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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解释似乎并没有抵消虫哥被冲击的心情。
　　他近乎不知所措地窸窣了一会，吐出几个音节。
　　“但你是穿梭者。”
　　静静笑出声来：“穿梭者怎么了吗？我又不是什么伟大的家伙。”
　　虫哥似乎想努力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可他最终也没成功。
　　窸窸半天，他也只能顺着静静的话说：“你是，伟大者。”
　　喂喂，这个捧哏儿可过了啊。
　　“并没有啊。”静静说，“我是个普通的碳基生命而已。”
　　“不。”
　　虫哥坚定地反驳。
　　“你……”他停顿了很久，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蓼兰色的触须轻轻触碰她的脸颊，肌肤顺着滑动的轨迹向里凹陷，又很快恢复。虫哥弯下上身，头颅凑在她面前，近得静静能看见他眼中的倒影，闻见他喉管深处的香味。
　　除了蜜，还有人造香精的味道。
　　甜腻的味道。
　　“你是以汰液，你是星星，你是花，你是泥土，你是幼崽，你是穿梭母舰。你是所有，你是……伟大。”
　　相反的排比词像没有尽头的糖水瀑布，冲进静静的耳朵里，冲得她连反驳的话都想不到，垂下眼睛躲开视线。
　　可无论她怎么挪开视线，也躲不开刻进梦中那四只眼睛，盯着她的神情。
　　那天晚上静静做了个梦。
　　说是好梦也行，说是噩梦……也成。
　　她梦见自己被一只虫哥拉住，说着听不清的话，可当她低下头，裆下又钻出一个虫哥，她吓得跳起来，背后又跑出一个虫哥抱住她。
　　海量的虫哥窸窸窣窣地围在她周围，一开始还在好好说话，后来声音就变调了，到最后静静完全被“小姐安利了解一下。”“小姐信用卡办不办？”“小姐夜间高薪有没有兴趣？”之类的包围。
　　可当她忍无可忍地抄起拖鞋，闹钟叫了。
　　“……”
　　眨了眨眼，静静坐起来揉揉脸，使劲儿甩头。
　　淦，胯/下钻出一个虫哥的场景实在太惊悚了。
　　吸口气起床，静静鼓足劲儿去上班。
　　走过楼下停车场时，静静在空楠的车旁边停了停，但很快她拔足转身，向着有太阳的方向走过去。
　　到了公司打上卡，这一天和每一天一样一成不变，所有人的态度也一样。
　　她们顶多怀着真正的关心拍拍静静的肩膀，或者中午吃饭时给她多带一个鸡蛋，她们无法真正理解。
　　其实每次都是这样。
　　无论她是开始患穿越病的那段时间，还是失去毛虫先生的时候，即使是星航舰长决定对虚空中的大无畏发起攻击，这宏大的宇宙中发生什么变动，对渺小的人类而言，那变动和他们的存在同样渺小。
　　对于真正的渺小而言，宏大既渺小，渺小既宏大。一如观看言情小说的人不会在乎政治，爱着偶像的人不会思考埃隆马斯克的火箭因何上天。
　　这种高高在上的想法静静觉得有点不对，但她实在无法做到在从残破的星舰上回来后，仍旧和同事一起欢乐地讨论哪个明星生了双胞胎。
　　她想，这大概属于她的局限性。
　　一天的工作结束，静静换掉衣服走出公司大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航格。
　　他蹲在之前空楠蹲着等她的地方，看着花坛里的草叶发呆。
　　犹豫了一下，像站在空楠背后一样，静静也站到了他背后，把手搭在了航格肩上。他哆嗦了一下，扭过身来。
　　不等航格说话，静静就说：“空楠已经走了。”
　　航格一下站起来。
　　“她去哪了？”
　　静静说：“你不知道的地方。”
　　航格说：“你肯定知道，对吗？她……她谁也没跟说，但我觉得肯定跟你说了，她换工作了吗？”
　　静静想了一下，说：“我不认为那个地方还有hr这种工作，所以她应该是换工作了。”
　　静静的说话方式让航格愣了一下，很快，他脸上出现一种艳丽的苦闷。
　　“她去那边的世界了是不是。”
　　他轻轻地说，问句说出了肯定语气。
　　静静微笑一下，吸口气说：“别说得好像死掉了一样的话啊。”
　　航格咬紧唇低下头。
　　“……”
　　喂，这种小姑娘一样的动作也不要做了。
　　停了一下，静静轻声说：“那我走了。”
　　“……”
　　转身下台阶，静静朝着地铁走了一段，无意间扭过头，她看到航格仍待在办公楼前。他蹲在地上，垮着肩低着头，手放在后脑上抱着，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
　　看了他一会，静静叹了口气，又走回他身边。
　　“嘿。”
　　航格猛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静静的笑容。
　　“陪我吃个晚饭？”
　　“……”
　　晚上八点五十一分的时候，静静家的门锁转动，防盗门喀拉一声打开。
　　“日日日要死要死要死……”
　　静静碎碎念着跑进屋，放下手里的大塑料袋，静静对身后说：“你把东西放门口！我要迟了不能招呼你了！”
　　“哦。”
　　航格听话地放下东西，手足无措地在玄关站了下，看见静静冲进卧室拿包，他伸头喊道：“静静，那我……我走啦？”
　　“好——我不送啦！”
　　“嗯。”
　　航格蹲下身，把地上的塑料袋扎紧，往里推了推，转身打开门。
　　在门口停了一下，他想了一下，再度探头喊：“静静。”
　　“啊——？”
　　“……”视线垂下一秒，航格喊道：“谢、谢谢啦。”
　　“……”
　　卧室里唰地探出一个头，静静嘿地笑起来，招财猫一样摆了摆手。
　　“不客气不客气。”
　　航格也腼腆地笑了。
　　你看人似乎总是这样的，人是三千六百面的磁力骰子，快乐才能引出快乐，只有太阳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的笑脸。
　　看了眼手表，静静哇呀一声，“好了你现在快走，我也要走了！”
　　“啊，哦哦，好。”
　　航格连忙从玄关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阖上了防盗门。
　　航格离开后，静静冲回卧室以最快地速度洗脸扎头换眼镜，但为了整理小包她实在没挤出时间来换衣服，于是当那种挤压头脸的憋闷感袭来时，静静被迫穿着小碎花裙子穿越了。
　　【静静：阿爸说今天有双更！你们，快举起双手！（蹦跶）双更在一小时后！】


第57章　
　　空间一扭；　静静被吐了出来；　这次又到了半空中。
　　四周一片虚无的空白，静静对这场景有点印象。
　　是星爵家。
　　可明明已经被吐出来，憋闷感却仍旧没有消失。静静在空中呆了两秒；　才后知后觉到这里没有氧气。
　　她瞪大眼睛；　手忙脚乱地去小包里掏东西。
　　冷、冷静！
　　静静的手在包里滑了几下；　憋闷感越来越强烈；　她的脸憋成红色；　眼前冒金星。
　　终于；　她抓住了那只青蛙。
　　有朋友说静静你这个包不是不能带活物么；　答案是肯定的，活物就是不能带。但这个青蛙；　它，它有点判定模糊。
　　很多魔法转修的药剂师会用渡鸦和青蛙施法，所以在魔法师法案中；　苹果被判定为“药物”；　而青蛙、渡鸦和蛇则被判定为“添加剂。”
　　魔法学院、药剂师议会和青蛙及其他药用生物权保护组织就这个判定法案吵了很多年，生物权保护组织坚定捍卫青蛙作为一只青蛙的生物权利；　并要求每个魔法师在逮捕野外蛙时；　向伟大的奥兹祷告；　而魔法学院和药剂师议会对此的态度是“祷你妈逼。”
　　生物权保护组织对此表达了严正抗议，而魔法学院和药剂师议会对此态度的回应是“抗你妈逼，不服干死你。”
　　静静的魔法师朋友就是这个魔法师学院出身，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把青蛙设定为“添加剂”；　并且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用得力道非常大。
　　这么做的原因不止是前一天他才跟保护组织的人才干过一场，还因为他打心里真的相信，这玩意儿就是个药品添加剂，不能算生物。
　　总而言之，这个贴着添加剂标签的青蛙就在静静包里存活了很长时间。
　　现在是使用它的时候了。
　　在你阅览解释设定的这十几秒里，静静的脸已经憋得像猪头一样，好在她终于抓住了那个青蛙。
　　一把掏出青蛙，静静迅速抓出几个洋葱圈强行塞进它肚子里，捏住青蛙的嘴巴使劲儿晃。
　　洋葱圈在青蛙肚中相撞，猛烈炸开，爆出一串连环炸，青蛙的肚子瞬间鼓起来。
　　妈蛋，要憋死了啊啊啊啊！！！
　　静静窒息得手脚都有点不利索，哆嗦着掏出一根奶茶吸管插进青蛙嘴里，她对着吸管口深吸了口气。
　　“嘶——”
　　“……”
　　啊……活过来了。
　　静静又使劲儿吸了几口气，眼前发黑的症状消失了。耳鸣还是有一点，但缓过劲儿来，她终于有力气四下看看了。
　　低头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五分钟，按照星爵的脾气他早该出现了。
　　【怎么肥四？】
　　……不好意思缺氧还没全缓过来，有点大舌头。
　　静静又吸了几口，像抓着气球一样捏着青蛙嘴巴，她四下扫视，忽然在空间可以算作角落的地方看到一大堆粉毛。大概出于和上次一样的视错觉，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那里。
　　静静：“……”
　　那不会就是星爵。
　　不不会的，星爵是意识体啊。
　　不过顿了一下，静静还是试探着呼唤它。
　　【星爵？】
　　【……】
　　没有回答。
　　但是静静确信了那绝对是星爵，因为就在刚才，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串省略号。
　　【星爵，你怎么了？】
　　【…………】
　　省略号变长了！
　　又吸了口氧，静静掏出小伞和一个洋葱圈，向身后张开伞，她猛地朝伞尖上丢了个洋葱圈。
　　那个黄色的玩意儿就像鸡蛋碰到灶台一样猛然被击碎，巨大的爆炸瞬间绽开，但因为静静瞄准的是伞尖，所以冲击并没有完全被吸收，随着爆炸的后冲力静静一下动起来，在半空调整了几下姿势，她费劲儿地抓向星爵。
　　为了把自己停下来，静静把手插/进了星爵身体里。
　　毛的部分没有什么固定力，星爵扭扭奶昔一样的身体也一样，眼看着它就要从五指间漏过去，静静拼命摸索着，终于一把抓住了它的集成核。
　　【！#￥！￥％！】
　　星爵瞬间抽搐起来。
　　静静：“……”
　　日，捏到别人的蛋了。
　　即使拼命忍住，吐槽还是憋不住得往外冒。
　　狂乱透过躯体直接传达过来，静静的脑干一阵刺痛。身躯已经停下来，她立刻放开星爵的蛋……嗯，集、集成核，伸手开始扒拉它身上大堆的粉色长毛。
　　猫抓沙发一样狂薅了一分钟，面对着静静的那一小块星爵终于露了出来。它把集成核全部聚到这块，它们闪烁了几下，信息的传达终于对接上了。
　　【欢迎你/远来者】
　　静静：“……”
　　大哥，咱们都这样了，就别客气了。
　　【不礼仪还是应该遵循的即使你的肢端碰触过我的集成核】
　　【不要回应我的吐槽啊！】
　　【……】
　　【省略我也看得见的啊！】
　　【】
　　【虽然很不想说，但是括弧我也是能看见的。】
　　星爵完全沉默了。
　　又吸了几口氧，静静继续帮它薅毛。
　　静静：【星爵，你能不能把氧气打开，这个蛙我只能吸半个小时，可怜一下温血碳基生物。】
　　星爵：【当然可以】
　　“……”
　　“……”
　　沉默片刻，静静还是呼吸不动，她被迫又吸了口蛙。
　　静静：【星爵，你不是说开氧气么。】
　　星爵：【是的/只是我并不需要氧气/只使用它进行实验/因此空间充氧的速度有些迟缓/请你体谅】
　　静静：【啊，有开就行，我要求不高。】
　　星爵：【：）】
　　静静没有纠结星爵什么时候学会使用得表情符号，毕竟它也保持沉默，没有询问空楠为什么没来的事。转着给星爵拔了一阵，大量的毛发落下来，差不多能看见它浑浊的意识体了。
　　氧气充满这个空间，静静把蛙收起来，换上镊子拔身体内部的毛。
　　不过说真的，真的太多了。
　　一根根拔静静实在有点受不了，想了想，她忽然想起包里一样东西。
　　【星爵。】
　　【是的/远来者】
　　那行文字依旧彬彬有礼。
　　静静：【我有个办法让你快速脱离这些毛发。】
　　星爵：【却之不恭】
　　静静笑了一下：【你不问方式？】
　　星爵发出来的那行文字光凭书写速度都能让人看出信心满满来。
　　【宇宙间少有什么能伤害我】
　　【##￥……！】
　　“……”
　　【％￥#￥％……￥！！！】
　　“……”
　　【#％#……％&￥##￥#！！！！！】
　　【喂，我说，你不要再释放弱点信号了，我脑干好痛啊。】
　　静静又使劲儿往下甩了甩，星爵近乎癫狂的电讯号再度传来，静静头疼的被迫停下。
　　她手里拿着一个筛高筋面粉用的粉筛，筛子的漏口非常小，生物毛发通不过去，但星爵的躯体并没有问题，这原本挺好的。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星爵身体里的集成核也通不过去。
　　【……】
　　静静的思维传过去，星爵发出了一串省略号。
　　这串省略号伴随着其他的一种古怪感受一同扎进静静心里，被她的五感反向接收。如果一定要说这是什么的话，静静倾向于将它判定为喘/息。
　　没错，星爵在喘息。
　　毕竟嘛，她把人家的集成核用力从身体里筛除出来，又……被迫徒手塞了回去。
　　【马上就好，还差一点，呃，加油。】
　　星爵已经在静静手中数次化为纯液体了，它体内有八/九个集成核，每当静静重塞回去一个，星爵就要爆液体发抖，一开始静静还有点羞涩，现在她只想祈祷这个过程赶紧结束。
　　她有点没话找话地问：【我上次不是给了你一个毛毛的钥匙圈吗？你怎么又弄上这么多毛？】
　　【……】
　　无字的片刻过去，文字慢慢映在静静脑海中。
　　【很遗憾/您赠送的礼物已经无法使用】
　　静静：“……”
　　是么，完全不想了解使用方式和原因呢。
　　静静觉得星爵应该也听到了她这句心音，不然他也不会告诉她——
　　【因为以你们的生命而计算/距上次到来/已经过去四百二十一年】
　　静静震惊地停下了动作，最后一个集成核也被星爵吞回了身躯。
　　【四百年？！】
　　星爵：【是的/很遗憾的/c…547的族群业已灭亡/因此我圈养了剩下的四个c…547后代/可惜即使我进行多方努力/她们仍旧离开了】
　　这就是星爵全身毛的原因吗！
　　静静更加震惊：【灭族？因为什么？】
　　星爵：【因为宇宙的流逝/因为衰败的不可逆】
　　静静瞪了一会眼睛，片刻，她心中慢慢冒出一个疑问，不等她想出来，星爵就回应了这个疑惑。
　　【远行者/请放心/我并不属于生命体/因此是不可消亡的/无生者无死】
　　星爵的话让她微笑了一下，可莫名奇妙的又有点难过。
　　不过有一件事让静静很在意。
　　【请问】
　　星爵轻轻敲下文字。
　　静静：【星爵，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的同族啊，你是只有一个人吗？】
　　沉默了片刻，星爵回应她：【如果以思维宏观/我只是我/我没有同族/但如果以你们的个体观/我从不是我/四处是我的同族】
　　也许是语言的局限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梦呓般的文字静静只隐隐约约理解了一点。
　　恢复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星爵动了动全身，变幻了几个拟态，回到了静静面前。
　　轻柔温和的文字敲落在她心上，随着那句话消失，静静拉住了星爵伸来的一块躯体。
　　【如果你想见到我与一切的我/远行者/我将为你引航】


第58章　
　　那荒芜的纬度上
　　那广袤的星距间
　　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
　　熵聚坍缩的姿态
　　与穿越万年的水熊虫
　　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
　　臣服在射线中的双眼
　　放肆在七色之外的虹彩
　　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
　　你感受到什么是活着吗
　　你感受到物质的意义吗
　　你理解你吗
　　你理解我吗
　　请让沸腾的大脑降温
　　请让沟壑间的电讯息声
　　请闭起双眼；　仰望万物
　　请用白色去感受白色
　　请用盲目去观看光明
　　请用死亡；　去感受活着
　　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了吗
　　你看见，这一切了吗
　　“……”
　　“……”
　　“……”
　　“我……”
　　闭着双眸的少女浮在半空，碎花小群和发丝一同悬浮；　她的头浸没在星爵的躯体中；　从头顶到肩膀。
　　“我看见了。”
　　她轻声说。
　　该如何形容呢。
　　静静想。
　　该如何形容她眼前的一切；　什么样的语言更合适；　什么样的词汇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