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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落地/倒地的位置相距很近，冷茗想爬过去，给主导了这场逆转死生的战斗、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比任何人都高大的伊凡一个击掌，可刚开始挪动就一头栽地、人事不省。伊凡却仍不能放松，他明白自己还有一个责任，他顶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总算是拨通了机动系的通讯频道。

　　　　“伊凡？”那头一看id码，顿时紧张了起来。

　　　　“冬……月……么，救……来。”伊凡闭上了眼睛。

　　　　/

　　　　事实上开战以来，这是被任命负责重要关隘口守护任务的第一条战果，也是机动系收到的第一条必须主动定点驰援的呼叫。

　　　　而在同一个时间段，混沌之都的其它地方同步陷入着未曾预知的混沌。

　　　　至少在默子白的想象中一定会是如此，而他等待着的，却迟迟未到。

　　　　默子白自己作为当时部署时可支配的最强战力，他当然不会允许自己去捡一个轻松的活。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预定地点，对于随时可能通过这里的任何敌人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和备战准备。

　　　　这儿是金座广场，混沌之都内最有名的商圈，从入口到终点长达数公里，而商业街的尽头再往后过一个街区，便是通向天同基地的一条捷径。

　　　　他没有选择在错综复杂的交通管道所通过的入口处埋伏，那儿的建筑、地形对他和他的“剑侠”来说并不适合战斗，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沉舟酒吧。这儿临近一个大型广场，既能让机甲藏身，如果有敌人出现又可以自由地放开手脚。

　　　　酒吧里自是空无一人，甚至可以看出当时店里的人员撤退得有多匆忙：早上本是通宵营业后关门的时间，最近这段日子几乎不会有客人，理论上有足够的空闲可以将所有的东西清扫、收拾好，然而当他来到这里时，还能看见地上因慌乱而摔碎的酒瓶、洒在桌上未来得及抹去的大块奶油、以及东倒西歪的椅子。

　　　　一如近两年前，那场小规模冲突后的残局。尽管直到昨天，他才或多或少的透露出一点，但某种意义上那天在此遇见凌一确实改变了他的很多认知。他出生高贵，天赋异禀，未进入西埔之前多少带着纨绔之风，哪怕是一年的苦修之后，因为晚龄入学、适应度带来的优势让他的学业一马平川。乃至于那次让妮姬陷入数月险境的实习，他也只是回家弄了份假文书糊弄了过去——觉得自己压根就没有必要在实习上浪费时间。

　　　　他其实有点后悔那晚上借着略显迷狂的状态，将关于父亲的一些事对凌一毫无保留地说出。讲出来其实也只是满足了自己的猜测欲和倾诉欲而已，可说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知之甚少。

　　　　“说不定也是件好事呢。”他摇摇头，自言自语着，“看凌一和他父亲久别重逢的样子和结果，自以为知道还真不如一直蒙在鼓里呢。”他精灵一般白色长发末梢已经泡在了驾驶舱的氚y里，必须要让自己随时保持紧张兴奋状态，因而一直保持着一个较高的阈值。

　　　　默子白打通了沉舟酒吧的地板和天花板，用光剑的切割几乎没有声响，如此就能勉强将让“剑侠”保持站立的姿态、藏在这栋楼了。双眼的位置刚好可以通过顶楼的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象。

　　　　他明白不该胡思乱想应该集中精神，但越来越多疑神疑鬼的猜测，还是会像夏天怎么赶都赶不走的蚊子一样在他脑海里嗡嗡作响。他有些烦了，干脆进一步提高了驾驶舱氚y的水位，一直漫到自己的鼻腔附近。

　　　　吸几口这污浊的空气，再稍微低头沉进去适应氚y内呼吸，多少让他平静了些，原理大概就和抽烟差不多吧，他想。在他的家训里抽烟位列禁令的前几条，似乎依照默爵那代人留下的传统，这被可笑地认为对身体状态的摧残更甚女色。

　　　　半小时过去了，外面的商贸广场依然静悄悄的，除了偶尔被风吹起的传单会紧贴着地面无聊地打几个旋儿，就连只卡巴基都找不见。卡巴基大多是追逐着血腥味和人烟气的，如此长的商业街没有半个人影，卡巴基们自然没心思深入其腹地。

　　　　有脚步声。

　　　　沉默已久的神经顿时像察觉到一氧化碳的消防员一般警觉起来。

　　　　是极其沉重、颇为急促的脚步声，压根不用细细辨别，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的，就连地面都有微微的颤动感。默子白在紧张中甚至有一丝兴奋，他自己认为，对于战斗的上瘾其实和对别的东西一样，会被视为违背某些准则因而绝不能在平时承认，但一旦接触过是个人类都无法抗拒其魔力。

　　　　这意味着，选择这条通往另一个关键点天同基地的路，来了一个足够匹敌他的敌人，多半会是那种黑钢巨人。

　　　　当那庞大的身影进入他视线末端的时候，兴奋顿时变成了失望。

　　　　墨绿色的。

　　　　玄武型机甲。

　　　　他一眼就扫到了印在机甲肩部的一串编号，这台机甲属于里德德利姆。

　　　　看起来他行色匆忙，似乎并不打算在这广场作任何停留。

　　　　默子白飘散的思维被彻底拉回了现实，他实在想不通里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昨晚凌一他们四人被解除“软禁”状态之后，里德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自由身”。虽说里德压根不归他管辖，但在这种时候作为仅剩不多几台机甲驾驶员之一，应该只有固守基地、前线迎敌、以及像自己这样把守要道口，这三种选择才对。

　　　　他尝试通过内部通讯呼叫里德，却发现“玄武”的通讯系统已经被关闭了。

第342章　玄剑辩

　　　　眼看着里德就要通过广场，默子白面临着一个两难的抉择。

　　　　按理说里德是同属天同的可靠战友，在军团的年限比自己还久，更是位在艰难的轴卫二占星任务中坚守营地、不计前嫌地判断了凌一的价值、奋战到最后一刻、令人钦佩的士兵。无聊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通讯器很可能只是故障而已。但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潜意识中鞭打着默子白的警觉，提醒他如果不做出什么一定会后悔。

　　　　“剑侠”破墙而出。强行用躯体带垮了整栋楼房，在一片碎砖烂瓦之中伸出一柄亮蓝色的光剑，毫不客气地拦在了“玄武”身前。

　　　　“默子白？”里德听上去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默子白心里一沉，起码……这通讯是没任何问题的。“里德前辈，敢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尽管在军团里的实际地位默子白高于里德，但他仍然使用了敬语，由衷地希望事情不会导向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你觉得呢？”里德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举起了手臂，默子白看得真切，“玄武”的手在缓缓地朝背后的巨盾移动……

　　　　“这里可是回基地的捷径，而我没从你的‘玄武’身上看出任何战斗过的痕迹……”

　　　　里德移向后背的手又缩了回来，动作的纠结一如他内心的纠结一样。默子白没有追问，许久之后里德才平静地开口：“我打算降至热河叛军，只不过半路又折返回来了而已。”

　　　　简直有如五雷轰顶。

　　　　但这种情绪只在默子白心里持续了短短一瞬，很快就被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所替代。

　　　　“说不定你还真能理解我呢。”里德干笑了两声，“没落的贵族和底层的贵族，父辈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框定好的成长轨迹，身处其中却又对秘密知之甚少。比如我唯一一次担任热河招募官，都不知道那些落选者会被抛弃的事实。更别提这叛乱……和自己的家族既亲且疏，但是一直都希望能找到合适交洽点，除了所谓的‘天赋’之外得到更平常的认同感……”

　　　　默子白收回了光剑，里德所言的确让他有所共鸣。

　　　　“然而有一些你却也未必了解。”里德的情绪似乎也随着言语越发低沉，“你若顺着既定的路线走，迟早还会归服于家族。而我，若要往上爬就注定与热河分崩离析——在从轴卫二回来之前我还一直这么认为。最后却发现生活的一切充满了骗局。还有与凌一那臭小子的关系也是，我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机甲驾驶员，我的弟弟……我甚至还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而你，将他带入了更高的层次，并成为了与他连携最多次的战友……”

　　　　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么。默子白却仍然不忍心打断他，这样的里德他见所未见，这个对自己、对他人都严苛得有些刻薄的家伙，似乎永远能端得清自己的定位、能够随浪而行、总能找到自己发挥的一席之地，没想到他也会有这般迷惘的想法。

　　　　“总之，多说无益。”里德似乎话出便后悔，“决心早已笃定，我和凌一他们那帮人的选择可不同。我之所以折返，只是想立个头等功，交一份投名状罢了。”

　　　　“可……我一直尊你为个识时务的俊杰……”

　　　　“恰恰如此。”“玄武”双眸一凝，“你则是个不识时务的蠢蛋了。不论从军力还是道义，热河叛军都占有优势，何况有旧脉难断，按照我的计划，在新的政权建立之时，我的地位一定会比现在在天同的高，这就足够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就绝对不会放你过去了。”

　　　　“无需。”里德y鸷地一笑，颇有几分帕楚的影子，“冥冥之中给了我一个更好的机会，给了我一个背景无比相称的对手，用你的脑袋做‘投名状’的话，我看再合适不过。”

　　　　三秒钟的沉默。

　　　　“剑侠”紧撤半步弹剑出鞘，双手齐握剑柄举过头顶，一道耀眼的闪着星点的光幕垂直劈过去，“揭影”！

　　　　然而极强切割力的光幕却劈在了“玄武”的重盾上，里德为其快速覆盖上了海浪般的能量场，默子白的斩击没有任何效果。他甚至都没看清里德是何时将盾牌取下来并举到身前的。

　　　　“你也真算是个后发制人、进步神速的典型。”默子白不由叹道，“但，无论在哪个时段，你都距我尚有段距离。”

　　　　“能通过和猿族对抗获得爆发式成长的，不只有你们而已。”里德的话语中，带着默子白之前幻想的战斗兴奋。“顺便告诉你，我一直都不觉得你配为一支分队的指挥官！”

　　　　默子白轻哂一声，毫不客气地近步抵前，“剑侠”的灵敏度比“玄武”高出太多，先是一记“挑皓”撑住盾牌的底部，灌注氚能的腕部发力震得机械嘎吱作响，硬生生将那巨盾向上抬起几米的距离，然后猛然压低重心，在高度上“剑侠”本就更矮，再加之韧度更高，成功将里德铁壁撕开了一个小口子，几乎是贴着地面一道“旋光”！

　　　　弧状的剑锋扫过，欲将其双脚斩断，哪知却劈上了一道锥形的力场，仿佛以刀片砍上了电钻，占不得丝毫便宜。

　　　　“这是……用脚部也能使出‘玄颈突’吗！”

　　　　“你不知道玄武有四肢么。”

　　　　默子白从未见过这种用法，正欲抽身，“玄武”重盾砸下死死地压住了他的光剑，盾上的力场有明显的加强，再用“挑皓”竟无法再抬起半分。现在“剑侠”几乎要匍匐在地了，这么多僵持一秒劣势都不可估量，默子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侧卧、双手握住剑柄，平行于地面的横向一招“揭影”斩去。“玄颈突”毕竟是低一阶的战技，何况原本就用于进攻并非防守，里德自然招架不住，总算是给了默子白喘息之机。

　　　　他放开一只手猛击地面，配合背后的推进器，急速绕着“玄武”转了小半圈，避开了有重盾防守的正面，又是一记自下而上的垂直斩击，这几番下来堪称将机甲的技能和属性完美地融合演绎了。

第343章　玄剑变

　　　　巨盾沉重，默子白势在必得，这次斩击定然能触及对手！

　　　　里德眉头紧蹙，分明看着那光剑离自己越来越紧，心中却不慌乱，稍微权衡了一下后，单手持盾，另一只手平着伸开，朝相反的方向弹出了拳头！

　　　　“玄武”的铁拳飞出，抓住了广场边沿的一栋建筑，力道沉重将那楼房的边角都捏碎了一块，但好歹是给“玄武”提供了一个支撑点。钢链哗啦啦回缩，将机甲整个牵引了过去，默子白的斩击再次落空。

　　　　心里默认对方远比自己笨重，却没想到还有这种更直接的移动方式……默子白不语，里德的应变能力和细微c控能力，真的远远高出于自己的印象。这也难怪，他本来就比自己更早毕业，几乎没和自己连携战斗过，关于他的一切实力评价都是道听途说，再就是一个冷冰冰的氚能适应度的百分比数字了。

　　　　像是看穿了默子白在想什么，里德轻哼一声，“体积更笨重是不假，但你以为我是只会站着不动的木桩么？”

　　　　“前辈，你再想想吧！到底哪方才是正义的！热河都和苔猿星联手了不是吗！”默子白还是忍不住劝诫。

　　　　里德一阵冷笑，先前那一阵犹疑迷惘一扫而空，仿佛只是一辆行驶在高速路上的汽车，偶尔去路肩上歇了会儿恰好被默子白给看见了，而他的终点，其实早就锁定了。“别蠢了，生活不是非黑即白，正义也好公理也好，这些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行动找到支柱、找到信心，附加上去的理由罢了。”

　　　　“那难道你临阵叛变，就能给自己找到行动理由吗？”默子白一剑削掉身边一杆灯柱，将其向里德甩了过去。

　　　　“玄武”则刚好不再抓住楼房的一角，而是顺势落地，“看来你不懂啊。”里德鄙夷地说道，“为什么不能跳出这些来想？热河界是不是真的遭遇着不公正的统治，有没有必要通过暴力反叛来改变生存状态，上云是否真如宣扬的那般伟大，真正的敌人是不是猿族、有没有和他们联手，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明白了吗？每个人只是历史中一粒尘埃而已，生命短暂，让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哪个选择对我有利，我就服从哪边，这才叫顺潮而动！”

　　　　里德高声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好了，两年前我的亲生弟弟被凌一打成残废，他平日有没嚣张跋扈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一只黑霾种暴乱造不成什么大损失，我知道凌拓的真实地位不低，所以选择帮他而已；父亲赶来也不是为了什么报儿子之仇，演一出戏掩盖他们暗谋的真相罢了，这能让凌一等人背负着一种使命感和负罪感，更加努力地去提升将来成为即战力；他们几个又确实表现出了潜能，我就顺水推舟招募了他们。如果预期的计划并未达成，那就按照新的变化再审时度势再重新选择，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从一开始就笃定了的目标！这才是我的处世准则！”

　　　　默子白彻底明白了，后天的性格是成长经历养成的，绝非自己几句话就能动摇的。

　　　　“玄武”低吼一声，扬腿如奔牛，侧过身体，肩部上的圆形护盾朝前一路冲撞过来，气势几乎让人产生种轻易薄纱面对一列火车的错觉。

　　　　默子白当然不会正面相迎，而是助跑两步后，在对方机甲即将撞上自己的刹那以剑撑地跃起，配合推进器在空中倒翻了半圈，“剑侠”的头部堪堪划过“玄武”的，对准它的后颈反手就是一剑砍去。

　　　　广场正中央本来有个巨型的球状投影器，“玄武”视其为无物、直接从中撞了过来，“剑侠”倒立在空中，眼角划过无数的大块玻璃碎片，映着光剑的光芒密集地闪烁。

　　　　剑盾再接，“玄武”将巨盾甩过头顶，c纵它竟然已能像普通武器一般轻松，及时地护住了后颈拦住了默子白飘逸的一击。“剑侠”落地转身正欲再攻，却不想那盾牌平移着飞了过来！这又是他从未见过的c控方法，“玄武”能人盾分离根本闻所未闻。盾牌的遮拦面太大他一时看不见里德是什么动向，刚刚举剑架上，盾后便是一股巨大的冲撞力，*得他往后急退、直到身体撞垮了一整栋楼房。

　　　　“你确实比一般的玄武驾驶员强上很多，我也能明白为何轴卫二战场上最后只剩你和玄助两位战甲系了。但是啊……”默子白劈开身边的碎砖冲出，“机甲的性能就决定了你是以防守辅助为主，不可能完全防住我的进攻！”

　　　　“这是什么……”等到里德察觉之时已经晚了，他发现“玄武”全身突然闪烁起无数星光一般的微点，每一粒只如萤火般细小，汇在一起却如同有人将银河画卷盖在了身上一般，尤其是几个要害部位星点最为密集。“原来他刚才那个浮夸至极的空翻，压根就不是想攻击而是为了布下这些东西么！”

　　　　“竞星”！驾驶舱内的默子白闭上双眼，黑暗之中星光分外耀目，手中的剑躁动着嗡鸣，推进器狂喷而上，他开始追逐那些星光，或挑、或刺、或劈、或斩，短瞬之间舞出一套落若梨花的连环剑击。

　　　　里德松开了手中巨盾，让“玄武”半蹲下来，盾牌正要倾倒的时候，突然又像被注入了一股能量，就以三十度倾斜的角度，开始像车轮一样开始围着自己旋转！“重盾舞轮”，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