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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去的皇帝，听到了，脸上除了烦躁，更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姜德福。”

　　　　“奴才在。”

　　　　“朕的身边，怎么就只剩下这些人了？”

　　　　姜德福一愣：“皇上，您身边，还有很多人呢。”

　　　　“呵，很多人，那都是假象而已。姜德福，你说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离开朕的？”

　　　　“哪些人？”

　　　　“那些曾经站在朕的身边的人。”

　　　　姜德福心里清楚，这些人是谁。

　　　　从少年时代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他见过年轻时候的他，意气奋发，身边拥有太多志同道合的人，这些人，一路扶持他的野心，帮助他登上帝位。

　　　　他问，这些人怎么离开他了？

　　　　他难道真的忘了吗？

　　　　姜德福却是都记得。

　　　　那些人，在他登基之后，一个个都成了他的刀下魂，幸免于难的，也早已零落他乡，不知去向，从此再见，你死我活了。

　　　　看着眼前这个两年来苍老了许多的男人，陪伴了他半世的姜德福，对他却不曾同情半分。

　　　　没有人是天生孤单的，只有人，一步步让自己变得孤单。

　　　　他本该拥有世上所有一切，却亲手毁掉了这一切，孤独的皇座，又有何幸。

正文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雪月国

　　　　通海，一艘商船在风雨中飘摇。

　　　　这是一个糟糕的天气，船舱之中，坐满了满面愁容的搭乘者。

　　　　年久失修的甲板，到处是缝隙，外面下着暴雨，里面下着大雨。

　　　　角落之中，唐十九裹紧了身上的斗笠，依旧挡不住，寒意入侵。

　　　　距离这湿寒之地的三千里地外大梁的京城，这时节早已经春暖花开，夏之将至了。

　　　　唐十九有点后悔，上这条船了。

　　　　已经死了的她，不宜再留在京城，独孤皓月让她还独眼婆同行，结果人家一张开，就说要去通海那端的雪月国。

　　　　雪月国，是个极小的国家，四周被冰岛环绕。

　　　　这个国家，能见到阳光的时间很少，终年被海上的浓雾缭绕，被发现，也还是四十年前的事情。

　　　　北齐的商队，在海上迷路之后，无意间闯入了雪月国地界，商船上琳琅满目都是商品，让雪月国王震惊不已。

　　　　彼时，雪月国内，正遭逢了百年不遇的暴雪灾，主峰阿比山的一场雪崩，让这个只有大梁半个京城大小的国家，几乎被灭国。

　　　　北齐商队带来的先进铁器，丰厚的粮食，温暖的皮草和香甜的水果，让这个濒临灭绝的国家，又活了起来。

　　　　当水，作为感恩，也是为了活下去，雪月国王请商队带了一封信回北齐，呈送到了当年的北齐帝慕容百易手中，表达了想要归属北齐的诚意。

　　　　北齐就这样白白在通海这片海域上，多了一片疆土。

　　　　从此以后，雪月国在北齐的打造下，成了一块海上驿站，南北来往的商船，都可在此休整停留。

　　　　雪月国也从四十多年前那个落后闭塞的雪国，成了如今通海航线上，最为富庶的一块特别之地。

　　　　外面的夹板上，水手在不停的奔跑，大风夹裹着他们的喊叫声，唐十九听到有人说，船头撞到了暗礁，在漏水。

　　　　上船前，唐十九看着这破船还犹豫万分，不过抵不住对雪月国这个国家的好奇，终究还是上来了。

　　　　现在看来，这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她都不定能活着看到雪月国，怕是这艘破船，马上要上演个泰坦尼克号了。

　　　　船舱内人，明显的慌乱起来，女人们开始低声的哭泣。

　　　　比起这些人来，唐十九和独眼婆，显的太过格格不入。

　　　　唐十九虽说后悔上船了，可要说害怕，那倒真没有。

　　　　而独眼婆，都到了这时候，还在边上闭目养神。

　　　　夹板上的脚步声更嘈杂纷乱了，明显感觉到，船只失去了平衡，船头在往下沉。

　　　　该不是真要演变成泰坦尼克号吧。

　　　　唐十九站起身，想去外面看看，却被一只手抓住：“坐下，出去只会死的更快。”

　　　　“怎么说？”

　　　　“别说话。”

　　　　独眼婆说完，拉了拉唐十九的斗篷，很快，有几个男人跑了进来：“男人都和我上去。”

　　　　男人们面面相觑，被那几人吼了一顿：“是都想死在这吗？”

　　　　闻言，男人忙纷纷站起身，跟着这群人上了甲板。

　　　　独眼婆在人之后，声音沉沉的念了一句：“死了。”

正文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　谁死了

　　　　“谁死了？”

　　　　“出去的人。”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

　　　　这人怎么和神棍一样。

　　　　唐十九皱眉：“别胡说。”

　　　　独眼婆不再开口，继续闭目养神坐着。

　　　　没多会儿的功夫，又下来几个人：“老人上去。”

　　　　怎么这会儿，又要老人了？

　　　　要男人好理解，男人力气大，能帮上忙，这老人有什么用处。

　　　　不过话虽如此，老人们还是纷纷站起了身。

　　　　船舱里空出来一半。

　　　　独眼婆也是不把自己当老人，人家都走了，就她藏在唐十九的斗篷边上，低垂着脑袋，大约是被唐十九挡住了整个人，也没人发现还遗漏了她这么个老人。

　　　　船只倾斜的速度，似乎变慢了。

　　　　船舱里，只剩下七八个妇女，还有一人带着一双孩子的，如今，身上的衣服全部被雨水打湿了，她紧紧的搂着孩子，母女三人，瑟瑟发抖。

　　　　天气真的太冷了，冷的便是唐十九，也要用内里护住身体，这上下牙齿，此能不打架。

　　　　暴风雨依旧，出去的人不曾回来，船只在前行之中，风吹动帆船，鼓鼓作响。

　　　　一切，都显的那么不太平。

　　　　天色擦黑，外面的暴雨终于平息了。

　　　　依旧没有人会来，船舱里的女人们开始担心，有人站起身，似乎想要去外面看一看。

　　　　独眼婆忽然开了口：“想要活命，老实坐着。”

　　　　一句话，吓的那站起身的两个女人，停下了脚步。

　　　　都抬头看向独眼婆这里：“你怎么刚刚没上去？”

　　　　“别多问，都坐好，等到天亮了，就能到雪月国了。”

　　　　“可是我男人他……”

　　　　“坐好。”

　　　　独眼婆拉下了遮住半边脸孔的那块布巾，布巾下巨大的肉瘤，从额头垂到嘴角，宛若怪物，着实把人吓的够呛，乖乖的坐了回去。

　　　　外面，一片寂静，偶尔，夹板上传来一两阵脚步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咸涩的海风之中，唐十九偶尔能闻到，一两丝血腥味。

　　　　伴着这样的血腥味，不安的坐到了天亮，一夜的风平浪静，早晨阳光透过夹板的缝隙落进船舱之中，唐十九从那缝隙里，看到几双脚，走来走去。

　　　　然后，有东西落水的声音，很响，带着木头碰撞的声音。

　　　　独眼婆睁开眼，拉了唐十九的手：“走。”

　　　　“你什么时候醒的，吓死我了，去哪？”

　　　　“上去。”

　　　　她整个人从昨天开始就神神叨叨的，唐十九也一切只能顺着她，毕竟对于出海，她是毫无经验。

　　　　上了夹板，就看到那几个水手，在不停的放小船到海中，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几艘小船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这是要干嘛？

　　　　唐十九还没反应过来，有个放小船的人就看到了唐十九，眼中露出一瞬的凶光，手里抖出一把匕首。

　　　　唐十九一怔。

　　　　和他一起放船的男人，握住了男人握着匕首的手。

　　　　“算了，赶紧走吧。”

　　　　“你们要干嘛，把我们丢下是要去哪里？”

　　　　男人一面继续放小船，一面道：“你该感激，我们还能把你们送到这里，这里往北去一百海里，就是雪月国了，这艘船已经撑不住了，船舱里还有些木桶，当我好心提心你，沉船了，那些木桶可以救命用。”

正文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简单粗暴

　　　　唐十九眉心紧拧：“昨天被你们带走的人呢？”

　　　　“男人杀了，用来堵窟窿眼了，老人扔进海里了。”

　　　　“什么。”

　　　　唐十九不无震惊，身侧拳头紧捏：“王八蛋。”

　　　　“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们能平安到这里？别说人，我们这次船上几万两黄金的货物，昨天为了保命，都统统丢进了海中。”

　　　　奶奶的，居然把人和货物相提并论，而且显然的在他们眼里，除了他们自己的性命，其余人的性命都比不上那些货物。

　　　　唐十九可真被激怒了，想要上前却被独眼婆拉住了手臂，扯到了自己身后：“待着。”

　　　　自己，径自上了前：“小船还有多少位置多。”

　　　　男人愣了一瞬。

　　　　“我只要两个位置。”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被同伴骂了一句：“你想什么，还真要答应她们啊，赶紧走吧。”

　　　　男人回转头，看向独眼婆，一口拒绝：“留你们性命到这里，也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没有位置多，多下来的位置，还要装货物，这次已经亏本的够多了。”

　　　　真是要把唐十九惹火了，又要出手，却还是被独眼婆拦下：“剩下这些货物，值多少钱？”

　　　　“少说七千两。”

　　　　唐十九以为独眼婆要土豪而霸气的表示老子买下了，但听得独眼婆道：“等到了雪月国，我找到故人，会给你们七千两。”

　　　　这独眼婆，她是不是太傻太天真了。

　　　　对方显然也这样认为，哈哈大笑了两声，不耐烦的推了独眼婆一把：“走开，老太婆，昨天没把你丢海里，别今天惹恼了我们，杀了你。”

　　　　“阿亮，你们在墨迹什么啊，快点啊。”

　　　　已经送下去的几只小船上，座了不少人，正催促着放船的人。

　　　　放船的人再也不搭理唐十九和独眼婆，把船放了下去，喊道：“来了。”

　　　　了字，还没蹦出口，就见一道细密的血丝，自他咽喉飙出，在半空中洒出一抹粉红的雾色，随后，被一阵海风，一半吹落在船身上，一般撒在了夹板上。

　　　　独眼婆，动的手，以唐十九看不清的速度。

　　　　“能带人吗？”

　　　　看向另一边，震惊到脸色苍白的水手，独眼婆的语气，依旧平静。

　　　　那人已经给吓到禁止，反应过来后，噗通跪倒在地：“女侠饶命，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那谁说了算。”

　　　　那人指着船尾部分，一艘小船上正在从船尾破洞里掏东西的一个男人：“我们船长。”

　　　　“好。”

　　　　独眼婆说完，足下一点，轻功之高，出乎唐十九意料。

　　　　她去了不多久，唐十九就感觉到整只穿，下沉了不少。

　　　　船舱里已经进了水，里面的女人都跑了出来。

　　　　看到夹板上的尸体，尖叫不已。

　　　　一片尖叫声中，独眼婆又回来了，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这下，尖叫声更甚，唐十九耳膜都要给震聋。

　　　　太简单，太粗暴了。

　　　　而那些一直在等着的几只小船上的人，在看到独眼婆提着他们船长的脑袋的时候，也都吓的要命，顾不上那么多，拼命的开始划船逃跑。

正文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思念泛滥成灾

　　　　夹板上那个跑不了的，腿肚子都在打斗。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女侠说了算，一切都是女侠说了算，女侠说什么小的就听什么，晓得都依了女侠的。”

　　　　独眼婆把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一丢，看着已经放下去的穿：“带我们去雪月国。”

　　　　“是是是，只是，一只船，最多只能坐六个人。”

　　　　那些妇女，纷纷用渴望求生的眼神，看向了独眼婆。

　　　　独眼婆伸手，指了指那两个孩子和孩子的母亲：“就你们三。”

　　　　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沉。

　　　　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吗？

　　　　唐十九不忍心。

　　　　“不然追上那三只船，让他们回来载人。”

　　　　独眼婆没搭理她的话，只是拉着她，先坐上了船头。

　　　　就她那手提脑袋的“本事”，她内定了的三个位置，又有谁敢哄抢，母子三人和那个水手接着上了船。

　　　　水手扬起帆，小船顺着风，往背面快速飘去，很快，不远处那甲板上的几个身影，变成了黑点。

　　　　“我觉得……”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话还没出口呢，就被独眼婆截断了，“一切都是她们的命而已。”

　　　　命。

　　　　明明，这些人的命，她是可以改上一改的。

　　　　她从来不信命，以前不，现在也不。

　　　　“你早知道被带走的男人是去送死的，也知道那些老人也会被当成包袱一样丢进海里，为什么不说？”

　　　　语气，带着明显的责问。

　　　　独眼婆没理她。

　　　　唐十九眉头深锁：“干嘛不回答。”

　　　　独眼婆依旧没理她。

　　　　以唐十九的聪明，其实纵然独眼婆没搭理她，她也猜到了原因。

　　　　如果没有那些男人和老人的牺牲，昨天夜里，他们或许就已经藏身在了那场狂风骤雨之中了。

　　　　小船扬帆顺风，一路往北前行，畅通无阻。

　　　　让唐十九意外的是，小船之后，居然还跟着一艘小船，正是刚才船长搬运货物用的小船。

　　　　小船上，依稀可见，六哥妇人。

　　　　她心下欢喜，刚才想到那些被丢下的人绝望的眼神，实在难受的很，现在她们居然追上来了，如果一路跟的好，就不会迷路，能够平安到达雪月国。

　　　　两百海里，直到天黑，也还没到。

　　　　万幸，海上生明月，风平浪静。

　　　　同行的妇人，正在打盹儿，白天她小的女儿闹个不休，她生怕惹了独眼婆不高兴，想尽各种办法的哄，此刻已是累的精疲力尽。

　　　　看着她怀中熟睡的小女儿和膝盖上也睡的香甜的大女儿，唐十九心中，生起一抹母性柔情。

　　　　离开曲霸王，已经十六天了。

　　　　十六天前的早晨，她离开的东宫的时候，奶娘抱着曲霸王站在廊檐下，唐十九远远的看着那孩子，虎头虎脑，甚是可爱，想过去亲亲抱抱，却害怕太过眷恋，死的时候不再潇洒。

　　　　如今，看着面前妇人怀里熟睡的孩子，她的思念，泛滥成了灾。

　　　　她想曲霸王了，也想曲霸王他爹，可此生，怕是再无机会相见。

　　　　海风撩动鬓角长发，闭上眼，想象着是孩子粉嘟嘟的小嘴划过脸颊，是曲天歌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鬓发。

　　　　那种感觉是如此的幸福，幸福的两行泪水，自她脸上悄然滑落，滑入嘴角，咸涩苦楚。

正文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海上雪国

　　　　晨曦的光明，染的整片通海辉煌似火。

　　　　天空之中，飞过点点白色的海鸥，而不远处，海雾缭绕之地，隐约可以听到，有谁在唱歌。

　　　　水手激动起来：“到了，那是海的祝歌，今天是的雪月国的祭海日。”

　　　　唐十九站起身，想透过浓雾看清那后面的世界，奈何雾霭厚重，除了那歌声越来越的嘹亮，看不到半座城市的影子。

　　　　船要晃了一下，她忙坐下：“这雪月国，藏的还真的挺深的。”

　　　　水手道：“姑娘有所不知，以前经过这条航线上的人，许多都听到过雪月国一个月一度祭祀海神的祝歌，不过都把这歌声，当成是海上的鬼曲，加之这附近暗礁很多，经常沉船，死过许多人，这说法也就越传越邪乎，若不是后来北齐的商队不小心闯入了雪月国，谁也不知道，这大海之中，居然还藏着一座冰天雪地的国家。现在是不是冷起来了，以前的人，把这种冷，当成是鬼气森森。”

　　　　不说还不怎么觉得冷，他一说，真有点。

　　　　从商船上下来，裹着棉袄和斗笠，勉强也能御寒，加之唐十九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这点冷算不得什么。

　　　　看独眼婆，面色红润，神态淡定，也没什么。

　　　　倒是眼前的母女三人，受了一夜的海风，加上之前的各种惊吓，现在抱团在一起，看上去很冷。

　　　　唐十九脱下了斗笠，递给她们：“披上。”

　　　　妇人不迭道谢，腾了下位置，将本置于左右两边的两个孩子，招呼到一处，那斗笠，自然是披到了孩子身上。

　　　　船只，渐渐驶入了浓雾之中。

　　　　可见度变得极低，海面依旧宽阔，不过水手介绍，这下面藏着不少暗礁，以前就是有大胆的商船想要进来一探究竟，也完全进不来。

　　　　不过，自从雪月国被发现后，雪月国王为了国民能够生存下来，主动向北齐示弱，甘心成为北齐的附属国，这进出的航道，也贡献了出来。

　　　　一路进来，唐十九在可见范围内，见到的礁石上都是涂抹着金色的颜料。

　　　　水手介绍，这些礁石就是正确航线的标记，一旦偏离，进入危险区域，礁石上出现的就是红色的标记，尤其是危险地带，标记会变成红金交叠的线条。

　　　　小船，一直顺着黄色标记的礁石往里。

　　　　越进入，寒气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