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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广玉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撩袍坐在林素对面，回答：
　　“嫂子放心，村里没有问什么。大家都知道他跟六爷有出息。我大舅子跟小舅子都在血肠作坊那边帮工，说是过几年攒攒钱，就在这边站下了。”
　　“真打算了？”林素有些惊讶。
　　“故土难离”这个词，不是说说罢了。
　　就像她吧，当听到“过年”的时候，首先第一个想法就是回新站屯。
　　毕竟那个地方，是她从一开始就呆的地方，有感情。
　　蒋莲轻柔的点头，上扬嘴角，难掩好心情的说：
　　“上河村的村民跟咱们关系都挺好。我大哥小弟他们住在原来的白家，跟村里人处的也好。虽说故土难离，可也要适合才行嘛。”
　　林素跟他们夫妻俩聊天的过程，发现这俩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稳重，得体，谨慎，态度谦卑。
　　果然在客栈历练人啊！
　　满足的点点头，将杯子里的热茶饮尽，说：
　　“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这一次我过来小住几日，看看这边，也瞅瞅你们。我夫君也来了，但不能被旁人看到。”
　　“所以你要嘱咐好，别让不相干的人来后院，以免碰到，清楚吗？”
　　话落，丁广玉跟蒋莲纷纷点头，没有异议。
　　黄雨把被子都套好，走过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可以休息了。”
　　蒋莲听到这话跟丈夫一同起身，林素看着他们，略有些尴尬的道：
　　“坐车一天有点儿累，晚饭咱们好好聊。就摆在我房里，你们两口子过来，广玉跟你川子哥喝点儿。”
　　“啊？哦！”
　　看着丁广玉惶恐的样子，林素好笑的摇头，说：
　　“你别就把他当成新站屯的川子，别想其他的。”
　　“是，嫂子，我……我尽力。”丁广玉这话说的勉强。
　　林素倒也没逼迫他，反正提个醒，别到时候太拘束，反倒不好……


第321章　不一样的丁广玉
　　送走了丁广玉两口子，红霞出去端水，黄雨走过来，挽着林素的胳膊，说：
　　“夫人，一会儿稍微洗洗。换了地方别沐浴，容易感染风寒。”
　　听人劝，吃饱饭。
　　林素明白这个道理，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熟悉的东西，笑眯眯的颔首道：
　　“行，我会小心一些。这些日子要辛苦你跟红霞，记得把门守好，别让人过来撞见他。”
　　“放心吧夫人，我们懂得。”
　　黄雨一边说，一边给林素拆头发。
　　发饰一一放在妆匣内，然后拿起梳子把头发捋顺。
　　房门推开，红霞端着温水进来，林素简单洗漱后钻进了被窝。
　　躺下的那一刻，小妮子舒服的嘤咛出声。
　　整整坐了一下午的车，板着身子不说，还高度紧张。
　　如今躺下，热乎乎的火炕，新换的被子，说不出来的高兴。
　　黄雨留下陪着，红霞回房收拾。
　　林素倒是不困，就是累的想要躺会儿。
　　让黄雨把屏风撤掉，看着她躺在北炕上，轻声地说：
　　“这一次过来，你有没有发现，广玉变了很多。”
　　黄雨闻言要起身，林素赶紧出声又说：
　　“你躺着回话就好，不用起来。颠簸一天都累了，别拘着规矩了。”
　　跟在她身边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林素是疼她的。
　　躺在炕上，抻了个懒腰，回答：
　　“是啊，奴婢带着红霞过来时，他说的话更是呢。夫人有没有发现，他现在身上的穿着、还有配饰，有几分管事的样子了。”
　　林素赞同的点头，翻个身，抱着被子，说：
　　“应该是叶丁的功劳吧。那小子也没看到，估计在血肠作坊那边呢。”
　　“嗯，应该是。”黄雨说着起身，看着林素想了一下，不安的说，“夫人，我们这次回夫人的老家，会不会村里人排斥啊。”
　　她听说过农村人欺生。
　　就拿上河村来说吧，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林素慷慨解囊，帮白家的三个孩子发送亡母，有收留他们。
　　客栈这边跟村里，还是关系一般。
　　就拿宝昌县那边来说吧。
　　除了在店铺里做事的伙计，戴喜他们还没有跟村里人混熟。至少今年冬天，也就这样了。
　　林素明白她的担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轻笑着摆摆手，不在意的说：
　　“放心吧，家里的客栈跟这两处差不多，都离村子远。咱们平日就在客栈，也不进村，不会给他们排斥的机会。”
　　黄雨听了抱着膝盖，放心的松了口气。
　　“怎么，你怕村里人排斥，你会受不了？”
　　黄雨仔细琢磨，随后摇摇头，道：
　　“不是。奴婢就怕万一发火，东家不好办。”
　　听到如此贴心的话语，林素也坐直身子，抱着枕头晃悠着身体，说：
　　“没什么不好办的。如今村里应该没那么多事儿了。放心，就算有事儿，我也罩着你。”
　　“多谢夫人。”黄雨笑着回答……
　　……
　　连七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把炕填好木柈子，这才去前面找丁广玉。
　　当初在新站屯，他们俩的关系很不错。丁广玉成亲的时候，连七还帮着张罗呢。
　　来到前面，瞅着跟以前不一样的前厅，不禁愣住了。
　　原本，前厅内除了桌子就是椅子，再不然就是放早餐的台架。
　　再看现在，这些东西也有，只是多了些字画、盆栽。
　　窗台上的花盆已经拿下来了。
　　天冷，放在那边容易冻坏。
　　大堂内的墙壁，挂了一幅水墨画。
　　很大，横向的那种。
　　其他地方，想什么窗户与窗户见的墙壁、大堂的梁柱等地方，皆是字。
　　什么“金地生宝”，什么“以和为贵”，什么“天道酬勤”……
　　连七到处看着，肩头突然被拍。
　　扭头一看，见是丁广玉，熟络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说：
　　“行啊，弄得不错嘛。看看这几幅字，漂亮。还有那画，画功不错啊，找的谁啊？”
　　丁广玉听到他的夸赞，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别取笑我了，我这……就是没事儿瞎捅咕呗。那画是让北堂公子画的。几幅字，也都是让他们商队的当家所赠。”
　　“哟哟哟，你倒是挺会物尽其用啊。”连七继续打趣着。
　　丁广玉拉着他坐下，伙计赶紧端来热茶。
　　看着许久不见的兄弟，轻声的问：
　　“宝昌县那边咋样？戴喜他们还好不？”
　　“挺好的。”连七喝茶，随后看着他补充又说，“跟你一样，现在也跟那边的账房学认字、读书呢。不过最近倒没有，作坊忙了。”
　　“是啊，我也好久没跟叶丁学了。”丁广玉喃喃的说着。
　　自从跟赵英豪那边谈妥之后，作坊那边每天的血肠出货量就不少。再加上林素特意让人过来通知，可以售卖给其他酒楼，这订货就更多了。
　　“……有的时候看着叶丁忙碌的样子，我还真是心疼。一个人忙两处，还好我现在能记账，帮帮他。”
　　连七闻言笑了，并没有说这些叶丁能忙得过来。
　　雷云氏出来的人，即便再给他两个铺子，一个人打理四个，貌似也能绰绰有余。
　　二人在前面聊天，蒋莲在后厨做饭。
　　真的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她的厨艺，全都是林素所教。
　　今天这顿饭，就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双唇紧抿，特别谨慎。
　　从摘到洗、到切、到配料……
　　全都是她一个人再做，不用任何人帮忙。
　　几个留守的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一个都有些无措。
　　他们知道东家回来了。
　　可这管事不让做，他们就干站着，还真是不好意思。
　　特意从作坊那边抬了一头刚杀好的猪回来。
　　猪头、蹄子、下水啥的都没拿。
　　不过猪肝跟猪心、护心肉倒是都拿回来了。
　　排骨、肘子啥的都已经分好。
　　蒋莲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剩下的就是切肉。
　　肘子做法简单，就用林素教的东坡肘子。
　　还记得当时她问过一嘴，为啥叫“东坡肘子”。
　　那会儿给的答案是：在东面山坡做的肘子，所以叫东坡肘子。
　　想到这儿，蒋莲嘴角上扬，心情特别好。
　　其他几个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看到什么惊悚的画面一般。
　　这……
　　这管事是咋了？
　　怎么做着菜就笑呢！
　　蒋莲闷头做饭，并没有看到其他人惊悚的表情，
　　肘子炖上后开始做猪肝。猪肝切薄片，放入清水中浸泡，加入少许醋。
　　浸泡的过程，又把排骨焯水，放在一旁备用。
　　别看就一个人做，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丁广玉跟连七聊完，打算去找林素，路过后厨看着媳妇儿一个人再做，不禁愣住了。
　　一个厨娘过来，赶紧替他们辩解着说：
　　“丁管事，这蒋管事不用我们帮忙，你看……要不我们去作坊吧。”
　　丁广玉闻言蹙眉，瞅着忙碌的媳妇儿，又看了看连七，点点头，说：
　　“那你们过去吧，还有伙计，也一起过去。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如果叶丁那边不忙，让他回来，就说东家到了。”
　　“好的好的。”
　　几个厨娘拿到“特设令”，赶紧脱掉工作服，排队离开了后厨。
　　连七用手肘碰了下丁广玉，纳闷的问：
　　“你媳妇儿这是……要自己做？”
　　“应该是吧。”丁广玉回答，带着他离开后厨，边走边道，“她总说能有今日是因为嫂子的缘故。”
　　“所以没事儿就练厨艺。什么刀功、颠勺乱七八糟的。有段时间颠勺颠的胳膊都肿了，我看着心疼，说啥也不让弄了。”
　　连七听了不禁回头，随后已经离开了后厨，不过还是冲着后厨的方向，说：
　　“你这媳妇儿不错啊，跟四喜家的一样，都知道感恩。”
　　“是人就知道，有几个像红云那样的。”丁广玉说完，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红云”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过了。
　　连七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
　　“回头到了夫人面前，可不能说啊。”
　　“放心，我不傻。”
　　二人说着来到主屋门口，敲门等着信儿……


第322章　不得不考虑
　　林素原本不想动，可架不住丁广玉跟连七强烈邀请。
　　问为什么要去也不说，就在那卖关子。
　　仿佛她不去，是多大的损失一般。
　　碍于他们俩的“盛情邀约”，素妞儿只得从黄雨手里接过斗篷，重新穿在身上。
　　被他们二人带到前厅，立刻知道他们要她看什么了。
　　原本充斥着商业味道的大堂，如今竟然全是书卷气息。
　　尤其是那幅水墨画，整个墙都要糊上了，甚是惊艳。
　　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挂的字，每一幅字都能看出深厚功底，绝不是胡乱涂鸦。
　　这要是拿到现代酒店里挂着，只怕……会有不一样的味道呢。
　　首先就是身价，这可是文物了，多少钱？
　　艾玛，俗了，俗了。
　　原本窗台养的花，如今也换了地方。
　　山水画，书法字，外加绿植……
　　林素上扬嘴角，扭头看着身旁的丁广玉，缓缓颔首，说：
　　“不错嘛，经你这么一收拾，大堂内倒显得雅致许多。”
　　丁广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略有些紧张的搅着手指，回道：
　　“嫂子谬赞了。我这……不过是闲来无事，跟几个商队的少爷提一嘴。好在嫂子跟川子哥的面子大，他们都给捧场。”
　　很谦虚的一番话，并没有“恃宠而骄”。
　　连七在一旁，出声建议着道：
　　“夫人，咱们再去楼上房间看看。”
　　哟，还憋着大招呢？
　　林素看着丁广玉，示意他来说。
　　小伙子顿时红了脸，侧身比划个“请”的手势，说：
　　“嫂子，咱上去看看吧。”
　　“行，我去瞅瞅，看看上面还有什么乾坤。”
　　林素说完，迈步跟上，随后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黄雨，又道：
　　“去把红霞喊来，让她也见识见识。”
　　“是，夫人。”黄雨应下，转身去找伙伴。
　　三个人上楼，房间与房间的墙壁处，有的挂字、有的挂话。
　　挨个屋子进去看。
　　从最普通的五人间到三人间，再到双人间、大床房、家庭房、套房……
　　每一个房间内，都挂了字画。
　　屋子大的多挂几幅，屋子小的就少挂。
　　一圈看下来，林素坐在套房的圆桌前喝茶，没有说话。
　　丁广玉跟连七就陪在一旁，也没有吱声。
　　以往，客栈上下除了几个有浴室的房间设了屏风，其他的屋子并没有太多装饰。
　　如今倒是真不一样。
　　不管是什么房间，只要略显空白的地方，都挂了字画。
　　什么“天道酬勤”，什么“厚德载物”，什么“自强不息”……
　　很励志，也能激励人。
　　放下茶杯，深吸口气看着丁广玉，笑眯了眼睛，道：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个的？”
　　丁广玉双手捧着杯子，略微思索片刻后，说：
　　“嫂子，其实这个……也不是我的主意。”
　　林素挑眉：“哦？那是谁？”
　　“是两个赶路的读书人提及的。”丁广玉说到这儿，抿口茶。
　　林素跟连七谁都没有打断他，就让他自己去说。
　　“情况是这样的，那天下大雪，两个读书人恰好就路过咱们客栈，因为雪太大、赶路有危险，二人就来咱客栈了。”
　　此时，黄雨跟红霞推门进来，二人走到跟前，屈膝行礼。
　　不故意的打断了丁广玉的话。
　　林素摆摆手，示意她们俩坐下，然后看着丁广玉催促着道：
　　“你继续说。”
　　“是。其实一开始，他们俩并不想留宿，只打算吃碗热汤面，等雪停了再走。不过咱们客栈的水牌不是一直挂着嘛，他们俩见价格不贵，就说要看看房间。”
　　“我琢磨着两个人住标间就好，便带他们去了二楼。没想到他们见了就决定住下，然后我就让伙计他们收拾屋子、准备被褥。”
　　林素闻言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所以，这价格透明还是有必要的。”
　　黄雨再旁听了，出声提议着说：
　　“夫人，这几日奴婢要给县里的‘慕熟’做价格表，要不然……客栈这边重新做一个？”
　　林素还没等表态，丁广玉直接开口：
　　“多谢黄雨了，不过你这个暂时不用，我在县里找了个手艺人，让他用木板刻出来，然后挂在门口。”
　　“门口？”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着。
　　林素虽然是现代人，可对于丁广玉这样的魄力，还是有些诧异。
　　小伙子这会儿倒显得有些自信。
　　看着大家伙儿，沉稳的回答：
　　“对，就挂门口，挂在每天一道特价菜的另一侧。这样大家没等进来就能看到，一目了然。”
　　哟，还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林素手指轻敲着桌面，淡淡的问道：
　　“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是跟那俩读书人聊天。”
　　这话说完，丁广玉跟刚才又不一样了。
　　不好意思，脸红，不知所措。
　　呃……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连七受不了他这个状态，用手肘怼了一下，道：
　　“哎，你有话说话，这是干啥呢？”
　　丁广玉憨厚的“嘿嘿……”轻笑，瞅着大家伙儿，羞赧的说：
　　“其实……其实我自打跟叶丁识字后，挺喜欢跟读书人唠嗑儿的。总觉得……他们比庄稼汉要懂得多。”
　　“这俩人还真不错，吃饭的时候聊了很多。说咱们客栈是他们游学看到的最好的客栈，若是能稍微装饰一下，会更加不一样……”
　　林素听着他侃侃而谈的话语，明白的上扬嘴角，缓缓摇头。
　　其实，按照她的理解，那俩读书人不过是抓住了丁广玉的心态，所以才这么说。
　　为的，不过是便宜点住宿费罢了。
　　只不过没想到丁广玉傻人有傻福，按照他们说的重新弄了一番，就成了现在的一幕。
　　“……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就自掏腰包，只收了他们住店的费用，吃饭啥的都没要。”
　　吃饭啥的没要？
　　客栈最赚钱的除了酒水，就是吃饭。
　　这俩人跟丁广玉一起吃饭，不仅吃的好，只怕还有酒吧。
　　这顿饭，如果没猜错、绝对不便宜，否则他不会自掏腰包。
　　连七、黄雨、红霞三人，默契的给了丁广玉一个“你好呆”的眼神。
　　后者尴尬的不行，咬着嘴唇，吸了吸鼻子，道：
　　“你看，我就想着不说嘛，你们非觉得我说挺好。现在……”
　　“不是你说不说的问题，是你被人忽悠了问题。”连七把他当成兄弟，自然不会说话顾忌。
　　林素不想丁广玉丢了面子，略微思索，看着黄雨跟红霞，率先起身走了。
　　主仆三人离开后，连七开始对兄弟思想教育。
　　黄雨关门的时候略微听到一点儿，走到林素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问：
　　“夫人，让连七一个人在那边说他，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