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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众人吃过早饭，几个伙计便开始把客栈上下，彻底又打扫一遍。
　　从今晚子时开始，一直到正月初五的早上，都不可以扫地。
　　这是辽东的习俗，也叫积福。
　　把所有的福气、运气积到一起，未来一年都顺当。
　　陆伟把早就准备好的对联、福字拿出来，分派给伙计上楼去贴。
　　各个门、窗都要贴福字，应应景。
　　自己则是搬了把梯子，跟着段月、郭放一起，在外面贴对联。
　　客栈、作坊都要贴，还要挂新的大红灯笼。
　　林素换了身衣服，抱着账簿来到前厅，随便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看着上面详细的数字，点头之余嘴角还微微上扬。
　　没有什么比赚钱更让人开心。
　　尤其是看到总收入那里，她真的是高兴。
　　“哟，老板娘心情不错嘛。”
　　突兀的声音传来，让林素不禁抬起了头。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把看的那页折上、合好账簿，端坐着说：
　　“哟，是赵大公子，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我这了？”
　　赵英杰闻言冷“哼”，撩袍坐在她的对面，道：
　　“老板娘还真有意思。在下来你这客栈住了几日，难道老板娘不知道吗？”
　　“没在意。”林素坦然的说着。
　　把账簿收好，垫着手肘，一脸牲畜无害的表情。
　　赵英杰只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过碍于眼前的人是女子，又是暮宿的当家人，所以才没有发作。
　　靠着椅背，单手敲着桌面，玩味的盯着林素，说：
　　“老板娘还记得去年我拦你车，说过的话吗？”
　　“哎哟，我事儿太多，早就忘了。”林素抱歉的摊手，态度特别好。
　　至于他说的事儿，当然是没有忘记。
　　不仅没忘，当时他还受了伤。
　　赵英杰深吸口气，“猛”往前靠了下，双手拄着桌子，道：
　　“老板娘，你这是对我有意见？”
　　“怎么可能？”林素耐着性子摇头，“来者是客，更何况赵大公子是我客栈的食客，我更不敢意见啊。”
　　“不知赵大公子找小妇人何事，尽管说吧。我能做就做，做不了也爱莫能助。”
　　“老板娘自然能做，就看……”
　　赵英杰说到这儿起身，拉近二人距离，看着往后退的女人，挑眉道：
　　“就看老板娘想不想做。”
　　林素摊手，等他重新坐回位置后方开口说：
　　“哪也得看看是什么事儿。非法乱纪的事儿，小妇人肯定不能做。这么大的客栈，那么多的伙计等我养，我可不能胡乱来。”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英杰仰头，爽朗的笑出声。
　　他的举动，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包括在前厅张罗的黄雨。
　　小丫头要过来，被林素摇头的动作制止了。
　　虽然停下了脚步，但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赵英杰。
　　手里不知道打哪儿摸来筷子，时刻准备“发射”。
　　赵英杰笑过之后，看着林素邪魅的上扬嘴角，道：
　　“老板娘还真是幽默，在下是那种枉顾法纪的人吗？”
　　林素耸肩，无比诚恳的回答：
　　“小妇人没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英杰敛起笑容，怒目圆睁。
　　素妞儿撇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赵英杰也真是奈何她不得，只能长叹口气，说：
　　“老板娘，我也不跟你卖关子。我赵家木材想进京，有没有兴趣合作？”
　　“跟我合作？”林素夸张的瞪大眼睛，好似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的言语一般。
　　赵英杰满脸严肃，盯盯的看着她，没有吱声。
　　这样的反转，倒是让林素有些不知所措了。
　　以赵英杰的人设，他应该跟自己是对立面。
　　但是如今……
　　眨巴了两下眼睛，林素直接坦白的说：
　　“我想赵大公子应该知道我跟赵英豪的关系。以你们兄弟的关系，你认为我会跟你合作吗？”
　　赵英杰嗤笑，看着眼前如此天真的女子，微眯着眼睛，道：
　　“怎么，老板娘还保持童心？我跟他不好，你跟他好就不跟我玩，是这个意思吗？”
　　“你……”林素语塞。
　　她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可被他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感觉自己是幼儿园的小盆友。
　　什么情况，这家伙今儿没吃药？
　　赵英杰轻叹口气，看着林素无比认真的说：
　　“有些事儿，是我们赵家内部的问题，我劝老板娘别太义气用事。今日，我是本着不想与虎谋皮，所以才找的你。”
　　“但若老板娘不认真考虑，日后我会做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说白了，进府城商会，不是我的意思。”
　　啥？！
　　林素彻底懵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第611章　这个要求，会不会过分了点？
　　赵英杰也没有动，就那么盯着她。
　　二人犹如绝世高手准备过招之前的宁静。
　　仿佛下一秒，就会电光火石，风波涌起。
　　黄雨就站在远处盯着。
　　段月从楼上下来，看着她的举动愣了。
　　走到跟前，轻声的问：
　　“妹子，咋……咋地了？”
　　黄雨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赵英杰，但也不忘回应一下段月。
　　不过，却只是摇头而已。
　　段月木讷的顺着她的眼神看去。
　　只见林素跟赵大公子面对面坐着，二人并没有说话。
　　这……
　　什么毛病？
　　就那么瞅着，有啥用？
　　“段哥，楼上福字都贴好了，后院窗户上，是不是也贴福字？”继祖从楼上下来，大方的问着。
　　段月收回视线，今日丁广成不在，只有一个陆伟。所以客栈里面上下，都是他来张罗。
　　“窗户上不贴，就在门上贴。窗户一会儿剪窗花贴上，好看。后门的对联贴没贴，你赶紧……”
　　段月跟继祖的话语，黄雨几乎就是一个字没听。
　　聚精会神的盯着赵英杰，直到——
　　林素起身，看着赵英杰挑眉一记，说：
　　“赵大公子若是真有诚意，那咱们就去会议室说吧。”
　　“会议室？”
　　“对。”林素颔首，看了眼前厅，“这边人多、嘴杂，我想赵公子要说的事儿，也不想旁人听到，对吧。”
　　赵英杰闻言，二话不说的起身，比划个“请”的手势。
　　林素抱着账簿，越过他，直接朝会议室走。
　　路过黄雨的时候，压低声音，说：
　　“杯茶，过来伺候。”
　　“是。”黄雨屈膝行礼，转身去准备。
　　林素把会议室门推开，赵英杰跟在她身后。
　　这个屋子他见过很多次，但进来还是第一次。
　　屋子不大，二十平左右的样子，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落锁的柜子有三个。
　　窗户的明纸是小年新换的，显得屋子里特别亮堂。
　　“赵大公子，请坐。”
　　林素的声音传来，让他也收回了参观的目光。
　　快步走到跟前，撩袍坐下。
　　林素把账簿随手放在一个格子里，回到桌前坐下。
　　二人刚刚做好，黄雨推门进来。
　　茶具、瓜子、松子、点心……
　　一应俱全。
　　赵英杰看着，轻笑一下，道：
　　“准备的还挺多。是不是还得准备些酒菜？”
　　揶揄的话，并没有惹恼黄雨。
　　小妮子犹如没听到一般，把东西一一摆好，又给林素倒了杯茶，便退在了一旁。
　　赵英杰的被子空空，人家压根没管。
　　“……”
　　赵英杰突然有些无语，摇摇头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说：
　　“小丫头还挺个性。殊不知你这样，会让人误会你们家夫人家教不严？”
　　黄雨瞟了一眼，没有吱声。
　　林素放下手里的茶杯，不在意的道：
　　“不瞒赵大公子说，我身边这俩丫头，一比一个有性格。不过没办法，谁让我稀罕呢。这女人嘛，总要有点儿性格，才能吃得开，你说呢？”
　　“呵呵……”
　　赵英杰轻笑，放下茶壶，轻叹口气，说：
　　“老板娘，女人有性格是好事儿，但性格太大就不好了。什么都得有个度，你说是不？”
　　“或许吧。”林素不想跟他在这上面纠结。
　　有没有性格，能不能把握度，不是该跟他讨论的事儿。
　　想到这儿，桌下交叠着腿，继续又道：
　　“赵大公子刚才说的那事儿，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深思熟虑？小妇人不才，还请赵大公子讲个明白。”
　　“不急。”赵英杰摇头，看着黄雨挑眉，“老板娘还是跟我说说，这‘度’应该怎样把握呢？”
　　“如何把握，怎样性格，应该跟赵大公子没有关系吧。”林素直接开怼。
　　对于他刚才说的话，她的确很感兴趣。
　　但是感兴趣，不是他拿乔的资本。
　　至于合作……
　　那还得看他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
　　赵英杰轻叹口气，缓缓摇头，说：
　　“在下终于明白你的丫头为何会这样。”
　　“哦？为何？”
　　“因为有你这么个主子啊。”赵英杰直截了当。
　　“因为老板娘就这么直，还能奢求丫头有多弯吗？”
　　“……”
　　“……”
　　林素跟黄雨都没说话。
　　黄雨不说话，是因为拘着规矩。
　　林素不说话，是因为她理解的“直”、“弯”，跟他说的明显就是两个概念。
　　呃……
　　好吧，她果然是腐女！
　　赵英杰见她们都不说话了。
　　端起茶杯喝了口，然后缓缓放下，道：
　　“今日来找老板娘，也是在下不得已的选择。”
　　“……”
　　林素没说话，眉头仍旧微微蹙着。
　　赵英杰原本以为说到这，她能感兴趣问上一嘴，没想到……
　　“老板娘，你不会还琢磨刚才在下说的话？”
　　“不应该吗？”林素反问。
　　主动找上门的，是他。
　　指责他们主仆的，是他。
　　如今装作无辜的，还是他。
　　这人什么毛病？
　　说完的话，还带不当回事儿，不往心里去的？
　　“噗嗤——”
　　赵英杰轻笑出声，无奈的摇摇头，说：
　　“好好好，是在下说错话了，可以吗？”
　　“不可以！”林素揪着不放，“我们主仆性子耿直，总比那些虚与委蛇的人要强。至少我们不高兴、不喜欢，摆在明面上。”
　　“笑面虎，背后捅刀，我们做不到。所以赵大公子，如果你想跟我合作，那就必须收起那些不必要的伎俩。不然，我随时会撤。”
　　赵英杰听到这话，明白她实在借题发挥。
　　刚才的沉默，刚才的任性，不过是在敲打自己，让他以诚相待。
　　如果是去年，他大可不会如此。
　　但是现在……
　　在父亲束手无策，他为当家人的情况下，便不能再走老路。
　　能保住现有，固然是好。
　　不能，他跟老二一样，找个大树靠着，也能获得庇佑。
　　这就是为什么，即便他再不爽林素，也得过来找她的原因。
　　想到这儿，长叹口气的赵英杰，端着茶杯喝水，没有说话。
　　林素也不在意，扭头看着仍旧站着的黄雨，拿起一个杯子倒茶。
　　然后又拿了个干净的碟子，装了些瓜子、松子啥的，放在邻桌，说：
　　“黄雨，过去坐着吃。”
　　“谢夫人。”小丫头屈膝行礼，美滋滋的过去了。
　　看到赵英杰夸张的表情，傲娇的白了一眼，十分得意。
　　任你说什么，夫人对我好，你说什么也不管用。
　　赵英杰突然有种里外不是人的赶脚。
　　端起茶杯喝了口，整理下心情，说：
　　“既然老板娘如此爽快，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家父执掌赵家，因为京城庇佑的缘故，一直在昌明镇算是翘楚。”
　　“可最近这庇佑的人家出了点问题，已经着手把生意扩大到京城，一切都搁置了。”
　　“京城那边都已经打理好，为了避免这个损失，在下只得找老板娘合作。五五、四六都可以，只是不想心血白费。”
　　林素闻言没吱声。
　　也不是不想说话，就是……
　　怕说了以后会吐槽。
　　有京城庇佑，就只在昌明镇混，这庇佑的人也不咋地啊。
　　等等，他刚才庇佑的人家出了些事儿。
　　微眯着眼睛，清冷的开口道：
　　“赵大公子想合作不是不可以，但我要知道，这庇佑你们赵家的人，到底是谁！”
　　赵英杰闻言蹙眉，严肃的睨着她，说：
　　“老板娘，你这个要求，会不会过分了点？”
　　“有吗？”
　　“没有吗？”
　　“我觉得没有啊，很正常的要求。”
　　“但你的正常，已经触碰到了生意本身的底线。”
　　“底线是什么，因人而异！”
　　“你……”
　　“啪——”
　　就在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时候，一声脆响，直接打断了他们的焦灼。
　　等二人扭头再看时，桌子的一角都拍飞了。
　　赵英杰蹙眉，没说话。
　　林素见了疑惑的问：
　　“咋回事儿？”
　　黄雨把拍碎的松子拿起来，一脸无辜的说：
　　“太难剥了，奴婢就想着拍开。可能劲儿大了，桌角都拍断了。”
　　那无辜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只是看看，没想弄坏”。
　　林素笑着不在意，手指轻敲着桌面，道：
　　“没事儿。等吃过团圆饭，一切就该小心了。过年图顺当，啊！”
　　“是，奴婢知道了。”黄雨“乖宝宝”一般的点头。


第612章　想管，管不了！
　　赵英杰心里清楚，这黄雨根本不是什么劲儿大了。
　　她分明在提醒自己，好好说话。
　　如果说不好，他的下场，就如那桌角一般。
　　暮宿客栈老板娘的身旁，高手环伺。
　　这也是那人曾提及，不能近身的原因。
　　看着杯子里见底的茶水，脑子里却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一方面是劝自己把握机会。
　　另一方面则是，甩袖离开，全然不顾。
　　但双方对立的时候，他内心中的天平，明显是倾向前者。
　　他是为了争夺“当家人”，不顾一切。
　　但他也有原则。
　　他的原则是让赵家在他的手里做大，而不是自取灭亡。
　　好一番心里建设之后，终于抬头面对林素，开口道：
　　“老板娘，今日在下找你，的确是有很多不愿意但又不得已的理由。身后是谁，曾经怎样，在下一个字都不能漏给你。”
　　“但在下能保证的是，合作一定真诚付出，绝不藏私。老板娘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把你身后的大树，借在下靠一靠就好。”
　　林素闻言挑眉，神情自若的问道：
　　“借给你？凭什么？”
　　赵英杰面红耳赤。
　　自打成年，他就没被这么对待过。
　　可是今日……
　　深吸口气，旁若无人的开口道：
　　“就凭……在下会给老板娘红利。五成、四成都行。你不用出本钱，出人力，出货源，一切都是在下来处理。老板娘坐享其成就好。”
　　很丰厚的条件。
　　林素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不过当看到他的眼神之后，轻笑着道：
　　“我真搞不明白，既然你们赵家在京城有树，为何还会自在昌明镇混，不早早发展去京城呢？”
　　赵英豪闻言顿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说：
　　“以前的赵家，是家父当家。老爷子想去哪儿、想做什么，自然不是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插手、能掺言。”
　　林素闻言轻笑，缓缓点头，道：
　　“那……赵大公子现在想去京城，老爷子就不管了吗？”
　　“想管，管不了。”赵英杰从容不迫的回答。
　　是了。
　　想管，管不了。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户人家，俨然就是一个微型的朝堂。
　　“老板娘也不用怀疑在下的决心、真心。说到底你不出任何东西，如果在下有事儿，求到你背后的大树，帮一把便是。”
　　“我信你的为人，如果真的能合作，你断然不会中途舍我而弃。所以在下诚心邀请，希望老板娘施与援手。”
　　林素拿起茶壶，给彼此倒了杯茶，十分冷静。
　　她考虑的东西比较多。
　　一，是他的诚意；
　　二，是赵英豪那边的态度；
　　三，也是最重要的。真要是把凌慕川这棵树让他靠，会不会给自己的男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她都不得不考虑。
　　放下茶壶，端起茶杯喝茶，深思熟虑。
　　赵英杰也懂事儿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黄雨把剥好的松子仁放在碟子里，然后起身拿到林素的面前。
　　全程没有看赵英杰一眼。
　　茶壶里的水空了。
　　小丫头拎着出去，到后厨灌水。
　　红霞已经跟段月家的开始忙活午饭了。
　　见她过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一个厨娘，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问：
　　“怎么样了？”
　　黄雨摇头，撇嘴道：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自己有诚意。”
　　“那夫人呢？夫人答应了？”
　　“还没有。”黄雨继续摇头，“我也没底，不知道夫人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