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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他曾经拥入怀，也偶会幻想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可以无所顾忌了度余生的人。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只看见，珊珊已经定格僵住的表情，和她正在消散成闪着光的微尘的身体。

　　　　……

　　　　脑袋嗡地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她等了多久不知道她看着自己和克莱多死斗却c不上手又有多么悲伤，不知道为什么要一直用隐忍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喘不过气的重压为什么没有闲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回避为什么放弃不了对感情的天然疏离为什么只将在一起的时间视作可有可无的调剂，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给过却抵得上她生命的代价，不知道这一切到底都有什么意义。

　　　　脑袋还是充满了嗡嗡声的虚无空白，他也听不见，自己正一声又一声，只是由语气词组成的音节，撕心裂肺声嘶力竭的嚎叫，哭喊，喊得像兽，喊得喉咙里全是血，喊得五脏六腑全部崩裂。

第372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嚎啕声中却没有眼泪，流不出来。

　　　　凌一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那铺天盖地的巨大城墙给扔开，扔去了几公里远的地方；怎么用快要折断的双手，想最后一次触碰她的躯体，却只摸到了毫无触感的飘散升起的光粒；又是怎么暴戾地冲过去，将之前无论如何不忍下狠手、现已恢复人形的克莱多给扑倒在地，一拳又一拳地猛砸，恨不得用牙去咬，把他的每根骨头都挖出来。

　　　　真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自己还停留在面临一个新世界时的好奇；克莱多还是个刚刚有意识的聪明人工智能，还没学聪明没那么像人，整天呆头呆脑；江辉吹嘘着无聊的玩笑，和他勾肩搭背被他满带鄙夷地瞪开。

　　　　可占满回忆的只有那个人影。那张漂亮可爱的脸，那些倔强任性的决定，那头轻柔拂面的长长的发丝。自己会为她挺身而出；呆头呆脑的克莱多会来敲自己的门、听自己一脸不满地抱怨“我要大长腿”；江辉炫着车技把他们颠得七荤八素，载上了她却变得老老实实……

　　　　原来痛失珍视的人也会面临“闪回”的吗，可根本没法组接成清晰的一格格胶卷，或者连续的画面。回忆太多太浓了，记录着它们的记忆胶卷全都缠绕在了一起，一圈又一圈乱麻一般，还攀上了自己的脖子，浸泡其中只有窒息般的痛苦。

　　　　一个好不容易建立了感情和羁绊、发誓要守护的人，在自己眼前，被另一个好不容易建立了感情和羁绊、发誓要守护的人亲手杀了，这算什么，凌一的世界一望无际的荒原废土。

　　　　“别……别打了……”

　　　　拳头一下下砸在克莱多的脸上，凌一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剩下手上的动作还在机械地挥击。

　　　　“阿……阿一……”

　　　　拳头停在了半空。

　　　　这算什么？这他吗算什么？！！

　　　　克莱多眼前一阵字符串狂闪，凌一看得明明白白。这意味着他的记忆都恢复了。可他的样子真的像是那个刚刚从冰封中重临人间的机器人，情感纯粹而脆弱，凌一竟然恍惚看见他眼角挂着两行泪。

　　　　也不知道是真的从他那物质不明的身体里挤出了y体，还是自己看到最讽刺的这幕后，被压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疯狂涌出、从而让自己看花了眼。

　　　　就这么沉默着，谁都不说话，谁也不想说话。

　　　　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要滴出血来。

　　　　克莱多突然浑身抖了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一把就将凌一给推开了。往一个方向狂奔，踉踉跄跄地跑，跑了还没几步却被自己给绊倒了，他盯着前方发愣，然后狠狠的，朝着地面一下又一下撞头。死命地撞，额头处咚咚的声音里带着悲戚。

　　　　凌一就瘫倒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他，就连“后知后觉？”“在干什么？”这类想法都懒得有。

　　　　“我有件事……得告诉你……”克莱多语带啜泣。

　　　　“……”

　　　　“你的‘天璇碎’，没能唤回我的‘灵魂’和‘记忆’。”

　　　　“……”

　　　　“我能恢复‘正常’，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对我的控制被解除了。你的招数只是对我做了‘磁盘修复’，却没让我‘开机重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我的进行c控的，是一种微型纳米虫，它们和灵改者默天明的思维是同步的。这些微虫就是介质和途径，将我的大脑和他的大脑连接起来，只要他还能思考，对我的c纵就应该始终存在。既然默天明也是个电子脑，控制解除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进行了逆向追踪，读取到了一段，他临死前的记忆。”

　　　　“……”你真行啊，还能思考分析还有理智。

　　　　“那种微型纳米虫，也存在于急冻弹造成的冰层中，也侵入了你的大脑，现在它们还残留着，他也借此读取过你的记忆。”克莱多顿住了，似乎实在说不下去，“阿一，你必须也看看这个……江辉他……”

　　　　“别他吗这么叫我！………等等，你刚刚，你他吗的刚刚说什么？？！”

　　　　凌一冲过去就卡住了克莱多的脖子，他不想看。可是那段属于默天明的记忆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自己的脑海。

　　　　第一人称。画面的边缘都带着模糊的毛边。说出的和听到的话语都有模糊的回响。凌一一阵恶心。

　　　　视线里是一大堆半人高的蓬草，大约在距离混沌之都城门几公里远的地方。

　　　　悠闲自在地看着日出，吞云吐雾烟雾缭绕。

　　　　蓬草地旁边的公路上，缓缓开过来一辆磁悬浮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年轻脸庞。

　　　　“来了啊？你是江辉吧。一起的那个女孩呢？”

　　　　“哟，说得怎么像知道我会来一样？”

　　　　“城门附近爆开的所有冰层，都是我的眼睛。那里发生的每件事我一清二楚。”默天明自在地喷出一个烟圈，“匆匆忙忙地从城内赶来，找到了凌一和克莱多，他俩的战斗你们却无能为力，很不好受吧？看到克莱多的样子，你俩一合计，自然能想到他可能是被控制了，顺着公路往前开好不容易又找到这里，我说的可有错？”

　　　　“都对。”江辉笑嘻嘻的，“上车来坐坐？咱们聊聊？”

　　　　“…………有意思！”兴致勃勃的回答，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席，悠哉地将双腿搭上储物柜。

　　　　“告诉我c控克莱多的方法呗。”江辉一脸热情，“遥控器？电脑程序？藏在他体内的炸弹？怎么远距离控制的？”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真是太有趣了。我为什么该告诉你呢？”

　　　　“情报互换嘛。老实说我这人啊，对什么大义什么星球安危什么人类安全这些空泛得没边的东西一向都没兴趣。唯一重视的大概就是朋友了，告诉我的话，我就告诉你，能开启天同基地下方1区到5区所有门的密码。”

　　　　“唔……”江辉这话倒是说得很真诚，默天明却只是狡黠地一笑，“筹码完全不对等呢。密码什么的很重要？对热河军来说，强行突破简单得像掰开泡沫板一样。”

第373章　博弈（1）

　　　　江辉盯着默天明的眼睛看了会儿，突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果然这种伎俩说服不了你啊。不愧是高智商人群。我看你别研究什么人工智能生命科学了，这么会权衡利弊，改行做经济、研究博弈论应该也挺吃香吧？”说着江辉毫不避讳地将手搭上默天明的椅背，像对个认识多年的哥们一样，“其实，刚才说的都是我胡诌的，天同基地地下，从1区到5区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密码，进门方式一向是id识别卡。”

　　　　这小胖子的反应越是夸张，默天明越是来兴趣。“你也一样，改行当喜剧演员观众应该挺多。”

　　　　“不过……”江辉摇摇手指，“6区呢？”

　　　　“6区？”默天明眉头一拧，“你的胡诌还没结束吗？天同基地，哪来的6区？！”

　　　　“秘密区域。6区可是需要密码的，没有通行密码的话，一旦受到强行破坏，该区域就会自行爆破，销毁里面的一切东西。”江辉神秘地眨眨眼，“用这个密码，来当情报互换的筹码，怎么样？”

　　　　“当年，虽然不是军界之人，但因为家族的关系我一直拥有最高权限，从来没听说过什么6区。更何况，说得宝贵兮兮的，里面到底有什么？”

　　　　上钩了……江辉如释重负。“6区，是绝不对外人开放、对外人泄漏信息的研究基地。历史上不是有过‘第九区’吗？虽然俗套了点，但任何最高军事组织，还真有这么一个秘密研究机构。除了天同自己人，连政界最高权位者都不知情。啊…脑补一下你们那个时代的第七/第八艺术，里面屡试不爽的场景吧：面对异星入侵，人类位于绝境，某谍报机关负责人说，‘其实我们还有个隐藏区域/机构’，总统一脸质疑，说‘我怎么不知道？！’”

　　　　“……”

　　　　“明白了吗？你没听说过就更不奇怪了。”江辉说道，“至于6区里是什么，啧啧，可不得了，各种研究材料！**的苔猿星人，珍贵的标本，还未投入使用的试用机甲和外骨骼，γ、Δ、Ω号机，新的更强大的氚能武器，还没面世的科技结晶，就是个宝库啊！”

　　　　默天明眼中放光。

　　　　“可惜，如果被那些不明就里的卡巴基强行突破的话，”江辉摊摊手，“就会boom一声，全都没有了！”

　　　　这下会答应了吧？绝对会了。江辉心里暗想，这判断基于两条：第一，像默天明这种人，绝对不会允许有超出自己认知、不在自己知识范围之内的东西存在；第二，这样一个区域，是任何尚有真理追求良知的科学家绝对无法拒绝的。

　　　　默天明敲了敲自己的太阳x，反正没有损失，一时难辨真假也不能错过！他如是想着。“这里，这就是c纵克莱多的地方。”

　　　　江辉报上了密码。默天明解释了控制克莱多的原理。

　　　　“原来如此……”嬉笑怒骂霎时烟消云散，江辉飞速掏出一把镭流枪，抵上了默天明的太阳x。

　　　　默天明毫不惊讶，反而是怜悯地看着他。

　　　　“呸，刚才那串密码，是我乃乃的生日！你的说明可真是帮我大忙了，那些玩意我也没必要懂。如果原理这么简单，那就太好办了：杀了你，就行了。”江辉的语气竟变得恶狠狠的，默天明再次赞叹他有演员潜质，这变脸的速度和幅度，堪比违反常理的太阳雨。

　　　　“那么……你准备打哪儿呢？”默天明笑意更浓，完全不像生命受到威胁的样子。

　　　　“打哪……当然是一枪轰爆你的脑袋了！你不就是用这个电子脑来c控克莱多的思维的吗？”

　　　　“所以说，这就是我的灵改部位唉。”默天明悠然自得地交叠了下双腿，“你觉得连防弹都做不到？”

　　　　“……那，那间接让你脑死亡也行！”江辉显得有些急躁，“随便打你哪个要害部位，心脏，脾脏，造成大出血，总之死了就行！”

　　　　“看来你是真不懂啊。来来来，退一万步讲，无视我身上的防弹衣，无视灵改者一定的自我修复能力，就算你真的将我的r体杀死了，也没用。灵改部位是脑部的优势在哪？只要不是瞬间脑死亡，就有余地迁移思维，意识不灭，几近永生！”

　　　　“……”江辉持枪的手开始颤抖，心里万般苦笑，哪有这样的，简直跟开了作弊器一样……

　　　　看着他教科书般的表情变化，从孤注一掷的凶恶，到听到某件不理解之事的惊愕，再到最后的迷茫，默天明实在忍俊不禁。“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什么总想着要来和我耍花招呢？总觉得能够空手套白狼一样，从我这里套出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你们以为我是谁啊？蛰伏了半个世纪都没被人扳倒，凭你们几个？”

　　　　*仄的车内，主客关系瞬间逆转。默天明竟直接伸出手指，用力地弹了弹江辉r嘟嘟的脸，“克莱多是什么？核威慑级别。而我，就相当于那核弹发s按钮。在没有确定你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的情况下，我会这么配合地上车来，和你聊半天？你一个航骑尉，没任何载具凭把手枪能杀得了谁啊？你觉得，我会没有安保措施、没有任何防备吗？摇下车窗，看看你周围吧。”

　　　　江辉像是为了掩盖心虚，明明手臂无力却还持枪指着默天明，然后才缓缓摇下了自己这侧的车窗。

　　　　公路边半人高的蓬草丛里，似有黑色的人影攒动。它们似乎听到了召唤，不再隐藏，分开遮拦的蒿草，鱼贯而出，翻过公路的护栏，缓缓*近。

　　　　全副武装、动作齐整的卡巴基，有了智能的机械士兵，将江辉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该给这闲谈划上句号了。”默天明又用力地拍了下江辉的脸，“感谢你跑这么远来给我解闷，感谢你的情报。你是个很有趣的小伙子，乃乃的生日哈？那就看你能在严刑拷打之下，成为我的**研究材料之后，还能严守口风多久吧。”

　　　　一拨一推，车门却是反锁的。

第374章　博弈（2）

　　　　“这就很没趣了。”默天明扫兴地说道，“何苦强撑呢。害怕了？其实身上的每块部位，一点点变成不会动的标本，也不是什么很痛苦的事啊！早点服软交代了，还能给你打个折。”

　　　　“那不是我刚锁上的。从你上车开始，这门就是锁死的。”江辉收起了枪，面无表情地说道，“换句话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让你活着下车的打算。”

　　　　“……你对局势的解读能力是零吗？”默天明看着江辉枪也不用了，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应该深谙此道才对。”江辉轻轻地抚摸着方向盘，“把别人引入一个、纯由你c控的领域。”

　　　　“所以呢？”

　　　　“车上，有炸弹。”

　　　　“…………哈哈哈哈哈哈！”默天明狂笑不止，笑得都快从座椅上滚下去了，“我当，我当什么呢！这么老套的伎俩，我真要怀疑是我被冰封了几十年，还是你是穿越过来的了？”

　　　　“有什么问题吗？你的身体、你的大脑，又不是无坚不摧。如果是当量足够的能量爆弹的话，就能将你整个炸成碎片，目的一样达到了。瞬间脑死亡，不，是灰飞烟灭。”

　　　　“嗯，没毛病，枪s不穿那就完全抹消掉目标，合情合理的推演。我笑的不是这个啊！我真正觉得好笑的是，你压了半天才抖出来的‘底牌’，竟然又只是个无聊的骗局！”默天明终于止住笑意了，“让我来猜猜，你的真实意图。在算盘落空之后，你灵机一动，想用‘车上有炸弹’这种老套的说法来威胁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让周围的卡巴基不敢动手，然后就能挟持我、开着这辆车去找你的同伴，从而突围再做打算。对不对？问题是……进入你的‘地盘’前，有这考量是基本中的基本吧？如你所言，提前设置陷阱也是我的惯用伎俩。所以在上车之前，我就全方位地扫描过了，别说炸弹，连根引线都没有！”

　　　　“这样啊……所以你的笑点在早就知道的事却被人一本正经地说出来上。”江辉回答得完全心不在焉，他又摸了摸变速箱，试了下踏板，本该常驻的幽默感，此时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黑d给完全吸走了一样。

　　　　“你是……觉得成为**标本之后再也开不上喜爱的车了，留恋式地最后感受一下？”默天明将江辉的表现理解为绝望，“所以是你主动帮我把车门打开，自己走出来被卡巴基们给制服，还是让它们强行冲进来把你拖出去？”

　　　　“这车上真有炸弹。”

　　　　“……”

　　　　“其实你的资料还是不够全，应该把我响应征兵令之前的情况也调查一下。”

　　　　“……”

　　　　“在机械方面，某种意义上我可算个‘发明家’呢，对于任何载具都相当痴迷。”江辉的眼中充满怀念，“只不过尽整些没用的东西，就比如啊……怎么把一枚炸弹，做成一辆车的形状。”

　　　　“？？？！！！！”

　　　　“你还是猜对了一点，现在的我确实满心都是留恋，对这整个世界。”

　　　　“你说什么……”

　　　　“我说，这辆车可不是我在路边随便找来的。在西埔的一年时间里，我也不是除了训练就只会吃吃喝喝的。它就是我利用空余时间，从回收厂拉来一辆报废的磁悬浮车车架，然后继续之前的‘恶趣味’，好不容易才给搞鼓出来的。”

　　　　默天明开始疯狂地掰车门，但纹丝不动，他这才意识到这整辆车就是个“会动的陷阱”，这门的坚实程度哪像居家所用。

　　　　“除了外包的车皮，和必备的发动机之类的设备，车骨以内，全部都是一种固态炸弹。这种材料在热河界可找不到。它平时很稳定，只要不受到剧烈撞击，能像辆普通的车一样发挥载人功能。但……你看到这个钥匙孔了吗？三个档位，熄火，点火，如果再多扭半圈，输送远超发动机所需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