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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宇瘫软在张厨师背上，眼睛闭着，呼吸很弱。张厨师不停地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从工地出来，张厨师沿着大街奔跑，终于发现一座公用电话，张厨师放下陈宇，冲了过去。

　　………………

　　午夜12点45分，张北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张北一惊，他的手机从没在这时候响过。对面床铺的叶克飞也被惊醒了。

　　张北哆嗦着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他的第一个本能反应：老爸出事了！

　　他刚刚接通，张厨师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小北！”

　　张北吁了口气。“爸，吓我一跳。怎么了？”

　　张厨师的声音从话筒冲出来：“明棋联系不上了！”

　　张北没听清：“明棋怎么了？”

　　“晚上出去以后，失踪了！”张厨师喊。

　　叶克飞迅速下床，走到张北身旁。张北继续和张厨师对话：“爸，你别急，明棋和谁出去了？”

　　“一个人。”张厨师嘶声说，“你去找他。我要送小宇去医院，他快不行了。”

　　张北的脑袋轰隆隆响着。“明棋去哪了？”

　　“不知道。”张厨师说，“小宇也不知道明棋去哪了。”

　　张北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这到哪里去找啊？他绝望地看着叶克飞。

　　叶克飞说：“让你爸先送小宇去医院，明棋的事，我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张北快急哭了，转脸对着话筒说，“爸，你先去医院吧。”

　　挂断手机，张北焦躁地在屋里徘徊。叶克飞静静坐在床铺上。他外表很静，头脑中却在急速旋转，像一阵风暴。

　　张北走到叶克飞面前，颤声说：“不行还是报警吧。”

　　“怎么对警察说？失踪四个小时？”叶克飞淡定地望着张北，“这件事，只能我们自己处理。”

　　“我也不想找警方，可是……”张北双手交叉用力握着，快要攥出油了。

　　叶克飞说：“把保安们集合起来。”

　　“啊？”张北一惊，“你想怎么样？”


（）
　　“开个会。”叶克飞说。

　　“今天晚上熊队长值班，他会找麻烦的。”张北紧张地说。

　　“熊丹云带着三个保安，留下来的，算上咱们一共七个。”叶克飞说着，站起身。

　　张北迟疑一下，说：“我看看熊丹云在大楼哪边，我去望风。”

　　叶克飞说：“不用怕他。”

　　张北说：“我不怕，可其他保安可能会有顾虑，熊丹云告到郭涛那里，会开除人的。”

　　叶克飞笑了。“熊丹云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为什么？”

　　“六一的募捐会快到了，郭涛不敢开除保安。”叶克飞说，“他来不及招聘，更来不及训练新人。”

　　“对啊，”张北一握拳头，“我去叫人！”
第六十五章　　组队（2）
张北冲进走廊，挨个儿敲门。保安们正在酣睡，突然被惊醒，各个神色慌张。几个行动快的先跑出来，却没看到熊队长，也没听到哨声，全都一脸茫然。

　　叶克飞站在走廊，朗声说：“我请大家帮个忙。”

　　“叶克飞，怎么了？”保安们围在叶克飞身旁。

　　“我有个兄弟出事了，我要找到他。”叶克飞说。

　　叶克飞在保安们心目中很有威信，虽然有时说话戏谑，但他有头脑，而且为人诚恳，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尿熊队长和郭主任，而且郭主任和熊队长拿他没办法，这是保安们最佩服的地方。

　　“叶克飞，你尽管说，怎么帮？”保安们呼应起来。

　　张北皱着眉头补充道：“那位朋友跟叶克飞十几年没见了，手上也没照片，只知道他叫明棋，今天晚上单独外出，突然就没消息了。”

　　保安们心头一凉，就算连夜去西凉的娱乐场所和车站翻腾，可重要信息完全没有，怎么找？

　　正在窃窃私语，楼下传来一声断喝：“你们干什么？”

　　保安们一惊，熊丹云出现了。熊丹云正在值班，忽然听到保安宿舍这边吵吵闹闹，带了个人跑过来察看，发现保安们集中在走廊，不知在商量什么，他脑子里那根弦儿顿时绷紧了。

　　“不睡觉瞎闹什么？”熊丹云厉声说。

　　叶克飞探身朝楼下看了看。“熊队长，我们有点事儿。”

　　“叶克飞，又是你！你他妈不想混了，越来越放肆！”熊丹云在楼下叫嚣，却不敢上来。

　　叶克飞淡定地说：“今天晚上我们没有值班任务，业余时间商量事情，有错吗？”

　　熊丹云呛了一下。叶克飞说得也没错，人家半夜三更聚在一起开神仙会，似乎没有触犯公司的哪条规章制度。

　　熊丹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立刻解散，回去睡觉，这是公司，不是你们自己家！”

　　张北忙说：“熊队长，我们不会影响工作的。”

　　“放屁，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熊丹云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叶克飞对熊丹云说：“所有后果我负责。”说完，转身面对保安们，“谁想回房间，现在就可以，我不会为难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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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安们一动不动。

　　叶克飞说：“那好，两个人一组，大家行动起来先上街。同时朝外打电话，把所有能联络到的人，都联络一遍，问问西凉市今天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个细节都要。”

　　叶克飞预计，每个保安至少能对外联络20个人，七个保安，便是140个，这些人再往外延伸，信息的收集将是几何倍数。江湖中，消息传递的速度超过想像，除非有人刻意掩藏，否则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情况万分紧急，叶克飞目前只能用这个最简单、也是最笨的办法，临时建立信息网络。他希望黎明之前，这张网能捕到一些东西，即使一粒灰尘也行。

　　保安们迅速行动起来。

　　熊丹云眼看局势失控，不由得气急败坏。他也有对外的联络通道，那就是郭涛。熊丹云在电话里向郭涛汇报：保安们有造反迹象，但他们要干什么，目前无法得知。

　　郭涛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叶克飞在发挥作用。

　　郭涛轻声笑着说：“让他们闹吧。”

　　“郭主任……”

　　“小熊，莫慌。”郭涛说，“他们可以自由活动。”

　　“可是叶克飞越来越放肆。”熊丹云急了，“这次出去七个保安！”

　　郭涛明白熊丹云的意思，熊丹云的地位受到严重挑衅。“小熊，你是队长，谁也翻不过天。”郭涛说。

　　“万一他们出事了怎么办？”熊丹云不安地说。

　　“那我会很难过的。”郭涛冷冷地说。
第六十五章　　组队（3）
熊丹云感觉郭涛的话里有一种可怕的情绪。

　　熊丹云并不想把事情弄大，毕竟他是直接的负责人，身为保安队长，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上面压下来，第一个完蛋的肯定是他。

　　“郭主任，你的意思是……不管这事了？”熊丹云需要一个明确指令。

　　“你先不要管。”

　　熊丹云迟疑地说：“叶克飞告诉我，如果出了事，他一个人负责。”

　　“好啊，我就喜欢敢作敢为的年轻人。”郭涛说着，打个呵欠。

　　“郭主任，如果他们明天早晨回不来，怎么办？”熊丹云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明天早晨还要训练吧？”郭涛问。

　　“是的。”

　　“到时候谁不到岗，就开除谁！”郭涛说。

　　“啊？”熊丹云一惊，“可我们来不及招募新人了。”

　　“哼，叶克飞以为我不敢开除保安，就想用这个要挟我们。他算错了。”郭涛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到底谁的手大。”

　　郭涛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这可能是除掉叶克飞的唯一希望。叶克飞自己犯了大错，不用郭涛亲自动手，公司会让他立刻走人。为了这个目的，即使找几个保安陪葬又怎样？

　　“小熊，招聘保安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自有办法。”说完，郭涛挂断了电话。

　　熊丹云举着手机呆呆站在院里。夜风有点凉，他感觉手指发麻，可能是刚才攥手机太用力，血液流通不畅。



　　熊丹云抬起头，望着茫茫夜空，天上几点星光透出冷冷的冰蓝色。熊丹云衷心祈祷：希望叶克飞在今天晚上遇到一个劫难。

　　可是，我为什么这么恨叶克飞？

　　因为他曾经把我摔了一个狗吃屎？还是因为他一次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收拾我？但这些都不是我恨他的主要原因。

　　我就是讨厌他，第一次见到他，就讨厌。这可能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微妙的感应。

　　叶克飞的光芒太锐利，让我浑身刺痒，和他站在一起，我会好自卑，感觉自己像个窝囊废。

　　郭涛一定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和郭涛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好男人。

　　想到这里，熊丹云心里平衡了许多，转身朝大楼走去。

　　……　……　……

　　……　……　……

　　叶克飞带六名保安离开旭辰公司，来到大街上。保安两人一组，一共分作三组。叶克飞则是孤身一人。

　　叶克飞发现有个保安始终没说过话，看起来心事重重。那人姓方，比其他人大几岁，以前在江湖上混过，结婚后安定下来，找了保安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方哥，你有事吧？”叶克飞问道。

　　方保安平时沉默寡言，不太搭理人，但和叶克飞关系不错。方保安给叶克飞使个眼色，叶克飞跟他走到街边。

　　方哥直接说道：“克飞，其实我刚才就想起一个人。”

　　“谁？”叶克飞问。

　　“你急着找你那位朋友，最快的办法，就是先找到这个人。”方保安低声说。“我以前听过他的传闻，但我从来没见过他。”

　　叶克飞的眼睛亮了亮，笑着说：“方哥，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方哥没笑，面色凝重。“找这个人很麻烦，一时半刻很难见到，可你的事又太急。”

　　叶克飞望着方保安。“这个人是谁？有什么麻烦？”

　　“想见他，要带够钱，而且要预约，要等时间。”

　　“如果这三样都没有呢？”叶克飞静静地问。

　　“硬闯。”方哥侧过脸，看着夜幕深处。“但那是死路一条。”

　　叶克飞沉默片刻。“看来只能硬闯了。”

　　“是。这就是问题。”方哥直视叶克飞，“所以我刚才没有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对你有多重要——重要到，你可以去送死。”

　　“我可以。”叶克飞淡定地说，“那个人是谁？”

　　“墨爷。芦苇巷的墨爷。”方哥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十六章　　闯死路（1）
叶克飞与方哥谈过话，转身对保安们说：“情况有变化，大家回公司吧。”

　　保安们一惊，还没开始行动就取消了？

　　张北急着问：“叶克飞，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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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克飞说：“你不要问。大家请回吧，明天早晨公司还有训练。”

　　保安们刚才看到叶克飞和方哥谈了话，却不知谈的是什么，也不好问，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方哥上前两步，说：“克飞，我们不能走。”

　　“方哥，我这就去找人，你带大家回去。”叶克飞说。

　　“我们这边多一手准备，按原计划办，继续往外打电话联络。”方哥凑近几步，压低嗓音对叶克飞说，“我悄悄把大家领到芦苇巷附近，你去办你的事。我们等你到凌晨4点，如果你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

　　叶克飞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但他对方哥说：“你们绝不能进去。”

　　“那你怎么办？”方哥问。

　　“既然是死路，我要出不来，你们闯进去也没用。”叶克飞说。

　　“那我报警。”方哥神色凝重，“如果你困在里面，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凌晨4点。”

　　“一言为定。”叶克飞说。

　　方哥看了看手表。“出发吧。现在是1点55分。”

　　……　……　……

　　……　……　……

　　芦苇巷看不到尽头。叶克飞走进巷口，头顶忽然出现一轮月亮，苍白肿胀，朦胧的月光洒在脚边。巷子两旁竖立着高大围墙，阴影堆积，随着月亮的缓缓移动，阴影如同黏稠的液体流淌着。

　　前面出现了房屋，倾斜的屋脊反射淡淡月光，一层青灰色雾气缭绕在上空，四周没有虫鸣，更没有人声，一扇扇黑洞洞的窗户像死人眼窝，瞪着叶克飞。

　　叶克飞忽然想起，当年在莽村小学上学的时候，他第一次去宋先生家，遇到了宋先生的父亲宋瘫子。宋瘫子躺在炕上，面前的小桌上有副象棋残局。

　　宋瘫子看到叶克飞，似乎有些惊讶，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能解开这个残局吗？

　　叶克飞摇摇头：我不会下棋。

　　宋瘫子问：你想不想学棋？

　　叶克飞说：想学。

　　宋瘫子笑了：你一定能解开这个残局。这个残局叫作“单骑救主”。

　　叶克飞一脸茫然。

　　宋瘫子还要说话，宋先生忽然在外面喊叶克飞，叶克飞只好转过身去，宋瘫子却叫住他，问道：

　　你知道死是怎么回事？

　　叶克飞一惊，认定这老头疯了。

　　宋瘫子自顾自说下去：人死了以后，就是在巷子里来回奔跑，永远不能停止。一人一条巷子，到处是灰蓝色的光，歪歪扭扭的房屋排在周围，你就在巷子两边来回跑，一秒钟都不能停。

　　此时此刻，叶克飞踏入芦苇巷，突然想起了宋瘫子当年说过的话。

　　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回荡在耳畔。叶克飞淡淡地笑一笑，他并不恐惧。

　　叶克飞继续朝前走。虽然他不知道墨爷住在哪间房子，但他感觉到，他已经被监控了，似乎有一双双眼睛隐藏在门缝、窗户、屋脊后面。

　　头顶的月光被云层遮蔽，芦苇巷更加深暗，雾气里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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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克飞的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看到地上有只死鸟，抬脚跨过。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扇门忽然打开，吱咛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凄厉。
第六十六章　　闯死路（2）
木门响过之后，两个人影出现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叶克飞眯起眼睛，看出来那是一男一女。

　　随即，男人的手里亮起一盏灯笼，橙色的纱灯，烛光飘摇，地上一轮影子晃动着，如水中的涟漪。叶克飞觉得好笑，莫非时光穿梭，自己回到了民国？

　　瘦男人瞪着贪婪的小眼睛，而他身旁那个女人，忽然发出咩咩笑声。

　　男人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上夹着香烟，不停地吸着。叶克飞看清他的脸，苍白的面颊皱成一团，辨别不出年龄。

　　男人跨过台阶，一边吸烟，一边流着口水，口水淌到胸襟上。

　　“你走错路了。”瘦男人说。

　　“借个道。”叶克飞说。

　　“前面是死胡同，过不去的。”瘦男人耐心地劝告。

　　“那就翻墙过去。”叶克飞说。

　　瘦男人微微一怔，看来这年轻人有备而来。他把香烟衔在嘴角，用尖锐的指甲抠了抠鼻孔，他的指甲熏成了枯黄｜色，像生锈的剃须刀片。

　　瘦男人上下打量叶克飞。他们之间距离六米，头顶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叶克飞说：“我想打听一个人。”

　　“说说看。”

　　“我找墨爷。”

　　瘦男人笑了，却没说话。

　　“我找墨爷谈生意。”

　　“小店打烊了，”瘦男人看了看夜空，“半夜三更的，大大们明天还上班呢。”

　　“有急事。”叶克飞往前迈了两步。

　　瘦男人立刻扭过脸，盯着叶克飞。“这里不是医院，不出急诊。”

　　“我要见到墨爷。”

　　“凭什么？

　　叶克飞沉默了。他两手空空，这是现实问题。

　　“凭我这条命。”叶克飞说。他并非一无所有。

　　“你的命？”瘦男人笑得很开心，面貌却更丑，脸上的瘦肉挤作一团，像没蒸熟的包子，干巴巴的。

　　他们对话的时候，旁边那个瘦女人始终没有开口，也没看他们，只是微微仰脸，像个傻大姐似的望着天空。只是，她偶尔会发出咩咩的笑声。

　　瘦男人笑够了，问道：“你的命值多少钱？”

　　“我要见到墨爷，由他估价。”



　　“你这么想见到墨爷？””

　　“是的。”

　　“不能和我先谈谈吗？”

　　“没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记得一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叶克飞的话音刚落，那个瘦女人突然向前一纵，手中多了一把两尺长的刀子。

　　刀锋劈向叶克飞的脸庞，叶克飞侧身避开，女人的第二刀随后跟进，砍向叶克飞的后背，叶克飞再次闪过。女人反手握刀，第三刀划向叶克飞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