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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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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上躯精壮,眸色越深,十分难懂。
  “不,我不是……”落琴面上通红,一收手,身子便往后靠,秀发与他的襟扣纠缠,越拉越紧。
  冷临风只需低头,便可以触及她的面颊,那馨香与温柔思慕已久,让他浑身一热,唇碎碎的落在她的鬓角微叹了口气“不是,不是什么,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段落琴,你少给我躲起来,你要给我负责。”
  “竟敢阻我,让我进去”听声音便可知来人的性子,声调高满,又清又明,身份自然不俗。
  她也不客气,一把掀了帘子,甫一入内,便照耀的满室斗亮,如同鲜花明珠,压得周遭伧俗且粗陋。
  一身白绢嵌着暗底的青花,腰间的翠色比目芙蓉玉,甚是过眼,经她一穿,明媚又矜贵,更不说端着无比的眉目如画,侬丽鲜妍。
  “公主”冷临风虽与她相熟,却君臣有别,礼不可废,立时立起。
  “綦哥哥好不客气,这位……”冷临风刚要应答,却听她阻道“我来说,若我没有猜错,这该是回祁的郡主,大胡子护国使的女儿?”
  她手执墨色的软鞭,通体呈亮,乃是稀罕的天蚕丝所制。鞭梢悬着一串红绒小球,随着鞭子的晃动一颤一颤的,煞是玲珑可爱。
  “不错,思敏本就是我朝第一奇女子,聪明,灵巧,好事尽让你占全了。”
  这一声綦哥哥不免勾起了冷临风少时的回忆,天子伴读,本如履薄冰。倒是这个知情解意的“好妹妹”屡屡带来些趣事,乐事。
  回祁端王未裂土封王前,官拜护国将军,先皇在世,两国修好,互递国书。
  他也曾不远千里做过来使,那时候公主不过十岁有余,只记得他有一把老大的胡子,便深深的记下了这个大胡子的护国使,谁料,流年暗换,她依然记得这般清晰。
  “月儿拜见公主”思敏公主,先皇长女,与当今天子仁庆帝乃一母所生,同胞手足,天下无人不知。
  落琴因身子不便,不能起身行礼,只能在床榻上微微低身,这一拜,青丝松委,遮住了大半个脸面。
  “抬起头来我瞧瞧。”那思敏心中好奇,却又偏偏瞥见了冷临风紧张的神色,欲诉还休,好奇不免又多加了几分。
  落琴心中一讶,不料这位公主如此爽直的性情,不免思及晏紫澜来,想来她也是这般任性,这般的真实,缠着自己,说不完的明讽暗贬。
  自己总不受用,又不能与她起冲突,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可世事偏偏作弄,今日她自己得以偷生,竟想着她,想见见她,便是听听她的讽,得得她的骂,也是好的。
  可……落琴缓缓的抬头,腮边有泪,不敢怨叹,只是怜惜一个至情的女子,美梦破碎,从此寡淡。
  思敏公主微微一怔,眼前的女子大病初愈,瘦得如同盛江边的芦苇,风吹便折,青丝无光,眉目清愁。
  可偏偏有一股难得神采,眸光流转之际,幽姿逸韵,迥然自别,秀远在色容之外,忍不住喃喃的说“你不可能是端王的女儿,绝无可能。”
  此言一出,冷临风与落琴均一惊,神色复杂难言。
  落琴伪扮一事,除了她自己与冷临风,玄天宗,知道的本就不多,难道这个公主竟然神通广大,洞悉玄机?
  “大胡子王爷是个蛮子,食肉如鲸吞,喝茶如牛饮,生个大老粗还差不多,怎么生得出你这样的,该不会是假冒的吧?”这一句她说来顺溜,可听在落琴耳中,却既好气又忐忑。
  言语是好意,乃是夸奖自己秀气,少了回蛮之气,可说的却是事实,这个公主误打误撞,真料对了,自己自然就是个假冒的,只是这般坦荡的实话,她究竟该如何往下接……
  “好了,公主”冷临风开口解围,却遭思敏美目一瞪,只能无奈的改口“思敏,别闹了,这郡主还能有假?她大病初愈,经不起乏,你想看的也看了,还不回帐好生休息。”
  “也对,綦哥哥,我可不是来找她的”那一双纤纤玉指,对着落琴随意一指,下一刻就紧紧的拽着冷临风的衣袖,轻轻的摇动“你曾说过,与我拔箭比试,我日日困在宫里,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你不可骗我。”
  “好,你是我救命大恩人,岂能骗你,不过……不如择期……”那日与回军决战鹫林,冷临风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援兵迟迟未到,他耗尽了气力,却仍输于人寡,若没有她……
  深深的去见落琴,如此安然无恙的靠着,尚有浅浅的笑还凝结在唇角,她无恙了,便是最好的。
  这份好,胜过他有生之年的任何一次得意,任何一次褒奖,任何一次欣喜,原来这才算是真的好,到了今日他才领会,会不会太晚。
  “已让晏家小哥哥摆下了擂,便是聂督军也跑不了,统统都要与我比试,听!鼓声起了,不去就晚了,我思敏可不当逃兵。”
  果然营门外,鼓声累累,三声重,三声轻,击打的极有巧劲,经久不绝,此乃是军俗,每逢校场对仗,自然是要擂鼓助威的,今日自然不可免。
  晏家小哥哥?冷临风一阵苦笑,好一个亲手足,好援军,他终于还是来了,可惜机关算计,料定是来收尸的凤城将军,却不得不拉弩射箭,与人争个长短。
  思敏使了几分力,依然拽不动冷临风,见他略攒起眉头,似是深思,最后直把目光落在落琴的面上不放,心中一急,想也不想便对着落琴说。
  “綦哥哥陪你多了,现在该陪着我才是,你若病了好好养着,别让他整日陪着个病人,那倒是真真的乏味了。”
  “思敏”冷临风神色一肃,知不该责她,却也不得不责。
  “冷大哥,你去吧,躺久了,正想沐浴,让简儿进来就好。”说话的是落琴,眼神似有回避。
  那公主说话不拘,却也对了正着,试问天下之人,谁愿意陪着一个病人?这真真无趣倒也不假。
  思敏听罢,笑得更艳,犹如盛开的牡丹,再也不见落琴,拉着冷临风便往外走。
  冷临风十分无奈,脚步也乱,回头看顾落琴,可她却偏偏低着头,总也不回,一声轻叹,混着脚步声,慢慢的走远。
  营帐寂寥,帘门在风中翻飞,发出“啪啪”之声,再无旁人了,落琴这才抬起头来。
  偏巧床榻边置着一面铜镜,影影绰绰的映着一个落寞的人影,愁暗藏在眉梢眼底,竟然是自己……
  “姐姐可要吃些清粥,盛江的巧鱼最好,用渔家的土方,腌制起来,特别入口,这法子还是简儿偷学的,姐夫说,若你嫌嘴上淡,倒是可以试试。”
  沐浴之后,换了干净的衣衫,人也清爽了几分,简儿手脚麻利,收拾了帐中的杂物,便坐在落琴身边,欣喜的与她说话“真好,我早说,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什么难关都过的去,必有后福。”
  落琴转头与她相视,看得清那眉线秀似青山,描痕浅淡,今日细细看她,聪慧之容,最慰心的是满面的热忱,更有那难得的为好之心。
  伸出手去,拂了拂简儿身上的微尘,淡淡的笑“这些天多亏你了,我大好了,你可放心了。”
  “姐姐对我如同父母,但愿我能随着你,总让你高兴,不要忧愁。”简儿虽年轻,可眉峰稍聚,也有几分沉重,看得落琴一愣,用手去抚“瞧你,我好了,大好了。”
  “简儿瞧在眼里,姐夫对姐姐是极好的,只是那个公主到像个说书的,那日姐姐尚在病中,不知所以,情势十分凶险……”
  简儿不仅手脚利索,口才也极顺溜,在她口中,那日鹫林之战,风云色变,步步凶险,男儿如何英勇无畏,楚军如何化险为夷,轻描淡写,却隐藏着血雨腥风。
  落琴听来唏嘘,特别是无意知道晏元初“缓兵之计”心中更像是压了巨石,半天不得缓解。
  关于冷临风……他现下正做些什么?
  透过营帐,阳光独好,光影似沉似浮,清风中带着山花的妩媚,充盈满室。
  此刻他定在校场,一柄重弩,弦鸣风劲,连矢三环。
  定是笑容最朗,最明亮耀眼的那一个。
  男儿英雄,自是天然不拘!
  更何况有美在侧……
  落琴微微的一愣,她想得都是什么?她该高兴,自己侥幸活了性命,尚在人间。
  可心头那股淡淡的酸,从何而来……
  “姐姐,你可在听?这个回祁的军师,实在是个顶厉害的人物,连姐夫与聂大人,都赞不绝口。
  “军师,什么军师?”落琴回过神来,紧问道。
  
军师
  晨起,细雨绵绵,隔江对望,隐约可见翻飞的回旗,连绵的回营。
  公主援军一万余人,风城晏元初所领的二万余,加之秋水涧原有的一千四百人,四万有余。
  那日回军从鹫林撤回,现下更因忌惮秋水涧兵强马壮,宁可怀有对恃之心,也不敢兴先发之举。
  雨中的盛江烟水迷离,虽是边域,诗情不输江南,更有辽阔高清的那份特别,只看得落琴伫立,久久不语。
  天下操戈,战事不止,这些个王侯将相,执掌国之权柄的大人物,谁会有闲情逸致来赏一赏这份难得的宁静随淡?
  江风摇摇,又在秋日,从来惹人清愁。
  自她从落霞山到环月山庄,今日又在这兵戎相交的风口浪尖,已有一年光景。
  从满心喜欢到怅然若失,心中总是空空落落,眼前的路进不通,退亦不得。
  她寻琴而来,除为了无双,也为还玄天宗对她昔日的救命之情,琴无踪影,除了晏九环之外仿佛无人见过,无人提及。
  小阁的女子究竟是谁?多年前夏家的那场大火,除了救了那位神秘的戚夫人,还有多少往事不为人所知?
  千头万绪,偏偏又遇上晏元初的狼子野心。
  时移事易,心境的改变竟是如此之快,她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长吁短叹,怨指世情。
  “卧看归舟听渔歌,枫桥掩映暮帆多,望到天边潮生处,千里云平万顷波。
  都说这盛江之美,唯有我朝房子润房大人的《盛江即景》最最贴切、最最上乘,说得虽是黄昏唱晚,可字字有景,句句有情,郡主你看呢?”
  “是……关月见过公主”落琴回头施礼,只见那公主一身紫衣,雪白的轻靴,衬着脸面极明媚绮丽,盈盈的立在身后。
  “不必多礼,你也可随綦哥哥一般唤我思敏。”
  “既如此……好……思敏”这一声綦哥哥唤得自然又亲切,未入环月山庄之时落琴便知冷临风八岁入廷随驾,少时光景,他们相识于宫中,交情自然不浅。
  “既如此,我也不郡主相称了,就唤你月姐姐吧,不知大胡子王爷,也就是你父王现下可好?”
  “好,年岁大了,带不得兵了,弓箭仍不肯丢下,园子里设了靶,每日必操习,射得好便眉开眼笑,一日都高兴;若有失手,愁云惨雾的,谁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每逢说起回祁端王府的事儿,落琴总存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不管对方是真心还是试探,总不能出错,让人寻着破绽。
  可当日司马素素向她说起这段事故时,也惹得她笑不可止,英雄迟暮,舍不得丢下毕生所好,人之常情。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片刻也没有感受过人世间的孺慕之情,可这些日子来伪扮郡主,倒也有种复杂难言的情愫。
  毕竟这一刻她还是有个爹爹的,尽管这个爹爹,与她从未蒙面,可他所有的事件件清楚,不曾拉下。
  思敏公主听后果然灿然一笑,如白芍初开,极为耀眼,手顺着面前的一顷秋波,姿态曼妙“虎父无犬女,月姐姐,你是郡主,我是公主,人人都道这万千尊贵,无事求不得,无事办不到?今日思敏想问,你可有什么心愿,什么抱负?”
  落琴好笑又郑重,这个公主有时咄咄逼人,有时却天真地如同一个孩子,可她诗书皆通,又能领兵打仗,姿容艳丽且有巾帼之风,实为男子的良配。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公主不拘俗礼,与兵士们打成一片,射箭开弓,骑马阅兵,到了夜里还撺掇着无双、临风、晏元初都去鹫林捕雀。
  晏元初开始不以为意,谁知鹫林地势奇特,这捕雀并不像想的这般容易,考验的是猎手步法、内力,和应变。
  公主要去,三人自然日日相陪,皆是得兴而归。
  她所到之处都是欢乐,都是高兴,掩都掩不住……
  “若月姐姐不说,那我可要先说了。”思敏见落琴不语,明眸一闪,往前一步,紧靠在她身侧“若我不是公主,我定要做个行侠仗义的女英雄,我偏不信,男儿做得的,女儿家就做不得。
  自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江湖庙堂其实一样,我要让人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思敏奇女子。”
  落琴侧目见她,如此光华,言谈之间,让人目眩神迷,在这世道,如此身份,她能这般想便已经是个奇女子无疑了。
  “换姐姐说来”
  “我”落琴一时语滞,但见雨水休歇,江波清平,雾锁秋阳,迷蒙得散出几许光,一簇簇,一簇簇的洒在水面上。
  晴雨之间美得恰到好处,便凝重的说道“找一处青山,寻一处绿水,有大片大片的戚桑草,一间竹舍,一秤棋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终老,便足了。”
  “姐姐好没志气,难道真甘心一生平淡,不愿青史留名?”思敏紧紧地看着她,看着她那一泓秋水,难掩的秀色。
  “思敏先前赠我房大人的诗,言辞绝妙,我也有个小小回赠,望你不要嫌弃。小时候师傅教了一阕词,岁月久长,都记不太清了,惟有一句不曾忘,那便是“人间有味是清欢”,这简单自然本就是顶顶难寻,最为可贵的。”
  思敏细细一品,心中自有难言的情绪涌动,再见落琴不过一袭青衣,迎在江风之中,像笼了青雾的江南烟雨,反观自己的一身丽色,相形见绌,说不出的俗气粗鄙,心中郁结。
  二女伫立,谁也没有说话,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姐姐,楚军兵营来了人,要聂大人和姐夫速速回去,像是有什么要事?”简儿远远走来,见旁边还立着公主,忙施礼道“简儿不知公主也在,失礼了。”
  “罢了”思敏起了手,摇了摇香肩边垂着的发辫“都走了,秋水涧何人看护?”
  “回公主的话,方才听聂大人说,好像是请那位晏将军留着。”简儿道。
  “好,既然綦哥哥要回去,我自然也随着回去,盛州兵营附近,多的是骏马牧民,想必好玩的紧。”
  她身姿略动,已跑出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望着落琴,眸光略带深意含笑说“宫里的时候,我并不愿与姐姐相见,可皇兄劝我,若在意一个人时,必要为他所想,顾全大局。
  今日见了姐姐……才知皇兄说的不虚,日子还长,你我姐妹必要好好相处,赐教了。”她说罢,回头便走,身影渐渐远去。
  落琴揣测言语中的深意,心中一紧,身子渐软,被简儿紧紧扶着“聂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受风,还须养着,姐姐可要听劝呀。”
  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落琴只觉面前简儿的嘴唇一张一合,神思恍惚,竟也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回到楚营已是一日之后,因重兵集结,校场都是热血男儿,女子宿营委实不便。
  更有公主金枝玉叶,贵待了,公主不依,非要随着将士们一同,怠慢了,成王也不敢,天子御妹,脾气自是晴雨难测。
  落琴本是冷临风寻来的,回楚交战,她的身份、她的地位自然不可宣之以口,便与简儿一起,随着公主在离军营三里外的卢口住下,对外称是随身的侍女。
  冷临风惦记她的余毒,日日来看,可来了说不上二句,就被思敏公主拉到这处,拉到那处,他与落琴反而不如在秋水涧的时候见得多,说得多。
  晨起,公主还未梳妆,便有军士来报,楚军营中出了一个稀罕事,竟有一回祁说客,单枪匹马来到军中,要见主帅。
  落琴正为思敏公主挽髻,手不由一松,不免疑惑,那思敏哪里顾得许多,收拾停当后便带着落琴忙不迭的赶去。
  主帅营的帘门一掀,还未看见旁人,只见一个蓝衣少年,立于正堂,清秀端正,观之可亲,水一般的灵性人物。
  成王有些不耐,这回军来使自进来后一言不发也就罢了,还是一个书生般的少年,可偏偏这少年是这般的温文尔雅,辱不得来,骂不得,只能用眼神招呼聂无双、冷临风开口。
  那蓝衣少年,见众人齐座,不慌不忙先施礼问安,后从怀中取出一物,恭敬的递上“在下回祁楚子明,今日来,除了拜会成王千岁,各位督军大人、将军大人外,还带了鄙国秦军师的书函一封,请王爷亲阅。”
  书函几经辗转到了成王手中,他拆开一阅,怒上心来,拍案立起“好一个秦军师,实乃欺人太甚,本王不会答应,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还请这位小爷,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这几句十分不客气,聂无双与冷临风对视一眼,可毕竟书信在成王手中,谁也不能不说自取,可究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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