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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柱子嘴角抽了抽，忍住了要动手的冲动，道：“咸鸭蛋呢，我瞧瞧……”
　　招弟这才将钱收了起来，从床底下把罐子小心的拖了出来，打开了。
　　凌柱子一看，还真的吃了一惊，道：“这么多？有多少个？！”
　　“这里头还有一百来个，里面还有几个坛子，一个坛里也有一两百个……”凌霜接话道。这个招弟是不知道的。
　　“你们两个倒腾还能倒腾这么多来？！”凌柱子还真讶然了，道：“这么长时间怎么瞒住家里的，这鸭蛋进出，这坛子新买的吧，进进出出的，家里没人知道？！”
　　招弟得意的道：“哼，我这点本事没有还怎么做这件事……”
　　得，又揽事了。凌霜哭笑不得。这揽事可不是揽功，揽着急了又招一顿打，何苦来哉。


第531章　纵容
　　凌霜便笑道：“偷偷弄的。”
　　“对啊，霜儿这个小可怜没爹没娘的一个人住在这黑不隆咚的地方，与老母猪作伴，平常也没人进来瞅她，我在这藏点东西，谁能知道？！”招弟道。
　　凌霜真是没法说，招弟这性子，说话真的太噎人了。
　　凌柱子果然被噎了一下，悻悻的道：“哪里就小可怜了……”
　　说罢倒对凌霜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想到你这孩子主意也大……”
　　“这也是被逼急了没办法，”凌霜道：“总不能送招弟真去米家……”
　　凌柱子沉默了一会，道：“二伯领你这份情，多谢你。”
　　凌霜只是点点头，并不居功。
　　“以后我跟着你去县城卖鸭蛋，”凌柱子道。
　　“多此一举。”招弟道。
　　凌霜道：“二伯去也好，不然我都不放心她一个人跑来跑去的，现在外面挺乱的。”
　　招弟还不大乐意，她爹跟着，以后有多少进出项，只怕都瞒不住他了，她便道：“跟着可以，但是卖鸭蛋，看我的，你不能管我太多。”
　　凌柱子额上的青筋也在跳了，估计觉得这孩子真是欠揍的很。
　　有些孩子揍着就老实了，偏偏招弟从小打到大，就没打服过她。
　　凌柱子忍，道：“行。”
　　凌柱子出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凌春根回来了，看到桌子上的菜汤里竟然饼子沫沫，一时之间愣了愣，待弄清楚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凌春根看招弟和凌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爹。”凌春根吃不下了，放下碗道：“这钱莫不是偷的吧？咸鸭蛋？她们两个哪里来的本钱？！”
　　“我给的……”凌老头头都不抬的喝着汤水，道：“以后你们给我记住了，她们的本钱是我给的，谁要是敢胳膊肘往外拐，在外面瞎说，我就将他扫地出门。一家人要同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懂吗？！”
　　凌春根不吱声了，悻悻的应了一声。
　　“你们也得记住了，”凌老头道。
　　众人都纷纷应了是，这顿饭，各人吃的心情都挺复杂的。
　　凌春根回了屋，还是有点不放心，道：“我得去跟爹说一声。”
　　何桂花拉住他，压低声音道：“怎么说？！公爹显然是向着霜儿和招弟的。你一说，倒显得咱们不大度，不向着家里。本来公爹就对我们不说话很不满意了，为了送人去米家换粮食的事，公爹嘴上虽不说，但是很不高兴的。你看他，他很疼招弟的……几乎算得上纵容了，”
　　“可也不能这么胡闹啊，”凌春根说着，却没再坚持去。
　　何桂花道：“咱们任劳任怨的干活，还是落了埋怨，我只是心疼孩子才没吱声的，公爹和婆婆倒是对咱们不满了……老二家的这么能作，天天骂天骂地的，婆婆也不咋说她，心里其实很疼她，说她识大体……可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自个儿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芳儿听的真真的，看何桂花哭了，心疼的拉住了她的手。
　　凌春根半晌无言，讷讷道：“爹向来疼柱子的……”


第532章　倔强
　　“就咱们爹不疼娘不爱的，”何桂花抹泪道：“如今那霜儿也是个会作妖的，那招弟向来强梁，不定在外面生出什么事来连累咱们。可是连说也是不能说的，没瞧见公爹疼着她们两个吗？！芳儿比招弟哪里差了？招弟那性子，我看是个反骨头，打都打不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投生来的种，自来家里就没出生这样的人……”
　　凌春根道：“爹都说了，本钱是他出的，这个事就只能是这样……”
　　“不这样还能咋样？！”何桂花声音更低了。
　　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爹，又看看娘，沉默着。
　　第二天一早，何柱子与马家告了假，便背着箩筐跟着招弟到县城去了，去之前凌霜拉住她对她悄悄的道：“多看点眼色，县城说大也不大，若是有哪家办喜事，白事的，你留意一二，记在心里，打听打听也是好的……”
　　“干嘛？！”招弟来了兴致。
　　“若遇红事，卖红蜡烛，白事就卖白蜡烛，”凌霜道：“这蜡烛寻常时候，就算是城里人也舍不得天天点，都点灯油呢，也就只有这两种时候能卖点子钱……”
　　招弟眼睛滴溜溜的转，道：“成，我多留意留意吧……”
　　“要特别注意那户人家主事的人是谁，若是遇着不管事的，你也卖不出去，白搭，”凌霜道：“在城里不要与人起冲突，哪怕卑微一点，做生意最忌讳强梁，明白吗？！穿街走巷不容易，以后时日长了，看多了人，也就学会了眉高眼低，财源也就来了……”
　　这事招弟自然深深的记在心里了，乐滋滋的走的。
　　凌柱子看招弟走这么长的路，一声不吭的，也不叫苦，又见她衣衫短薄，瘦小可怜，便忍不住心酸，道：“早几年，你大姑的银两还值钱的时候，咱们家还是过过几年好日子的，如今却……亏着你了，你可怨爹？！”
　　“不怨爹，”招弟道。
　　“怨你娘？！”凌柱子道。
　　招弟不吱声了。
　　凌柱子道：“你娘虽偏心弟弟，但是对你，也不差……”
　　“是不差，与对那老母猪差不多吧。”招弟道。
　　凌柱子被噎的不轻，道：“你这孩子，人与猪能比吗？！”
　　“是不能比，猪能换来几袋粮食，人不能，只能换一两麻袋粮食，连一亩地也换不回来。”招弟道。
　　凌柱子道：“你还能不能好好与爹说话了……”
　　“你要是替娘说话，我们就没话可说了，”招弟道。
　　凌柱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等你以后成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成婚？！跟傻子成亲啊？！”招弟怼道。
　　这孩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跟她娘一样，说话跟火药似的。
　　“家里没吃的，这才走到这一步的，闺女，以后这事能不能别提了，你挣这几十文钱也不容易，但好歹咱家也有了希望不是，你就别记恨了，”凌柱子道：“你娘也不容易。”
　　招弟却扭开了头，满眼都是倔强和不服，还有暗藏的委屈，眼眶渐渐红了，手也握成了拳头，被冻的红通通的。


第533章　低头
　　“你这孩子，女生男志，太强梁，不是好事啊，”凌柱子喃喃道：“尤其是在这个世道。”若学不会低头，是会吃亏的。
　　可是凌柱子很快发现，招弟不是不会低头。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招弟笑眯眯的与小酒馆老板打招呼，低眉顺眼的，小意奉承着小老板，那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说，但一涉及到人家要还价，她便咬死了不动，人家说急了，她也不急，反而不住说，小本生意，实在还不了价，还不了价……
　　到最后小老板没脾气了，还是照价三文一个，买了五十个过去。
　　喝点小酒的都有几个小钱，花五文买一个咸鸭蛋下酒，倒也另有一番滋味，小老板还能赚个两文，倒也不亏。
　　小老板付了钱，笑着道：“你这小子，倒是会做生意……”
　　“家里真传，真传，”招弟笑眯眯的道。
　　小老板乐了，看了看凌柱子，道：“得这位的真传？这一位可是真人不露相啊，一言不发呐……”
　　说的凌柱子脸都胀红了。
　　招弟数好了钱，便串的紧紧的，十分有经验的样子，放进了筐子底部去了，这样紧紧扎起来，不会发生铜钱相撞的声音引人注意。
　　然后是穿街走巷子的叫卖，声音很高，走的过程中，她简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到老人叫叔，见到中年见哥，见到少年叫小哥，什么婶儿，爷，奶……叫的比对家里人都亲。
　　“……”凌柱子真的是长见识了，反正心情是挺复杂的。
　　她不光叫人亲热，甚至还要打听人家附近有啥稀罕事，旁人说什么，她都能应对有道。
　　凌柱子本来是急着回去呢，结果因为心情太复杂，只听见她这么唠嗑，就到傍晚了，现在赶回真的来不及了。
　　他正愁着呢，却发现咸鸭蛋都卖光了，他惊呆了，这个丫头，竟然在聊天的功夫中，还把咸鸭蛋都给卖光了，这一心二用的本事，钱是一文都没少收……
　　凌柱子神魂天外的跟着她走到了客栈，是一家破旧的小客栈，没什么客人，那老板一瞅见她，便道：“来了？！还是住马棚？！”
　　招弟道：“是啊，这一次带上我爹，你看我给你三文咋样，我爹能帮你把水给挑满了，你给便宜我一文呗……”
　　那老板乐的不行，道：“你这小子，真是会使你爹，行，三文就三文。”
　　他有点哭笑不得的，道：“拿个扫把，帮我打扫马棚去……”
　　招弟拎了扫把，唉了一声就利索的去了，还不忘支使凌柱子，道：“爹，去挑水，晚上咱父子两下脚处就靠你了……”
　　凌柱子去挑水，招弟打扫利索的很，一点也不像在家里的懒惰。
　　忙到晚上，招弟吃了点老板家客人吃剩的饭菜，父子二人吃了，凌柱子窝在马棚里，极度复杂的道：“……你……”你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人家以为你是男孩子？”
　　“对啊，”招弟理所当然的道：“女儿家在外招摇，人家能让我进来？！”


第534章　心酸
　　她这假小子样子，确实是像男孩子。
　　凌柱子无语道：“在家里，也没见你这么肯干活……”
　　“那可不一样，家里人多着呢，我要干习惯了，下次的事就全是我的，”招弟道。
　　“偷奸耍滑！”凌柱子叹气，也不知道是骂她，还是夸她。
　　招弟窝到温暖处去睡了。也不讲究，弄点稻草就盖上。
　　凌柱子却辗转反侧，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夜深之时，听着外面的风声，有一种识不清自己女儿的感觉。
　　自豪的同时，又有点心酸。
　　这一夜虽然心情复杂，但好歹并没有冻着，迷迷糊糊的也就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招弟就起来了，勤快的帮着老板扫院子，清洗锅灶。
　　那老板到底有点喜欢这个小伙子的意思，便给了招弟两个饼子，道：“跟你爹一并分着吃吧，早早家去，下次若来，还住我这。”
　　“多谢了，”招弟笑着接了过来，十分不客气。
　　凌柱子跟着她出来，看着她并不肯真的将饼子吃了，只小心的放到了筐子里，心里怪难受的，道：“人家给食物你怎么就接了？也不知道客气一回，推让一番也是好的……”
　　招弟道：“人家收留咱们住马棚，你觉得是为了想赚钱，还是因为别的……”
　　凌柱子竟无言以对。
　　“是因为我的歪缠，有点同情的成分，现在却有点熟悉了，”招弟道：“好不容易才让他喜欢我这机灵劲，却与他生分，反而对人家不尊重，给我的好意我都记着，以后再还便是，这饼子自然不好客气。”
　　“你这丫头还挺通透，”凌柱子已经无话可说了。
　　招弟道：“待以后生活好了，我再送他几个咸鸭蛋尝尝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下还是解决家里的吃喝问题再说，暂时顾不上回报了，我可不是傻爹你，自己不吃不喝，都先报恩，报恩是生活好了以后的事，你啊，还是先顾着老婆孩子吧……不然爷就说你傻呢，被我娘吃的死死的。”
　　凌柱子道：“行了，我还越说越来劲了，走吧，回家。对，还得去买鸭蛋……”
　　招弟心说，买什么鸭蛋，鸭蛋的来处她都说不好呢，反正凌霜身上有秘密这一事，她是不会告诉凌柱子的。
　　“不用买，霜儿说了，这咸鸭蛋好模仿的很，若是买多了腌上了，最后卖不动了，还不是砸自个儿手里，等家里的卖光了再说吧，”招弟道。
　　凌柱子一想也是，便道：“那就回家。”
　　“我得去买些粮食，”招弟道：“出来的时候霜儿说了，要花一半的钱买粮食回去。挣了钱不给家人吃饱饭，就不是人了。”
　　“你说你还有理了，”凌柱子有点心疼的道：“一半的钱，要花一半出去啊？！”
　　“对啊，”招弟道：“走吧，走快点。”
　　到了粮店，凌柱子问了一下现在的粮价，心疼的直抽抽，那小二也不咋理他们，见他们一副穷酸相，便一副防贼一样的眼神一直盯着他们，下巴都要抬到头上去了。


第535章　嗓门
　　招弟也不在意，问凌柱子道：“爹，买点细粮吧……”
　　“米都十四文一斤了，太贵了，就买点黑面算了，黑面还算便宜，才六文，现在这物价，真是太贵了，以往黑面，一两文一斤的……”凌柱子道。
　　小二冷笑道：“这价格也不知道哪一年的价了，买不买，要买快买。”
　　招弟瞪他一眼，心中盘算着，卖了三百文，一半就是一百五十文，昨晚花了三文，一百四十七文能买多少米搭配黑面，琢磨了一下，便道：“要五斤米，十斤黑面，能不能便宜点。”
　　“不能，”小二道。
　　招弟有点生气，见他过来便对着他耳朵大吼道：“那你别少秤，少了秤，我把你店砸了……”
　　小二吓了一大跳，脑子都要被吼聋了，又气又胀的脸通红的，道：“谁少你秤？要说就说，别瞎吼，要不买明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招弟还想说什么，凌柱子却是怯懦的不想惹事，便道：“那快称了，你也少说两句。”
　　称了五斤米，十斤黑面，小二道：“一百三十文，一文不能少！”
　　招弟将铜钱放他手里一放，那店小二差点没被这么多铜钱给压死，一时气的不成，瞪着招弟。
　　招弟道：“仔细数数，数错了赖我没给足我可不依……”
　　小二郁闷的很，心道哪里来的大嗓门，这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他倒也没多说，数了数，便对上了数，也不理会招弟了。
　　凌柱子将米和黑面仔细的用布口袋装着放在了筐子里，只十五斤，还真不算重，真正重的也就是铜钱的份量，让凌柱子心中略微欢喜。
　　往回走的时候，脚步略轻盈了些。
　　“还剩一百六十七文钱，”凌柱子叹道：“要省着花了，粮价还得涨，哎，再这样下去，这天不给人活路，人也活不下去了，没收成可不是办法。这一场天旱，将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掏空了，没家底的人家，卖儿卖女的家里也不剩什么了，棉衣棉被都当了……”
　　招弟听了也没怎么入心，只是暗暗的为挣到的钱高兴儿。
　　她寻思着虽说爹知道了她挣了多少钱，但她依旧可以要为买鸭蛋为由将钱给留下来。总之是不能交给娘的。
　　到了娘手里，以后就到了她手里了。这一点，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虽然也疼弟弟，但是娘这么偏心，无视她的劳作挣来的钱，全留给弟弟，她定是不依的。
　　招弟很乐观，反正她会争取自己的利益，家里的东西和疼爱，她是不想，也是天然不可能比得上弟弟们的，然而她自个儿挣的，她就不信了，她娘还能全要去，到时候叫爷怼她，看她可有脸。
　　招弟想到此，便有些兴奋。
　　而此时的凌霜正惹着一身的鸡毛呢。
　　也不知道芳儿跟村里的丫头们说了什么，话很快被这些事多的嘴传到了钱婆子耳朵里去了。
　　凌霜都特别无语，丫头多的地方，果然多是非，尤其是这群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严重性的村姑们。


第536章　偷盗
　　一个偷盗的罪名下来，她无法刷洗清的话可能要丢掉性命的。
　　而她更不知道芳儿，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完全不知道轻重，能将昨天爷爷分明交代好的事给说出去。
　　她图什么？！
　　这个时代，哪怕是个穷人，也是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的，同气连枝，古有连坐罪名，倘若她真的被安了偷盗之罪，凌家一家人全部都得被坐累……
　　她看着躲在人群中低着头的芳儿，眼神有点冷，芳儿不算小了，这个年纪，或许早就不是不知轻重能解释的清的事了。
　　哎，失策，为了几斤粮食，把自己搭了上来，弄的现在嫌疑很大。
　　都说穷就是罪，真是他娘的操淡。
　　钱婆子正在破口大骂，道：“我道庄子上怎么少了铜钱，原来是你偷了，好呀，同一个村子里，倒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