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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下棋而已，不用太认真。”叶克飞劝道。

　　墨爷仿佛没听到叶克飞的话，声音变得飘忽起来。“残局中的那个‘马’是关键，只有它才能从死地救出主帅，可我想破脑壳，也不能从危局中带出那个‘帅’。”

　　“既然已经过去那么久，现在解开这个残局，对你的人生有意义吗？”叶克飞笑着问。

　　“当然有意义。”墨爷的语调忽然变得深沉，“因为我越来越感觉到，当年跟我下棋的那个人，还活着，而且就在西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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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陡然静默下来。女人们不再纠缠墨爷了，她们都看出来，墨爷的情绪和以往大不一样。女人们下床，撩起帐幔，走进后面的屋子。

　　墨爷想起的那位故人，便是高欢。

　　江湖传闻，二十年前，高欢独力挑战西凉七大帮派，已经被剿杀了，据说还有人见到了他的尸体。这些年，墨爷一直在暗中调查，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墨爷越来越感觉，高欢仍然活在人间，而且就在西凉市。

　　叶克飞对墨爷的往事没兴趣。他笑着问：“那个下棋的人，给你托梦了？”

　　墨爷侧卧在床上，缓缓地开口：“那人名叫高欢。他是屠各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克飞，你有权了解自己族人的历史。”墨爷说，“而且我希望你记住你们族人的历史。”

　　“你认为高欢还活在人间？”叶克飞问。他预感到，墨爷告诉他这件事，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

　　墨爷没有回应。良久，他忽然换了个话题。“自从霍去病在红狐岭解困之后，匈奴中的屠各人便分为狼派和蛇派，两派形同水火，不共戴天。蛇派认为狼派不该救霍去病，因为霍去病征讨匈奴，罪孽深重；狼派却认为，即使杀了霍去病，还会有李去病、张去病，战火会越烧越旺，而从红狐岭救出霍去病，就是为了平息刀兵，因为双方有了某种契约。”

　　“这倒有意思。”叶克飞说。“那个伙夫与霍去病做了交易？”

　　“也许吧，但史料对此没有任何记载。”墨爷说。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叶克飞有些急躁。

　　墨爷注视着叶克飞。“因为我感到奇怪，虽然我知道你也是屠各人，但我居然看不出你属于哪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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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黎明前（1）
叶克飞笑着说：“我是逍遥派。”

　　墨爷扭了扭肥脖子。“你没有选择。在江湖上落脚，你必须站一头。”

　　“那你看着办吧。”叶克飞戏谑地说。

　　“现在，我们来下那盘残局。”墨爷说，“我相信这是命运的恩赐。”

　　“谁的命运？”

　　“当然是我的命运。”墨爷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不妨告诉你，其实我前段日子，也遇到过一个屠各人。”

　　叶克飞的眼里划过一丝闪光。“谁？”

　　“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个蛇派屠各人。”

　　“你为什么不和他下棋？”叶克飞问。

　　“我有选择对手的权力。”墨爷淡淡地笑一笑，“所以我说这是命运的恩赐，就在我很想下棋的时候，上天把你送到我的面前。”

　　叶克飞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朋友。”

　　“你为什么来并不重要。”墨爷笑着说，“对你来说是个巧合，但对我来说，就是命运的安排。”

　　墨爷忽然闭住了嘴巴，眼睛转到对面墙上的监视器。一排排屏幕静静凝固着，但有三个屏幕出现了变化，只见青灰色的夜幕中，几个人影正在巷口移动。

　　叶克飞胸口一紧。那是方哥和几个保安。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等不及了，叶克飞必须要脱身出去。

　　叶克飞说：“墨爷，外面那几个人是我的朋友。”

　　“哦？”墨爷淡漠地说，“你带着亲友团来的？”

　　“我们约了时间，如果到时候我不出去，他们会报警。”叶克飞诚恳地说。

　　“你在威胁我？”

　　“不，我说的是实话。尽管我知道，你并不怕报警。”

　　墨爷咧了咧嘴角。“你告诉他们，离开我的地盘。我只警告一次。”

　　“我必须出去，我要救明棋。”叶克飞说。

　　“你那个朋友和元朗的女人偷情，被元朗抓住，也是咎由自取。”

　　叶克飞这才明白原因。真看不出来，多年没见，明棋居然长了这么大的色胆，他受什么刺激了？

　　墨爷坐起身，大肚皮颤动着，好像一块冻冻肉。墨爷准备工作了。

　　叶克飞的脑子快速运转着：就这么闯出去，胜算的把握有多大？

　　答案是：很小。比婴儿的小鸡鸡还小。

　　墨爷能赤身露体待在这间屋子，看似没有任何防备，恰恰说明这屋里设有重重机关。就算叶克飞夺路而出，外面那条走廊，他也完全摸不着方向。叶克飞并不怕死，但他身上带着明棋的命，明棋在元朗手里，这个消息他必须带出去。

　　墨爷坐在床边，准备和叶克飞下棋。

　　就在这时，墨爷床头的一个东西响了起来。墨爷肥硕的身体停住了。


（）
　　那是个通话装置，不到紧急时刻，它是不会响的。在墨爷的内室，警报分作三个标准，红色警报从来没响过，橙色警报曾响过两次，而像叶克飞这样独闯芦苇巷，只能算小事一桩。

　　现在亮起的指示灯是绿色的，说明外面并没有发生危机，而是有个大人物急于见到墨爷。

　　墨爷拿起话筒：“怎么了？”

　　“墨爷，季芸夫人已经进去了。”

　　“啊？”墨爷皱了皱眉头。

　　“她女儿冯紫萱失踪了，她要马上见到您。”

　　墨爷的眉头皱得更紧，听到冯紫萱的名字就头痛。冯紫萱的失踪根本不算什么，她以前也经常躲起来，不知道跑到哪里，几天不见人影，然后突然出现。

　　墨爷愁眉苦脸，一肚子怨言：冯紫萱，你妈都拿你没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你妈有那么大的能耐，干嘛也要骚扰我？

　　我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命犯红颜啊？总有女人骚扰我，特别是马上要出现的这位，惹不起，也躲不起。墨爷无奈地放下话筒。比肉体折磨更可怕的，是精神摧残，墨爷叹了口气，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叶克飞冷眼旁观，他没想到，墨爷居然也有愁事，而且愁起来像个孩子。

　　墨爷转过脸，似乎刚刚发现叶克飞，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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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黎明前（2）
叶克飞气乐了，对墨爷说：“是你不让我离开。”

　　“走走走，我还有事。”墨爷噘着肥嘴，下巴抖动着。季芸夫人马上要进来了，他不能让叶克飞看到季芸夫人，一方面是因为客户间要保持商业秘密，再就是那两人的层次相差太远。

　　叶克飞笑一笑，说：“急着赶我走，一定又是命运的巧妙安排吧？”

　　墨爷没理他，忙着穿衣服。见季芸夫人总不能光着身子，好歹也得把内裤穿上。

　　叶克飞朝门口走去。墨爷忽然在身后喊住他。

　　叶克飞转身望着墨爷，他知道，墨爷终于要说出真实目的了。墨爷能让叶克飞轻易来到内室，并且告诉叶克飞想知道的一切，现在，他需要叶克飞的回报。

　　“叶克飞，我们订一个契约。”墨爷说。

　　“什么？”

　　墨爷注视着叶克飞，肥硕的脸庞微微抖动着。片刻后，他缓缓地说：“我让你找到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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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叶克飞笑了，“墨爷，你不觉得这个任务有点离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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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我交给你的任务，这是生意。是你自己主动到我这里来，要跟我谈交易的。你需要明棋的信息，我已经给了你，现在该是我需要的。”

　　叶克飞摸了摸眉毛。“看来这个生意非做不可。因为我已经收了你的货物。”

　　墨爷笑了。“下次做生意的时候，不要再这么着急，很容易让人抓住你的弱点。”

　　“特别遇到你这样的奸商。”叶克飞说。

　　墨爷笑呵呵地看着叶克飞。

　　叶克飞说：“可是这笔生意，你可能会赔本。我对高欢完全不了解，到哪里去找。”

　　“那是你的事。”墨爷往前倾了倾身子，“记住，这是一个契约。”

　　“高欢如果活着，现在应该多大年纪？”

　　“五十岁上下。”

　　“这么年轻？”叶克飞很惊讶。“我以为是白胡子老头。”

　　“你说的是圣诞老人吧。”墨爷说。

　　“他还有什么信息？”叶克飞问。

　　“他的后人应该也在西凉市。”墨爷忽然变得神思恍惚，虽然看着叶克飞，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叶克飞很感兴趣。“墨爷，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找来他的后人呢？”

　　“我虽然是情报中心，可我并不是万能钥匙。”墨爷淡漠地说，“比如高欢这把锁，就需要你去开。”

　　“好吧，我假装答应你了。”叶克飞懒洋洋地说。

　　墨爷笑了笑，不再说话。

　　叶克飞转过身，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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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瘦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走廊，黑黄发亮的手指上夹着香烟，但是地上不见烟灰，更不见烟头。

　　“谈好了？”瘦男人怪笑着。

　　“是的。”叶克飞说。

　　“巷口有几个人，恐怕是你的朋友吧。”瘦男人说着，把黑布蒙在叶克飞的眼睛上。叶克飞一边跟着瘦男人在走廊绕行，一边想，通往墨爷的内室肯定还有别的途径，至少有一条贵宾通道。

　　瘦男人终于停下脚步，到了蛇屋的后门。

　　“你真幸运。”瘦男人一边解黑布，一边说。

　　“为什么？”叶克飞揉了揉眼睛。

　　“我当年也是两手空空来和墨爷做生意。”

　　“恭喜你。”

　　“可我到现在都没把欠账付清。”

　　“啊？”叶克飞假装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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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说，分期付账是魔鬼。”

　　“老兄，想开一点，”叶克飞劝他，“只要合理安排，贷款总能还清的。”

　　“如果还贷期有60年那么久，你说我怎么安排？”瘦男人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叶克飞望着瘦男人背影，由衷地感叹：“墨爷真是奸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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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克飞回到蛇屋。养蛇人还在修指甲。叶克飞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他从来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吗？哪怕和蛇跳跳舞也行啊。

　　叶克飞礼貌地说：“我告辞了。”

　　养蛇人头也没抬，正在修左手中指，就是刚才用来戳叶克飞鼻孔的那根手指。

　　叶克飞穿过蛇屋，推门而出。瘦男人竟然已经等在了院子里。

　　“慢走。”瘦男人客气地说。

　　“你总能及时出现。”叶克飞说。

　　“我不仅负责接客，我还负责送客。”瘦男人的目光飘忽不定。
第六十八章　　黎明前（3）
叶克飞笑了。他越来越喜欢这座院子，喜欢这条巷子。这里的人虽然古怪，但是够有料，至少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而且干起来神出鬼没、一丝不苟。

　　瘦男人抿着嘴唇，眼睛一眨不眨，朝院门走去。叶克飞跟着瘦男人穿过院子。在门外，瘦男人微微鞠躬，例行公事地说：“欢迎下次再来。”

　　“我还会来的。”叶克飞说，“我答应要和墨爷下棋。”

　　叶克飞还要再说话，瘦男人却一转身，迅速消失在门缝里。院门随即关闭，关得严严实实，仿佛从来没人进出。

　　叶克飞无声地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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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到芦苇巷的巷口，方哥带着几个保安迎上来，张北也在里面。

　　“可算出来了。”方哥说，“再晚一会儿，我就要报警。”

　　叶克飞说：“伙计们辛苦了。”

　　“没事就好。”张北说，“另外几个保安还在别处转悠，四处联络。”

　　方哥使个眼色，叶克飞跟他走到旁边。方哥问：“谈的怎么样？”

　　叶克飞说：“明棋被元朗抓走了。你知道元朗吗？”

　　“听说过，道上的一个大哥，势力一般。”方哥说，“有了目标就好办，我帮你问问。”方哥转身打手机。

　　张北走过来，问叶克飞：“找到人了？”

　　“明棋惹了道上的人。”

　　“那麻烦了。”张北有些发愁。

　　“没事。”



　　“你想怎么样？”张北说，“我觉得现在可以报警了。”

　　“你和方哥把其他伙计召集起来，回公司去。”

　　“你呢？”

　　“我找明棋。”

　　“你疯了。”张北说，“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不要紧，”叶克飞朝旁边看了看，保安们眼巴巴瞅着他，“人多了反而影响谈话，让人家以为我们去打架。我单独前往，表示诚意，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跟道上的人怎么谈啊？”张北有些消沉。

　　这时，方哥走了过来。张北识趣地转过身，走到保安们中间。

　　“有消息了？”叶克飞问。

　　方哥说：“联系到元朗手下的一个马仔，可惜他只是边缘人物，不知道元朗抓住明棋的事。但他能肯定的是，元朗今天没杀人。”

　　“能确定吗？”叶克飞兴奋起来。

　　“可以。”

　　“好，我去找元朗。”叶克飞说。

　　方哥看了看叶克飞，叶克飞目光坚毅，他决定的事，不会再更改了。而且方哥对叶克飞有了新的认识，今天晚上叶克飞空手闯芦苇巷，不仅毫发未损，而且得到了情报。

　　这不是一般的占便宜，这是相当占便宜！

　　虽然方哥不知道叶克飞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至少明白一点：这个年轻人有料，有大料！

　　方哥说：“克飞，我只提醒一句：墨爷是生意人，但元朗是匪帮。”

　　“都一样。”叶克飞笑了，“其实都是生意人。”

　　“保重。”方哥拍了拍叶克飞的肩膀。

　　“方哥，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叶克飞咧着嘴巴。

　　方哥也笑了。“那我祝你马到成功。”

　　叶克飞望着远方，凌晨4点，东边天空露出一道鱼肚白，风更凉了，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叶克飞说：“只要明棋活着，我就要把他救出来。”

　　其实道上也不是随随便便杀人的，杀人要有缘故，主要是为了利益。人命关天，假如一味滥杀，只会造成手下人的恐慌。大家出来混，求财是第一位，没有哪个人愿意跟着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闯荡，那样没有安全感，不仅白道会找麻烦，而且难保某一天，疯狂老大的黑手不会伸到自己脖子上。所以，无论多么凶残的大哥，也要给杀人找个恰当理由，用来服众。

　　元朗要杀明棋，自然有足够的理由，但他绝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知道：因为明棋搞了他的女人，所以才杀明棋。那对元朗是奇耻大辱。所以元朗一定要在明棋的尸体上，贴一个更好听的名号。

　　何况，元朗并不急于除掉明棋，因为明棋还有一点剩余价值，元朗要问明棋一些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六十九章　　赎罪（1）
明棋被关在一座仓库里。昨天半夜抓回来以后，两个家伙把明棋扔进仓库，再也没管他。

　　明棋蜷缩在墙角，慢慢缓了过来，睁开眼睛，两条胳膊酸痛难忍，被绳子紧紧勒在背后，这可不是玩SM，这是玩命。

　　四周昏暗，门缝隐约透进一缕亮光，明棋知道，现在已是第二天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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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嗓子里像着了火，肛门也是火辣辣的，上下两个出口不通气，实在痛苦难耐。

　　明棋尽力想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样也好，能减轻恐惧。

　　他重新闭起眼睛，双臂似乎折断了，骨头缝里酸麻刺痛，像无数玻璃渣在翻滚搅动。疼痛唤起了恐惧感，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他拼命喘息着，胸口憋闷难忍。

　　外面传来脚步声，明棋竖起耳朵仔细辨别。仓库门推开了，沉重的铁门打开后，出现了一个人影。明棋眯着眼睛，随后耷拉下脑袋，绝望地吸了几口气。来的人，当然是元朗。

　　元朗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站在明棋身旁，居高临下看着明棋，就像看着一条死狗。

　　元朗用脚尖踢了踢明棋，明棋仰起脸。

　　“元哥，对不起……给条活路吧……”明棋沙哑地说。

　　元朗蹲下来，额头那道伤疤微微痉挛着。他冷冷地盯着明棋。“你搞我的女人，昨天不是第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