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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柱之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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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式上路了。
在木卫I上有一个全息信息传播器。
在回路站漫长的旅途中熬了大约一个月以后,我来到传播室。我有点紧张,不得不先镇定一下自己才能转而面对那一排空椅子:那是接受信息的听众可能坐的位子。
“开始。”我说,中间那张椅子上的一盏红灯忽闪一下亮了。
“尼德兰德教授,”我说,“我是埃德蒙·多雅。在此以前我们一直是通过杂志交换意见,但现在我想以最直接的方式与你交谈。”
我靠在一张桌子上,有节奏地轻轻踢着一条桌腿:“路站高等教育学院正筹备一次冥王星探险,以再次考察冰柱并试图澄清目前有关其来源的疑云。”
我清了清嗓子。最后那句话他肯定不大爱听。“我知道,您并不相信关于它的来源存在什么疑云,但是……”
我再次停下,努力回想该说些什么。在前一个月里想到过的所有句子都挤在一起,都争着要先说出来。我站住,然后又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着那个代表我外曾祖父的红点。
“但是我认为读了我的文章后,您必须承认至少存在着骗局的可能性。肯定有这种可能性。然而目前的了解仍然有限,无法确定冰柱建造者究竟为何人,我坚信这一点。”
那么?
“所以……所有对冰柱真正感兴趣的研究人员以及,以及理论家都将得到参与此次探险的邀请。作为资深的主要理论家,您的加入将是众望所归。”
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太生硬了,太做作了,这是个邀请,我希望表露出我的真实感觉,可这一切又太复杂了。我真是无法对着一张椅子说话,可我又不得不把它说完,否则我还得从头再来一次。
“我知道许多人把我的研究看成是对你的攻击。我向你保证,尼德兰德教授,那不是真的!我对您的研究充满敬佩,那是出色的工作,而如果有人故意将研究引向歧路……您又如何提防得了?我并不认为相信巨碑是场骗局就会有损于它的艺术价值。不管戴维达夫是真是假,巨碑总是存在,建筑者总归是人。埃玛的故事不管是谁写的总是存在……”
越说越乱套了,我真无法说下去,踱步也更急了。
“可能我错了,冰柱真是戴维达夫建的。果真如此,那我们这次探险就将证明这一点。我希望您同意加入。我……在此恭祝平安。结束传播。”
红灯忽闪一下熄了。
在第二天差不多相同时间就来了回音。我坐在有红点的那张椅子上。画面出现了,我眯缝着眼睛以适应光线。
他坐在一个豪华的大型政府办公室里,面前是一张火星行星勘察处的办公桌。他的样子和他在新闻发布会中的一模一样:黑色的头发光滑熨帖,只有一两个地方不听话地飞了起来,瘦削的脸庞,皮肤粗糙;昂贵的外套(最新火星流行款式)熨得平平整整且整理得一丝不苟。正是那种官方的、真理化身的形象。
“多雅先生。”他说,目光刚好落在我的右边。我挪动了一下。
“我们以前没有见过面,即使通过这种虚假形象媒介也是第一次,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一层关系……我知道我是你的外曾祖父。你好。我希望哪一天我们能够互相见到本人,因为我看得出我们之间不仅有共同血缘,还有共同兴趣。”
他脸带笑容停了一刻,理了理桌上的一张纸,“请你放心,我理解你的争论只是关系到考古学,而不是针对我个人。”
他又移了一下那张纸,并开始用食指在上面敲起来。他的嘴角用力向下弯,好像他就要开始做一件难为情的事情。
“对于你邀请中所说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能同意。你文章中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说服我戴维达夫解释是错误的。因此我对由形形色色理论家组合起来的现场勘查没有信心。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的观点,因而它只可能是一场闹剧,不会有任何收获。由于上述理由我无法接受你的邀请,但我仍为此而感谢你。”
他停下来,好像在考虑所说过的话。他又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纸,然后抬起头,这次他好像正对着我的眼睛看。
“你说埃玛的故事不管是谁写的总是存在,这就意味着故事的真假与否无关紧要,我却认为这至关重要。我相信你内心深处也同意这种说法,因此你没有理由歪曲这种形势,好像要把它的真实意义掩盖起来似的。如果你的理论被接受,你我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他又低下头,手指在桌上无规则地乱敲。“恕我不能祝你好运。结束传播。”
传播室暗下来。
我坐在那儿,想了很多事情。
我想到在上个世纪,尼德兰德无所畏惧地在火星上东冲西突,以他的研究将整个行星的历史完全推翻;又想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官僚,在新闻发布会上撒谎来掩盖自己的谎言,而且拒绝参加考古发掘。我想,他变了,他再也不是你小时候从他的书中读到的那个人了。我坐在黑暗中。
我们近了,非常近了。
“雪花”号上忙碌起来……就像漫长的冬天过后冰雪融化,人们开始在过道里走动,互相让路,踩着苔藓走,淡淡地打招呼……
我和琼斯避开探险队的那一伙人往下来到乘务组休息室。
他们正在喝酒、闻麻醉药。
我和琼斯一到他们便宣布开一个舞会,于是我们都兴高采烈地闹起来,把音乐开响,在刚刚因减速而回来的重力下蹦蹦跳跳。
休息室中有一个观察屏幕,上面显示的就是我们要去的那片空间……一个闪耀着星星的黑色正方形。
“那么它在哪里呢?”琼斯问一个乘务员。
她指出冥王星就在白羊星座前面。
它差不多是第二大的星球,旁边就是卡戎,不过几乎看不见。
琼斯对着它举起手中的饮料球杯,喊道:“你说对了!那儿有冰柱,我看见它就在顶上!”
后来,我们都跳得精疲力竭了(而且碰伤了几处,因为减速重力并不那么强),我和琼斯便到角落里一张桌旁蹲坐下来。我已有九分醉意,脑袋里各种想法纷纷扰扰。
“我已把这里的许多事情记下来了,琼斯。跟日志差不多。”
他点点头,又在鼻子底下捏碎了一个胶囊。
“有时候……有时候我似乎觉得我所写的是埃玛·韦尔日志的续集……而那个韦尔日记我敢肯定是卡罗琳·霍姆丝写的。”
“嗯哼。”琼斯说。
“我敢肯定,”我说,这一声“嗯哼”我理解为怀疑倒也不错,“如果你像我一样拜访过她,亲眼见过她,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当我告诉她我发现了那个冰柱模型时……”
“嗯哼。”不过这声嗯哼意思是听懂了。
我曾对琼斯详细讲述了我在霍姆丝那里的经历,所以现在他一边点头,一边用力吸着鼻子。
“而我的故事……我的故事讲的是冥王星之行,这恰恰是埃玛说过要发生的。而这趟旅行却是由霍姆丝付的费!告诉你吧,有时候似乎这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那老妇人的掌握之中….”有时候我真想弄清楚这些有多少是她预先计划好的,而在前面,在冥王星,她还有什么名堂在等着我们……”
“谁知道呢?”琼斯说,“有这么多我们无法控制的力量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再增加一个你又何必格外操心呢?况且这可能只是你的想象,对不对?不管在冥王星发生什么,我都期待着它。我恨不得马上就到。我们就要到了,你知道。”他夸张地指着屏幕说:“我看到那些冰塔啦!我看到了!”
于是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正绕着这第九颗行星旋转。
轨道建立之后罗斯特博士下达命令,于是我们都拥进登陆艇,从“雪花”号上的起落舱射出去,划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降落在布满火山口的极地平原上。
登陆艇最后轻轻地震动了一下才停住,像是从大雪花片上落下的小小晶体。
我感到自己沉重、有分量,许许多多年都没有这么重过。
我们着陆时掀起的尘土已经澄清,在那比聚光灯照耀下白得耀眼的地方更远处,我看到一道几乎是笔直的地平线。这是我所见到最直的地平线了。
“这是我曾立足于其上的最大的星球了,”我大声说道,不过大家都在抢保护服,没有人听见我说什么,“我站在一个行星上,这是我立足其上的第一个行星,而且它就是冥王早。”
有些事情想起来真令人感到奇怪、沮丧,当我努力摆脱这种感觉时所有的保护服都已有主了。
“嗨!”我喊道,“哪位给我一件……是我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的!”
但他们都不理我,或装作没有听见,或指望别人来帮我。他们都挤进了闸门,然后只听得三声巨响,都被喷到了地面。只剩下我和另外几个在主舱里气得冒烟,又叫又跳,直喘粗气。
直到后来亚瑟·葛罗斯金(他见过巨碑,加之,我想,他是在给我行个方便)提前回来把他的保护服给了我。
“谢谢,亚瑟,”
我结结巴巴地说,“我真的很感谢你。”
当他把保护服换到我身上时静电冲击在我们之间跳动着……然后我就进了闸门,穿过去,又翻落到地面。
我开始跑,可是立刻整个身子扑跌在砾石地上。这倒使我笑了起来,因为它使我知道这些石头是真的,我真的在冥王星上。
我们着陆时掀起的灰尘在探照灯照耀下微微闪亮,使得空中有一点微光可以看见巨碑在什么地方,还有一条许多足迹形成的大路。其中许多肯定是“波赛风”号上的人们留下的,60年过去了依然棱角分明。
我小跑起来,眼睛一直望着北边平滑的地平线:这样跑不绊倒再摔一跤才怪呢。
我爬起来又跑,自己踢了自己的脚后跟,又摔倒了。我坐在冥王星的砾石、尘灰地表上,向北看去,在一座低矮小山的背后可以看见那些巨碑的顶端。
太阳在我的右边,地平线上面一点有一颗耀眼的启明星。巨碑朝东的一侧是一片片闪亮的白色,朝西一侧是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阴影。
我浑身哆嗦,好像透过保护服我也能感觉到冥王星的一丝寒意:比完全死寂的绝对零度只高70度。
我爬起来,迈开慢慢的大步走起来,好像是在检阅。
冰柱,冰柱,冰柱,冰柱,冰柱。每走一步它就在地平线上升起一点,最后当我攀上小丘顶时它就一览无余,整个环形都在我眼底,静静地散布在平原上。
小小的人影一群群地或站在那巨大的圈内,或跳跃般地在巨碑之间走来走去。
我很惊讶自己看见这些人在这里倒觉得十分喜悦。我打开内部通讯器,听见他们七嘴八舌都在说话,谁也听不清谁说了什么,我忍不住笑了。
他们都很渺小……其中一人站在倒塌的碑旁,但即使他也显得小得可怜。
我心情激奋,下坡向它走过去,嘴里哼着“绷巴,绷巴,绷巴”。
我从两根巨碑之间经过。顺着那弯曲的一排柱子看过去,我发现它们的排列比全息图中所呈现的不规则多了。影像传播的过程不知怎么使它们的组合更加整齐。现在在实地看来,它们似乎排得乱七八糟,显得是外星人智慧的产物。
这是一个其大无比、奇形怪状的圈,被这些白色立柱围起来的是一片巨大的场地!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走到圆心。
尼德兰德火星探险队竖的匾就在那儿,周围一圈已被脚印踩平了。
我不理会那块匾,而是转身环顾了一周。
这是一个不很规整的圆……我看不出靠“北”的一面是扁平的,因为每根柱子大小形状不同,置放的角度也有变化,看起来就像是许多不规则排放的白色或黑色的平行四边形,难以得到一个准确的印象。
大部分靠西侧的柱子都在阳光下闪亮,其中只有少数笼罩在东侧柱子拖下的长长阴影中。而东边柱子本身呢,除少数因一些偏西的柱子反射过来的光而幽幽发亮外,都只是在灿烂星空中映现出的一些黑暗轮廓而已。北边的6根大柱立在那里,像弯弯的一排巨塔;最短的都在倒塌的那根附近,排成锯齿状的弧形,但即使它们看起来也短不了多少。
人们成群结队地向我走来,和我握手,然后转身回去。
大家心情都很激动,每个人都说个不停,可又什么都没说:这正好表达了我们的心情。他们都翻过南面那个小山坡向登陆艇走去。
最后一个人走近我,从他的个头和步态我就认出他是琼斯。
“嘿,西奥费罗斯,”我说,“我们到了。”
他伸出手臂,我们的双手握在一起。透过他的脸罩我看见他眼睛发亮,咧嘴笑着。他把我拉过去用力抱了抱,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只剩下我一人和冰柱在一起。
我坐下来细细体味自己的感觉。我盼望来这儿盼了一辈子,现在终于来了。
我用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粒石子然后用力捏,可怎么也捏不动。是的,我真的到了,眼前再也不是全息图了。真令人难以置信。
与冰柱圈差不多紧密相连的是一个火山口,因年代久远已变得平缓,火山口沿已几乎全被掩埋。这样有些冰柱就立在火山口沿小小的圆包或高地上,造成非常美的效果:似乎每根冰柱都经过再三思考,然后“定位”在最恰当的位置上。与此同时,冰柱圈却又明显地很不规则:冰柱都是四五根一组挤在一起,一眼就看出不在规则线条上,它们宽阔、平滑的柱面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朝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结合在一起,我觉得产生了奇妙的效果。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刻了字的那根冰柱。
那些文字和2—2—4—8几个数字都深深地刻人冰面,太阳斜斜地照着,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想象巨碑的发现者塞恩·西亚逊是如何抬头仰望这怪异难懂的文字的。
行进,向更深处推进,引导人们向外。这是个很好的信条。
我又想起了父亲说的话:他们没有一人签上自己的名字,真令人不解。
说得真对,我想。如果戴维达夫探险队真的在此建碑纪念,他们为什么不说明这一点呢?在我看来他们必定会说明身份,这样于理才说得通。否则这些话不是故意要弄得神秘莫测,其目的不是明明白白地要让人猜不透吗?
我继续沿冰柱圈外沿走着,并用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一根三角形冰柱锋利的棱角,然后就来到了那根塌碑散落的碎冰块旁。每道裂口,每一片碎块的痕迹看起来都非常新鲜,有些锋利得像是碎裂的黑曜岩。
冰在绝对温标70度时异乎寻常地坚硬、易碎,被什么东西……这东西是流星,还是建筑工具,我们在今后几周内无疑将查个水落石出……一碰就碎成了几十片并向圈内方向倒去。
我看着一块半透明的冰(有点像霍姆丝家起伏不平的玻璃墙),觉得破裂应发生在不久之前。在这样的低温下冰的升华速度确实非常非常慢,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而我除了尖利的黑曜岩棱角外任何痕迹也看不出。我不知道那些科学家对此会有何说法。
然后我继续往前绕圈,隔一阵就蹦跳一阵,像障碍滑雪一样在冰柱构成的弧形中左绕右绕,那情景就好像我是在11岁生日时见到了这些巨碑。
每转到一个不同的方位,阳光和阴影的作用也会随着变化,这使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冰柱阵。
注意到这点以后每走一步我就看到一根不同的冰碑,于是我兴高采烈地绕着它们转呀转呀,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再也蹦不起来,只好在塌碑旁一块齐腰高的冰块上坐下。
我真的见到了冰柱阵。
在随后的一两周里,各个小组都建立了各自的考察模式。
那些做冰分析的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登陆艇的实验室里。
胡德博士带领的小组正在分析测定做冰柱用的切割工具。
巴克恩·尼米特和他来自甘尼米德的那批人正沿着一条新的思路调查。他们察看塌碑的碎冰片,看看暴露面和向下被遮蔽的一面受微陨石击打的痕迹是否一样多。我觉得这种调查弄不好会有所发现。
但是最显眼、劲头最足的小组要算布林斯顿的发掘组了。布林斯顿表现了突出的工作能力和组织能力,不过没有人对此感到意外。到达后的第二天他就领着他那批人到外面布下挖掘线路标志并迅即开始初步挖掘。他长时间呆在工地上,到各个壕沟去转,检查发掘出来的东西,和大家讨论,然后下达指令。他说话时很有信心。
“巨碑的结构将解释一切,”他说,但同时又警告我们不能期望立刻有所发现,“挖掘是一件慢活……即使在眼下比较单纯的情况下,我们还是必须小心翼翼,不要破坏所要寻找的证据。目前我们要寻找的就是上一次挖土、填土留下的痕迹,在表土中同样……”
他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工作的各个方面都要谈到。每次和他分手时我都几乎和他一样,对于他将解开这个谜团这一点深信不疑。
工作小组确定了一个共同的工作时间,他们称之为“一天”,在这段时间里工地上到处是忙碌的人影。这个时间一过,外面就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
我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可做,我明白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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