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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低的也只有格局了。
　　她的出身，让她难讨她所处的环境中人喜欢。但其实细想一番，除了出身以外，石姨娘就真的这么低贱难以直视吗？！
　　秋菊有点难受。
　　做为丫头，又能比石姨娘高贵到哪儿去，都不过是低等人罢了。
　　她眼泪包包的，上前探了探石姨娘的鼻息，道：“去了……”
　　婆子们松了一口气，道：“回去复老太太的差事吧。”
　　“哎，可怜呐，被女儿背叛，如今落得这般的下场，这母女二人，哎，”一个婆子喃喃道：“……何苦来哉呢！”
　　当初为了进这座府邸有多疯狂，如今就有多讽刺。
　　秋菊看着婆子们将石姨娘用草席一卷，就往府外去，只怕死后连个葬身之处也不会有了……
　　心中不忍，从怀里掏了掏，对几个婆子道：“好歹是体面了半辈子的人，几位妈妈拿去，好歹给副棺木埋了罢，总不好曝于荒野……”
　　几个婆子应了，接了钱，道：“秋菊姑娘心善。”
　　石姨娘院中竟是一片哭声，也不知哀泣主子多，还是哀泣自己的下场多。
　　秋菊收了泪，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却淡淡的，仿佛死的只是一条狗。
　　秋菊心都凉了。
　　老太太收拾了收拾，便进宫了。
　　她很顺利的就到了显德殿。
　　如今俞皇后已经在此面见大臣，批复折子了，所以老太太来的很快。
　　她将石姨娘已经西去的消息递了上去，又给长宁侯申冤。
　　留月道：“早猜到这老太太该来了，果然来的快。这是想催娘娘放了长宁侯呢。”
　　“放吧，拿着谕旨去，”俞皇后道：“我便不见这老太太了。省得腻歪，在兄长回来之前，还需要长宁侯帮我稳住局势。他也算是一颗柱子和定心丸。”
　　“是。”留月拿了旨意便出去了。
　　老太太早等的着急，见到留月忙上前道：“姑姑，娘娘宣见吗？！”
　　“娘娘在批复折子，今日无空见老太太了，”留月笑道：“但给了谕旨，老太太随我去接长宁侯吧……”
　　老太太一时大喜，道：“多谢娘娘恩德。”
　　“本就无实证之事，早就该放出来了，只是事情一多，倒没顾得上，还请老太太和侯爷要见谅了……”留月道。
　　“姑姑客气了！”老太太喜道：“正值多事之秋，娘娘忙一些没顾得上是应当的……”
　　留月便让宫人扶了老太太，一同去大理寺了。
　　俞惊凤放下折子，进了内室。
　　宣帝便一直看着她，眼神多少有点复杂，见俞惊凤端了一碗药来，倒怔了一怔。
　　“喝吧……”俞惊凤道。
　　宣帝没有犹豫，一抿而尽。
　　俞皇后淡淡的道：“就不怕是毒药？！”
　　“不怕，”宣帝咳道：“你现在还需要我，不会让我死的。”


第461章　是谁
　　“这不是毒药，是续命的药，是狼人一族的密药，”俞惊凤道：“你不能死，我也不能让你死……”
　　宣帝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权势？！”
　　俞皇后只是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宣帝终归是宣帝，哪怕再情深，到了这种无力的时候，永远还是权势为先，想到的更深层的东西。
　　宣帝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如今他体弱，自然想到了更多更多的可能性的阴谋。
　　“朕应该谢谢皇后？！”宣帝茫然而复杂的看着她，道：“以往朕从不知道，皇后的政治格局并不低，如此复杂局面，皇后举重若轻，小皇子们都没了，皇后没了倚仗，也照样稳住了局势，手段令朕惊讶，韩相国，唐昧，加上长宁侯，三足平衡，待俞将军入京，这局势便成鼎，再无人可以撼动了，你就可以彻底的拿下京城，俞将军还能帮你讨伐陈王……”
　　“然后呢？！”俞皇后淡淡的道：“我做女皇？！”
　　宣帝一噎，怔怔的看着她。
　　“我知道最近外面有些流言，说你是疯皇帝，说我是假慈悲，嘴上念佛，手上杀人……”俞皇后道：“你是信了吗？！”
　　宣帝怔怔的，他似乎看不懂俞皇后了。
　　明明如此之近，却仿佛咫尺天涯，心隔的很远很远。
　　她的面容，也如她脸上的这层面纱，看不清，唯余那双眼睛，依旧不染世俗，清丽脱俗，度于红尘之外，仿佛从来不为权势所迷。
　　他竟不知是他看不清，还是看错了，抑或是，他就从来没有看清过皇后。
　　他也不想怀疑，可是如今的发展，太顺了。顺到他曾以为皇后持不住，他们夫妻二人会与这京城共殉城，或者是她来求助自己解决问题，然而，她一个人撑的太好了，仿佛一个勇士，完全不需要他。
　　他甚至不知道他存在，或是不存在，还有什么要紧的。
　　俞皇后也只是这么一说，似乎早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
　　“皇后，”宣帝喃喃道：“你告诉我，你救我，是因为你需要我，还是单纯的不想我死？！”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放任你死，朝局不允许，而他有朝一日，也会怨我……”俞皇后道。
　　宣帝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道：“谁？！你说谁？！”
　　俞皇后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对老内侍道：“这个药，一天一遍，盯着陛下喝下，别忘记了……”
　　老内侍忙接了过来，道：“是，老奴一定亲自喂药给陛下，绝不懈怠！”
　　俞皇后淡淡的道：“这药喝下，虽不能彻底拔除毒性，然而，却能延续性命，以后只要好好保养，便无妨碍了……”
　　宣帝却没有听得进去，坚持的道：“皇后，你为何不说话？！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说的是谁……”
　　俞皇后却满眼冷漠。
　　“你安排好这一切，是为了谁？！”宣帝偏执的咳了起来，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朝政才救我？！我要知道答案，你若只是为了朝政，还不如放任我死也罢了……”


第462章　空
　　俞皇后并没有再回答的意思。
　　她的态度，让宣帝有点崩溃，她救了自己，延续了他的生命，却在心理上如此的折磨于他。
　　宣帝有点恍惚，道：“你想做女皇？！不，你不是这种性子的人，倘若你是，当初就不会出宫，你为什么回来的？！是为了谁才回来的，告诉我……皇后你回答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俞皇后本欲走的，却停了脚步，道：“你又起疑心了……”
　　“云楼，你的性格能将一切关系弄糟，”俞皇后淡淡的道：“你真的做到了孤家寡人，你看看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你永远怀疑一切。”
　　宣帝呆呆的。心中很是酸涩，多少年了，她没有当他面主动提及过他的名字。
　　云楼。
　　俞皇后很平静，语气中没有怨憎，她淡淡的道：“你与亲人皆不睦，他们固然有责任，你就没有吗？！”
　　宣帝心中酸涩的厉害，这些年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感觉既悲又怒又凉。
　　“往事已矣，你却非要捡起，太后，长公主，后妃，儿子全算计你，所以你才想起我的好来，你问我救你是为了朝局还是为了你，我也想问问你，你呢？！”俞皇后的语气极平静，然而却冰冷刺骨，听之惊心，“你呢？！是因为六亲无望，才想起我，还是单单怀念着往事的美好？！如若在你心里真有份量，当年又怎么会轻意背弃！”
　　俞皇后直视着他的眼神。
　　他们自那件事发生后，时隔十七年，再一次讨论起那个话题。
　　宣帝仿佛晴天被打了一个霹雳。
　　俞皇后的眼神里没有怨愤，只有平静，灰一般的平静，“你对我好，弥补我，是为了我，还是你自己，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十分，也有七分是为了弥补你自己的遗憾，而不是全然为我……所以我们两个，都一样。”
　　一股苦意漫延至宣帝嘴里，透到四肢百骸，他被这一锤子狠狠的敲蒙了。
　　他喘着气，脑子里嗡嗡一片，无力挣扎着，像个无力的孩童无助极了，徒劳的陷入这个漩涡里，脆弱击倒了他，让他变得更加衰弱。
　　他竟不敢再直视俞皇后的眼睛，躲避了般的闭上了眼睛。
　　她眼中的空，让他无地自容和害怕。
　　恐惧去深想那些问题。
　　俞皇后道：“好好活着吧，过去的已然过去，新的时代开始了。你会知道的，也会看到的……”
　　俞皇后出去了。
　　宣帝却眼中挣扎出一滴泪来，哽咽住了。
　　拷问自己的内心，他何尝不是如皇后所说，并非有多少爱……
　　他不敢问，在她心里，是不是在当年，她就已经舍弃了对他的爱。
　　他是个狠心的人，她又何尝不是，她对她自己那么狠……
　　老内侍恨不得缩成一个鹌鹑，在这两个最有权势的帝后之间，恨不得完全不存在实体，生怕成了炮灰。
　　俞皇后出来了，留月也回来了，道：“娘娘喂陛下喝过药了吗？！”
　　“嗯。”俞皇后应了。
　　“那，告诉他太子的事了吗？！”留月道。


第463章　俞卫国
　　俞皇后略有点无力，良久，才喃喃道：“还没说，现在的他，还不配知道深儿活着的消息。”
　　留月一叹。
　　娘娘若非良善，以及为了昭贤太子不遗憾，只怕根本不会理会宣帝会不会死。压根都不会出手。
　　然而，宣帝却还疑心她为他续命是为了朝局。
　　多讽刺。
　　本性难移，有些人相爱，却永远没办法相处共存。一想竟觉有点悲哀。
　　“长宁侯放回去了吗？！”俞皇后根本不会为宣帝的怀疑而再有半分的伤心了，只一秒便进入掌权模式。
　　“领了旨意回去了，明日便能复命掌兵，”留月道。
　　“该准备讨逆事宜了，”俞皇后道：“待兄长一入京，立即剿杀陈王一党！”
　　留月应了，俞皇后又不放心的道：“霜儿到哪儿了？！何时能到？！”
　　“若无意外，明日便能到了，只是她身子不便，恐有延迟，”留月道：“昨日接到信就出发了，想来最迟也是后日，杜家村离这并不远。”
　　俞皇后点了点头，有点挂心。
　　“朝中人心思浮，若无储君，就算是韩相国得了旨意的，也不一定会臣服娘娘，”留月道：“陛下给他的旨意前提是有小皇子，然而诸小皇子都被陈王杀尽了，这个陈王，还真是狠。”
　　“我知，所以，兄长才需要尽快进京！”俞皇后道：“陛下没殡天，谁敢反？！就算是韩相国有异心，也得在陛下殡天以后才敢迎立陈王……”
　　“陈王太过狠绝，弄的现在除了他，朝中诸臣别无他选了……”留月道。
　　“没有嫡支，宗室之中尚还有庶支，高祖皇帝的后裔，并非只有这嫡脉一支，”俞皇后道：“就算出了五服，也是一脉同宗，你放出消息去，说要寻找这些后裔，以延续高祖之宗业，乱乱他们的心神，搅乱这一池水，也足够他们思量一些事情和时日的了……”
　　“是，众大臣的眼睛放到这件事上去，倒不会有人再注意到凌姑娘的事……”留月应声去了。
　　风声一放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些还在京中的高祖后裔一个个的都激动起来，有些到处找同宗的，找分支前的家谱的，一个个的比谁都急。
　　似乎此时争个谁近谁疏，是最要紧之事。
　　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去了。
　　以为俞皇后是要挑一个人嗣立为太子了……
　　一些思虑的人心也都稍定了定，打算看看情势再说。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俞卫国先进京了。
　　“俞将军回京！”
　　此消息一出，京城一片哗然，仿佛被震住了神魂。都沸腾了起来。
　　镇守边关，如国魂一般的人物回了京，就几乎稳固了俞皇后的位置。
　　这等栋梁国柱一般的人物一回来，这京中的局势便稳若泰山了。
　　朝中诸臣谁都没料到俞卫国竟然回了京，有些人不知他是奉旨进京的，还拦在外质疑了他，当俞卫国一拿出密旨，他们便明白，原来是宣帝早有准备。
　　整个京城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一般。一扫死气。


第464章　相见
　　进宫，俞卫国先去拜见宣帝。
　　宣帝看到他，有点恍然，什么都没说，只道：“皇后等你多时了，去见她吧……”
　　俞卫国红了眼，恭敬的叩了头，退出去了。
　　老内侍见宣帝有点发愣，便道：“陛下，可是头疼了？！”
　　“朕只是在想，当年……”宣帝长长叹了一声，最终是没说什么，自与皇后上次一番话后，他没资格再说以前不以前的事了。
　　俞惊凤早等他多时，一见到他，便先红了眼眶，兄妹二人无暇请安问礼，只是相互拥抱紧紧的拥住对方，如同一母同胞融入骨子里的血脉之力。
　　“兄长！”俞惊凤哽咽了。
　　“皇后，”俞卫国抚着她的背，道：“你放心，我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你被人欺负，云深也不会允许的……”
　　“深儿好么？！”俞惊凤哽住道。
　　“他很好，勤奋好学，悟性极高，”俞卫国道：“但对人情世故尚且懵懂，却有一颗赤子之心，让他先在边关磨炼一二，到了时候再让他回来。”
　　“嗯。”俞惊凤压住思念，道：“这些年，兄长好么？！嫂子好么？！”
　　“好，都好……”俞卫国忍住眼泪，笑着道：“一切都好，倒是你，这些年受苦了……”
　　“兄长在边关才苦，”俞皇后的眼泪还是掉落了下来。
　　俞卫国为她擦去，看着她戴着面纱，想到她有的伤痕，心一如故旧的疼。
　　“苦尽甘来了，莫哭，”俞卫国道。
　　俞皇后哽咽着，慢慢的收住了。
　　兄妹二人坐了，留月倒了茶来，道：“将军进京，这京中就像被注入了一股活力。这京中的事，就彻底的可以安稳了。”
　　俞卫国笑道：“留月这些年也老了许多。”
　　“是啊，一恍十七年了，将军也老了不少，”留月叹道。
　　俞卫国道：“十七年，云深都大了，自然都老了……”
　　三人一笑，倒有相见欢的释然。
　　虽有磨难，到底都安全。
　　“霜儿进京了吗？！待她进京，我见见她，再讨逆贼去，”俞卫国道。
　　“明儿或后儿到，”俞皇后道：“她也该见见舅舅才是。兄长可要备好见面礼才好！”
　　俞卫国笑了，道：“一定一定。”
　　“霜儿进京，是住进我府中好，还是进宫好？！”俞卫国道：“我怕诛讨逆贼期间，无人照应她，放她在宫外，不安全。”
　　“我也有让她进宫之意，”俞皇后道：“虽然放到身边会引人注意，然而，此时也顾不得了。到时候让留月亲自寻人照顾，不假他手，应该不会有事。”
　　“这样也好，”俞卫国想了想，道：“陈王在右扶风郡，手上五万人马，难免一战了。”
　　俞皇后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
　　“只有陈王死了，深儿的身世才能见天日，”俞皇后道。
　　俞卫国也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
　　“还有长宁侯，他颇有通敌叛国之嫌，虽没有实证，但此事怕是真的，”俞皇后道：“霜儿被搅入了其中，所以这件事不能再追究了，得先让霜儿摘出来……”


第465章　进宫
　　“正好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最好时机，”俞皇后道：“首要之重是讨逆要紧，可是，虽可放过长宁侯一时，以后再算帐之时，凌霜的身世，又是个麻烦。”
　　不管怎么样，好像凌霜都被长宁侯府给绑定了。
　　“的确是个麻烦，”俞卫国道：“身世，还有那罪名，都是阻碍，然而，她的出身与她是不可割裂的。”
　　俞皇后也深为认同，道：“我只是想让她与深儿能顺一些。”
　　“顺不顺不在于外人，而在于她和云深自己啊，”俞卫国道：“你在这操心这操心那的，你又岂知她没有处理这一切的能力呢。”
　　俞皇后一怔，想到凌霜的爽利性格，又笑了，道：“兄长若见到她定然喜欢，她这性子，实在是好。这件事倒是我操心太过了，重要的是她和云深自己，而外力终究是外力，若是他们坚定，外力就并不重要了。”
　　“还有我们看着呢，”俞卫国道：“放心吧。”
　　俞皇后松快了下来，道：“兄长，你回来真好！”
　　宣帝得知俞侯与俞皇后相谈甚欢，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在想什么。
　　哭了，又笑了……
　　这些年，终于是他负了她，是他欠了她。
　　多少年了，他在她脸上从来没有见过除了冷淡以外的表情。
　　这是好事吧，然而宣帝心中甚是难受。
　　也许难受的是，这些好似都与他无关了。
　　岁月是个无情的人，让曾经生死与共，至死相爱的两个人变成仇人。
　　变成仇人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现在这种，陌生的，无视的，冷漠的，冷淡的，与彼此无关的喜怒。
　　可最虐的偏偏是一个心中早已割舍了爱恨，而另一个，却还存有希望。
　　宣帝明白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爱的人，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