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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内侍道：“韩相国，还可信任。”
　　“虽可信，却也要足够的威严才能让他安分，”宣帝道：“也就只有俞卫国能压制一二了。”
　　宣帝咳着嗽，还是坚持着去了境道观。
　　哪怕说不了几句话，看着皇后，他的心也能很快的平静下来。
　　这座宫里，她是他心灵里的唯一一片净土了，尽管心中隐隐的明白，前尘已去，心早已无法再靠近。
　　皇后此时正皱着眉头，听完了长宁侯府老太太递来的请求，心中有点不舒坦。
　　“回了她罢，”俞皇后拧眉道：“她也真是异想天开。”
　　“娘娘之前还想着送人回侯府，看老太太这般热心，反而让人心里升起防备，我这就去回了她，”留月道：“还好他们没有自作主张，若不然真得气死人。”
　　留月去回了话，回来看俞皇后脸色不愉，便道：“长宁侯府有他们的考量，只是这样主动，到底有些让人不舒服，虽有为娘娘分忧的讨好之意，然而这样热心，只怕凌姑娘真回了长宁侯府也不会舒服。”
　　“他们哪是疼霜儿，不过是想利用霜儿罢了，”俞皇后想了想，便也将这念头彻底的放下了，她甚至觉得之前隐隐的对长宁侯府抱有希望很天真。
　　“幸好问了问霜儿的意思，”俞皇后道：“幸好，我也没有真想让霜儿以回侯府的方式进京，若真是，还真是中了他们的下怀，倒坑苦了霜儿……”
　　留月道：“真要这样，后患无穷了。”
　　“不错，让霜儿和长宁侯府剥离了，才是真的对她好，不说心里恶心不恶心，也不说以后会不会被利用，只是一想到这扯不开的关系，以后有的层层顾忌，的确是后患无穷！”俞皇后道。
　　“所以我才回了说不想让凌姑娘现在显眼的回京，让人注意到，况且现在多事之秋，估计那老太太也猜到这种可能，所以才没敢擅自主张的接回，”留月道：“她也是怕现在形势不妙，怕您不高兴呢。”
　　“这老太太精明到没有人心了，”俞皇后十分反感。
　　“娘娘，太后心血耗尽，只怕快了……”留月道。
　　俞皇后没吱声。
　　“娘娘要不要去问个清楚？！”留月道：“估计也没几天了，人心里一旦没了活的念头，没了希望，只怕快的很。”
　　“问自然要去问的，”俞皇后道：“我总得求个明白。”


第428章　同情
　　正说着，宣帝的脚步声进来了，留月听到，便止了声。
　　“惊凤，”宣帝笑了笑，进了来，坐下，却喘的厉害。
　　这一次，他坐的离俞皇后很近，脸上带着眷恋和讨好的笑容，手却坚持着抓住了俞皇后的手不肯放了。
　　留月见此，便退了出去。
　　俞皇后这一次没有再缩回，再躲开。
　　“真好，”宣帝笑着，道：“这是第一次你不再躲着我，”尽管他知道这其中包含着不忍心躲开的同情。
　　同情……没错，她一向心软，随着他日渐消瘦，他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不忍，还有深黯的同情。
　　尽管这同情是如此的伤自尊。
　　可是这毕竟是宣帝最后仅剩的东西了，哪怕会受伤，他也想靠近，不想与她分开……
　　“我错过了十七年与你相守的时间，如今想来，当初的我，自大自负又无知，真蠢！”宣帝笑着，眼眸之中全是不舍和暗藏着的揪心。
　　他稍微凑的她近了些，道：“不说那些不高兴的，我有一些事要告诉你……”
　　“我已下了密诏，让关内侯回京。”宣帝道。
　　俞皇后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眼神无波，然而内心却狂跳起来。时机来了，只要兄长回京，那霜儿就能进京了，就能得到他的庇护了……
　　太好了，太好了，便不用她回什么长宁侯府。
　　俞皇后实在牵挂凌霜，不放心她腹中的孩儿，心便激动的狂跳起来。
　　俞皇后想了想，道：“那边疆谁守？！”
　　“有俞修在，”宣帝道：“如今并无大事，他虽武艺一般，但也有勇有谋，守一个潼关，足够了，俞卫国回京，你高兴吗？！算起来，你们兄妹也多年未见了……”
　　“多谢你，我很感激你，”俞皇后的语气略有点生硬，然而却是真心的，道：“我也想见见兄长。有快十八年未见了……”
　　宣帝心中微暖，道：“这一次他回来，不让他走了，好不好？！让他守着你，护着你，替你看好朝堂，惊凤，我这身子怕是撑不太住了，朝政不能完全托于韩卿，可我也无法再批折子，我想将朝政托付于你……”
　　俞皇后更是吃惊的看着他，眼神复杂，道：“后宫妇人，看政？！”
　　“我唯一能信的人也只有你了，你不用怕，还有俞卫国护着你，有他看着，朝中乱不了，况且还有韩相国，我会给你留一道密旨，韩相国辅国，他若以后不逊，不听，可以密旨诛之，以除后患。”宣帝道。
　　他这是打定主意了。决心很大的样子。
　　“至于收养皇子，你愿意收养便记在膝下，若不愿意收养，你依旧还是皇后，小皇子依附于你，也动摇不了你的中宫之位。”宣帝道：“朕的惊凤一向很聪明，政事虽繁杂，但一定能处理得好的，历来也有太后听政的事历，你这有我圣旨，不会有人多言……”
　　“你就这么信任我？！”俞皇后淡淡的道：“不怕我改国姓为俞吗？！”
　　“朕信你不是这种人，俞卫国更不是，”宣帝道：“况且还有诸侯王呢，你若真要改朝换姓，他们也必不肯。”


第429章　保护
　　“皇后，你不愿意吗？！”宣帝道：“朕唯一能信的也只有你了……”
　　俞皇后心中复杂，却只是道：“怕做不好，”
　　“有满朝的大臣帮你，你只需要看人用人，自有良计，满朝大臣不是摆设，”宣帝道：“机密诏回俞卫国，也是为了让他帮你，稳定朝局。你还怕什么？！”
　　俞皇后道：“你何必如此？！陈王已成年，你其实可以试着和解，一个成年的皇子，比我这个未知数好？！”
　　宣帝冷笑了一声，道：“他？！不行！”
　　俞皇后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宣帝道：“其实你收养小皇子记在膝下是最好不过的……但我知道你心中有所坚持。你心中儿子的位置，始终是给昭贤太子的，我也不迫你。不收养就不收养吧，不收养也改变不了你中宫的位置。只是哪怕只是一个影子，是一个寄托也是好的，有小皇子，你也能多点活力……诸多小皇子年幼，你从中挑一个资质过得去的，有仁和之心的，就行了……”
　　俞皇后良久沉默，然后点了点头。
　　宣帝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道：“真好，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
　　“我恐命不久矣了，中毒已深，现如今也只是撑日子罢了，只怕再无转寰，”宣帝道：“不过我离世前，会将他们全带走，不会给你留后患！”
　　俞皇后看着他眼巴巴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悲从中来，心中有点酸涩，却压了下去，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不知道是什么毒，还能有什么办法？！”宣帝道：“这个世界无奇不大，无奇不有，想来有些东西奇妙的很，不知出处，也是有的……他们想要我死，总能寻到东西和办法。”
　　“他们也没有解药吗？！”俞皇后道。
　　宣帝笑着摇了摇头，他眼中发亮，道：“你在关心朕！”
　　该审的都审了，该问的都问了，他身体变弱了下来，已经很难恢复以常的盛态之时，就算真死不了，又能怎么样，也只是如活死人一般虚弱的活着，这不是他想要的。
　　慢性毒就毒在这个地方，一般中招，即使发现了死不了，却也回不去极盛时的身体。
　　若是烈性毒，发现的及时，也许还能一一拔除。
　　慢性药来的最为麻烦。不好处理。
　　俞皇后不说话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淑妃以为你要收养皇子，如今上窜下跳的急的很，”宣帝道：“我不会让她阻碍你的，你放心。”
　　虽然俞皇后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喜悦，宣帝却还是很开心，因为他哪怕只是看着她，就觉得此生此世也没有白活。
　　他做了帝王以后很少妥协什么事情，如今，他却知道，面对心之所爱，他哪怕快死了，也想要为她妥协一二了……
　　至少想要保住她，怕她活不下来。
　　纵然阴阳相隔，他还是想要她活下去，没有半分要她殉葬相陪的念头，哪怕于事无补，他也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弥补一些，虽不足以安慰，但也是他的心了……


第430章　质问
　　宣帝走后，俞皇后枯坐在一片隐影中，整个人身上并无半丝的气息。
　　“娘娘……”留月道，“娘娘可是心软了？！”
　　“他为什么不让我殉葬呢，我原以为，还要筹谋一番才能得到这一切，为深儿守住这里，没想到，他竟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他为什么如此信我，当初又如此负我，伤我？！”俞皇后道。
　　留月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俞皇后道：“罢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多思也无益。”
　　“娘娘不想留住陛下一命吗？！”留月道：“虽中毒已深，身体是衰败了，但是，还是能有些办法的，活下来没问题，恢复以往是不可能了。”
　　俞皇后心微紧，却没有说什么。
　　“殿下也不知道收到信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见生父一面，会不会好奇……”留月道：“娘娘，倘若殿下并无此意，您是否对陛下不管不顾？！”
　　真的忍心吗？！
　　俞皇后有片刻的茫然，眼眸之中又很快的恢复了清明。
　　就算是要留，也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她完全抓住了朝政以后。
　　至于现在，俞皇后不想去想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的逃避了一些。
　　其实，本性纯良之人，到底还是心善的。
　　“青阳郡主递了四次话了，娘娘要见吗？！”留月道。
　　俞皇后道：“不见，她恨谁，是她的事，我只做我的事，她手上不干净，我却希望我的手除了该做的事，尽量的干净。没必要与她有什么牵扯。”
　　“那便不理会了……”留月道。
　　青阳到底是信阳长公主的女儿，俞皇后能做到不罪及她的女儿，就已经很宽和了，合作，来往，密谋共赢……都不可能。
　　宣帝一番话，俞皇后心里其实已经有把握了。
　　她始终知道，只要宣帝一直愧疚，她便会立于不败之地，此时此刻不光没有必要联结青阳，更不能。
　　因为她一旦起了这动作，反而让宣帝会有些疑惑，进而有疑心。
　　俞皇后道：“我想去见见太后……”
　　留月道：“那就去问个清楚……”
　　没有耽误的就来到了昭华宫。
　　太后身体实年迈，然而真的并没有多大的问题，但是她心病已经医不好了，长公主一去，对她是个心力交瘁的打击。
　　太后听到俞皇后来，也没有多少的意外，道：“哀家猜你会来一趟，自从你回宫，咱们还未见过面呢……”
　　太后一脸青色，俨然已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何必煎熬至此呢，”俞皇后道。
　　“那你呢，又何必折磨自己十七年，皇后，你都有白发了……”太后道：“哀家现在明白你当年的心情了……”
　　俞皇后道：“当年太后可有插手？！”
　　“有，”太后眼神黯然道：“俞家如日中天，哀家容不下，当初内有中宫，外有俞家，哀家岂能容忍？！只不过是想给你和我儿之间插上一根针，让你们彼此生嫌隙，但昭贤太子也是哀家的孙儿啊，哀家又怎么会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第431章　后路
　　俞皇后红了眼眶。
　　“造化弄人，”太后喃喃道：“也是报应，冤孽啊。罪本不及稚子，这件事，到底是哀家想差了，做错了。”
　　“皇后，哀家对不住你，”太后喃喃着，痛心疾首，道：“现在哀家才知道，这挖心之痛，有何等的痛……”
　　失去了长公主，算计了宣帝，失了儿子的心，儿子也命不久矣了……
　　她真的是谋算半生，一无所得。
　　太后一脸的苍老和无奈，“哀家亏欠于你。对不起你。皇后，对不住你。”
　　俞皇后动了动唇，眼眶一直红着。
　　权势之下，所有人都变得不像人了，连关系也如此的脆弱，花团锦簇之下，暗藏着算计。
　　然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哀家心已死，如今也快不行了，想着走了也好，走了，便看不到他们再重复当初的我们的命运了，看不见为好，眼不见为净……”太后长长叹息一声，道：“只是昭贤的事，我始终觉得对不起你，若去地下见了昭贤，我一定……”
　　说罢竟是哽咽了。
　　说不出要让俞皇后原谅的话，如同面对宣帝时的无措一样。
　　太后觉得自己真的失败。
　　“问个明白，我如今已经没有疑惑了，”俞皇后起了身，道：“太后走好吧。”
　　说罢起了身出去了。
　　太后眼中含泪，痛悔不已，挣扎着起了身道：“……皇后。”
　　终究是极小声的，却没能叫住俞皇后。
　　“太后……”嬷嬷将她扶着躺好，道：“为何不提啊？！”
　　“说不出口，”太后喃喃道：“我有什么立场和脸面还要求她为我做什么呢？！对皇帝说不出口，对皇后也说不出来。”
　　嬷嬷看她落泪，便道：“罪不及子，长公主已去了，陛下和皇后不会对青阳郡主怎么样的？！”
　　太后道：“皇帝是不屑，皇后是不至于，可是捏死她也如捏死一只蚂蚁，哀家是怕青阳走了岔路，她终究是陈王妃啊，和陈王离了心，又不能再得圣宠，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连母亲也没有，哀家也不中用了，她如何是好呢？！”
　　“太后，”嬷嬷柔声安慰她。
　　“其它人，哀家是无可奈何，也管不了了，可是青阳，”太后道：“想为她留一条后路，竟也没办法向皇帝和皇后开口……”
　　“既是如此就别勉强了吧，”嬷嬷道：“保养自身才要紧，以后有太后庇护，青阳郡主的日子总能过得下去的，”
　　太后悲从中来，喃喃道：“……不中用，都不中用了……”
　　边疆，潼关。
　　俞卫国已经收到了密诏，还有皇后的亲笔信。
　　“密诏到了，”俞卫国早有准备，该教的教给云深了，只等他自己吃透消化，并且磨炼。而政务也都托给了俞修，他只需带着亲骑，便能立即回京。
　　俞修道：“父亲放心，这边关交由我，我必不会让一个关外胡人踏入关中一步。”
　　“好！”俞卫国笑了笑，将信提了起来，道：“你看看，再去看看云深，这件事，得让他自己做决定……”


第432章　父亲
　　俞修看了信，心情也有点复杂。
　　宣帝命不久矣了，倘若剥夺了云深见亲父一面的机会，真的会余心不忍。
　　“云深现在不宜露面，更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存在是最好的，”俞修道：“现在京中极为复杂，父亲回去都不一定能很容易控制住局势，若是带着云深回去，还不得乱了套……”
　　“我也不愿，但是这件事得云深自己拿主意，”俞卫国道：“皇后的意思也是这个，这是属于他的权力，须得他自己做决定。”
　　“那我去问问他，”俞修道：“倘若真要见，很多事都会变复杂，要重新规划了。”
　　现在的云深露面，不是冒了头等着被各方明杀暗杀吗？！
　　而且宣帝也未必会高兴，反而可能会心疑他们俞家早就将云深藏了起来，蓄意为之。
　　宣帝这个人是英明，但也多疑。
　　现在他们得到的信任，都是建立在昭贤太子已死的基础之上。
　　倘若现在昭贤太子突然出现，问题可就大了……
　　宣帝会怎么想，真的不好说。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有点无奈。
　　“去问他，我等他答案，再出发，”俞卫国道：“明日一早再出发，正好现在收拾一下行装。”
　　“也好，那我去问问……”俞修拿着信，神色复杂的去找云深了。
　　俞卫国却已经在想备用方案了。
　　倘若要带云深回，还是要做好其它的准备。
　　在他看来，一个正常的孤儿，无父无母的长，是会对父母产生好奇，怎么着都会有依恋之情的，一定会去见的。
　　他却忘了云深在开窍之前，跟着狼妈活了多年，压根就不具备完整的人格和人类情感。
　　他很长一段时间是野兽，并且也是有娘的。
　　狼妈就是他的娘亲，在野兽的世界中，有些动物跟着妈是很正常的，很少有父母带着孩子生活的，更多的，稍微能自己捕猎就离开父母了……
　　他压根就没有在人类世界长大的孩子的渴盼。甚至连意识也没有，他全部的世界的组成，只有狼妈，还有凌霜，甚至对于相认的俞皇后的认知，他都是模糊的……
　　所以俞修纠结的要死，问他的时间，云深有点茫然。
　　他看完了信，看着俞修一脸纠结的问自己，“你，想不想见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