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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娘子等人低着头互相看了眼，头又埋得更深了。燕夫人已经叹息声道：“郎君，适才龚四娘小产了。”

　　　　此言一出，厅内寂灭无声。云娘子只觉得能听得见自己心跳声，只等慕仁的反应。

　　　　片刻后，慕仁淡淡的声音响起：“小产了么？没了就没了，都聚在这里作甚，回去吧。”

　　　　呼，云娘子深呼吸一口，适才竟然憋气憋得忘了呼吸，这会儿听了慕仁的话，气儿是喘过来了，可深深的失望却如同阴云笼罩了过来。

　　　　燕夫人点头道：“说得也是，都散了吧，小事儿罢了，也怪龚四娘没有福分。”

　　　　云娘子现如今和慕仁的关系没有以往那般亲近，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敢附和道：“是，妾身就退下。”正要挪动脚步往外走，却听见邵娘子道，“郎君，

　　　　妾身们过来也是想安慰一番龚四娘。适才这里面的血迹才清理干净。味儿已经散了大半，现在妾身想进去看看她，可好？”

　　　　慕仁略微迟疑下，点头道：“也好，就一起进去吧。”

　　　　众女人跟在慕仁身后，转过厅内，就入了一旁的主房。室内有些昏暗，血腥味儿比外面浓重。慕仁的鼻子异常敏感。此时此刻，不大想接近玉香，只远远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道：“龚四娘醒了没？”

　　　　玉香的几个丫鬟都在外面跪着，此时照顾玉香的是从燕夫人处过来帮着清理的刘三娘，她对着慕仁福了福身子。细声细气道：“禀告阿郎，龚四娘子才醒了过来，还虚弱得很。”

　　　　慕仁点点头。只道：“四娘你就好好休息，这事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半晌才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多谢，多谢郎君。郎君看望……”挣扎着就要起来。

　　　　慕仁点点头，也不理会自己举动对方可曾看得见，只道：“你好好休养一番，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却不靠近，仍旧远远站着。

　　　　云娘子和邵娘子等人顿了顿，终究还是越过慕仁靠近玉香，等到走近了，云娘子眨了眨眼，看着满脸憔悴的玉香，心中不由自主涌现出淡淡的得意。

　　　　“四娘，可怜见的，先前才见着，不过两个时辰未到，竟然就这般……”邵娘子抬起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泪珠的眼角，一脸沉痛之色。

　　　　云娘子暗自佩服邵娘子的举动，也学着叹息道：“唉，这真是天上地下，可怜了这个孩儿，五官都生得整整齐齐了……”

　　　　先前回了慕仁的话之后就死寂一般的玉香，此时听了这话，眼珠子僵硬的挪动，待看到是云娘子等人，又呆滞了半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之间就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哭喊：“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是吃了你的龙眼才会流产，对，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云娘子，你好狠的心，你还我的孩儿，你还我的孩儿！”

　　　　玉香双眼恶狠狠盯着云娘子，怒火涌出，目眦欲裂，眼中的红色的血丝带着些疯狂的意味，让云娘子瑟缩了下，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邵娘子见势不妙，赶紧道：“龚四娘你说什么啊，云娘子怎会害你的孩儿？这龙眼我是吃过的，适才进来的时候听人说那黄猫也吃过，却一丝事儿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云娘子的龙眼的问题？”

　　　　玉香却满脸怒气，压根儿都没有听到邵娘子说了些什么。只高声喊道：“郎君，郎君，你要同妾身做主啊！”

　　　　慕仁本想离开，却被玉香这般一说，不由脸色微变。

　　　　这时候云娘子已经慌乱起来，她赶紧回转身，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慕仁身前，泪眼婆娑道：“郎君明察，妾身的龙眼是妾身的好友从岭南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绝无下毒可能，这龙眼妾身都吃了不少，适才到来之前也曾听闻那丫鬟敏儿说起，说那有孕的黄猫也曾试过，却是毫发无损，龚四娘的小产，定然不会是龙眼造成，郎君，您要还妾身一个公道啊！”

　　　　云娘子怀了个心思，邵娘子说了敏儿是她的人，现在这事儿让她撞在了风口浪尖，自然不能她一力担了，说不得也得把邵娘子拖下水。

　　　　慕仁迟疑了下，目光转向燕夫人，燕夫人察言观色，心如明镜，玉香的事儿不消说，定然是龙眼造成。而云娘子这般模样，已然成竹在胸，只怕这查龙眼的事儿就在预料之中，是不会有结果的。但若是不查，云娘子也想必会想尽办法。若是查了……

　　　　燕夫人突然涌起了丝丝忧虑，若是龙眼中无事，这玉香又不承认吃过其他东西，唯一的嫌疑就是玉香之前去过燕园，这可如何是好？

　　　　燕夫人霎时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弄了个套儿让她往里面钻啊！饶是燕夫人一向镇定，这时候也表情微变。

　　　　这一变化没能瞒得过慕仁，他轻唤道：“夫人，你看这事儿如何处理？”

　　　　燕夫人捏紧了拳头，露出一个微笑，“郎君，云娘子说得有理，梁大夫如今在此，自然可以还云娘子一个公道。荷香，龚四娘的龙眼可吃完了没？”

　　　　兰香把那荷香从外面厅堂唤了进来，荷香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禀告夫人，那龙眼还未曾吃完，因着龙眼珍贵，所以娘子吃了几颗就停了，剩下的让秋红收好放在柜中。”荷香战战兢兢道。（未完待续）

正文　125　痛恨悔

　　　　燕夫人道：“既然如此，就让秋红过来，打开柜门，让梁大夫查查这龙眼，郎君，您看如何？”

　　　　慕仁点头称是。

　　　　秋红入内，打开了柜门，却在门口微微一怔。

　　　　燕夫人发现她神色不对，不由追问道：“秋红可是有什发现？”

　　　　秋红道：“夫人，这柜门适才我是左侧微开，这会儿却变成了右侧柜门高于左侧，实在有些奇怪。”

　　　　燕夫人心中一个咯噔，直觉不妙。她目光一扫几个丫鬟，最后停留在了荷香身上。荷香低着头不语。

　　　　秋红继续开门，果然见到里面一盘龙眼，九颗左右，黄橙橙圆滚滚躺在盘子之上。她小心翼翼端出来，放在了桌面。

　　　　梁郎中入内，慕仁对他一番拱手作揖告罪，这才让他动手查探。

　　　　梁郎中自然是有一手本事，对着那龙眼又是用银针戳，又是用力的嗅，又是手指头轻捻。一番折腾，半晌未定。

　　　　其他人等只得再次候着，云娘子偷眼看过去，心都悬在了心口上，半晌之后，见梁郎中终于放下手中的银针，面向慕仁拱手道：“慕明公，经过老夫的查探，这龙眼……”

　　　　云娘子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她有些心虚的按住胸口，害怕这声音惊扰了别人。她低了头，只觉得这一刻这般漫长，就如同死刑犯人正在等待火签落地一般。

　　　　“这龙眼无毒。”梁郎中顿了顿，最终还是斩钉截铁的说了出来。

　　　　云娘子长跪着的腿脚一软，从被炙烤的地狱一下就回到了人间，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瞄了眼邵娘子，却发现邵娘子已经目不斜视的走上前，停在了慕仁身旁。

　　　　“郎君。既然龙眼没有问题，看来是龚四娘妹妹无福了，唉……”云娘子摇摇头，遗憾而同情的目光落在了玉香身上。

　　　　玉香虽然躺在床上，却也强自撑着注意室内的情形，听了梁郎中的话，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吃了龙眼才肚子疼。吃了龙眼才会小产的……”她挣扎起来，发丝散乱，目中充血，她目光凄楚望向慕仁，“郎君，您要替我做主啊……我的儿。我的儿……”

　　　　杜鹃啼血，哀哀伏倒在床沿边，闻着泪流。

　　　　慕仁却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冷着声音道：“梁大夫都检查过了，与龙眼无关，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好好休养就是。”

　　　　玉香却慢慢却止了哭声，抬起头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盯着梁郎中，突然指着他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给云娘子买通了，你们串通好了来害我！我要和你拼了！”她跌跌撞撞从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状如疯子往梁郎中冲过去。

　　　　梁郎中唬了一跳，吓得后退几步。

　　　　好在慕仁反应得快，唤了何三进来，三两下止住了玉香，燕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合力把玉香抬上了床。

　　　　玉香被人狠狠的压着胳膊腿脚，动弹不得，开始还挣扎，渐渐的人静了下来，只木呆呆眼神空洞躺在床上。

　　　　梁郎中抹了抹额头吓出来的冷汗，赶紧收拾了药箱，就要同慕仁告辞。

　　　　只听得一旁的邵娘子已经走进床前，柔声安慰道：“龚四娘妹妹，你不要心慌，你还年轻，纵然今日出了这事儿，夫人也绝不会怪责你，夫人一向待人甚好，你每日里在夫人处，夫人何曾亏待过你。以后啊，还有的是机会……”

　　　　云娘子也想开口说两句，却仍旧跪着，慕仁没让她起身，所以只伸长了脖子观望。

　　　　燕夫人见玉香凄惨之状，心中也不由恻然，上前两步，正要安慰两句。

　　　　“慕明公，既然没事了，那老夫就告辞了。”梁郎中赶紧准备溜之大吉。

　　　　“今日真是让梁大夫见笑了。”慕仁厚着脸皮道歉，心里头把玉香骂了个狗血喷头。

　　　　梁郎中呵呵笑道：“说哪里话来，病人也是人之常情。”

　　　　慕仁苦笑了下，“梁大夫体谅就好，这是诊金，只是今日之事……”

　　　　何三在一旁献上了银子，却有好几锭。梁郎中自然明白意思，赶紧道：“明公不必客气，诊金哪里需要这般多。今日之事，梁某自然守口如瓶，这也是为医者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玉香尖利的高声打断了，“郎君，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在吃龙眼之前还在夫人处喝过茶水！”

　　　　此言一出，室内霎时静悄悄一片。

　　　　慕仁的脸色霎时难看得紧，今日可是面子里子都掉光了。

　　　　燕夫人脸色也微微一变，沉着脸道：“龚四娘，你此言何意？”

　　　　玉香此时早被愤怒冲昏了头，哪里还能辨识什么是非，只知道到手的幸福美满日子不翼而飞，定要让别人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慕仁也怒道：“该死的奴婢，夫人待你这般好，这个时候还敢诬陷夫人！”

　　　　玉香高喊道：“郎君，夫人自然待我好着，可今日奴婢并未曾见到夫人，却是二娘子的身边人给我奉茶。”

　　　　燕夫人眯起了眼，手紧握在一起，胸口处剧烈的起伏，她突然明白了：白眼狼是养不熟的。

　　　　慕仁早不耐烦这般，眼见到事情竟然牵扯上了慕文晴，而他最近却刚好对慕文晴满意之至，不由袖子一甩就要往外走，不想继续在外人面前表演这出闹剧。

　　　　梁郎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杵在一旁。

　　　　“郎君不要恼怒，二娘子怎会做这样的事情，我看啊，查都不用查了，定然是龚四娘妹妹心中焦急，记得糊涂了。”邵娘子突然开口唤了声道。

　　　　钱四娘嘿嘿笑了笑，也讨好道：“是啊，二娘子怎会害玉香，夫人不是还要玉香腹中的孩儿……”突然捂住了嘴，仿似失言一般。

　　　　慕仁脚步一顿，竹香已经怒道：“邵娘子、钱四娘，你们少血口喷人，二娘子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邵娘子抬手按在颔间，轻笑道：“郎君，夫人，妾身可没有这样说过，二娘子自然是不会这般狠毒的。竹香你也不要太紧张了，身为奴婢，这般为娘子着想，也算难得了。”

　　　　慕仁此时心烦意乱，他最是重礼仪，见竹香逾矩，不由皱眉道：“竹香，夫人怎么教的，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去领了罚来。”

　　　　竹香咬咬唇，直直跪了下来，道：“阿郎，奴婢只是看不惯别人污蔑二娘子，所以一时心直口快，与夫人无关。”说完，抬起手一巴掌一巴掌重重煽在脸上，不过七八下嘴角就溢出血丝。

　　　　“啪，啪，啪，啪……”一声声重重落在燕夫人心里。

　　　　燕夫人胸口强烈的喘息，手指甲深深扣进了肉里。往日里多是嘴上功夫，她也不曾吃亏，就算是后来怀疑自己中毒除了那诅咒之外，还与邵娘子有关，也是怀疑罢了。二娘子虽然被算计，食得恶果的却是慕文月，真正受到的伤害却没有。

　　　　她一直以为与世无争就好，一直以为与人为善，她们就会感恩。一直认为保持着表面的和睦至少还能好好生活下去。哪里知道，有些人总要不断的逼迫她。若不是处于绝对的优势，就会有时时覆顶的危险。

　　　　竹香跟着她多年，就如同亲妹妹一般，可以说不比她和慕文晴母女情深逊色多少。

　　　　这一刻，她突然痛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她这般懦弱无能？为什么她竟然会三番两次的入了别人觳中，这一次还牵连上了晴儿？晴儿多次躲避了伤害，为何今日还要被污蔑？而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能带给她什么？

　　　　………………

　　　　下集预告：燕夫人爆发。（未完待续）

正文　126　还清白（一）

　　　　“行了行了，都不要再闹了，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慕仁心中有些恼火，不就是一个孩儿罢了，他压根儿就不在乎玉香生还是不生，在他看来，玉香这个卑贱的奴婢就算是生了男孩儿，也是血脉低下的子嗣，若非万分出色，他是决然不会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当然，在他心中，最好的还是燕夫人能生个男孩儿出来。毕竟燕夫人可是名门之后，燕国公之女，身份地位不是别人能比，玉香的孩儿就算是最后算在了燕夫人身下，可毕竟也不是燕夫人亲生。民间有句话，他一直有些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对慕文晴还算喜欢的原因，所以以前纵然觊觎过燕夫人的嫁妆，可也从来不曾薄待了慕文晴。

　　　　他眼色有些不善看了眼邵娘子，心中有些恼恨她的不识好歹，前些日子三番四次下暗手的事情都没有追究了，这会儿还不消停，真不明白当初怎么就听了她的话。难不成她以为燕夫人垮了，他就会把她升为正夫人么？以前看她又聪明又贤惠，如今不知怎的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慕仁以前有些见不光的事情还仰仗邵娘子几分，可这会儿也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邵娘子的幕后之人暂且离开，所以心中也不由把她看低了一分。当然他也不想真和邵娘子撕破了脸，毕竟这么多年感情还在，她还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儿子，况且以后的事儿也说不准，留点儿后路也是应该的。

　　　　唉，只可惜了，若是燕国公不死，他的仕途可就真是一马平川了！

　　　　不过，若非这样。他也不会娶到燕夫人吧！

　　　　慕仁想到了那位有些威严的燕国公，心中也不屑的撇撇嘴，你再威武，你的财产不也早就入了我腰！

　　　　这点头不过电闪间完成，慕仁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就连邵娘子，虽然承受了来自于慕仁隐晦的一瞥，却也没有猜透这个枕边人的心思。

　　　　“慢着！”一个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响起。

　　　　慕仁不耐烦道：“你就不要再说了。这事儿与二娘子无关。有那么多时间，你怎的不去……”

　　　　慕仁陡然停了下来，他本已经侧转身的身子僵硬的保持了一个危险动作，片刻后才松下来，目光有些不确定的望向燕夫人。

　　　　燕夫人整了整面色，对着慕仁淡淡笑了笑。福身道：“郎君爱惜之意，妾身心领了，可妾身认为这事儿应该好好查个清楚。毕竟已经涉及到了二娘子，妾身不愿让二娘子白白担了这个恶名。是非曲直，不是有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燕夫人的眼中陡然冒出一抹神采。让她单薄的身子，瘦削的脸庞竟然平添了几许光彩。

　　　　慕仁陡然愣了愣，从未曾见过燕夫人这一面，他所了解的燕夫人是温顺到有些懦弱的，在闺房中的她羞涩而温柔。被冷落的她哀怨而沉默，最近的她多了些慧黠与风情，可这一刻的她，却有一种一直以来没有东西，是什么？

　　　　慕仁还来不及细细品味，燕夫人已经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秋红。”

　　　　“在。”秋红低着头走到燕夫人身前。

　　　　“我记得你适才打开柜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现在把它重复一遍。”

　　　　秋红思索了下，点头道：“这柜门适才我是左侧微开，这会儿却变成了右侧柜门高于左侧，实在有些奇怪。”

　　　　燕夫人沉稳点点头，转头对慕仁道：“郎君，事情原委我们清楚，秋红服侍龚四娘吃了龙眼，剩下的龙眼也是她一手放进去。而如今秋红却发现柜门有了变化，我想必定有人在秋红不在的时候做了某些手脚。”

　　　　慕仁若有所思点点头，他虽然放纵了邵娘子一些，后院的事情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点小伎俩毕竟还是瞒不过他的。在他看来，二娘子是绝无可能去做，玉香怀孕，威胁最大的人自然是……所以他不愿再查探下去，除了厌烦家丑外扬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知道，燕夫人温顺有余而威信不足，他既不想燕夫人难堪二娘子被污蔑，也不想邵娘子有个什么，所以暂且先维持着表面的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