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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攸宁“嗯”了声，退后十几步，斜倚在墙上，眼睛依旧盯着他。
　　时间还早，走廊上有些冷清。
　　他把后脑靠到墙上，微微闭着眼，天花板亮白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孤寂。
　　攸宁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一步一步地，将所有关心他的人从他身边夺走。
　　她抿了抿嘴，把安慰的话化作浅浅的一声叹息。
　　半晌，怀明远终于缓过神，一睁眼，就见攸宁站在十几步开外，担心地看着他。
　　那样子，有些怯生生的，怕惊扰了他。
　　这幅模样，哪还有当初那只小猫傲娇劲儿。
　　尽管心情沉重，怀明远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看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攸宁立即跑过去，蹲下身看着他。
　　怀明远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嗯？”
　　攸宁皱着眉，觉得角色好像颠倒了，她按住他在自己头上作乱的大掌，安慰他：“你别担心。”
　　怀明远收回手，想说什么，却又顿了顿，问：“你叫什么名字？”
　　“攸宁，君子攸宁的攸宁。”
　　怀明远斟酌了下，语气多了几分郑重：“爷爷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但是我想拜托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刻意去拆穿，可以吗？”
　　攸宁答应下来，想了想，有些沮丧地看他一眼：“那可以让小然别再叫我太太吗？”
　　又不是真的……
　　

☆、肝癌

　　
　　怀明远笑了笑：“不喜欢？”
　　攸宁：“……”
　　这种称呼，是喜欢就能随便叫的吗……
　　怀明远见她一脸郁闷，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去看看爷爷，你先到休息区等我。”
　　知道他还记挂着她有事找他，攸宁摇头：“你忙吧，我以后再跟你说。”
　　怀明远没理会她的拒绝，指了指休息区：“等我二十分钟。”
　　攸宁拗不过他，目送他推着轮椅离开，只好依言到休息区等待。
　　才坐下，身边便多了个人。
　　攸宁下意识看了眼，脱口而出：“林琛？”
　　“你怎么在这？”林琛坐到她旁边的椅子，看向她：“最近怎么没去上课？”
　　攸宁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其辞：“有点事。”
　　林琛看了眼医院的标志，笑道：“跟他还没断？”
　　嗯？
　　攸宁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在医院的那场纠缠。
　　前几天因为他母亲的事，这个误会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清楚。
　　“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你误会了。”
　　林琛淡淡地看她一眼，那神态，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辩解。
　　攸宁无奈地抓了抓长发：“真的没关系。”
　　“那你来医院干嘛？”
　　“看望一位长辈。”
　　林琛默然，不再开口。
　　沉默了会，攸宁转头看他，犹豫着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二次手术很成功，快康复了。”
　　“那就好”，攸宁朝他笑了笑，替他高兴。
　　林琛似是被她的笑感染，唇角也带了浅淡的笑意，语气轻松许多：“什么时候回去上课？”
　　“再说吧。”
　　攸宁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状况，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上次碰上的是怀明远，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她现在已经被什么茅山道士抓进紫金葫芦，融成一堆尸水了。
　　“不是说跟他没什么关系？”林琛突然开口。
　　攸宁回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走廊的尽头，怀明远推着轮椅缓缓往这边而来。
　　攸宁抚了抚额，突然觉得解释不清。
　　林琛看了那人一眼，眉心蹙起：“你需要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挡一次刀。”
　　说话间，怀明远已到了跟前。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圈，最后落在攸宁身上：“认识？”
　　攸宁点头，起身回答：“他是我们咖啡厅的老师。”
　　又看向林琛，介绍道：“这是我……”
　　顿了顿，她看了眼怀明远，才接着说：“这是我朋友。”
　　她的迟疑在林琛看来是逃避的表现，他冷笑了声，说：“既然你执迷不悟，以后别后悔。”
　　话落，又冷冷地瞪了怀明远一眼，转身离开。
　　一句话，把攸宁涌到嘴边的解释全然堵住。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颓然坐回椅子上。
　　怀明远也在看他，轻声道：“他喜欢你。”
　　“怎么可能？”攸宁想都不想，便否认了。
　　她跟林琛才见过几面？
　　刚见面时她就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后来又因为怀明深的事，误会重重，他一直把她当成需要拯救的失足少女，怎么可能喜欢她？
　　怀明远扯了下嘴角，收回视线。
　　有时候，男人看男人，可比女人准确多了。
　　不过……
　　怀明远看了面前的小姑娘一眼，没有解释，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你有事找我？”
　　“嗯……”攸宁凭着一腔冲动过来，现在反倒有些忸怩了。
　　她垂下脑袋，声音小小的：“你的腿是因为我才摔伤的？”
　　“雨天路滑，山上不好走。”
　　也就是说小然的话是真的了……
　　攸宁抿了抿唇，还没说话，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屏幕上只显示了一串数字，是个陌生来电。
　　记起这是怀明远的手机，她把屏幕转向他：“这是谁，你认识吗？”
　　怀明远接过来，按下接通键。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区里格外清晰：“怀明远同志，车祸案子的调查有新进展了，请抽空过来一趟。”
　　怀明远眉心微凝，询问了几句，那边均语焉不详。
　　无奈，他索性挂断电话。
　　正要把手机递回去，便见攸宁直直地盯着他，眼眸晶亮。
　　怀明远好笑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攸宁有些期待地问。
　　怀明远没反对，指了指病房的方向：“去把小然叫过来。”
　　攸宁点头，兴冲冲去了。
　　小然驱车将他们送到警察局时，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官正围着几个监控视频低声讨论。
　　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个站直，招呼他们：“过来看看，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两人凑上前去看，攸宁很快摇头。
　　在还是猫的时候，她每天接触的就那么几个人，监控里的人她肯定不认识。
　　怀明远却有些犹豫，这人看着有几分面善。
　　但，他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警官拿笔敲了敲屏幕，说：“我们抓获的嫌疑人最后的接触对象，就是他。”
　　怀明远极力思索了半晌，最终也只能放弃。
　　“这应该是个关键人物，回去之后，你再好好想想”，警官送他们出去，依旧抱着希望嘱咐道。
　　怀明远应下，带着攸宁告辞离开。
　　才走出警局大门，便见小然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满脸急色地踱来踱去。
　　“出什么事了？”怀明远随口问道。
　　小然倾下身：“总部出事了，与霍氏合作的项目最近在推行的新产品，设计方案被泄露了。”
　　怀明远敛眉：“查出是谁泄露了吗？”
　　“没有，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防范方面下的功夫不多。”
　　小然顿了顿，补充道：“这次是泰和的新产品推出，大家才发现图纸被盗了。”
　　“责任方面呢？”
　　“图纸是由我们公司保存的，责任在我们这边。”
　　怀明远沉思了会：“去订机票，回江城。”
　　小然瞥了眼他受伤的腿，踌躇几秒，还是决定照做。
　　总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总裁不现身坐镇，只顾着自己养伤，也说不过去。
　　小然走开去安排行程，攸宁才上前几步：“你走了，那你爷爷怎么办？”
　　以怀老爷子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承受长途劳顿。
　　怀明远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动了动，把拜托她照顾的话压回喉咙。
　　她情况未明，哪天暴露了，只怕会更麻烦。
　　想了想，他说：“我会把小然留下。”
　　攸宁皱眉，有些不赞同。
　　小然是他的助理，在这种关头离了他，怀明远处理公事必然会受影响。
　　“我可以帮你照顾”，攸宁自告奋勇。
　　怀明远却拒绝了：“小然留下，你陪我回去。”
　　他不放心把她一人留在这，万一又变身，她一只猫在这肯定孤立无援。
　　攸宁还有些不满意，怀明远却不容置疑，推着轮椅，在小然的帮助下上了车。
　　小然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瞥见攸宁耷拉着嘴角，情绪不高。
　　他扬起笑，安慰道：“太太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怀董的。”
　　闻言，攸宁幽怨地瞥了眼怀明远。
　　又叫她太太了……
　　怀明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叮嘱小然：“以后别再叫太太。”
　　啊？那要叫什么？
　　小然愕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答应。
　　豪门隐婚嘛，理解理解！
　　攸宁见他意味深长的神色，就知道他误会了。
　　本想解释，她突然想起医院里的怀老爷子，抿了抿嘴，忍住了。
　　反正误会她与怀明远的关系的，又不止他一个人……
　　攸宁憋屈地抓了下头发，她怎么天天被误解呢？
　　*　　　　　　　*　　　　　　　　*
　　机票订在当天下午，吃过午饭，怀明远便去跟怀老爷子告别。
　　怀老爷子睁眼看向他，目光依然锐利：“哪里出问题了？”
　　怀明远知道瞒不过老爷子，也没打算隐瞒，将情况如实告知。
　　怀老爷子一听，掀开被子坐起身：“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怀明远拦住他：“您顾好自己的身体，其他事情不要操心。”
　　怀老爷子叹了口气：“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知道，能帮你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
　　感觉气氛瞬间压抑许多，老爷子释然地笑笑：“别难过，离那个日子还远呢，至少也要看着你娶妻生子，黄泉之下，我才有脸去见你外公外婆。”
　　怀明远垂下眉目，半晌才道：“您别胡说。”
　　怀老爷子拍拍他的肩，一脸轻松：“去把诊断书拿来我看看。”
　　怀明远抬眼看着他，许久，终于在他坚持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转身去拿了诊断单子。
　　“肝癌啊……”怀老爷子目光落在诊断书上，几不可闻地感叹了声。
　　说完，他看向怀明远，脸上依旧是轻松的笑：“还有多久好活？”
　　怀明远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瞬间失了语。
　　见他的反应，怀老爷子也能猜到几分，他笑了笑，说：“看来是没多久好活了。”
　　“爷爷，您别乱想，好好养病”，怀明远安抚道，声音微沉。
　　怀老爷子把诊断书递回去：“先别告诉其他人。”
　　他一倒下去，怀氏必会有大的变动。
　　在这种关头，无疑是乱上加乱。
　　怀明远明白他的考量，应了声，叮嘱道：“您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不必挂心。”
　　

☆、处理

　　
　　与怀老爷子道过别，怀明远带着攸宁匆匆回了江城。
　　一到总部，怀明远便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公司里，之前的朝气蓬勃在一瞬之间全然不见，只有暗流在隐隐涌动。
　　他皱了下眉，不多理会，径直进了办公室，按下内线电话通知负责人。
　　几分钟后，刘斌敲门进来，目光触及怀明远身下的轮椅时，脸上立刻多了几分愧疚。
　　项目出了这种纰漏，他身为项目负责人，本就难辞其咎，何况，还连累了在外养伤的总裁。
　　“怀总，对不起”，刘斌声音满是黯然。
　　“调查得怎么样了？”
　　刘斌摇头：“没什么进展，监控没拍到人，我们怀疑是内部的人做的。”
　　因为这个猜测，整个项目部人心惶惶，谣言鹊起，已经开始波及整个公司了。
　　怀明远沉吟一会，对他说：“把设计图纸和泰禾的新品发布会视频调过来。”
　　“我拿过来了”，说着，他将手里的文件递到怀明远面前，又走到办公桌前操作电脑。
　　电脑很快发出声响，攸宁闻声，好奇地凑近前。
　　刘斌这才发觉办公室里多了个女孩，换做以前，他一定暗搓搓八卦上许多，但现在却没有这份闲心了。
　　他将电脑屏幕调整好，退到一旁等待。
　　视频不长，几分钟的时间，最后定格在泰禾老总志得意满的笑容上。
　　看在办公室的几个人眼里，却满满都是讽刺。
　　攸宁撇撇嘴，低声嘟囔：“小人！”
　　怀明远边看边翻动设计图纸，眉心越敛越紧。
　　泰禾新产品从外观到功用，无一不与他手中这份设计图相似。
　　无疑，怀氏的设计方案是被盗用了。
　　他拧着眉将视频按断，问：“有怀疑的对象吗？”
　　“现在大家相互猜忌，其实并没有什么证据”，刘斌顿了顿，有些迟疑：“我倒是有个怀疑的对象，但是……”
　　怀明远看向他，示意他继续。
　　刘斌只好硬着头皮说出来：“霍氏的秘书。”
　　怀明远想了会，才记起是谁，“霍欣欣？”
　　林斌点头：“这个项目一开始并没有她的参与，霍秘书是前两天才回来的，一来就调取了全部的资料，我们顾忌着她和霍董的关系，也不好说什么。”
　　他倾下身，还想再分析，门却突然被敲响。
　　林斌下意识停住，往门口看去。
　　裴谦倚在门边，双手环胸：“聊什么呢？”
　　刘斌起身退后几步，叫了声“裴总。”
　　裴谦才踏进来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挑了挑眉：“怎么了？”
　　刘斌只笑了笑：“怀总，那我先出去了。”
　　见怀明远点头，他拿起文件夹，悄声退出去。
　　“消息挺灵通的”，他前脚才到，裴谦后脚就过来了。
　　“那是，咱俩谁跟谁呀”，裴谦看了眼他腿上的绷带，屈指一敲：“残了？”
　　话音未落，便感觉有道不满的目光往他身上射来。
　　裴谦转了转眼睛，瞥见边上的攸宁，诧异地开口：“哪来的美女？”
　　怀明远没搭理他的问话，侧目瞥他一眼：“你有事？”
　　裴谦原本是来探望的，现在一股脑心思都在攸宁身上。
　　他推着怀明远的轮椅往沙发的方向滑去，径自取了茶叶泡茶。
　　泡好，他将其中一杯移到空位子面前，扬声招呼道：“美女，过来坐啊。”
　　攸宁迟疑几秒，见怀明远没反对，才坐过去。
　　裴谦嘿嘿一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攸宁看了怀明远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是新来的。”
　　裴谦“哦”了声，拉长的语调里，满是意味深长。
　　怀明远忍无可忍地睨他一眼：“找我有事？”
　　“探病啊”，裴谦偏头凑近，笑得有些精明：“顺便，跟你拉拉投资。”
　　“什么投资？”
　　“你投资的那部电影，前几天已经开始上映了，票房不低，你一定趁机捞了很多吧？”
　　裴谦递了杯茶给他：“你知道我想进军影视圈很久了，不如帮帮忙？”
　　怀明远笑了下：“以后再说吧，这回我爱莫能助。”
　　裴谦不满地瞪向他：“做兄弟可不能这么厚此薄彼，上回屹然你二话没说就投资了，这次换成我，怎么就磨磨唧唧的？”
　　怀明远捏着眉心，声音透着无奈：“爷爷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之前投进去的钱，我得尽快取出来。”
　　裴谦沉默一瞬，讶然出声：“这么严重？”
　　怀明远没再深谈，郑重地拍了下他的肩：“帮我跟屹然说一声，有些事，得提前行动了。”
　　裴谦答应下来，也没心思再开玩笑，聊了几句，起身告辞。
　　怀明远送他出去，刚打开房门，便见刘斌杵在门口。
　　示意裴谦先走，他才问：“怎么了？”
　　“董事们来了，要您立时召开临时会议。”
　　闻言，怀明远：“那就去准备吧，把设计图纸、发布会视频和监控全部调到各位董事手中。”
　　刘斌见他神色如常，悬着的心落下大半。
　　他定了定神，下去做准备。
　　怀明远转身回了办公室，办公桌上，攸宁趴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泰禾的发布会视频。
　　他勾起一抹笑，声音也柔和几分：“准备一下，陪我去开会。”
　　攸宁将视线移到他身上，不解地皱了皱眉：“我可以去？”
　　公司内部会议，向来都会涉及企业机密，她一个外人参与进去，不太好吧？
　　“你现在是我的助理，有什么问题？”
　　攸宁瞬间想起远在南城的小然，同情地看了怀明远一眼。
　　她迅速找到纸笔后，推着怀明远去往电梯间。
　　才推开会议室的门，立刻有无数道锐利的眼光投注在身上。
　　攸宁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地将怀明远安置在会议桌前，自己坐到他身后。
　　怀明远翻了翻桌上几份文件，确定资料齐全，说了声“开始。”
　　话落，会议室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在低头看资料，面色沉冷，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怀明远环顾会议桌一圈，并不在意。
　　他将后背靠上轮椅椅背，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