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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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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琴心中一沉,知他慎密,这里风景虽妙,却也不能当饭吃,虽如履平地,实和没有脱险一样,心中难过,喃喃的说道“若不是我,只顾着那药引,怎么会……”
  无双收起竹笛潇湘别在腰间,一边安抚落琴 “天无绝人之路,怨天怨地怨自己,还不如事在人为。”落琴点了点头,不顾湿衣身重,跟着起来。
  在这里说话,有天然形成的回声,一阵响亮过一阵,她见着有趣,不由得大喊,顿时,此音未消,彼音又长,响彻整个山谷。
  “好玩,若能长久待在这里,有衣有食,和师傅二个人,自是最好。”无双见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衫,一派天真,心头不由的一松,随即而来淡淡的失落,带上眉梢。
  此时朝阳正起,满满的匀金,山谷渐渐的大亮,落琴的发髻上,斜插着几叶红枫,如此狼狈,却别样的妩媚。
  落琴丝毫不觉异样,上前携着无双的手,师徒二人,借着光亮,沿着山谷走势细细的查看,一圈走罢,正如无双所说,山谷环绕,没有任何出口。
  “看来,我们想出去,只能变成鸟,会飞才成。”玩笑话未免沮丧,落琴双手一摆,有点无奈。
  无双双目一一掠过,无一处有踪迹可寻,心头一黯,难道真的要长困此处不可?可身边暗香涌动,不觉有个奇怪的念头,若真长久呆在这里,只有他和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日至正午,阳光顶头而照,落琴见二人身上的衣裳已大干,舒爽多了,就寻野果来食。无双依旧绕湖踱步,低头沉思。
  落琴取来野果,身子往山石上一靠,突然一空,整个人陷落了下去,无双看得分明,飞身过来,欲紧拽落琴之手,无奈不敌下坠之力,被她一带,也跟着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二人紧紧的拉着彼此,感觉顺着水道而落,耳边都是哗哗之声,越来越大,可身上却还是干的。
  落琴心中惊惧至极,此番遭遇可谓平生未经之事,一动也不敢动,还好有无双手上传来的温暖,生生不息。
  突然间,水声更急,霎时光亮起来,随着一声惊呼,落琴无双,重重的摔在了青石板之上,抬眼看来,晴空如洗,繁花无尽,流水不息,还有两间一阁的竹房,隐没在绿茵深处。
  “师傅,你看,七桑”落琴回过神来,惊讶的指着眼前的一片,绿叶如碧,红茎似火,数目之巨,令人啧舌。
  无双起身,心中疑惑,这里景致如此美妙,比山谷更佳,难道他们得天庇佑,已出了谷外,侥幸得以生天?”
  “好一处幽静的所在”落琴不顾无双心中暗涌,只瞅着那竹屋不放,既然有房子,必然有人居住,当下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无双怕有变故,只能紧紧地相随。
  打开竹舍的门,落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见里头尘灰满布,蛛网蔓生,心中失望,无双温柔的手落到了她脊背之上,轻轻地拍打“长久没有人住了,只不过是一间闲弃的屋子。”
  “有琴”拂开灰尘,才觉得此屋布置甚雅,二人见藤架上放着一柄黄梨木的古琴,看上去沉厚精致,落琴不识,转头看向无双,见无双目光闪过异色,不由问道“莫非这还是大有来历的?”
  无双走上前,抚去琴上覆盖的灰尘,信手一拨,清越之音,言语难述,竟然好过平日里自己珍爱的“沉墨”。
  “《太古遗音》有载,怕是—响泉”纵然心中奇怪,他的面色声音依然和煦。
  “响泉?”落琴不解。
  “琴长三尺,中嵌有沉香木制的抚珠,最难得是声音清越,世所难求,比拟流水清泉之声。”无双赞道。
  “这么稀罕?”
  “古经记载失传已久,虽比不得梅花落琴,也可称得上是举世难求的宝物。三十年前听说有人在西莫见过,终究也是人云亦云罢了,可它竟然在此处出现”
  无双转回头,打量室内陈设,眼眸停留在竹门疏离之上,那门扉紧闭,花架上一盆兰花,枯萎凋谢,残败至极,可细细打量竟是贵胜黄金的“泪珠”,心中惊骇,不由将之前种种串联起来,苦思不得其意。
  “别动”无双见落琴要上前动手,忙喝住她,自己则走到花架边。
  “这花也有来历?”落琴又问。
  “黄金百两容易得,泪珠一株也难求,难种,难活,难得。”无双仍然赞叹。
  说了琴,说了兰花,落琴这才觉得其中玄妙,秀眉紧蹙“依师傅所言,方才那琴难得,这花儿也难得,那主人怎么舍得就这样弃之而去?”
  “进去看看”无双率先推开里门,霉晦之气比外间更盛,摆设倒也简单,竹格透过阳光如缕,床红绿难辨。
  案几上沉木之笔,灰白之墨,落琴不识,无双却越看越惊心,一边说道“制笔之术,江南最好,一般取自青竹,无人会用如此好檀来制。”抚开灰尘,将口中说的笔拿来,一一细看惊道“竟是雪貂。”
  “何为雪貂?”落琴睁大了眼睛,也看不出什么名头来。
  “雪貂乃灵物,毛皮最好,最难猎杀,这笔竟然用雪貂毛所制,矜贵不在其价,而在其意,除了这个还有那砚。”
  “那砚又如何?”
  “看似沉,拿起却轻”落琴从无双手中接过砚来掂了掂,果然轻如竹器。
  “别小看此物,是西域日穹山上的云石所制,没想到这小屋看似简单,却如此不凡。”
  “师傅你看,那案卷。”八宝格上,尽是书卷,大多秽溃不堪,落琴见一张素笺夹于两书之间,便取来,交予无双,一同相看。
  新樣梳妝巧畫眉,窄衣纖體最相宜;一時趨向多情逸,小閣幽窗靜弈棋。
  “好,好字”无双边看边赞,笔触浑然大气,出自男子手笔,若说书法行笔之道,虽没有旁人比较,落琴也见过不少名人名作。
  聂无双教她十年,她已是此间顶尖人物,可想无双之能,可双手作画,翩翩成舞,他能真心说好,可见这笔触世间少有。
  “还有画像?”落琴抬头,招呼无双去看,床帏边悬着一幅画像,之前并没有注意,现在看来,仿佛只有这个角度才能看个分明清楚。
  画卷成黄,笔墨虽淡,却栩栩如生,一个宽袍长襟的男子跃然纸上,神采如风,身姿如竹,那一双眼仿佛活了,看透世情,别有傲然,虽如此,笑却凝结在唇边嘴角,竟然大有温柔之色。
  落琴看的目瞪口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书上所说果然城不欺我,今日方才知道,还有男子风姿如此,儒雅和凌厉浑然天成,尊贵和随意形而一体,连无双都输于那份成熟无拘的仪态。
  落款上,纤纤几笔,蕴秀淡雅,书写“大成二十年五月暮春,赠二师兄聊以自娱。”题名为—桑。
  
奇遇
  “大成二十年,还是先皇在世之时,四年前,新帝登基,改元为仁庆,如此看来,这画画于二十五年前。”无双略微一算,便得出这个结论。
  “这画像上的人,应该就是这屋子的主人,那这个桑又是何人,依她所写,是这男子的师妹?”落琴自言自语,倒也没有询问无双的意思。
  “还有一间,去看看”无双目光所及,落琴点了点头,随着他出去。
  隔邻还有一间耳房,依然残败,区区一室,看得更加清楚,一梳妆铜镜,晃晃的照得人影。
  周遭都是香粉,云膏,女子饰容之物,布摇,木錾,花钿,散落了一地,凌乱至极。妆台后,一把摇篮,旧木摇摇,黑灰难辨。
  “原来如此”无双心中已有计较,看了看落琴说“那画中男子与师妹二人,乃是倾心相恋的爱侣,怕是隐居在此,恬淡度日,不久便有了孩子。”
  铜镜清冷,画像旧容仍在,让人无限神往,二十多年前,如此佳偶,隐居此处,弹琴作画,饮酒弈棋,繁花为辅,流水润情,该是多么写意畅快,浓情并举。
  可这些散乱的首饰,似在暗示后突生有变,这才凌乱不堪,荒败如此,那孩子呢?
  疑问久久不散,落琴心性本来就没有无双这般曲折,称羡道“真乃神仙眷侣也。”
  “真是这样就好,只怕好景不长,有了天大的变故,这才弃了这里。”无双没有她这般理想,凡事都想个后着。
  落琴见无双沉吟,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个画像中人的风采来,心头一黯,那男子仪容如此俊雅,那女子也是当世少有之才。
  本该是绝世佳偶,可从屋中散乱的情形看来,却如无双所想,怕是慌忙中弃屋而去,不知是何人何事扰了此处清静。
  无双知她心性纯善,林间练功连飞鸟都不愿惊动,安慰道“人生际遇无常,很多事从明处看,未必好就好就,坏就是坏,高人做派,我们不必在这里揣测,徒劳费心。”
  落琴点了点头,见他有了隐约的笑意,继续说道“月牙儿可知,我们已脱险了,出去不过是时间的多寡罢了,还不随我去外面看看,找些食物来果腹才好。”
  落琴经他点拨,茅塞顿开,双眸一亮,心中欢喜,掩饰不得,对呀!这里有屋居,有器物,有人曾住于此,自然可以出去,柳暗花明,他们居然可以出去。
  二人走到屋后,另有一番天地,石桌石凳皆有,居然还有一局未下完的奕棋。白子乃钟乳所制,那黑子,竟是上好的叶檀,所以才可以保存二十多年,不惧气候风化。
  “呀”落琴突然惊呼,无双看见棋局,知她意思,棋面上,那白子先着,黑子后行,明路可见,暗机难寻,白子退而不攻,避开要害,转攻无伤大雅之处,正是犯了奕棋的禁忌。
  别说略有所成,便是刚刚习棋的孩童,也知道此乃大败之相,看那两位前辈的词画笔墨,竟然不会下棋?
  落琴一时技痒,忍不住伸手执子,连下几势,没有半分赢得可能,无双也坐下,打量了许久,嘴角含笑,执白先行,依着此前的阵势,连破黑子好几个简易之处,却对要害避而远之。
  落琴执黑,见胜局在握,便只守不攻,下了几路,峰回路转,白子各各击破,黑子疲于应付,渐渐不支,落琴心中一惊,拿出平生所学,力挽狂澜,终不敌,只能收回了手,也不沮丧“输给师傅,我不丢脸,只是为什么黑子明明占了胜手,却还是输了?”
  “黑子平滑,白子棱角仍存,从手势长短来看,黑子乃男子所执,白子乃女子所执,她能着眼于大处,不理那唾手可得的小小胜机,可见心性不拘,坦坦大气,是个奇女子,这输棋是她自己愿意的。”无双心思巧妙,洞悉一切。
  “师傅教我,下棋可看人品,那黑子咄咄,霸气横生,下棋者自然非池中之物,可我却觉得那执白棋的女子,更可贵难得。”落琴支额细想,说得一句。
  “哦,说来听听。”无双说。
  “若论人品丘壑,那女子一点都不逊于那男子,但是她却视输赢若等闲,怕是心中爱重夫君,示弱于他,用来激励他长居避世之心,这番心思和人品,怎么能不让我辈感叹呢。”
  无双抬头,见她微扬的下巴,光洁秀美,心中似喜似叹,自言自语的说道“好,说得好,月牙儿……真的长大了。”
  研究了半日,里外都看得彻底,落琴不耐翻阅书卷,便出来透气,随手摘些果子来食,倒也别有风味。
  此间奇花烂漫,果实繁盛,可循了一个下午,依然没有找到出路,溪水流淌,鱼虾倒可以自由的来去,可是人却……落琴差不多翻遍了树下石底,依然无获。
  无双倒也不急着出去,静下心来,翻阅前辈留下的典籍文字,一看就是一个午后。
  “师傅以为,前辈会把出路写在这里头。”落琴进来,见他勤勉,笑着问。
  “不会”无双也不抬头。
  “那……”
  “书画,琴曲,棋道来看,他们是避世的高人,这些留下来的东西,自然值得一看。”
  “那我去做饭,与师傅共食”少了三言两语,自然不能让无双动手,落琴自溪中取鱼,虾各半,配以野菜,凡菇,不多时便欣喜的跑了进来,手中拿有一沉黑小瓮笑道“师傅你看,竟然是酒,就埋于竹木之下。”无双拿过,掀开木藜,醇香浓厚,透罐而出,说不上名字。
  “我取木碗来,给师傅饮。”无双点了点头,目光仍然在书卷之上,论史言谈,这男子已登峰造极,可隐隐有厌世激昂之语,可见他的诸多不满,只能发泄于此,笔记风流,有描述景致的,自然胜过眼前所看见的,想必他夫妻二人所在的时候,这里更是美不胜收。
  无双看了几个时辰,心中叹为观止,如此才华,当世难寻,可出路依然不得要领,自然如他初时所想,但凡涉及隐秘,绝不会写出来,让人轻易见到。
  “师傅,备好了,外间比不得自家,只能将就了。”无双放下书卷,被落琴拉了出去,见厅前桌椅擦拭得十分干净,木碗中盛着鱼,野庐,虾鲜,香气散开来,才想起自己饥肠辘辘,已近一日不食人间烟火了。
  落琴注了美酒一杯,不先给他,却朝着东面,匀匀的散了一地,口中念念有词“我段落琴与师父聂无双,因机缘巧合,才来到前辈的居所,自取自食,乃是无奈之下,变通所为,如果这次侥幸能够出去,他日定来此间,打扫干净,奉上美酒美食,希望终有一日,前辈可以回来,与我们见上一面。”无双好笑的坐下,拉她共食。
  落琴注了第二杯,这才递到无双手上 “师父看了几个时辰,可有所获,我们如何出去?”
  无双浅浅喝了一口,甘醇滑落,远胜过江南名酒—桃花酿,抬眼瞧她“不曾记载,但必有出路,饭后,我们再细看,或许这屋也有玄机。”
  有酒有肴,本不过平常,可夕阳如此之好,如血似火,映照脸面之上,他二人相视一笑,不免遥想,二十多年前的一对神仙眷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围炉饮食,花前月下,是何等的光景。
  聂无双吃态甚雅,更擅饮酒,玉面无暇,微一抬头,看见落琴的脸颊酡红如枫,明眸流转,心中一沉,不禁别过头去,盯着窗外的青竹,默然不语。
  一顿饭下来,言语甚少,可此时的温馨,却也胜过了在草庐之时,落琴收拾了碗筷,不觉有点头晕,侧立在屋外看景,昼夜更替,星初光华,不禁缩了缩身子,忽略微凉之感。
  清幽的笛声响起,分外熟稔,是无双的那柄潇湘,今日听来多了几分悱恻之意,她广袖一挥,应声而舞,腰肢婉转,回旋如风,静夜无人,恣意最好。
  收拢时,步态微斜,跌坐在竹木下,靠着石倥,听着此时好曲,依然没有停顿之意,笑凝结在唇边,喃喃低语“若能如前辈高人一般,在此隐居避世,那该多好。”
  无双停了曲,觉得此处静寂,听不到落琴的声响,便缓步而出,看见她皎面微红,双目紧闭,竟然睡过去了,不禁摇了摇头,将她打横抱起,身软如绵,沁香悠长,自觉心中一紧,目光停驻不移。
  “师傅,别丢下我,师傅”
  “我讨厌师叔,他冷冰冰的,仿佛和人人皆有仇,我不喜欢他。”
  “师公爷爷长得怪吓人的,我要师傅。”
  “我此生想随着师傅,永远永远。”
  那些童言童语,他每一句都记得,十年来,若说是她依赖着他,那他又何尝不是依赖于她呢?
  当年救她,出于一片善心,除此之外,更是这个小小的人儿,让他别样揪心,牵动的情愫如此强烈,始料未及。
  她敏感且善良,不染俗世,一日日的长大,褪去青涩,更加秀美端雅,才华横溢,不输男子,必然可得天下英豪倾慕。
  可他?他是她的师傅,教引,授业,她不想与他分开,但必然有分开的一日。
  无双越想越苦,那奇怪的感觉袭来,有三分甜蜜,五分惆怅,二分患得患失,他竟是怎么了……
  落琴睡的正香,嘤咛了一声,手置在他的腰间,有些炙热,他深吸了口气,急步而入,将她放在那早已整理干净的床上。
  人还未放稳,突然那床一陷,他不由自主地倾倒床帏,眼前一黑,直跌入一方斗室。
  凶险还是奇遇,他顾不得许多,只紧紧的拥着落琴,不愿她伤及分毫,等抬起头,一片漆黑,暗夜无尽,她微微的喘息“师傅。
  “有我在,月牙儿不用害怕,这里玄机甚多,不晓得这次是出去,还是连那竹舍都回不去了。”无双低头与她说话。
  落琴只需略略抬头,便可抵着无双的下巴,手被他抱的生紧,可见他内心深处的紧张与不安,她心中欢畅,哪管此时祸福。
  无双微微的移动身子,侧耳去听,除了落琴与自己的鼻息,再无其他声音,摸索的从怀中取来一枚火石,打了几番,全无用处,这才想起落入镜湖,沾了水,心中一叹,只得作罢。
  无双见怀中的人动了一动,秀发摩挲在手中,微微有些痒,才想起有多么不妥,想立刻放她下来,但怕地下阴冷,也怕她心生惊惧,犹豫片刻,竟然放不开去。
  落琴不知他心中纠结,只觉从前日三更至今日,变故突发,终架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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