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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归、川芎、白芍、黄芪、菟鲜草、棒子様……
　　收好方子，关嫂子抬头看着陈嬷嬷，说：
　　“你是不是用这些药材，每天炖鸡汤给夫人喝？”
　　“是，偶尔里面放三个枣。”陈嬷嬷轻声地说着。
　　关嫂子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长叹口气。
　　她这样的举动，顿时让郭志强夫妇都心里没底了。
　　“这位嫂子，敢问内子可有不妥？”


第707章　这还把自己难为住了？
　　关嫂子放下方子，微微福身，说：
　　“不瞒郭大人，这方子上的药材没有问题，都很好。可就一样，棒子様跟菟鲜草炖鸡若放红枣，会有反噬作用，伤胎伤人。”
　　“刚才奴家给尊夫人把脉，已经察觉到了体内异样。尊夫人今日是遇到了奴家，换做平常的郎中，都断然不可能把出来。”
　　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着实让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刚才还不服气的陈嬷嬷，都愣住了。
　　圣怡郡主身子踉跄，若不是郭志强是男人、有劲儿，这会儿都得趴地上。
　　陈嬷嬷都傻了，腿肚子抽筋，“噗通——”一声就跌倒在地，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林素原本不想管了，可关嫂子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是不管，还真说不过去。
　　出手帮忙，将圣怡郡主扶着坐下后，说：
　　“关嫂子，为何你能把出来？”
　　“我……我就是懂。”关嫂子出声说着，怕林素继续追问又道，“凌夫人，你信我不？”
　　“我自然信你。”林素不假思索的回答。
　　“既然东家信我，那就别问了。趁着现在月份还小，赶紧落胎，养伤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这话说完，圣怡郡主跟陈嬷嬷都昏过去了。
　　郭志强再厉害，也抱不动现在的媳妇儿。
　　林素没法子，出去喊了连七进来搭把手。
　　至于陈嬷嬷，关嫂子跟翠果还有黄雨，一起把人扶去了房间。
　　大房内，林素跟关嫂子站着，郭志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原本乐乐呵呵过来贺喜，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屋子里太安静了，外面太热闹了。
　　这样的对比，倒是有些尴尬。
　　关嫂子站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说：
　　“郭大人，小妇人知道你难以接受，可这是现在最好的结果。若是夫人强行受孕、保胎，生产那日必定血崩。”
　　郭志强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不住地摇头，道：
　　“你说这话让本官怎能相信？临来之前，府城的郎中还给她把脉，说一切都好，没有问题。”
　　林素也不愿相信，可看关嫂子这般，想了下，建议着：
　　“要不……再找个郎中看看？”
　　她想着是要从渡魂那边找人，毕竟那里人的医术，还是靠谱的。
　　郭志强听了也点头，关嫂子见他们这般，有些着急的说：
　　“拖一天对夫人都是危险，你们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不是不信你嫂子，就是这事儿……”
　　“东家，你说过信我的啊。”关嫂子满脸受伤，慢慢的往后退，接着——“都不信，都不信，当年就是这样，没有人信，最后……不也没了命？”
　　当年？
　　林素离她最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关嫂子把脉，是在永柳村的客栈里。
　　那个时候土庄子的族长说，她跟她男人还是师兄妹，跟着关二爹学医。
　　后来两口子在村里行医，如何如何，现在……
　　林素老早就觉得她不简单，如今看来，不只是不简单，还有很多秘密啊。
　　想到这儿，拉着她，说：
　　“关嫂子，既然你想让大家信你，你得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啊。郭夫人肚子里的是一条命，人家两口子的心肝宝贝疙瘩，怎能说不要就不要？”
　　“可若是要了，孩子没问题，大人就死了。”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吗？”
　　“我……”面对林素的咄咄相逼，关嫂子长舒口气，扔下一句“爱信不信”就走了。
　　任林素怎么喊她都没用。
　　就在这时，圣怡郡主幽幽醒来，看着屋子里的人，长叹口气。
　　夫妻俩都很默契，谁也没提腹中孩子的事儿，不过却让随从去县里再找郎中来看。
　　暮宿客栈的开业仪式，进行的十分顺利。
　　体面、热闹、得体。
　　来的观光团的人，在带团的向导的指引下，开开心心的游玩。
　　村里是一景，学堂也好看，挡风林、海边、码头……
　　到处都是玩的。
　　这就应下那句话：有人欢喜有人忧。
　　原本应该开开心心过来的郭志强夫妇，这两日都是满脸阴沉。
　　夫妻俩哪都没有去，就在客栈憋着。
　　好好地中秋节，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的吃东西、赏月，如今也是索然无味。
　　中秋那天，林素把他们夫妻邀请到了苏飞云这边。
　　圣怡郡主认识苏老，也把他当成了娘家人，趁着赏月闲聊的时候，便把关嫂子那日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郭志强再旁也开口说道：
　　“苏老，你看这事儿靠谱吗？方子十个人看十个人说没事儿。给内子把脉，也直说注意运动，控制食欲，并没有中毒一说啊。”
　　苏飞云看着林素，见自己的外孙女也跟着点头，他瞬间明了。
　　怪不得这两日，外孙女愁眉不展，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关嫂子？
　　哦，关合阳的母亲。
　　“这关家嫂子的确会医，可到底是乡下铃医。既然那些郎中都说没事儿，那就按照没事儿来做。该养胎养胎，该过日子过日子。”
　　“我当时什么事儿呢，合着你们几人这些天阴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不是我说你啊郭小子，你饱读诗书，见过世面，这还把自己难为住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郭志强听到这话，忙不迭点头，接连几日的阴晴不定，终于散开了。
　　跟他一样高兴的还有圣怡郡主。
　　唯独林素，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不是不赞同外公说的，可当时关嫂子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不像胡说八道。
　　心情大好的郭志强，赏月之后就提出要走。
　　林素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挽留着说：
　　“郭大人，难得来一次，明日再待一天吧。”
　　“不行啊凌夫人，衙门事儿太多，如今本官又是府尹，实在是……”
　　“郭大人，再多待一天。明日学堂开学，你总得去瞅瞅吧。郭夫人难得来一次，这两天都没好好逛逛，明日我陪夫人四处走走。”
　　林素说的很诚挚，夫妻俩互看一眼，终于还是答应了。
　　的确就如她刚才说的，这三天他们夫妻的确过得挺不舒服。
　　听着那些观光团的人，每天在客栈说这好玩，那漂亮的，当时没心情，可现在确确实实感兴趣了。
　　林素没让他们夫妻俩走，就在别墅这边住下。
　　当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挺矛盾的。
　　她也希望关嫂子说错了，可人家没必要那么做。
　　理智上不想相信，但情感上还是不舍得圣怡郡主去冒险。
　　这几日她看的清楚，郭大人对这个夫人，情深似切。
　　再有一个，关嫂子自打那天之后，就跟赵斌请假，一直在家里憋着。
　　她有预感，等这妇人调节好，应该会辞工不做了。
　　这可不行啊。
　　作坊很多东西，关嫂子都是主创。
　　她若是不做，日后作坊怎么办？
　　翻来覆去，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第二天吃过早饭，郭志强就美滋滋的跟苏飞云走了。
　　林素也按照昨天说的，带着圣怡郡主到外面走走。
　　至于那个陈嬷嬷，罚抄书呢。
　　豆大个字不认识让她抄书，绝对是最狠的惩罚。
　　挽着圣怡郡主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带她下山。
　　为了配合她，特意走的很慢，可仍旧听到了她的微微细喘。
　　在村里的主路走了一会儿，圣怡郡主累的站在原地，说：
　　“歇会儿，正好我看看这房子。”
　　“好啊。”林素点头。
　　翠果把随身携带的高脚马扎凳展开，让她坐下。
　　圣怡郡主把翠果打发了后，看着林素轻声的道：
　　“我是该叫你六嫂，还是什么呢？”
　　“…………”
　　林素沉默，随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圣怡郡主看着远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说：
　　“七哥能放心把他的一双儿女放在你这，说你们没有关系，谁信呢？夫君得到消息，七哥全力主张让皇伯父给你受封，这个不难猜。”
　　林素听到这样一番话，没有隐瞒的叹口气，道：
　　“是，我跟六爷……在一起三年多了。”
　　“就是那件事儿之后吗？”
　　“应该吧。”林素一脸坦然的看着她，“我当时是被六爷救得。救醒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具体什么情况，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就是我的身份，还有这个外公，都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旁人告诉的。”


第708章　六嫂
　　圣怡郡主听到这话，瞬间愣了。
　　什么意思，难道说……
　　见其再次点头，仍旧不敢相信的试探着问：
　　“你的意思是……你忘了以前的事儿？”
　　“是。”林素点头，没有丝毫隐瞒的说，“全都忘了，一点渣都不剩。他当时救我的时候，我额头有伤，也可能是从山崖摔下来的原因。反正……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不可思议了。”圣怡郡主感慨的呢喃。
　　“我有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没法子，这就是事实。或许是人的自我保护吧，以前受的委屈、苦楚，不想再提，索性就都忘了。”
　　圣怡郡主看着她脸上的坦然，轻叹口气，道：
　　“怪不得七哥会把孩子放你这，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哦？为什么？”林素挑眉。
　　圣怡郡主慢吞吞的起身，摸着自己的肚子，又道：
　　“深宅大院的腌脏事，旁人不清楚，六嫂应该很清楚。这段日子的相处，我相信你的为人，自然也信你是冤枉的。”
　　“如今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七哥抓住了前太子的把柄就没有动他家人。应该是……为六嫂洗刷冤屈所用吧。”
　　连着两声“六嫂”，从态度上就给了明确。
　　本来洒脱的素妞儿，突然又害羞了。
　　那种“丑媳妇见了公婆”的既视感，分分钟让她不知所措。
　　按照关系，这是她的小姑子，虽不是亲的，但也是唯一见到的。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的道：
　　“还是别这么叫了，我……我……”
　　圣怡郡主难得看她的窘态，不禁玩心顿起。
　　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揶揄的说：
　　“怎么，六嫂害羞了？”
　　“郭夫……”
　　“叫我婧怡。”圣怡郡主强调着。
　　司徒婧怡？
　　好名字呢。
　　林素看着她，缓缓摇头，道：
　　“多谢郭夫人的好意，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把事情全部解决后，再唤这声‘婧怡’也不迟。”
　　到底是在外面，不能太放肆。
　　圣怡郡主听她这么说，也知道她的用意，心情大好的点点头，说：
　　“说起来你还是我六嫂，根本没有变。”
　　不管是以前原主的婚约，还是林素现在嫁的人，反正都是“六”。
　　清楚她的意思，害羞的点点头，算是承认。
　　圣怡郡主见她也有意认自己，心里更加的高兴。
　　指着前面的挡风林，说：
　　“咱们去那边走走，我想去海边瞅瞅。”
　　“好。”林素将胳膊抽出来，反手挽着她，慢悠悠的走。
　　翠果过来，把马扎收好，跟在二人身后。
　　人在面对大海的时候，才会感觉自己的渺小。
　　圣怡郡主瞅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的徐徐海风。
　　过了中秋，天气转凉，不过海边还好，不冷不热。
　　林素就陪在一旁，看着她的肚子，面露担忧……
　　……
　　吃过午饭，圣怡郡主照例午睡。
　　郭志强则是去了水督衙门，说是还有事儿要跟那边说。
　　林素安顿好两个孩子，简单的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关家。
　　她一定要从关嫂子那边得到真正的答案，不然也不能强行留他们夫妻这一天。
　　下到山地，黄雨急忙追了上来。
　　“哎哟，真不用，我就是去关嫂子家。”
　　黄雨听到这话摇头，不依的凑上前，说：
　　“夫人，就让奴婢跟着吧。即便是在村里，也得小心一些。孩子都睡了，连七守着没事儿的。”
　　见她心意已决，林素也没法拒绝，点点头，二人并肩往村里走。
　　走了一会儿，林素轻叹口气，说：
　　“你主子跟七爷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黄雨老实的摇头。
　　林素撇嘴，不再问。
　　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反正司徒昗处理完南宫、北堂二家之后去了新昌县。
　　上次说要办新昌县的县令，具体怎么样，还没信儿呢。
　　如今想想，那个王大达只怕是不能留，好像说是成了弃子，没什么用处。
　　说话间来到关嫂子家门口，院门是开着的，关嫂子背对着院门，看着状态是在劈柴。
　　只不过那人坐在凳子上，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
　　三只小鸡仔在院子里悠闲地溜达，偶尔停下，在一侧的泥地里找虫子吃。
　　这鸡崽子是发工钱的第二天，关嫂子托二毛去镇上进货给带的。
　　说是养大了下蛋，好给孩子们补身子。
　　林素走进院子，没有可以放轻脚步，但关嫂子仍旧没有反应。
　　也不知道具体在想什么，等来到跟前，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素妞儿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哎哟，是凌夫人来了，快坐，快坐。”
　　边说边把一旁的小板凳拿来，递给她。
　　叫的“凌夫人”而不是“东家”，显然林素想的没错，她的确不想去作坊了。
　　黄雨并没有进院，就在门口不远处，也没有现身。
　　这样一来，二人倒是说话方便了。
　　林素坐在小板凳上，随手拿起一根她劈好的柴，说：
　　“嫂子不再作坊做，打算怎么还清房钱呢？”
　　关嫂子闻言顿了一下，随后轻笑着道：
　　“还没想好，反正怎么都能活。”
　　林素抿唇，看着她落寞的样子，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嫂子不去作坊，是因为对我失望了，对吗？”
　　“…………”
　　回应她的是沉默，当然也就意味着默认。
　　林素叹口气，想要替自己辩解一下，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娘，我们回来了。”
　　“哎哟，回来了，累了吧。”关嫂子整理下情绪，犹如没事儿人一般起身，把大闺女身上背的筐，拿下来。
　　小女儿手里挎着篮子，里面是豆角、黄瓜、小生菜。
　　林素起身，来到跟前看着筐里的曲沫菜，道：
　　“这是打算喂鸡的？”
　　“嗯。”关大妞儿点点头，笑眯眯的说，“俺娘说鸡多吃曲沫菜长得好。”
　　曲沫菜，辽东土话，又名苦苣菜。
　　这东西林素前世就见过，小时候家里的菜园子长过，妈妈还用它蘸酱吃。
　　不过她不喜欢，有些苦。
　　“大妞儿，来喝水。”关嫂子用瓢装了凉开水递给女儿。
　　两个女儿一人喝一些，剩下的就倒进鸡盆里，给小鸡仔喝。
　　“娘，晚上吃豆角炖土豆吧。我刚才回来，看地里的早土豆可以刨了。”
　　“一会儿娘去，你在家歇着。”关嫂子边说边心疼的用手给她额头擦汗。
　　十二岁的大妞儿立事早，已经知道要替母亲分担农活儿。
　　笑嘻嘻的摇头，去仓房把锄头拿出来，说：
　　“娘，俺不累啊。俺带三妞儿一起过去，跟玩似的。凌婶婶你多坐会儿啊。”
　　“好。”林素颔首。
　　姐妹俩蹦蹦哒哒的出去，林素看着关上院门外的安静，轻声说道：
　　“嫂子，这俩孩子多好啊。二蛋也在书院念书。本就安稳的日子，何苦再奔波。”
　　关嫂子闻言没说话，坐在小板凳上继续劈柴。
　　林素自然也明白她的态度，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说：
　　“嫂子心里怨我，我能理解。这事儿说到底，嫂子是好心，却被误解，嫂子失望也是正常。可是嫂子，那么多人都说没事儿，我想劝他们也得有依据，你说是不？”
　　“我是信嫂子的，如果我不信嫂子，我不会把郭家夫妇多留一天。回去就是了，我何必弄俩爷儿，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
　　“既然你信俺，为啥那日还……”
　　“嫂子，我说过了，咱得又依据啊。”
　　面对林素的强调，关嫂子松开了手里的斧头。
　　“啪嗒——”
　　斧头落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原本一旁喝水的小鸡仔，闻声立马跑了。
　　林素没有吱声，就那么看着她。
　　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后面，就看这人自己的选择了。
　　终于，关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