引到枪尖、然后涌遍机甲的全身。骑士长枪上萦绕着密不透风的电流，似乎真有某种储电的功效。

　　　　“副……副舰长，现在尼普顿号的掌控权完全回到我们自己手中了，正准备一鼓作气登陆轴卫三，预计一分钟之后可以安全驶出对流层。”

　　　　“明白了。”妮姬总算松了口气，“全员！进入武装状态，开始向各登机口移动！我们即将登陆！”她同样看到了凌一传回来的外部影像，原始狂野的地貌里恐怕处处险象环生。

　　　　默子白还是走下了舰桥，走向了放置“剑侠”的舱室。只不过这次他不用再急匆匆地赶上甲板，只需在机甲内等候降落就可以了。

　　　　顺利的话，就可以先以尼普顿号为据点，建立临时基地，然后散出侦查网，获取敌人在轴卫三上的兵力分布，然后步步为营，推进战线，一举拿下这颗星球……

　　　　“广播说快要着陆了，怎么还不见凌一回来？”葛冬月像是在问旁边的战友，又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