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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妆记-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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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锦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言霄很能肯定这一点,她不似谢邈这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谢邈如今为了博回皇帝的爱重,可以豁出一切来,而这位英明的皇帝陛下,却是极喜欢这样的,谢邈从前也算有几分油滑,如今这么不管不顾的,无疑是切断了自己的后路给皇帝看。
让皇帝看看,他不惜得罪岳家。
但是他的妻子可未必会纵容这点,言霄原以为苏容锦不过是苏家一颗棋子,现在看来,这颗棋子恐怕远比谢邈想的能绊住他的手脚。
谢邈听着言霄的嘲弄,心中也有气,可是转念一想,倒是自己的那位妻子,他轻看了几分。
平日里德言容功,内里却是深不可测。
好得很啊,他们苏家的女儿,真真都是出色。
苏家领头的人是个一把胡子的中年汉子,若谢邈平日多看重苏家些,就能发现这是太夫人手下的亲信,姓何。
何护卫向谢邈拱了拱拳,低声说了几句话,却见谢邈不理会他,一甩衣摆,竟是走了。
这就走了?
雷声大雨点小的……
鉴秋满脸愕然。
何护卫显然也没想到这一茬,一时也愣住了。
“这、这怎么办?”
一直缩在不知何处的杜大福冒了出来,问何护卫的意思。
何护卫既然是太夫人亲自指派的人,自然就能拿出一半主意。
他想了想,“我先派人回府报一声,小姐那里……”
其实他也想不好。
言霄见他这样子,也忍不住想摇摇头。
真不知该说这苏家什么好,苏容锦和苏容意都是这般厉害,苏老太爷也十分狡猾,偏其他主子又常犯糊涂,教下人的本事更是远远不如他外祖母。
他清了清嗓子。
何护卫意识到眼下还有这一位,再加上那位县令公子……
这是该请进去呢,还是不该?
“请诸位都内堂坐吧。”
叙夏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
“小姐有请。”
杜大福惊道:“可小姐的病……”
叙夏直言:“小姐说,病不病已不重要,打发走该打发的人最重要。”
众人便一道进了内堂。
绣着荷塘的屏风后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
梅承耀盯着屏风又是一阵心荡神驰。
言霄真是看不惯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恨不得给上一脚。
何护卫先向苏容意禀告了几句外头的事。
苏容意只道:“多谢祖母挂怀,还有……镇国公夫人。”
何护卫一拱手,就想要退下。
“且住。”
苏容意唤住她,声音从屏风后悠悠传来,十分淡泊从容。
“何护卫无需离开,我不过与这二位少爷说几句感谢的话。”
何护卫垂手立到一旁。
苏容意果真只淡淡说了几句感激的话,旁的连多请他们一碗茶都没有,一副未出阁小姐规规矩矩的做派。
梅承耀满心欢喜,只觉得苏小姐对自己的那几声谢也够他回味几天了,喜滋滋地便出门回家去了。
何护卫跟着言霄,“言少爷,乡下晚来路不好走,属下还要回府复命,若您不弃,可同行一程,若再晚些,怕是城门要关了。”
一副生怕言霄要留下的样子。
言霄笑笑,“天热难耐,我去茶房里喝碗水歇歇脚,你家小姐好生小气。”
何护卫摸摸鼻子,只好再稍等言霄片刻。
绕到茶水房,果真只有叙夏一个守着。
进去一瞧,苏容意靠在一把带背的椅子上,盯着一柄铜壶发呆。
“不知何时茶房里也换了这么水灵的丫头。”
旁边端着杯子的鉴秋差点打了手里的东西,又对言霄怒目而视。
苏容意转头看向他,“长话短说,言少爷有什么发现?”
言霄笑笑,“我发现的大概你也发现了。”
苏容意蹙眉,“太后娘娘玉体可好?”
言霄失笑,“还不错,就是缺个近身伺候的。”
苏容意无言,“那这个位置,可还从缺?”
“大概在等有缘人。”
两人打太极一般,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鉴秋听得一阵糊涂。
苏容意摆弄着桌上的茶盏:“我能治病,从来就不是个秘密。”
言霄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外祖母所为,不过是加深了你苏三小姐的价值。”
“并且要避开苏家这个大麻烦。”
苏容意笑笑。
苏家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槛,无论是对刘太后和言霄来说,还是对皇帝和谢邈。
言霄和刘太后自然要避免苏家拿捏住一个苏容意做把柄,对谢邈来说,他与这个岳家本就是看似合作,实则竞争的关系,他也不能让苏家太过得势。
“但是绕不开一个苏容锦。”
她又接口。
言霄挑眉。
确实有些意外。
难怪刘太后在宫宴上要如此为难一个苏容锦。
言霄往另一把椅子上一瘫,“苏三小姐冰雪聪明,不要说你没猜透谢邈今日的来意。”
“确实意外。”苏容意道:“打草惊蛇也有意外效果。”
言霄看着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没有往自己身上想过?”
往她自己身上想……
“特地来坏妻妹名声,不像是他惯常的做法。苏三小姐,谢邈对你……”(未完待续。)
第226章 以妻妹为妾
苏容意只当他胡说。
“谢邈必然不会无功而返,恐怕……”
“过一日算一日吧。”言霄伸了个懒腰,“苏小姐到了庄子上,还天天要想这么多,也太累了。”
苏容意转开话题:
“不知薛栖……”
“两日前已走。”
苏容意一阵默然,只愿这孩子莫再回头。
金陵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她已在巨兽口中挣扎不得。
叙夏细声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言霄起身要走。
“言少爷,你的病……”
言霄笑道:“恐怕接下去一段时间,是谢邈夫妻占上风,被人压着打可不是我言霄的作风,不必要给自己置气,药还有一些,等着你再来替我治病。”
苏容意稍微有些放心了。
言霄这人,做事往往有几分呆气。
其实时至今日,她早已不介意他服用薛姣之血配制的药。
谢邈回到金陵,立刻便回到了主院。
周身带起一阵冰寒之气。
四周下人仆役见了皆闪出几丈远。
苏容锦坐在房中绣花,见到丈夫回来,似早已预料到一般。
“国公爷可要喝茶,妾身这里新得了一些古丈毛尖……”
谢邈却也不对她厉声,只道:
“倒是不知夫人乃那胸有沟壑的一等一奇女子。”
“奇女子不敢当,”苏容锦道:“只愿此生在后宅相夫教子,尽女子本分就好。”
“本分?”谢邈冷笑。
“自然是本分。”苏容锦不怵,“莫非,国公爷真想以妻妹为妾?”
谢邈张了张口。
“瞧我,”苏容锦笑了,“国公爷自然有长远的打算,必然不是这等见不得的念头。”
她说话间眼梢仿佛带了两分嘲弄。
“三妹妹珠玉在前,自不同妾身蒲柳之姿,只是国公爷,再怎么喜欢也是不成的。苏家的嫡女,断不能与人做妾。”
谢邈突然怒起,“哪个和你说这些!”
苏容锦心下更是一冷,他连适才都没有生气,现在却憋不住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的婚事,果然就成了笑话。
“你和你娘家说了什么?”
谢邈显然不想再纠缠于适才的话题。
“镇国公怕我和娘家说什么?”苏容锦一对眼睛沉静有神,乍一看倒是与苏容意有几分相似。
“国公爷到底是为何如此防备苏家?”
苏容锦点出了问题关键。
“莫非此乃皇上制衡之术,苏家与谢家,只能留一个不成!”
“胡说八道!”谢邈喝止她,“区区妇人,休得妄议朝政!”
“妾身何曾敢妄议,”苏容锦冷笑,“只是国公爷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实在不得不叫妾身多思多想,苏家世代清流,绝没有本事挡您国公爷升官握权之路!”
谢邈面目微微狰狞,一把捏住苏容锦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你又懂什么!”
苏容锦没有做任何挣扎,“国公爷放心,妾身不懂,也不会再说什么。”
谢邈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便往书房去了。
王妈妈急得忙进来劝,“夫人,国公爷这般怒气腾腾地出去怎么是好?全府的下人都看见了!你们新婚才多久,怎么好如此!”
苏容锦眼中已再无半点自怜:“妈妈,不要再劝了。”
王妈妈却如过来人一般,“夫人,夫妻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苏容锦反而嗤笑了一声,王妈妈一愣。
如政敌般互相猜疑的夫妻,若谢邈不对她打开心扉,是永远不会有那一天的。
******
苏容意这夜睡得极不踏实,谢邈的脸来来回回地在她梦里出现,直到天明,她才觉得自己一夜出了好几遭冷汗。
昨日言霄也说,恐怕谢邈会有动作。
从前她在暗处,自然好算计对付他。
可是现在,为了真假薛小姐那回事,她已经将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
虽然在太后面前挣了一席脸,皇帝也对谢邈起了疑心。
但是二人情况急转,谢邈再要算计,她就无法捉摸到了。
因此避来庄子上韬光养晦,也是出于暂避风头的考量。
谢邈来庄子上闹事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又会是什么呢……
苏容意唤了两个丫头服侍沐浴更衣。
鉴秋看出她脸色不好,同样苏容意也看她满脸疲惫。
大约昨天吓坏了。
“跟着我,一直胆战心惊的,委屈你了。”
鉴秋一下又有了气势:“小姐,昨日那般情况,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是我去,还有谁?不是都叫小姐料到了,镇国公果然没有难为我。”
凭谢邈的本事,硬闯也不过须臾的事,苏容意觉得他到底还是抱着试探的成分多些。
“备份礼给梅公子送去。”
苏容意吩咐。
比起他老子来,梅承耀还算是颇有担当。
梅县令是个极会见风转舵的人,昨日县衙的人也不是没来,只是到一切都解决完了才出现而已。
对两家皆有交代,却又片叶不沾身。
苏容意才用过早膳,不好的消息便来了。
“小姐,宋大夫他……”
“如何?”
秦护卫来禀告:“被带走了,似乎是,镇国公府的人。”
邱晴空的人懊悔地只想捶自己。
苏容意道:“那是镇国公,你们又如何拦得住。”
她不意外。
谢邈不会坐以待毙的。
但是他能查到宋承韬的话……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这却不是唯一的一个坏消息。
“小姐。”
这次来的是忍冬。
她亲自到了庄子上,风尘仆仆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小姐,何小大夫找奴婢请罪,说是小姐给他的药……用尽了!”
鉴秋比苏容意还急,“怎会如此!那些药够谢小姐两个月的!”
她是知道这些药的来历的!怎好如此浪费!
忍冬也知道苏容意很重视这药,因此便亲自跑一趟,“何小大夫想来亲自请罪,但他是男子,您又说是来庄上养病,奴婢便推脱了,只是谢家那边,恐怕就……”
苏容意脸色沉沉,“他素来不是这样胡闹的人,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忍冬道:“何小大夫只说,救了两位垂死的病人……”
鉴秋怒道:“难不成全天下就缺这几颗药,他倒真会慷他人之慨!”
苏容意眼皮一跳,“他有没有说,那几人是何情况?”
(未完待续。)
第227章 后招
忍冬摇摇头,“何小大夫未曾说明。”
苏容意沉眸。
她的药不能治寻常的病。
难道……
又是蛊。
她深吸一口气。
她早就猜到,二牛必然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用就用了吧,何小大夫也是本着悬壶济世的心。”
“可是他却不应该私自用小姐的药!”
鉴秋忿忿不平,对于何晏闻“一贯老实厚道”的评价完全推翻。
这时候怎么怪怨他都是于事无补的,而宋承韬又到了谢邈手里,一时半会儿恐怕无法解决这件事。
苏容意觉得此时陷入的麻烦,已经让她无暇去顾及这蛊术一事,但是她又做不到甩开手,因为隐隐约约的,她觉得这件事既然开始了,恐怕不掀起什么风浪,是不会结束的。
苏容意吩咐忍冬回金陵城中,何晏闻那里请他不要愧疚,但是也要请他到此为止,并且对于病人的病因不要再做任何深究。
她原本想将宋承韬的药方,施针方法让忍冬转告给何晏闻。但是一想到何晏闻的医术和宋承韬恐怕还是有些差距,便决定不做此冒险的尝试了。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忍冬走后,鉴秋不免忧心忡忡。
谢邈拿住了宋承韬,必然是查到了薛小姐与他之间的联系,他应该不会直接把宋承韬带到皇帝面前去揭穿薛小姐的身份。
因为从那时候太后护下薛小姐,皇帝猜疑谢邈开始,这件事就不单纯是她一个的事,而是成为了皇帝和太后母子间的斗法。
皇帝可以不在乎这个假薛姣,但是他确信刘太后为了治言霄,必然留下后招,他关心的,就是这个“后招”。
苏容意眼中亮光闪过。
谢邈八成已经断定她就是这个后招,但是他还没有证据证明她对刘太后的重要性。
可谢邈这人,是个做事只论结果,不究过程的人。
手段狠辣,不计代价。
也是因为这样,他虽然很容易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却也很快被皇帝猜疑。
经过上次的事,他似乎也有意改变了自己的行事。
何况要把她像当初拿薛姣时一样掳进宫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苏容意的利益,如今连着偌大的苏家,她还顶着白旭未婚妻的名头,苏家对她虽然未是真心,但是她这般重要的价值,苏家是绝不可能将她相让。
“先去请言少爷帮忙,寻一寻宋大夫的下落。”
她能做的,就是等。
不出两日,恐怕苏家就会来人了。
其实在秦护卫的人进金陵给言霄报信之前,言霄就知道了宋承韬的事。
阿寿被他派去跟着柳昶一队人。
这伙人后来便围了宋承韬的草庐。
言霄琢磨了一圈:“镇国公今日可真是一再冲动啊。”
“少爷有何打算?”
阿寿问他。
其实凭他们的本事,并非没有把握把宋承韬救下。
但是言霄没有吩咐。
“他掳宋大夫能有什么用?揭穿薛小姐的身份?”言霄道:“谢邈若真是一再纠缠于此,就太蠢了。”
“那如果是少爷……会怎么做?”
阿寿问道。
言霄想了想,“让我不开心的人,我也不会让他开心。”
何况谢邈某些程度来说,比他更甚。
“杀了了事。”言霄吐出四个字:“宋大夫,可以作为……面对皇上时的一个说法。”
这样才是合适的、符合谢邈性格的安排。
“可是薛小姐如今在宫里,不可能……”
言霄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他或有后招也说不定。”
因此才不插手谢邈带走了宋承韬。
他这么说着,突然就抱住头嚷道:“想东想西的,每天都好辛苦。想得脑袋疼,阿寿,晚上我要吃猪脑补补!”
阿寿诚恳劝道:“少爷恐怕得吃猴脑才补得回来了。”
猪脑怎么够补他的。
******
这天夜里,是薛栖离京的第四天
月上中天。一轮满月。
原来正巧是十五。
薛府里平日就不太多屋宇亮着灯,今天更显得稀稀落落的。
王妈妈向往日一样端着一碗宁神汤进来,甄老太君竟穿戴齐整,梳着圆髻,坐在床畔,显得神采奕奕的。
“阿苗,”甄老太君精神很好,带了些笑意,“你瞧,窗外头一轮月亮,倒像似挂在了窗檐一般。”
王妈妈走过去瞧了一眼,白色的大月亮洒着清辉,圆满地叫人心醉。
她一下合上了窗户。
“老太君,夜里风大,不兴把窗户开得这般大的。”
甄老太君笑笑,“阿苗,你还是像以前一样。”
她抚着床头的雕花梨木茶几。
“一轮月亮而已,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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