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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处有人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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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悠闲的姿态单腿跪着,依然比她高出不少。
  凝定的目光沉静如水。
  严锦捏了一颗放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液渗到味蕾间,有着惊人的美味。“真好吃!你也尝尝。”
  她捏一颗,想放他嘴里。阿泰避开了,却把头凑近了些,带着一点克制亲住了她的唇。
  严锦没有动。两秒后,配合地张开了嘴。
  火光在灶膛里跳跃,照耀着初吻中的两个人。玉米秆子发出“哔卜哔卜”的声音。彼此交融的呼吸里,温暖的心意在静静绽放着。
  分开时,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声说:“我今晚想要。”
  态度依然是冷静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瞳眸深处。好像有点抱歉,又好像志在必得。
  严锦感觉心里都化开了……
  一夜温馨缠绵,恩深意重,自不必赘述……
  至于粮食的事,自然又无功而返了。
  只是严锦已知道,答案就藏在某个秘道里,不日会被破案的县官老爷揭示,她的心里也就不再梗得慌了。
  凌晨,天还未亮,两人已经醒了,懒在被窝儿里说话。
  阿泰告诉她,村里彻底没了辙,打算请神问卜。
  “请四奶奶吗?”
  “请外头的。”
  “哥,你信这种事吗?”她从他胸膛上抬起脑袋。
  他望着她如花似玉的脸,“不信。”
  “你对粮食这事儿究竟怎么看的,心里有数吗?”
  阿泰沉默着,片刻后才低沉地说:“我的眼睛在夜里能看七八里远,耳力能听到十里外。但是对偷粮食的家伙毫无所觉。这不是简单的毛贼,也不是简单的阴谋。”
  说起他的能力,严锦的兴趣立刻发生了转移,往上趴了趴,问道,“你除了这些,还会控制温度,还能跟动物交流!是吗?”
  他垂下眼皮,“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补充道,“还有力量。我的力量很大,总有用不光的力气,现在……更是如此了。”
  严锦怔怔的,简直入了迷,良久又轻声问,“你还……识字呢,是吧?”
  语气好像他了不起得要上天了。
  “嗯?说什么笑话!”他故意用粗野的口吻回答,“你男人可是没上过私塾的乡野村夫,哪来的本事认字。果然嫌老子粗鄙,巴望嫁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吧?”
  “胡说,书生都是流氓!我不稀罕!”
  阿泰扯了扯嘴角,把她拖上一点,用粗糙的手轻抚她的背。慢慢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略一沉默后,他声音低沉地说:“我只念过一本书,是一位僧人所赠。”
  “经书?”
  “嗯,大佛顶首楞严经。”
  “哇……”严锦不明觉厉地静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楞严经。也看过,但是不太看得懂。好像是佛祖开示阿难心在何处,从破魔始,自破魔终。里面关于世界本源的辩论滴水不漏,特别烧脑子。”
  阿泰注视着她。
  严锦好奇道:“你怎么会念下来的,也是僧人教你的吗?”
  他微微撇了下嘴角,“没有。就是把经书给了我。最初时我一字也不识,但就爱拿出来翻翻,哪怕捧在手里也觉着好。据说书中讲的是宇宙真相,每每捧着心就会静下来,呆子似的看上半天,两年过去,就从头到尾一笔一画记在了脑子里!”
  严锦着了迷。
  脑中浮现出一个壮汉手捧经书的样子,明明什么也看不懂,仍痴痴地盯着瞧——忽然之间,她被一种诗意攫住了。
  “你就像赏画一样,每天拿出来看吗?”
  “嗯。”他眨了眨眼说。
  “后来呢,现在咋不见你看了?”
  他的手在她如小猫似的脊背上抚摸过去,顿了一会才说:“后来有一天,受那位僧人所邀,我进庙参加浴佛共修,期间遇上几个修楞严法门的僧人,听他们念了一遍,忽然一通百通,全会了。那些字在脑子里活了起来。”
  “咦,真神奇!这也算一种大悟吗?”严锦惊奇之色溢于言表。
  “大悟么……”他故弄玄虚地沉吟着,“确实。那时候,我悟到自己该找个女人。”
  严锦笑出了声,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别这样说,在谈经书呢,说这种话岂不亵渎。”
  她歪了歪脑袋,沉吟道:“也是奇了,阿难因受摩登伽女引诱,得佛开示。你也算研习两年佛经,却主动跳进温柔乡。你没听说过,美人乡英雄冢么?”
  阿泰说:“我先和你做五百世夫妻。”
  他弯了弯眼睛,忽然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逗孩子一样,用牙齿叼着不肯放了……
  两人闹到天亮,才披衣起了床。
  他做木工活儿,她打理蔬菜地。
  ——因为灵气“灌顶”的缘故,萝卜叶子一夜间长得很肥了,在白霜下舒展着,碧绿喜人。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早饭后传来消息,又有五家的粮食丢了。
  村里的人心恐慌到了极点。
  议事堂前挤满了人。
  里长连夜派人去请了“神爷”,一大早已经到了,道衣加身,摆开阵势,准备扶乩请山神。
  兰芳大姐特地绕到东面来,通知严锦去看。
  “听说那人挺灵。十年前的事儿就是他降的神。”
  “十年前的事?”
  “山兽吃人嘛。他让送的童男童女。”
  严锦的脸色发了白。“我不去了,怪吓人的。”
  “没出息。真不去啊?好玩呢!”
  “真不去。”
  兰芳拍拍屁股下了坡,“你不去我去。”
  严锦靠在门堂边发起了呆。
  想起十年前残忍的事,感觉大地深处泛起了不详的阴霾。一股轻雾似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爬升,围住了她的心脏。
  这片土地有多美丽,就有多野蛮呐!
  阿泰停住锯木的动作。
  见她被魇住了似的发着呆,便放下锯子走了过来。
  “锦娘,你在忧惧。”他用大地般浑厚的嗓音说。
  这是严锦头一回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仿佛被驱了邪,心中阴霾尽散。
  她伸手抹一把脸,嘟囔道,“哥,你说扶乩的不会让村里献美女给山神吧……我会不会被瞄上?”
  阿泰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胸腔里深深地“呜”了一声,咏叹道:“女人呐,女人……”
  严锦顿时羞了,对着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夫妻俩正温情蜜意时,坡下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两个鲜衣靓色的男女笑盈盈走了上来。
  女子穿烟紫色襦裙,肤光胜雪,神态明媚——正是昨日才见过的李燕妮。
  男人一身飘逸蓝衫,手里拿了一把风骚的折扇。五官精致,气度堪称华美。“周兄,小弟江启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望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说“五百世夫妻”:暗指阿难和摩登伽女之前有过五百世的姻缘。
  捉虫


第11章 温润
  阿泰的眼里恢复了一贯的荒冷,缓慢转过身去。
  “庄子上的江员外吧?”他语带讽刺地说。
  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欢迎。
  江启温润一笑,“正是区区在下。”说罢,深深一揖,谦卑至极的见了个礼。
  阿泰蹴身让开,龇牙不满道:“有何事速速道来,寒舍鄙陋,就不请江员外屈尊落足了。”
  “哪里,哪里。”江启好像被夸了似的,满面春风地说。温和打了个“哈哈”,看向了身旁的李燕妮。
  目光流转间,若有还无地掠过了门堂前的严锦。
  李燕妮娇俏一笑,“阿泰哥,事情是这样的。江员外听闻村中粮食频频丢失,怕极啦。这胆小鬼,家有十来个护院还怕不够,还想从村上聘些青壮保护他,问我可有厉害的人。我本不想揽这档子事,可是这家伙是我家果园的老主顾,不敢不理呢!”
  阿泰不耐烦听完,恶声打断道,“所以?”
  李燕妮挠挠下巴,娇憨地支吾道:“所以就来找你了嘛!你是最厉害的呀!”
  内心却冷笑一声,补充道:“而且,江启原就是你老婆的姘夫之一啊,却好死不死缠上了我这炮灰!他若单身未娶倒也算高富帅,偏偏是个有家室的,我跟他搅和什么劲!还不如把他带正主这儿来,让他们赶快走剧情,省的缠得烦人!谁特么要给他当妾!”
  充满幸灾乐祸的算计,听得严锦心中的火舌一窜三尺高。
  感觉就算拿鸡屎糊这死妮子,也不能解气了。
  而江启听阿泰那样反问,愈发谦卑起来,殷殷地说,“江某不才,得闻周兄乃是不世出的英雄,有意想拜为敝府的护院总教,还请足下怜我钦慕之意……”
  阿泰忍无可忍,胸腔里如老虎似的轰鸣了一声。
  李燕妮吓了一跳。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在脑袋旁晃了晃,俏皮又狡黠地说:“十两,我跟他说月资起码十两哦,他同意了我才领人过来的。”
  江启纵容地一笑。目光再次从严锦身上掠了一下。
  李燕妮察觉这种小眼神,心中轻蔑又得意:“就知道这对狗男女会对上眼。好吧好吧,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我绝不会泄密的哦!”
  严锦好气好气。
  内心的小人早已咬牙切齿,毫不客气探出所有“花丝”,吞噬起了她的灵气。“臭丫头,你作妖一回,我吸你一次!”
  清溪般的灵气从李燕妮耳侧的红痣上涌出,向严锦飞渡,转了个圈儿——全被她引到萝卜地里去了。
  这厢,阿泰瞧着一对自说自话的男女,满脸嫌恶几乎滴下来,“老子不乐意。二位快滚吧。再呆下去,我可要拉不住我这双拳头了。”
  江启宽宏笑道,“周兄果然是个爽直的性情中人。这样吧,我出二十两月资如何?另外……嫂夫人也可在庄上帮些闲工!岂不妙哉?”
  严锦立马张口怼道:“我家日子好得很!为何去给人当狗!别说二十两,二百两也摔你脸上去!二位走吧,不要再来!”
  阿泰本想直接揍人的,听妻子这样一说,又捺住了拳头,破口骂道:“不知羞耻的豪户,自量有几个臭钱,把脸养得比屁股还大!走走走!”
  李燕妮满面通红,羞得眼睛里汪出水来,委屈地叫道:“你们夫妻好不知礼!凶什么凶啊,我还不是念在同村之谊,想帮你们多点入帐罢了!你,你们一点不识好人的心!”
  江启的脸皮倒是比铁打的还厚,继续款款深情道:“自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传为佳话。我江启待周兄和嫂夫人心怀敬重,绝无半分轻侮之意。”
  阿泰充满警告地“呜”了一声,声音里涌出一抹杀气来。眼露下三白,灰色的瞳仁冷酷地瞪着江员外,“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走了是吧?”
  李燕妮见那表情,身子骨都软了。
  脑子里仿佛弦断了似的,“嘤咛”了一声:“啊,天哪,这男人帅得没边儿了,好想跟他来场骑乘啊。”
  严锦心说:“气死我了……这个混账欠扁的女流氓!我让你色!”
  萝卜地里灌到了五尺深,她干脆又把灵气浇到旁边荒着的地里……
  而那个江启,脸皮之厚似乎已至臻境,还在那里絮叨个没完没了:“伯牙抚琴,子期善听;幽兰在谷……”
  话音未落,阿泰忍无可忍伸出大手,叉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酸溜溜的屁话一箩筐,再说一个字,老子把你这颗塞满穰草的脑袋拧下来!”
  江启被他捏得满脸充血,眼珠子鼓爆如田鸡。
  李燕妮尖叫着扑上去,拉阿泰的手:“放开啦,放开啦!怎么打人呢?”
  严锦连忙上前,一把扯开李燕妮,毫不客气搡了开去。“哥,你让他们滚蛋。”
  阿泰瞥了她一眼,狰狞的面孔渐渐平静下来。双眼冷戾地望着江启,一字一句吐出石块般冷硬的话来:
  “江员外,你不是个好东西,我很清楚。你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老子也了如明镜。想要活得久一点,就赶紧回去把满脑子龌龊低贱的念头洗洗干净,离老子家人远点。以后胆敢再来,会让你痛彻心扉,一辈子追悔莫及。明白了吧?”
  江启的脸被越来越近的死亡挤得变形,好容易从喉咙里吐出“明白”二字,被阿泰一把扔下了坡。
  儒雅被粉碎一空,狼狈得叫人不忍直视!
  李燕妮望着阿泰,含泪跺了跺脚;肃着小脸冲下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江启揉着脖子,颤巍巍起了身。缓缓抬起了脸。
  他好像出门没带别的面具,都这样了,既不愤怒,也不羞耻,脸上依然是春风般的温润,好像无论受怎样的折磨,此心始终不渝。
  简直比橡皮人还耐造,温润得近乎凶残了。
  只见那厮拍拍尘灰,谢幕似的对坡上一拜。抬起眼时,目光柔和得像老奶奶……
  严锦毛骨悚然,胃里都翻涌起来。
  李燕妮气鼓鼓地说:“行啦,咱们滚吧。人家一点不领情呢!”
  严锦“切”了一下,大声道:“李燕妮,你也不许再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李燕妮冷冰冰回头看着他们,“不知好歹!以后请我来也不来。”
  心里恨得磨牙吮血,骂了一句:“好个下贱东西!”
  两人灰头土脸的,相偕离去。走出老远,李燕妮的骂声仍不绝于耳。
  阿泰冷冷注视他们的背影。
  凶性大发的脸渐渐归于深沉。仿佛惊涛骇浪过后的海面,变得平静而莫测。
  严锦余怒未消,气鼓鼓地查看她的菜地去了。
  远处的村口,扶乩仪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敲金击钹,喧嚣入耳。从院中瞧去,可见人头攒动,场面盛大。
  一排彩衣乩童绕着圈子,以古老奇异的腔调高唱“请神歌”。
  黑色道衣的神爷在戏台上载歌载舞。时而诵咒,时而“咦呀”怪叫。
  渐渐的,太阳被乌云遮掩了。
  村庄上空翻腾着一种阴暗的色泽。
  山树寂寂,鸟叫声也消失了。
  阿泰走到她身边,垂眸望着她说,“姓江的是条毒蛇。以后遇到远着点。”
  严锦站直身体,信誓旦旦表白道:“我晓得。不光是他,村里男人我都远着。谁也别想来跟我嬉皮笑脸!我是阿泰家的!”
  他的目光微动,被取悦的心情浮出表面,又给逼了回去。
  转眼,他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缓缓舒了口气。慢条斯理将上衣脱了下来。
  “我去林子里一趟。”
  “诶?”
  “很快回来,在家莫怕。”
  严锦下意识向他赤膊的上身瞧了一眼。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忽然对这布满汗毛的男性身体生出一抹无法形容的惊艳来。
  他真是雄壮啊!胸膛如同山峦,腹肌板块分明。线条如刻如镂,狰狞虬结,伟岸到了森严的地步。
  哪怕站着不动,也有无形的力量也在他身上奔腾着——雄性的特征登峰造极。
  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时站着没有动。
  直到她低了头,双颊飞满红晕,他才扬了扬嘴角,大步下了坡去。
  他像矫健的豹子跳到河的对岸,以凶残的速度冲进了山林。
  片刻之后,腋下夹着两棵粗大的树干走了出来,足有十来米长,根桩和枝桠都被削平了。
  他轻松越过河,面无表情走进柴棚,放下木头后又进了林子。
  如是往返七八次。弄了许多木头回来!
  …………想必林子里的熊大熊二根本不敢管!
  严锦知道他在发泄。
  ——…明明强大到可以轻松抹杀任何人,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这不是易事。
  没人要求他这样管束自己,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是有准则的。
  而且,是一种慈悲高尚的准则,严锦这么觉得。
  她蹲在菜地里,默默瞧了一会,忍不住学了他的口吻说:“喂——这样耍帅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再帅下去,是不是想让我窒息!”
  “何为耍帅?”他停步问。
  “耍帅嘛,就是向心仪之人拼命展现你的魅力,好比孔雀开屏。”
  他挑挑眉毛,大步走向她,“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何谓耍帅!”
  他两手往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来,往空中一丢,抛了一个三四米的高高!
  “啊——”严锦炸裂式尖叫,“接住我——”
  他忍笑将人接住,“如何?要不要老子耍帅?”
  她躺在他臂弯里,兴奋地踢踢小脚,“再耍!把我抛高点!”
  “呵——”他表示对胆小鬼刮目相看,手臂一扬,将她往上一抛。
  严锦闭上了眼睛,尽情笑起来。空气里卷起了快活的漩涡……
  十来下过后,他忽然不抛了,戛然而止将她抱在怀里,凝目向远处望着。眉头皱了起来。
  严锦的笑声也沉淀下来。
  这时,才忽然发现喧闹的扶乩仪式结束了。村口方向几乎一片死寂。
  人群静默地散去。隔着老远,也能感到失魂落魄的气氛。
  他们低着头,缓慢走在田间干道上,仿佛成了行尸走肉。
  似乎有人晕倒了,似乎还有人在抹泪。
  严锦心中一惊。“跳大神的说了啥?”
  “不知。”
  “你不是能听老远嘛!”
  “老子刚才满耳朵被你的笑声灌满了。啥也没听见。”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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