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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福勾了勾唇，泰然自若地笑了笑，一点也不着急。
　　　　“最近专做手袋，打算先压一批货，到时联系到新合作者，可以一次全卖出去，收点干脆银子，也是方便。”
　　　　周掌柜一听便急了，眼睛都瞪得大大地，望着方小福的那模样，有点可怜巴巴地味道。
　　　　方小福却装作没见，继续说着装模作样的话，表示她根本不在意这笔交易。
　　　　“就算没有好的合作者，还可以放在我家三叔的铺子里卖呢。他家铺子刚装修好，正缺货卖呢。”
　　　　“怎么着也能卖到几十两一只吧，还是有利润的，只是流动慢点儿罢了，我也不着急，腾空了时间再去做别的，比如画册啊。”
　　　　“小丫头，大叔说不过你了，你这是铁了心不和大叔合作了啊。”周掌柜垮着脸看着方小福，很是难过的样子。
　　　　见他这样，而赵书朗又没有说话，方小福就猜测，对方是有意思的。当然，若没点意思，干嘛请他们吃饭？
　　　　“大叔，小丫头还是很喜欢和你合作的呀，以前因为和你合作，还拒绝了和三叔合作呢，就为了维护大叔你铺子的独家生意哪。”
　　　　“如果不是那个总掌柜想挖我家手艺，过河拆桥，拆桥不成又想压价，压价又拒绝合作，又要抓我，我也不会因为害怕而断了合作的念头哪。”
　　　　方小福也垮下了小脸，一脸愤慨地控诉起来。你装可怜，我扮白莲花，谈判嘛，附加心理攻势很正常，大家各显神通好了。
　　　　“原来老方竟然在这边做了这么多浑事啊？”赵书朗突然开口，脸色有些难看地看了周掌柜一眼，“你信中可只说了老方压价不成，合作失败，手袋的生意继续不下去了。”
　　　　周掌柜苦笑，不敢应声。
　　　　这方总掌柜的关系和地位摆在这里，就算要告状，他也不能明着告哪。当然，他也告了不少，只是说得比较含蓄而已。
　　　　因此他知道，大老板这是要借他下台阶。自是不敢辩解半句。
　　　　“原来是我手下惹了祸，还请方小姐息怒，这生意由我直接和你谈，如何？”赵书朗批评了周掌柜之后，立刻又朝着方小福微笑说道。
　　　　“赵先生客气了。你是大老板，能和大老板谈生意本是小女子的无上荣幸。”方小福连忙说道，很是谨慎。
　　　　“不过小女子也已知道如意斋家业大、铺子多，要小女子一个家庭作坊供这么多货，也不现实。但让小女子让出技术，更不现实。”
　　　　她今日前来，自是知道这生意肯定要谈，因此自昨日在家便和方子湛兄弟商议过，今日又和文先生、吴先生探讨过，此时谈判自有进退。

　　☆、146。第146章　谈判

“难道方小姐不想将手艺发扬光大吗？销量越多，赚得越多，不是吗？”赵书朗似乎有些惊讶，也有些不解。
　　　　“话是那么说，但是赵先生是做大生意的，冒昧请问，如意斋在整个东黎国两百家分铺里，是否所卖之物全部一模一样？”
　　　　赵书朗愣了一下，说道：“不完全，也会因各地风俗不同各自卖些独特物品。但热销或主打商品还是会有。”
　　　　“那就对了，毕竟这些靠制作工艺的商品，不比天一书局的印刷品，可以批量生产，同一个雕版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印出多张一模一样的内容来。”
　　　　“我家产品是制作手艺，靠一双手一个一个缝出来的，要量产就只能增加人手，增加人手就是泄露技术。”
　　　　“因此，请原谅小女子无法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了。何况，若真有那一天，不仅是我家没活计了，就是如意斋，怕也没有独家生意了吧。”
　　　　赵书朗沉默。虽然他能确保大批量绣工保密，但确实无法保证这门技术不会外泄。
　　　　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增加产量，提升如意斋的销量和利润，但若不再是独门生意，不但市价会乱，他们的利益自然也受到很大影响。
　　　　“不知你们有多少人力，一天能完成多少只手袋？”思索之间，他缓缓问道。
　　　　“我们以前和如意斋合作，是十天送一次货，能送到两百只，赶一赶，再多做几十只也可以。”方小福说了一个大概。
　　　　这是以九个人的力量，在她要求每天只做两只的前提下。如果赶工，将玉玲她们调过来，自然就增加了几十只了。
　　　　一个小作坊有十几个绣工，这规模也不算小了。主要是如意斋一次吞吐量太大，其实这也是他们太急躁了，因为是可以囤货的。
　　　　“我们两百家分铺，再加上生意最好的总铺，一个铺子放十只，总数也是可观，若一天卖掉十只……”
　　　　赵书朗不急不缓地算着帐，轻叹了一声，那意思很是明显。
　　　　“赵先生只算了销售帐面，却没有算进货帐面。”方小福轻轻一笑，表情自信地看着赵书朗，算着另一笔帐。
　　　　“这手袋到底还没开始销售，一切皆是纸上谈兵，销量到底如何没人知道。就算两百家铺面同时上货，也用不上这么多，就算销量好，各地也必然有优差主次之别。”
　　　　“到那时，可以各铺之间互相调货，卖得不好的给卖得好的让货。便能缓冲销售局面，减少成本风险。”
　　　　“按你一只铺子放十只，两百家铺面同时上货来算，那就是两千只手袋，按你一天预计销量，这是一天的销量。”
　　　　“就算你确实有这么好的销售实力，也能保证三年五载有这么好的销量。那么你得安排多少绣工做活儿？一旦技术泄露，你不再是独家时，你这些成本、销量，还能如你预计的发展吗？”
　　　　一旁周掌柜听了直点头，前期投入这么多确实很冒险，一旦生意不好，亏损可就是成万两的银子哪。
　　　　“方小姐果然精明能干，思虑周到。”赵书朗也不禁称赞，“不知你可有折中的办法？”
　　　　“折中的办法没有，不过小女子清楚一个道理，饭要一口一吃地吃，没有谁能一口吃成胖子。何况这饭好不好吃，还得吃过才知道，连好不好吃都不知道就煮上一大锅，人家不喜欢吃、不来吃，你怎么办？倒掉喂猪？”
　　　　方小福举了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大家都被逗笑。这丫头，果然是心思灵活的。这例子难听，却很实在。
　　　　“那就由方小姐这边全力供货，若真的需求量大时，方小姐再自行增加人手，需求量减少时，方小姐再自行缩减人手降低成本，如何？”
　　　　赵书朗也不纠结，从善如流地问道。
　　　　“要小女子这边上货也无不可，”方小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说了这许多话，她都不能好好吃饭了，早点谈下也好。
　　　　“不过价钱方面，上回已和周掌柜说过，为免麻烦，已提价为一只手袋三十两，给周掌柜的人情价是二十两，预付一半定金，收货付完，不接受违约赔偿。”
　　　　“至于为何不接受违约赔偿，今日可以解释一下。”方小福顿了顿，忽然苦笑，“就像昨晚小女子和三叔的家里都进了贼这件事。”
　　　　“如果这些贼是冲着手袋来的，在我交货之前偷去或毁掉我的货，我自是不能如约送货，到时岂不赔死？”
　　　　“因此，若赵先生有意合作，这三条是合作基础。若真出现货物发生意外不能如期送货，只能自动延期，但我损失的成本由我负责。”
　　　　赵书朗听到这里自是明白她的顾虑，也想到了先前她们说起家里遭贼时，看向方总掌柜的眼神，心底不由沉了沉。
　　　　“不如还按原来和周掌柜合作的价钱如何？”赵书朗心下已是明白，说道，“都是老方惹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合作，回头我就撤了他。”
　　　　“是啊，小丫头，还按以前一样吧，大叔一直很爽快的，你也别老揪着老方那事儿嘛，以前的合作多顺利呀。”
　　　　周掌柜连忙在一旁说好话。以前的合作确实很顺利，也简单。
　　　　“你放心，你担心的事儿，我保证不会让它发生。你说的不接受违约赔偿，这个我也赞成，你不必有任何压力。”
　　　　赵书朗连忙作保证。通过刚才一翻交谈，他已知道这小姑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而且根本不在意这些利益，一个不爽可能就一拍两散了。
　　　　对于这样的主儿，还是实际一点地好，那些商场上的花枪可能不适合她。
　　　　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不然也不会带这么多读书人来撑场子了，怕自己吃亏吧。因此，解决她那些问题，才是合作成功的前提。
　　　　“赵先生知道我担心什么事儿？”方小福似乎有些好奇，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她这边谈得很顺利，都在已方意料之中，因此大家都在默默吃菜、看热闹，没有人出声。

　　☆、147。第147章　顺势推舟

文先生是作为中间人身份，被周掌柜请过来的，因此这时候他是不需要开口的。
　　　　“原本你和周掌柜好好的合作出现问题，起因是老方的介入，我回去撤了他总掌柜之职，他手再长也伸不到你们这儿，之前发生的事情，自然解决了。”
　　　　“而你因此担心的那些问题，我保证如意斋不会有人找你麻烦，若你的货真的发生意外，也允许自动延期交货，不赔付违约金。”
　　　　见方小福点了点头，赵书朗便又道：“但也不能无限制延期，这会影响我的生意。因此就延一个周期如何？”
　　　　“以前是十天一送，现在还是十天一送，如果延误，就再过十天，可好？你送货就送到周掌柜这里，其它不用管，周掌柜收货给钱，就不用定金预付这一套了，可好？”
　　　　不得不说，这赵大老板是个气度极好的，平易近人，一点有钱人的架子都没有，更没有上位者那种凌厉的气势，他文雅得就像文先生在和你聊天。
　　　　而且他总是姿态很低地在询问着你的意见，也说着自己的想法，虚话不多。虽然这样能让谈判更顺利，但也让方小福确实有些无法拿捏了。
　　　　“预付定金只是一种保障，很多供货商都是这么做的，如意斋从别处进货也会如此吧？”方子元突然开口，“而且价钱方面，对于小丫头的报价，赵先生以为如何？”
　　　　人家天花乱坠说了半天，都没说明到底是按哪个价呢。就那周掌柜说按以前的，但小七儿并没有同意按以前的不是吗？
　　　　他还挺怕小丫头不经哄，若是这时候点头说可以，不是连之前的价格也一并同意了么？
　　　　经过方子元这一发言，方小福回过神来，立刻点头。
　　　　“价钱方面，可以按每只手袋二十两的友情价给你们统一供货，只限于目前两种款式，新款另外谈价，预计会在三十两以上，暂不供货。”
　　　　“送货方面，我同意十天一送，每次预计可在两百只到三百只。如遇意外延期，同意顺延一个周期，即十天。”
　　　　“定金预付问题，可以采用折中方式，按单个送货周期，预付定金便签送货合约，不预付定金便不签送货合约，按以前习惯送货。”
　　　　“我同意专供这两款手袋给如意斋，送货至周大叔铺子，货银两讫，不立违约赔偿。”方小福理清思路说出自己的立场。
　　　　“但是其它小玩意儿就不送了，因为我要安排所有人手全力制作手袋。如大脸猫和蓝皮鼠、皮卡丘、小布袋、小玩偶这些不再供货。”
　　　　“大脸猫和蓝皮鼠，你不是压货了吗？不如先卖给我。”周掌柜立刻说道，“还有那两款新样子手袋……”
　　　　“大叔，光这两款手袋，就够我家忙活好一阵子的了，这笔交易不小，我们还是专心合作这个吧。”
　　　　方小福看了周掌柜一眼，也不隐瞒想法：“大脸猫和蓝皮鼠赚头小，我决定随着画册一起交给文先生，作为赠品送人，提升画册销售，我赚画册的利润。”
　　　　“这个主意好，画册不久就要付印，有些赠品吸引读者，销量也稳当一点。”文浩天立刻接口。他开了口，周掌柜只得闭了嘴，有些可惜地看着方小福。
　　　　周掌柜并不知道大脸猫和蓝皮鼠的数量有多少，不然他估计会当场崩溃，这都是钱哪。这总数五百只的玩偶，随便卖卖都是上千两银子哪，败家丫头！
　　　　“那新手袋呢？不是说能卖两百多两一只嘛，可以一起供货啊。”周掌柜不死心地又问。
　　　　“新手袋暂时不出，更新太快，会影响前面两款的销量，等前两款的市场渐渐吃饱，销量下跌时，再出新款更好可以拓展销售空间。”
　　　　方小福顺势推舟，不但拒绝签约以增加应变主动性，还将大脸猫和蓝皮鼠的货也给扣下，不给如意斋了。
　　　　当然，新手袋是上回就决定压下的，防止款式提供太多，缩短了合作寿命。等前两款卖得差不多时再出，正好延长合作期。
　　　　不过，她的出发点自是为如意斋着想，周掌柜想想好像是这个理儿，便无话可说了。赵书朗看着方小福的目光灼灼生辉。
　　　　若不是方小福未及笄，这炽热的目光可真要让人误会了。不过仍是让这边的一众少年们非常不爽了。
　　　　“内子有关合作意见，刚才说得很清楚了，不知赵先生意下如何？还是需要考虑的时间？我们不介意的，正好内子还要忙画册的事儿。”
　　　　方子湛忍不住地开口，脸色就有些冷淡。趁这当口，方小福抽空吃菜。菜的味道不错，不过谈判还是去茶楼更合适，吃饭太亏。
　　　　“其它没有问题，就是这价钱还是维持原价吧，不然成本太高。”
　　　　赵书朗无奈地道：“你们每十天能送货两、三百只，十两就是三千两，二十两就是六千两，这成本空间差距实太是……”
　　　　“按一百八十八的卖价，三百只卖出去，就是五万多两。”方小福接过方子湛舀来的一小碗汤喝了一口，慢吞吞说道。
　　　　“这利润果然丰厚，而且我相信如意斋连同进货等各项成本，会控制在一万两以内，利润空间仍是大赚头。”
　　　　方子元已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唰”地一下打开，优雅地摇了两下，笑眯眯地道。
　　　　方小福用眼角瞥过去，嘴角顿时一阵抽搐，差点将口中的汤汁淌出来。这风骚二哥，吃饱喝足就开始耍帅了。
　　　　这场谈判局，也就是文先生和吴先生多喝了几杯，四兄弟都是少年，因此除了一开始的两轮敬酒，后面就没动过杯了。
　　　　赵书朗也是明眼人，客套之后便不再特意去敬他们，中途只敬了文先生和吴先生。
　　　　“帐也不能这么算哪，除开进货成本，两百家铺子运营成本肯定很大，不可能在四千两里解决的。”
　　　　赵书朗深沉地看了方子元一眼，暗道这小子是个精明的。
　　　　如果是打开一条专用项目线，需要的成本是有些高，但这条线是长期使用的，成本是可以均摊下去的。

　　☆、148。第148章　成交

也就是说第一个月四千两银子肯定不够，但后面每个月都能承担一些，逐月分摊下来，压力就小了，成本就低了。
　　　　方子元含笑看着赵书朗：“在下虽不及赵先生家大业大，却也自幼跟在家父身边听过不少生意经，外祖家也是做生意的，因此这算帐还是有些熟悉的。”
　　　　“小女子也听说过成本分摊法。”方小福喝完汤放下碗，抽空说了一句，又提起筷子去夹了一块鸡丁。
　　　　方子湛也吃得差不多，开始为她夹菜，剔除鱼刺。
　　　　“但是你之前也说过，目前都是纸上谈兵，到底销量如何还未可知。”赵书朗立刻说道，“如果一开始我便以高价购得，对成本负荷总是过重了些。”
　　　　“可是你用逐步上货的方法，就解决这个成本负荷的问题了呀。”
　　　　方小福拿帕子擦了擦嘴，说道：“如果一次就上货几千只，那成本肯定就高了，甚至可能导致资金运转问题，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嘛。”
　　　　被她老气横秋地说了一顿，赵书朗只觉得哭笑不得：“小丫头，你可真是个做生意的老手，我都说不过你了。”
　　　　看来他也快沉不住气了，居然舍“方小姐”而唤“小丫头”了。
　　　　方小福莞尔一笑：“小丫头可是在为如意斋设身处地地着想哪，不然，我也可以用两万两的价钱，把这两款的手艺买断给如意斋，赵先生以为如何？”
　　　　两万两固然价高，但你想做多少只就做多少只，技术到手，天下我有。多划算。
　　　　“可是小丫头，若当初老方没有来惹你，你也不会提价，十两银子照样送货送得很顺利哪。”赵书朗一张原本俊雅的脸庞此刻快皱成苦瓜脸了。
　　　　“我处理了他，让周大叔和你回到之前的合作可好？”既然小丫头提的要求不但对自己没啥利益，还提高了价钱，赵书朗只想回到当初去。
　　　　“可是赵先生，今日你处理了方总掌柜，谁知道明日会不会来个王总掌柜、李总掌柜？小丫头我不贪心，也不想心太累，赚一个是一个吧。”
　　　　“我保证不会，谁来捣乱就灭了谁，可好？”
　　　　方小福被赵书朗开始走卖萌路线的样子差点逗笑，撇了撇嘴，摇摇头坚持自己的立场。没想到堂堂大老板，居然为了点利益放得下面子。
　　　　“那，就加一两银子好不好？二十两太贵了哪。”赵书朗见小丫头铁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