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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上官月看出她的心思，低声道：“清婉，不用害怕，抓住缰绳，踩住马镫便可。”
　　“嗯。”林清婉应了声，一开始还是有些紧张的，时间一长她便放松了下来，反而觉得马儿跑得更快了。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宋大人会单单只对清婉你不同了。”上官月感叹了句，一旁的景差和唐勒也不禁笑了声。
　　“你很不一样。”上官月初次见到林清婉的时候，以为她不过就是个大家闺秀，唯一不同的便是长得稍微好看了些，琴艺好了些。
　　可渐渐接触，她才明白。
　　她不但聪明，还好学，更重要的是她有情有义。
　　若她是男子，也很难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第51章　
　　快马加鞭走了几日，林清婉一行人总算是到了屈原所在的陵阳城中。
　　他们城中的时候已经临近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行人，只有几家铺子点着灯，微弱的灯光勉强照亮了道路。
　　顾不上休息，林清婉便带着唐勒、景差和上官月往屈原的府邸走去。
　　远远地，他们便看见屈原府邸的大门紧闭着，众人对望了一眼，心中都不禁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林清婉等人到了门前，正要敲门的时候，隐约听见院中传出了刀剑撞击的声音，众人便顾不上礼节，破门而入。
　　院中少说也有十几个黑衣人，他们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手握长刀利剑，一看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
　　那些黑衣人正围成一圈，将屈原和宋玉包围。
　　门被撞开的时候，他们显然是吃了一惊，都齐刷刷的转头去看。
　　宋玉在来陵阳城之前，便已经料到王上会对老师和自己动手，因而早有防备。
　　可再怎么说被十几个高手团团围住，他又要兼顾老师，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所以当他看见林清婉他们出现的时候，既担心又感动。
　　不过他知道眼下不是发愣的时候，原本被十几名高手包围，想要突破是十分困难的，毕竟没有漏洞。
　　可因为林清婉他们突然出现的缘故，黑衣人在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也给了宋玉突围的绝佳机会。
　　顾不上惊讶，宋玉便拉着屈原腾空而起，踩在几个黑衣人的肩上，不等他们反应，便已经飞出了他们的包围圈，落到了林清婉他们面前。
　　“子渊，你没事吧？”林清婉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虽然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伤，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宋玉闻言朝她淡淡一笑，随即望向又一次朝他们冲过来的黑衣人。
　　一瞬间，黑衣人又一次将他们包围。
　　不同的是，这一次被包围的是他们六个人。
　　“子渊，你可要谢谢清婉，若不是他去找我们，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一人来陵阳城了。”六个人靠在一起，面朝不同方向，防备着随时就要攻过来的黑衣人。景差盯着黑衣人的同时，还不忘低声调侃宋玉。
　　宋玉：“……”
　　“给我上。”黑衣人中有人吆喝了一声，十几个黑衣人便朝他们杀了过来。
　　宋玉一掌打开袭来的黑衣人，看了眼身旁的屈原，又有些担心的看向身旁不远处的林清婉。
　　那些黑衣人似是看出林清婉是宋玉的软肋，有四五个黑衣人都朝她一人袭去，宋玉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拦，便看见林清婉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向前撒去。
　　黑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地哀嚎。
　　“婉儿？！”宋玉有些惊讶的叫道，眼中多了一抹赞赏之意。
　　林清婉听见宋玉的声音朝他淡淡一笑，她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看见宋玉朝她冲了过来：“小心！！！”
　　宋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她被宋玉带着轻轻一转，随即便听见了利剑划过的声音。
　　宋玉将突袭的黑衣人击倒在地，随即担忧的看向林清婉：“没事吧？”
　　林清婉摇摇头，目光落在宋玉的左臂上，他的衣服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沁了出来。
　　“你受伤了！”林清婉扶住他的左臂，听见他‘嘶’的低吟了一声，似是在忍痛，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愧疚之意。“都怪我。”
　　“傻瓜，又不是你伤的我。”宋玉一掌打开不断袭来的黑衣人，看了眼身旁的林清婉，叹了口气：“婉儿，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我看了会难受。”
　　林清婉：“……刚才都是我太得意，要不是为了救我……”
　　不等她说完，宋玉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顾危险来找我，若你有事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林清婉：“……”
　　宋玉：“这点伤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若是你受伤了，我会心痛。”
　　此情此景之下，宋玉说出了这种情话，林清婉根本顾不上感动。
　　眼看着黑衣人已经被他们击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空中又落下了数道黑影，再一次将他们团团围住。
　　“看样子，王上是非要今晚要了我的命了。”屈原冷哼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
　　虽然作为宋国的臣子，他曾经和宋玉一样想要为宋国报仇，可每当看见楚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模样，他便收起了报仇的心思。
　　朝代总会变迁，无穷尽的报复只会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错了。
　　就因为他曾经是宋国的臣子，便注定他永远不会被楚王所接受。
　　******
　　“如果能用我屈原一人的性命减少杀戮，我愿意将贱命奉上，只求你们告知王上，如今想要楚国和平，必须联合其他诸侯国而非和秦国交好。”
　　“老师！”屈原话音刚落，宋玉便已经明白了屈原话语中的意思，他要牺牲自己。
　　屈原手中扬起的剑一瞬间被击落，宋玉完全顾不上左臂的伤，焦急的看向屈原：“老师，你这么做根本就不值得！”
　　“公子，冤冤相报何时了？”屈原看向宋玉眼底满是哀伤。
　　“老师，你忘记了吗？你可还记得宋国无数无辜百姓惨死，熊熊烈火烧掉王城的场景吗？”宋玉知道屈原想说什么，可让他放弃国恨，这根本不可能。
　　“少废话，既然你们来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黑衣人似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又一次朝他们挥舞着刀剑袭来。
　　林清婉看着对峙的屈原和宋玉，恍惚间想起之前来陵阳城的时候，宋玉和屈原也曾经有过一次争吵。
　　听他们刚才话语中的意思，再加上之前郢都城中吴寒的话，林清婉忽然明白了什么。
　　屈原曾经是宋国的大夫，而他刚才称呼宋玉为‘公子’，也就是说宋玉其实是已经灭亡的宋国的公子。
　　宋国被楚国所灭，宋玉去郢都当大夫只是为了寻找时机为宋国报仇。
　　那么她又算什么？宋玉故意写赋让她入郢都王城，还差点儿当上楚王的妃子。
　　难道，她也只是棋子不成？
　　林清婉使劲摇摇头，甩掉心中的一丝怀疑。一个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的人，一定不会利用她的，她该信他才是。
　　这么想着，林清婉从怀中掏出药瓶，冲到宋玉和屈原面前向黑衣人撒去。
　　眼看着黑衣人的刀剑快要划伤她的时候，她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向后拽了一下，随即她便跌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熟悉。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薄荷味道混着青草的香气，是宋玉。
　　黑衣人连续两次被林清婉的药粉所伤，现在都有些小心翼翼了。
　　为首的黑衣人抬了抬手，黑衣人忽然尽数散去。
　　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大门被锁住的声音，随即有火光亮起，接着烟雾弥漫。
　　“咳咳。”完全没有防备的众人都吸了一口烟，剧烈咳嗽起来。
　　“跟我来。”屈原淡淡说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随即对着宋玉摇摇头无奈道：“子渊，你可以松开我了。”
　　看屈原已经不再有求死的想法，宋玉这才松了口气，将手松了开来。
　　“你们跟我来，快点儿。”屈原往前走了几步，怕他们没听见，又转头说道。
　　众人不假思索的跟在他身后往正厅走去。
　　进了正厅，屈原便将厅门关了上来。
　　紧闭的门暂时隔断了外面的烟雾。
　　他往前走了几步，在桌前停下，转头看向身后不解的众人：“这里有个密道直通城门外，之前我到陵阳城的时候有人便私下修了这条密道，以防万一，未想到竟然有一天真的会用到。”
　　唐勒和景差是第一次看见屈原，刚才忙着和黑衣人打斗来不及招呼，这会儿听见屈原的话，便赶忙附和：“屈大人，这次黑衣人虽说十有八九便是王上派来的，可他们既然蒙面又在晚上动手，这就证明王上并没有想在明面上和你决裂。”
　　他们所说的话，屈原自然是知道的。
　　熊横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他当然有权力让臣子百姓为他而死，可若是毫无理由便害死臣子和百姓却是说不过去。
　　如今秦楚好不容易和谈，楚国国力衰弱，这种情况下他若是还在明面上打压臣子，定然无法得到人心。
　　他们都懂的道理，熊横自然知道。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着对他心中知晓的宋国的余孽动手，只怕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他的儿子铺路。
　　虽说如今楚国太子熊完去了秦国做质，可他终有一天要回来继承楚王之位。
　　各有心思的几人入了密道，靠着火折子的微光沿着密道走了许久。
　　唐勒拉着上官月，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上官月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放心，宋玉的身份我不会乱说的。”
　　刚才和黑衣人打斗的时候，他们偶然得知了宋玉宋国公子的身份。
　　虽然很吃惊，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正常。
　　毕竟屈原就是之前宋国的大夫，而宋玉又是屈原唯一的学生。
　　宋玉和林清婉就走在他们前面，听见他们的话，他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林清婉，犹豫着开了口：“婉儿，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哪怕只是一瞬间都没有，你信我吗？”
　　“我信。”他话音刚落，林清婉便毫不犹豫的回道。
　　宋玉虽然猜到林清婉的答案，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便回复，一时间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子渊，你不是一个人，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把所有压力都一个人背着，我会陪着你的。”


第52章　
　　从密道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卯时，天边可以看见橘色的云霞，太阳就快出来了。
　　眼下虽已是四月中旬，可清晨还是有些微凉。
　　他们刚出了密道，有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林清婉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这个小动作被宋玉瞧在眼里，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林清婉原本要推辞，撞上他不容拒绝的目光时，话到嘴边便改了口。
　　一旁的景差、唐勒他们全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子渊，你的伤口……”林清婉被他们盯得有些不自在，便朝宋玉身旁靠了靠，眼角余光瞥到宋玉衣袖的血迹，想起了他的伤，焦急地开了口。
　　“无妨，只是皮肉伤罢了。”宋玉说的轻松，眉头都皱一下，就好似这伤不是伤在他身上一般。
　　“倒是你，什么时候学会武功和医术了？”
　　听宋玉这么问，不等林清婉回答，上官月便凑上前来：“宋大人可真是好福气，清婉可是求了我很久跟我学我们上官家的擒拿手，怕连累你还特意去了一趟药铺。”
　　林清婉刚要出声否认，就看见上官月朝她眨了眨眼，还努了努嘴角，这才明白了过来，不禁被她逗得一笑。
　　上官月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便被唐勒一把拽到了一旁，低声道：“月儿，你少说几句。”
　　上官月有些委屈：“我是在帮他们两个啊。”
　　唐勒看了看不远处欲言又止的宋玉，又看看他身前的屈原，无奈的摇摇头。
　　只怕如今的宋玉还有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
　　天渐渐亮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屈原带着众人行走在街道之上，众人先去了一趟药铺，买了治疗刀剑伤的药膏，这才又一同去了饭馆吃饭。
　　饭菜都上齐之后，屈原倒了杯酒出来，朝着众人举杯：“感谢诸位不顾生死来救在下，此恩情终生难报。”
　　“屈大人言重了。”景差和唐勒连连摇手：“您是难得一遇的好官，楚国的百姓们有不少蒙过您的恩情。”
　　上官月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我父亲一生征战沙场，佩服的人很少，可他曾经对我说这一生最敬佩的便是两位一位是赵国的荀子，一位便是楚国的屈原。”
　　屈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眼中满是感动。
　　“老师，您和荀卿都是诸侯国之间和平的希望，万望保重啊。”林清婉想起昨晚屈原对黑衣人所说的话，开口说道。
　　屈原闻言对着林清婉笑笑，似是想起什么看向她身旁的宋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宋玉说道：“老师，我知道你心中有大义，想要各国和平，百姓安居。”
　　他说着顿了顿，看见众人希冀的目光，又继续道：“可如今楚王昏庸无能，楚国国力大不如前，这些都是天意。”
　　吃过饭后，众人便一同去了驿站。
　　屈原的府邸被大火焚烧殆尽，他在陵阳城没了落脚之地。
　　再加上原本这一次宋玉便是奉了王命来接屈原回郢都的，屈原便也没再推辞下去。
　　也许是时候，该面对面将楚国和宋国的恩怨给解决了。
　　******
　　秦国都城咸阳，正是春日，微风和煦的吹过小巷。
　　巷中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仔细瞧来，其中一人似是春申君黄歇。
　　“这是太子给你的好处，事成之后会有更大的奖赏。”黄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黄金掂了掂，随即丢在了为首的人的怀中。
　　“替我谢过太子。”为首之人收了金子，一抱拳谢道，随即对着身后几人摆了摆手：“春申君请放心，我这便去安排，一有消息便及时通知你。”
　　“有劳了。”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几人便纵身一跃没有了身影。
　　春申君回到府上的时候，熊完正焦急的站在正厅的门口。
　　见到他回来了，便急匆匆冲上前来：“老师，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请放心，如今秦国的探子已经去打点，一有机会我们便可回到楚国。”
　　听黄歇这么说，熊完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黄歇犹豫着又开了口，熊完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又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太子殿下勿要焦急，只是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偶然听说荀子要来秦国了。”
　　“荀子不是一直都爱周游列国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熊完兴趣缺缺的开口问道，心里已经在想回国之后的安排了。
　　“若是换做往常或许并不奇怪，可这一次荀子是作为赵国的说客来面见秦王的。”
　　“老师，你是担心荀子是来劝说秦王联合赵国的？”熊完毕竟也是一国的太子，对于如今的形势也算是了解。“秦王不会同意的，毕竟如今的赵国已经大不如前了。”
　　“若是荀子是来游说秦王和赵国合作，我反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荀子来是另有别的目的。”
　　听黄歇这么说，熊完有些不明白了：“如果不是来和谈，荀子又能为何而来？”
　　黄歇：“……”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安。毕竟荀子声明在外，他的谋略又有几人能及呢？
　　如今只能希望这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吧。
　　******
　　宋玉和林清婉他们租了两辆马车往郢都而去，宋玉、林清婉和屈原在一辆马车上，而景差、唐勒和上官月则在另一辆马车上。
　　马车平稳的行进中，宋玉这才挽起了袖子，拿出药膏准备涂抹。
　　“我来帮你吧。”林清婉开口说道，宋玉朝她一笑，将手中的药膏递给她：“辛苦了。”
　　林清婉将他的左臂朝自己拉近了些，随即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处。
　　他的手臂白皙通透，仿佛无暇的白玉，伤口不深，红红的一道血口子，在白皙的手臂上显得十分突兀。
　　“还疼吗？”林清婉涂完药膏，有些担忧的抬头看他。
　　宋玉闻言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不疼了。”
　　“子渊……”屈原原本坐在两人的对面闭目小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叫道。
　　宋玉抬眼看他：“老师，你什么都不必说，在子渊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林清婉看着相视一笑的两人，心中一暖。
　　她原本还担心经过昨晚的事情，师生两人会心生嫌隙，如今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他们之间的羁绊比她想象之中来的更加深厚。
　　******
　　魏国都城内，信陵君魏无忌正在府中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