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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潦倒，柳盈盈不无愧疚，无颜面对方乔林。

　　　　而方乔媛将计就计，进京投奔尚书，自然，穷困潦倒的方家，被尚书当做了乞丐一样，拒之门外。

　　　　为怕坊间传他寡情，他也不澄清这门亲事耽搁的真正原因，只叫外头继续传，是因为婚礼那天方家怠慢了柳盈盈，至使婚礼取消，柳盈盈伤心不已。

　　　　此番，因他引来红颜祸水，长姐只能兵行险着，先将方家置于“死地”，终于几时“后生”，按着如今的朝局来看，希望是不远吧。

　　　　但愿，到那一日，二朵能够恢复神智，那便是要杀要剐要打要骂，他也全盘承受。

　　　　身边的二朵，跑来跑去，没个歇下的时候，隔壁的叫骂声，在小五过去之后，果然停息了下来。

　　　　钱是个好动，方乔林以前生在钱堆里，看着钱都生厌，没太大感觉，如今，方家败落，那点藏着的财富也不敢暴露，活的简衣缩食，他对此深有体会。

　　　　然而，如果钱能治好二朵的病，便是让他去街上卖字卖画，做那穷酸书生，苦寒人家做的营生，他也愿意。

　　　　小五回来了，掬了一把汗：“少爷，好了，估计有个三五日能消停，只是咱们剩下的钱又不多了，给二朵姑娘抓了药，就更所剩无几，不过你放心，奴才出去拉车，做苦力，总能赚下些银子，糊口不成问题。”

　　　　“你把我那块翡翠玉佩卖了吧。”

　　　　小五忙道：“那可不行，咱又不是真穷，只是这钱取着用不大方便，再说，还剩下这些银子，要是寻常人家，都够一家七八口，用个一年半载了。”

　　　　“那二朵的吃食和药依旧，我以后的点心夜宵肉食通通取消了，还要，衣服也不用熏香，室内不需焚香，这墨棒也给我买普通书生用的，不需要用最好的，宣纸都用最次的。”

番外　第九十九章　繁花深处都是你99

　　　　“少爷。”听方乔林如此苛待自己，小五心疼。

　　　　方乔林神色严肃：“怎的，没听清吗？”

　　　　小五只能嚅嗫一句：“好了少爷，大小姐也说了，现在只能委屈几年，可这到底要委屈几年啊，奴才心疼您。”

　　　　方乔林看着二朵，目光温柔：“没什么好心疼的，若是二朵能好了，便是吃糠咽菜的，我也甘心承受。”

　　　　小五看着满院子疯疯癫癫跑的二朵，她不闹腾的时候，其实很乖巧，和以前差不多，就是不记事了，像个孩子一样，傻呵呵的，可一闹起来，真是叫人心力交瘁啊。

　　　　少爷殿试在即，只能趁着二朵歇息的时候，才能看会儿书，人熬的枯瘦枯瘦的，如此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殿试那天。

　　　　可怜，可怜。

　　　　二朵可怜，少爷也可怜。

　　　　这一段缘分啊，跟大小姐说的一样，就是断孽缘。

　　　　他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这么就没拦着点，以至于今日，眼看着两个有情人，一个痴痴傻傻，一个心力交瘁，互相折磨不休啊。

　　　　入夜，晚春依旧有些寒意。

　　　　方乔林照顾了二朵睡下，出来的时候在廊在站了许久。

　　　　小五在身后伺候着，也不敢说话，只觉得方乔林那背影，清癯孤独的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走过大门，以为是个过路的，不多会儿，那脚步声又折了回来，叩了几声门。

　　　　小五吃惊，方乔林也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会是谁？”

　　　　“少爷，奴才去看看。”

　　　　“嗯。”

　　　　小五去开了门，门外的面孔，让他好生吃惊。

　　　　“许公子。”

　　　　“果然在这，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你们的，乔林呢。”

　　　　小五犹豫了一下，这许公子虽然说是和少爷光屁股长大的，可是那日在方府，冤枉文家兄妹偷窃，还指使了下人动了手，二朵替大骨挡了棍子，差点没给打出个好歹了，大小姐当时就生了气，少爷也是要决了和他的关系的，虽然后来两厢还是有走动，可总有些嫌隙，方家出事，许家也没出手相救，许老爷甚至还让许公子和少爷划清关系，这次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少爷劫了二朵的事情，他不知道可否听说，虽然大小姐花了银子，官府那压住了，可许家舅父就是官府当差的，许公子要知道此事不难……

　　　　小五踌躇不决，不知道放不放人进来，许子伯已经一把推开了他，兴冲冲的走了过来，看到方乔林就扑上去一个热烈拥抱，这性子的，倒还是和以前一样。

　　　　小五莫名安心下来。

　　　　方乔林轻笑一声：“做什么呢，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

　　　　“想你很，想的都快得了相思病，知道了你的壮举，一直想找到你，和你道个歉，我是不知道，你针对那丫头动了心，早知道，那日我不会为难于她的。”

　　　　他真诚道歉，方乔林其实也早就原谅了。

　　　　光屁股一起长大兄弟，他虽然素日里和燕亚走的近一些，可论属意气相投的，还是子伯。

番外　第一百章　繁花深处都是你100

　　　　燕亚擅吃喝玩乐，子伯性子内敛安静些，喜欢读书作画，这点上，和他一样，两人以前经常一切切磋文学，谈古论今，遥想起来，也是一段快活岁月。

　　　　只是因为子伯和黄觉羞辱了二朵兄妹，他心中有恼，后来走的生疏了些。

　　　　兄弟情义，其实从来都在心中。

　　　　方家倒台，许家见死不救，他能理解，子伯今日还愿千辛万苦来找他，说明他心中，也依旧还是有他这个兄弟的。

　　　　“好了，别肉麻了，正好，前几日读诗文，有些不顺之处，正愁每个人交流切磋呢，你就来了。走，书房里去。”

　　　　“见面你就和我谈诗文，也罢也罢，我从文学馆偷溜出来，本是想偷闲的，那文学馆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不过在你这，我最是松快的，你和我谈诗书，我也喜欢，咱们以前就经常在一起作诗品评。”

　　　　“请。”

　　　　“请什么，瞎客气，我一路来，酒馆还没关门呢，小五，你去弄点酒来，拿这干桂花一起温了。”许子伯丢过去两个荷包，一个放着银子，一个房子一盒子干桂花。

　　　　小五应的轻快：“是，许公子，您可真是有心了，少爷最爱喝这桂花干温的黄酒，奴才这就去。”

　　　　方乔林把许子伯带进了书房，隔着一堵墙，他眼神之中，有些担心。

　　　　多年兄弟了，许子伯意会到，这对面住着谁，轻叹一口气：“我听大姐说了。”

　　　　方乔林意外：“你见过大姐了。”

　　　　许子伯坐下，点点头：“不然我怎能知道你在这，方家在京城的产业，不过两三处了，大姐苦苦支撑着，也是辛苦，上月初，我爹就送我上了京，进了文学馆，本来过了年就要来的，我娘总舍不得，说家里读书也一样，结果我舅舅把文学馆说的一通的好，我娘才哭哭啼啼的，还是让人给我送来了京城，我去你们店里找过几次大姐，都没碰到，今天得幸倒是遇见了。你抢亲的事情我知道了，磨了大姐半天，她也没瞒我，告诉我地址我就来了。”

　　　　方乔林知道，大姐为人谨慎，能让许子伯来，必有用意。

　　　　但见许子伯，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纸卷：“文学馆是师傅，今年押的题目，八九不离十，能考三两点，我给你捎来了。历年历代为什么寒门难出贵子，就都因为这了。”

　　　　方乔林看了一眼那几个题目，虽然都不是什么难题，可若是提前有个准备，和上场临时发挥，自然完全是不一样的。

　　　　“就算只考了三两点，提前透了题，自是占尽优势。”

　　　　许子伯眨了眼睛：“还有呢，给。”

　　　　许子伯拿出的，是个小册子：“今年的监考官名目，官爵，喜好文风，偏好字体，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都在这呢，就差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了，这可不是文学馆的老师发的。”

　　　　“买的？”方乔林翻着那册子，详尽的很，果真是到了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的地步。

番外　第一百零一章　繁花深处都是你101

　　　　许子伯点点头：“花了好些银子，我知道以你的才华是用不上的，不过是花了银子，一个人看也是看，和你一起分享，还觉得多了个人知道，我这钱花的值当了点呢。”

　　　　方乔林轻笑起来，放下了册子：“你可好，伯父伯母可好？”

　　　　“嘿，就那样，我爹又讨了个小老婆，我娘你是知道的，自然没给小老婆好日子过，我家里后院啊，就跟个丧场一样，日日你都能听到人哭，我娘还舍不得我进京入文学馆，是巴不得呢。”

　　　　方乔林可没忘记许子伯刚才的话：“你不才说文学馆压的你透不过起来吗？”

　　　　“这种透不过气，和在家里待着的烦躁不一样，这么说吧，如果你去了，你肯定是呼吸最顺畅的，你聪明的，艳压群雄，我不一样，以前在允州，我也就落后你几分，家世还鼎盛，这人前人后，备受追捧，可到了文学馆你就知道，我这种，不过是沧海一粟，丢进去好比一颗大米丢到了一锅粥里，说实在的，这次殿试，我就只盼着能考个第三甲，赐个同进士出声，也算有了功名。”

　　　　“你也别气馁，这朝中多少人，也不过是从二三甲进士做起的，别的不说，当朝宰相凌云，听说考运不济，是得了贵人扶持，又花了点银子，这不也做到了宰相。”

　　　　这话倒是让许子伯有所宽慰：“那倒是，凌相是个有本事的，我在京城也待了月余了，可是听说捧他上位的是秦王，但是秦王被废太子后，他很快就转头了翼王，也便是咱们的皇上。”

　　　　“有这事？”

　　　　“哎，你这几月，家里乱糟糟的，自然也没心思去打听京城里的事情，我是因为我舅舅在衙门里挡拆，又在文学馆待了一个月，所以知道的多了些。”

　　　　方乔林露出几分鄙夷之色：“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此等墙头草，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次殿试，他也是主官大臣之一，你可别对他存了偏见，这朝廷里的事情，谁说得好到底是怎么样呢，我偷偷告诉你，咱们殿试，可能得推迟。”

　　　　方乔林意外：“为何？”

　　　　许子伯附在了方乔林耳边，声音更低：“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朝中一片混乱。”

　　　　这个，雍州离京城不远，方乔林岂会不知。

　　　　“我知道，新帝王登基，南疆正在蠢蠢欲动，施行的屯田制推广也受阻，如今国本不稳的很，这和殿试有何关系，照理说，朝廷不该趁此时候，广纳贤才，为国效力吗？”

　　　　“没钱啊。”

　　　　方乔林怔住。

　　　　“怎么会没钱，国库空了？”

　　　　“嗯，整个文学馆都在传这事呢，传是国库本就不充盈，皇上为表孝心，大办了先帝丧礼，登基之后，又错估国库实力，减免赋税三年，如今南疆压境斯库，唐小将军领兵出征，粮草车马军需，几乎把国库给掏空了。”

　　　　“怎会这样，也便是说，这三年之内，就算是无需大用，光是供应宫内皇帝后妃奴才用度的钱，也没了？”

番外　第一百零二章　繁花深处都是你102

　　　　许子伯点头，神色沉重：“在文学馆的，都是和我一样，家底深厚的，大家都在害怕，怕皇上对我们家里下手。”

　　　　“皇上当真糊涂，自己的国库有多少银子难道不知道吗？”

　　　　“谁知道呢，也就关起门来，咱两无所忌讳，我再告诉你个事情，不光是咱们的殿试暂时得推，皇上这选秀之事，那也得耽搁，一个皇帝，后宫拢共就两个女子，说出去也寒酸不是。”

　　　　“那中宫呢，皇上登基月余了，倒没听到立中宫的动静。”

　　　　许子伯又把声音压了低：“此次镇压南京，请缨的是唐小将军，他忠诚于前太子，如今的秦王，太子被废，他也跟着辞去了所有官职，这次会复出，全是因为唐老将军因为屯田制和其独女封后的事情，和皇上置气了，不愿领兵。”

　　　　“如此看来，唐小将军倒是个顾全大局的。”

　　　　“谁说不是，男儿者，当如是。反正，现在京城是一团乱，朝中也是一片混沌，大家也无心向学，我倒愿意和你住在这里，和以前一样，过点点轻松快活日子，京城的气氛，实在让人压抑。”

　　　　方乔林看向窗外：“陋室狭小，可没地方给你睡了，你要不介意和小五挤一屋，随你。”

　　　　许子伯忙摇头：“我可不要，小五打鼾又磨牙还说梦话，你就不能勉为其难的收容我，和你一个房间，我听你姐姐说了，你对那文家丫头，可敬重着，人是给抢来了，可是不曾碰过。”

　　　　这句话，说道了方乔林的痛处，若然不是那日他发了疯一样，想要强了她，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此生，无论她是清醒，是痴傻，是疯癫，她若不愿，他断不会再碰她半分的。

　　　　“是不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许子伯意识到空气突然的安静，有些尴尬问道。

　　　　方乔林摇摇头：“没有，你这次来雍州，文学馆那没关系？”

　　　　“三五日的无妨，大家乱糟糟的，谁顾着我啊，对了，我有个事情要告诉你。”

　　　　方乔林点点头：“你说。”

　　　　“我在京城，遇到柳盈盈了，尚书大人，给她许了门亲事。”

　　　　这在方乔林意料之外，尚书大人虽然是柳盈盈的外公，可柳盈盈生母乃妾出，又远嫁允州，这些年来，尚书大人早已是把她们母女忘了干净，如若不是柳盈盈嫁给方乔林对他有利，他是断然不会出面强配这门婚事的。

　　　　如今，外人不知道，尚书岂能不知，婚礼中断的原因，他无非是在为父守孝，三载期满，照常要履行婚约的。

　　　　看样子，尚书又要用柳盈盈来敛财了。

　　　　果不其然。

　　　　许子伯接着道：“这尚书大人可真是亲外公啊，你晓得他把柳盈盈许配给谁了，许配给了嘉禾世子，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王八乌龟混蛋，换女人如换衣服，听说玩死的都有七八个，除了正房世子妃，就没个女人能在他手里活过二十岁，不过有钱啊，祖宗留下了不少基业，尚书这是要用柳盈盈去换钱呢，啧啧，大姐也不敢作声，你也只当这媳妇儿没了吧，我早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她，是燕亚在那里瞎撮合，燕亚就自己喜欢那柳盈盈呢，白白痴情，倒是害了你方家，如今也颜面见你了。”

番外　第一百零三章　繁花深处都是你103

　　　　对于何燕亚，方乔林早已不将之放在兄弟的位置了。

　　　　并非因为他总是撮合他和柳盈盈，事实上这门亲事，是柳盈盈自己去和尚书求的，不然光凭何燕亚的撮合，根本不可能成。

　　　　他记恨何燕亚，是因为二朵疯了之后，时常会说一些疯话，说的那些疯话里，总是提起何燕亚一人扮做两人声音，欺负她的事情。

　　　　方乔林仔细想起，何燕亚曾有一阵子，甚是喜欢口技，顿然明白，那日二朵未曾说谎，是何燕亚意欲毁了二朵清白，只是恰巧他过来，何燕亚未能得逞，却是一人扮做两角，引了他误会。

　　　　二十年的兄弟，竟然毁去，他只恨自己当日没有立刻相信二朵，伤了她的心，以致于如今回忆起来那段，二朵总是哭哭啼啼，说着一切“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之类凄楚悲凉，剜他心肝的话。

　　　　何燕亚和柳盈盈，终究，都成了他生命里的过客了。

　　　　他轻笑一声，对此两人，不愿提及，只拿出一卷诗书，岔开了话题：“说是让你帮我看诗文，聊着倒是忘记了，你看看，这诗词如何？”

　　　　许子伯看着那诗书就明白，方乔林这是要斩断和这两人的干系了。

　　　　他也识趣儿，更不愿好不容易的相逢，谈些扫兴话题。

　　　　两人秉烛夜谈，小五也温了酒，做了几个小菜送来。

　　　　直至天亮，许子伯才恋恋不舍离去。

　　　　刚出门不久，就听到了哭哭啼啼的尖叫声。

　　　　他一声叹息：“乔林也是个痴情种啊，但愿那文家丫头赶紧好起来，也解了乔林心中痛结。”

　　　　二朵的病，越发的厉害了。

　　　　安静的时候开始变得很少，终日吵吵闹闹，周围邻居抱怨甚深，方乔林已经让小五，去城郊寻个僻静的院落，打算搬过去住。

　　　　可这附近没有邻居，住着又还算可以的院落是在难寻。

　　　　这日复一日的，只能听着二朵发疯。

　　　　这倒也无妨，左右不过是给邻居赔但不是，小五又胡乱编排了些的生产失子，夫君不弃，为治疯病变卖家财之类感人的故事，到底也有好心的，看着不落忍，只要二朵不是闹的很凶，也便两耳堵了棉花，忍下了。

　　　　但是二朵这病发了起来，伤了自己太多回。

　　　　前几天，神志不清的，神志趁着方乔林不注意，撞了桌子，额头上血流如注，方乔林当时就吓的脸色苍白，往事重现，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地狱，又冷又怕，瑟瑟发抖。

　　　　还是小五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