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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琴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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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头巾在晨光中轻动“我的命是师傅的,我永远都不会恨师傅。”
  所谓秀水堂的堂,外人的确不足以道,婺河支流本就繁盛,无双带她行舟而至,她立于舟前,可见汤汤流水青山如画。
  掬水洗尽面目,心神一舒,也不再多忆冷临风与雨桐,她是无双的弟子自然也是玄天宗门人,这身份不会改变,与其他们知道了怨怪疏远,还不如匆匆一过,他日念起还有一个好印象。
  有女子在采莲叶,覆了满满一舟,着淡粉色的衣裳,稍不细看,还以为是隐入碧荷中的莲,玉立亭亭。
  她取过无双手中的橹,不由得想起冷临风当日的豪情来,无双之雅他之不拘,一动一静,忍不住让人相比较起。
  浅浅的划开水波荡荡,那对面舟头已响起了清亮的歌声,心中一动遥目看去。
  司马素素白衣胜雪如一朵玉莲,点足上舟见过无双落琴,拿过落琴手中之橹说“姑姑,让素素来执。”
  她果然是一把好手,舟破浪而行快而又稳,渐入青莲深处。
  嫣然一笑,拉着落琴踩着莲叶点水而过,少刻便到了隔岸,待无双落了岸,方轻柔一说“少主,姑姑到了。”
  这是一座歌坊,楼高二层,冰乔作纱幔,黄梨为顶梁,奢华中带着几分隽淡。
  落琴不知所以,司马素素已开口说“姑姑定然不知,这乃歌坊,原盛行于江南,来人在舟上饮酒吃饭,歌伎在此处跳舞,映着水波观之如同仙宫,楚郡乃西首第一城自然也少不得这些地方。”
  落琴不禁莞尔,玄天宗门人以经营歌坊酒肆作掩饰,却也实实的摆在了明处,心思之妙令人佩服。
  见司马素素行前,忍不住想去问当日那面具男子究竟是何人?她是不是受气受辱,可见她身形一顿已直奔上前。
  无双落琴知是不好,紧随其后,歌坊近看更美却空无一人。
  司马素素击掌而起,落琴知是本门的暗语,可击了许久无人应答。
  见她面有慌乱,已抢步登上楼去,便与无双一并跟着。
  上首画栋雕梁更胜远观,可突兀的竟看到尸首遍地,血流成河有说不出的狰狞恐怖之意。
  无双落琴俯身去看,这些人等早已气绝,有的当胸被刺上一剑,血还泊泊渗出;有的双目剐去只留幽深的黑洞,手法毒辣阴狠。
  司马素素轻呼“这些都不是我门中人。”
  无双仔细拿过尸首身边的兵器来看,双环成月青锋隐隐,见过一柄再看一柄“都是环月山庄的人。”
  司马素素听他所言,心中更加不安“那我派门人呢?因何一个人都不见。”
  无双细看四周,座椅齐整,摆设有序,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心中更奇。
  此地隐秘,纵然环月山庄弟子发现是秀水堂所在,也不至于召集众人前来大战一场。
  便是刀剑相见,可这桌椅粉墙为何未有半点损伤?难道这尸首还是有人运来此处,故意让他们看见?
  “难道我派门人将环月山庄弟子尽数杀尽?”司马素素看着无双,落琴却开口道“不会,听师傅说环月山庄乃正派之大宗,席下弟子能人无数,与玄天宗不分轩轾,我派不死一人而他们全数死绝,不在情理之中。”
  司马素素见她所言极是心中却有十分不安,她身为一堂之主,在毫不知情之下堂口被毁,门人不知所踪,自然难辞其咎。
  “你们看”无双手中似有一物,观之隐有微蓝,落琴茫然,司马素素却心乱如麻,向腰际摸去。
  
名琴
  从腰际扯过一个绣囊清雅难得,饶她是赫赫有名的秀水堂堂主,终究还是妙龄女子。
  掂在手中摇了摇头说 “不可能,绝不可能,酎蓝我亲自收藏,绝无可能流传于外……”俏脸生白,乱了平素堂主之风。
  无双斜睨着双目去看手中之物,乃是一把短刃,那刃并不特别,无非是锋青端凝浑然利器罢了,可那抹隐蓝却不寻常,迎上了司马素素之目淡说道“不必澄清,面上的事儿。”
  落琴不明就理见司马素素听了无双之言,神色稍缓便问“酎蓝是何物?为何司马姐姐这般紧张?”
  无双下颌微抬示意司马素素说话,她这才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一暗色瓷瓶说“我本是西莫女子,生长于深山俊坳之处,酎蓝是我族人代代相传的巨毒,平日怕伤及他人性命,族长便立下规条,族人须亲自看管不能离身,更不可利用其平白伤人性命,否则将永无宁日岁岁不安,受尽尘世轮回之苦。”
  美人蹙眉别有一番风情,落琴被她所惑目不转睛的见她。方才发现她身姿纤巧,比楚国女子更显高挑,凤目青黛多了几分妙丽,这份上天赋予之美貌,怕是西莫才能独有。
  “你从西莫来楚国,可将它展示在众人之前。”
  听无双发问并无咄咄之意,心中一松坚定地摇了摇头“自然不会,若遇见奸险恶毒之人,一滴便可要了他的性命,纵然见过,一个死人如何能流传出去。”
  同属一个宗门,知她成名绝学除了施得一手软缎,在使毒上也别有造诣,可眼下众人兵刃之上都有此毒,却死于硬伤重击并不是毒发所致,这毒因何从一族之私有,变成环月山庄之物?
  “那环月山庄还妄称名门正派,何必用这使毒之法。”落琴毫无遮掩,心中却也不齿这番所为。
  居无双猜测,冷临风与雨桐也是环月山庄之人,相较之下倒是坦荡君子之辈,可见瑕不掩瑜。
  “月牙儿错了,你今日这番说话,那是你并不识得晏九环之故。”
  她听得晏九坏大名已久,武林至尊名门正派,盟主之位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他的功绩为人我们暂且不论,只是自来行事无懈可击,上下赞誉之辞不绝于耳。你去商阳城打听打听,人人都只会告诉你一句,晏九环是天下一等的大善人,是武林之福。事上对朝廷有功,驭下对世人有德。”
  “师傅的意思他岂能如此作傻,做这番落人口实之事。”
  “没错”
  司马素素听他师徒二人对答,依附的点了点头,一边将那抹隐蓝细细看过,她自幼便熟识此毒,心中更感疑惑究竟是何人?杀人嫁祸,把这脏水泼到她秀水堂来。
  尸首中一人口中含着异物牙关紧紧,落琴眼见便用医家所用的脱窍之法,将其取来抖落来看。
  是绢帛一张。其中狂草飘逸,写着挑拨拉弹之法,竟然是……
  “是琴谱?”
  无双口中之言正是她心中所想,这绢帛在旁人眼中怕是看不分明,可略通音律操习古琴的人都知道,是减字谱,从音律变化和标注看来,必然是纤音曼乐无疑。
  她略略展开,放至无双与司马素素之前,他二人面色沉重,落琴也知这粗莽武汉与这雅丽音韵绝无任何关联,江湖之中越是不同寻常,其后越是隐藏着不可告人之事。
  “看来传言是真的?”无双缓缓起身将那帛布拿在手中,立于窗前细看,他举止淡雅温和犹如蒹葭玉树,和缓了那尸横遍地之氛。
  落琴习惯于他并立,惟有如此方觉能与他共享欢喜,共受悲苦,共同进退,惟有如此方觉他不再是她的师傅,不再冠上世俗之礼。
  “少主是说那琴在环月山庄手上。”司马素素不在执著于那毒物从何而来,只想尽快将这事故弄个清楚明白。
  “不错,近年来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所言都指着环月山庄,还说晏九环若没有学过梅花落琴中的武功,根本没有今日这番成就。”
  “梅花落琴”在落霞山时听无双所起,乃上古之遗物,兼有绝世武功与统御天下之法让人趋之若鹜,可究竟是怎么个神奇法,难得法,倒是不得而知。
  无双只需见她双目灵动,便知她心中所想“在我听来,那不过是江湖中流传的往事罢了,是真是假仍未可知,可不免让人感叹。
  二百年前,大楚,西莫与回祁并非三国,乃是天朝与西戎分庭天下。
  古千秋少年成名,是西戎有名的侠盗英士,除了武艺卓绝之外,更通略兵法计略之变,十年间多次助西戎与天朝交战,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天朝圣帝长公主心中极为不服,只认为古千秋不过恃勇,便想去会会他,公主通琴艺天下无匹,且经年孜孜阅读经卷兵书,也是女中龙凤。
  二人交战于阵前,战了三日三夜竟不分胜负,倒也是天意使然,英雄美人才智相当,彼此欣赏,竟然不顾两国之水火不容暗生了情愫。”
  落琴听到此节,心中暗自为那公主欢欣,这天下之大还有什么比能与倾心之人相依相伴,两心相许更美之事。
  “可这份感情总不容于世,圣帝极疼爱这个女儿便将她许于心中最合适的人选天朝的龙皋将军为妻。临出嫁之日,公主誓死不从声言今生除了古千秋之外,不会另嫁他人。
  圣帝震怒,将公主幽禁于灵台。在西戎古千秋也因与敌国公主有情而不容于军中。
  古千秋为保家国浴血战场,却落得这番境地,心灰意冷之下去往天朝灵台将公主救出,决意隐居避世再也不出江湖,再也不恋庙堂。
  他夫妇二人,觅深山福地男耕女织,弹琴习武倒也是人生中最平淡安宁的日子。第二年公主有孕,古千秋后继有人,二人更畅怀便欲将毕生所学尽数教于这个孩子。”
  “那之后呢”落琴忍不住问道
  “可好景不长,两国纷争大起,存有不是你消便是我亡之势,古千秋与公主不忍生灵涂炭、不忍袖手旁观,便各自回国游说,晓以大义。试图消干戈于无形,可立志要当天下一统之主的两国帝王怎么会听他们所言。
  天朝圣帝忌惮古千秋之能,怕他重上战场会坏了自己心中的千古大业,便利用公主与她腹中之子,诱使古千秋来天朝探妻。古千秋心挂爱妻,立时快马赶赴天朝。
  他万万没有想到,此去天朝再也没有见到娇妻爱子,鸩酒毒药一代英雄死于客地,死在了她爱妻父亲之手。
  公主从旁人口中证实了此事万念俱灰,更难以接受素来疼爱自己的父皇只不过是个满口仁义且为了江山权力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她压下满腹悲辛佯装不知,只为了要留下古千秋一点骨血。
  天不怜人,她终究是没有保住这个孩子,圣帝为了斩草除根,不惜将公主杀之,公主千辛万苦逃出生天,混入百姓之中,历经三年才回昔日隐居之所。
  虽清景仍在可人面全无,孩儿失于战乱夫君已殁,她身无可恋,便依夫君生前所愿将他二人的武功谋略书写成纸卷,一同放入当年相好花烛之时,古千秋所赠的古琴之中。
  俗事既了,便饮恨自尽于古千秋牌位之前生死相随。永不相离。据说那日梅花如雪,落落玉坠,这把名琴才得名为—梅花落琴。
  无双说罢,落琴早就泪流满面心中怅然不已,英雄美人相较于战场,因彼此欣赏爱重而终成佳偶,可终究度不多权力与仇恨的纠葛。 古千秋真英雄,长公主更是女中豪杰,不世的佳人。
  战争在此真情面前未免浅薄。不得善终却也是各自的解脱,梅花落原来还蕴藏着这么美丽凄壮的故事。
  无双不由自主的为她拭泪,有三分怜惜七分真情尽数流露“前辈佳侣为了逃避纷争消怠战祸,不惜避世留下名琴。可现下之人,却是为了得到这绝世的武功与谋略,来称霸武林凌驾天下,不知是他们太傻,还是我们太傻了。”
  窗开四面楼高临风,惹衣衫飞舞,虽尸横遍地满目残痍,可她眼中只有无双,只有方才听得的这份真情。
  下山不过短短时日,经历的事之险,之多,之深不可测,全不在她预料与设想之中。
  此去通州还会发生什么事端?她的命运将会如何?仿佛云深雾绕总也看不明白,她唯有深信眼前之人,将手牢牢地拽紧了永不分开。
  司马素素虽明白梅花落琴之事,倒也不甚详尽,今日听了无双所言,难免触动心怀,可她少年之龄便被季成伤委以重任,早失了平常少女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得权利,只默默一叹与无双说道“少主以为此事如何了结。”
  “你门下人不知所踪,然天地之大他们可去何处?身为堂主自当去找。此地可不管不理,任由它去,既然有人要嫁祸我宗门之人,收拾干净反倒落人已口实。我与落琴赶往通州,届时与你在宗门会合。”
  司马素素知此事难辞其咎,通州时宗主少不得要严加惩罚,无双说是回合自然是会在宗主面前极力维护,心中感激望着他那双清朗之眸,言语微微“多谢少主偏护。”
  无双性情本就良善,不似青成爱憎分明清淡冷傲,对属下门人存有宽厚悯和之心,对于司马素素之谢报以淡淡一笑。
  “属下送少主与姑姑去通州?”
  “不必,你准备一辆马车,若干食物银两便可。”
  “属下遵命”司马素素正欲离开那落琴却说道“司马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狮舞
  她似一愣,随即恢复常色“姑姑吩咐”
  落琴缓步而上柔声道“姐姐可还记得玲珑娘子?”
  司马素素想起雨桐那日的叫嚣心中一恨,触及落琴之目,瞳若秋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她自负美貌少有人及,可这位姑姑从初识起便穿戴男子之服,大多狼狈褴褛,今日近观竟难言的风姿清然。
  落琴将冷临风与雨桐之事择要紧处说与她听,并嘱咐“他的伤势我总悬心不下,司马姐姐可否帮我关心一二。”
  司马素素正想点头,却无可避免的越过她去看无双,那伫立在窗前的身影微微一动。
  “司马姐姐若是为难,那就罢了。”
  落琴见她迟疑心中也颇感后悔,毕竟雨桐与冷临风是环月山庄门人。
  这尸首遍地,何人陷害何人行事,玄天宗与环月山庄的错综恩怨,她竟然如此草率。
  “不……姑姑吩咐属下自当效力,姑姑放心。”司马素素回过神来恭顺的应允。落琴与雨桐交好,她这般托付可算意料中事。
  可意外的是她却亲眼见得那自来端雅的少主,会有如此复杂难言之色,莫非……
  “落琴屡次得姐姐相救、照顾在此谢过了。”她得偿所愿,笑凝结在唇角,仿佛妩媚灵秀的蓝鸢花。
  见诸事已毕,司马素素便与无双落琴告辞,匆匆而去终不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少主是少有的智慧明理之人,明明知道这位姑姑此去通州……不会,绝不会!
  初踏入马车落琴便觉新鲜有趣,楚国行车不同西莫回祁,马与车室距离更长,执鞭者方便端坐,内部陈设虽谈不上富奢确更舒适随意。
  掀开帘子可见官道两边,碧树有姿野花淡淡,春浓夏透,无一处不生机盎然,远眺婺河之水如朦胧纱帘,隐隐之意绝好。
  忍不住低头去见腰中悬玉,扯落下来对着日色映照,光晕流转,浅浅的散落在她的白衫之上,那青蓝的、幽紫的,一轮接着一轮,永不止歇。
  纤手上温润柔和之意让她想起冷临风当日的戏言“你若不信,我们走着瞧”
  笑言仍在,而她却要离开楚郡前往通州,可他呢?伤势可曾治愈?他不会死,他若死了江湖上便少了一个豪情之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惜。
  “月牙儿”掀开帘子光亮陡盛,是无双。
  他坐于落琴身侧神色中有几分难懂,从来着白丰神如玉,今日却换了一身蓝衫。
  空气中若有若无浮动着芙蓉紫苏线香,分不清是他的气味,还是自己的气味。
  无双看着那玉,光晕不免波及到他的蓝衫之上,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溢彩,他在想什么?那个男子……他回过头去,用轻轻的咳嗽声来作掩,可却换来落琴轻柔的劝慰“春寒乍暖,师傅要小心身子。”
  见她悬好玉整了整衣衫,那腰柔柔的不堪一握,心中一动。
  “月牙儿,若我们不去通州,回落霞山可好?”
  落琴抬头见他,神色中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挣扎,心头一松笑抖落了满室“师祖爷爷与师叔都像是千古难融的万年寒冰,若师傅不去,我才不原意去呢。”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欲探揣在怀中的那封书信,还是忍住了手说“上路吧。”
  车行颠簸,路渐渐隐没在马蹄之下,赶车之人是司马素素所雇,虽年老耳弱却胜在经验丰富,避难取易,这一路来倒也舒坦无事。
  夜间投宿白日紧赶,落琴沉迷沿路景致,与无双吟诗作赋听曲谈音,像是赏览山水,倒也不觉此路遥远,绵绵百里有余。
  此时正午过后,让人昏昏欲恹,她靠在他的肩头睡得正好。
  不敢低头,怕触及那一片粉颊,微笑时会淡淡的晕红;不敢转身,香风无孔不入,暗扰他的心神。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偏生时间有如静滞,这一路竟是漫漫。
  她嘤咛了一声微微皱了眉目,像幼时遇见别扭之事,动了动身子,青丝随之滑落倾覆于他的手掌上,痒痒的。
  他的心跳得如此剧烈,他不能,世上男子人人能求之事,偏偏他不能。
  思来想去猛地掀开帘布,清风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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