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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妆记-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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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的布帛,热水,匕首,还有一壶烧酒拿了进来,那老妈妈终于放弃抵门,虎视眈眈地盯着苏容意。
“我说妈妈,您就不累啊。”鉴秋挡着她,生怕她又撞过去,“我家小姐是来治病的,又不是谋财害命,你这是干什么。”
“又是脱衣服,又是拔刀子……哪有这种治病的!”那老妈妈不听她狡辩,看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来接生的,国公爷到底是去哪儿找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丫头。
苏容意丝毫不理会那两人的打闹,将谢微的左腕执在手中,锋利的匕首一闪,就割破了她的食指。
那老妈妈尖叫一声,终于爆发出今天一直憋着的怒气,一把把鉴秋甩开,就要扑过来抓苏容意,苏容意一个闪身,匕首就抵到了那老妈妈的眼前。
“安静点!不然我下手割你的喉咙!”
那老妈妈立刻被唬住了。
谢微的血一点点滴在一个白瓷碗里,苏容意见好就收,甩了旁边一块布帛给她,老妈妈立刻哀嚎着扑过去替谢微包扎好。
果然,谢微的血颜色极淡,苏容意鼻尖凑上去闻了闻,腥味甚浅。
门外的谢邈终于坐不住了,箭步就跨进来,看到苏容意正沉眉盯着手中的一碗水,仿佛正用食指蘸了蘸看得很仔细的。
那老妈妈立刻不含糊地告状:“爷,她、她竟敢伤小姐玉体……”
谢邈脸色立刻大变,自己也不自觉地立刻一把揪起苏容意的手腕:“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二次了!苏容意忍着疼,却倔强地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一样。
谢邈看见碗里的东西,更是怒火中烧:“你……混账!”
他甩下她的手腕,快步走到床边察看谢微的伤处。
苏容意觉得他的反应不对劲,以谢邈的性格,不应该是这个反应,他表现出的“急”是大过于“怒”的……
她回想了一下,谢微的左手被她所伤,可是她的右腕上好像却也扎着布帛。
她顺手将手里的碗递给了跟在谢邈后头进来的何晏闻手里。
何晏闻一愣,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这不会是人血吧?
他不是外伤大夫,也很少见到血,这、这是……谁的血啊……
他又不敢放下,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鉴秋,希望鉴秋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可是鉴秋哪里肯管他。
苏容意走到谢微床边,也不理会谢邈等人,一把掀开谢微身上的薄被,迅速去解她右手腕上缠着的布条。
可怜谢微才刚穿妥衣服,又是一阵狼狈。
老妈妈没反应过来,就看她气势汹汹地扑上去了。谢邈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是她这个样子,自己该怎么把她拖下来?她这会儿弓着身子背对着他,背影看起来格外纤细窈窕,怎么动手都不应该,他只能瞥过眼,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
这女人……她毕竟还是个大小姐啊。
苏容意解开布帛,竟看见谢微右腕上触目惊心地有好多道伤痕,新伤旧伤交错纵横。
“你够了没!”谢邈扯过她还拿在手里的布帛,“苏三小姐,若你不能救她的性命,请你即刻回府。”
旁边的老妈妈被吓了一跳,谢邈很少这样发脾气,他总是很阴沉,一句话雷霆万钧,给人难以转圜的压迫感,何曾需要这样动怒与人争执?
苏容意站在床前的脚踏上,终于能够直视谢邈的双目。
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这女孩子脸上却丝毫没有退缩。
谢微是谢家的大小姐,谁敢如此伤她?必然是她自己下手的,看谢邈的样子,这家人是早都知道的,还很刻意隐瞒。
欲盖弥彰。
她又侧眼看了一下谢微手上的伤口,说到这样的伤痕,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是薛姣的时候,手上就有两道。
她是为了放自己的血救人。
可谢微又是为了什么?
“镇国公,”苏容意冷道:“谢大小姐身上的秘密,如果您不愿意坦诚相告,如何指望我救她性命。”
谢邈盯着她:“救命管救命,我们府里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问的好,谢大小姐时时放血,我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她这身体,一而再再而三,难怪她虚弱至今日这般地步。”
她顿了一顿,“我给她吃的药不至于撑不到现在,你们最近又放她的血了是不是?”
谢邈一怔,嘴唇动了动,只说:“不干|你的事。”
苏容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之间觉得谢微很可怜,“再好的医者,也架不住这般糟蹋身体的病人,请恕我无能为力。”
谢邈却威胁道:“你可以治,那就一定要治,必须治。”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
苏容意“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的自以为是简直让人觉得可笑,她给谢微服的药,是用她的血做引,配着血竭等珍稀药材制出来的,难道他想要多少她就该给多少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容意摊摊手:“那你杀了我吧,我可以说一句,我给谢大小姐吃的药,没有配方留下,也没有原料留下,镇国公,你要不要和我打赌,看看是你的权势硬,还是我的命硬?”
“反正大不了我和谢大小姐一起死,请您自己考虑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对我说这样的话?”
第67章 到底是什么药?
谢邈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样子,心头一震。
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在自己面前竟半点都不肯屈服,整个苏家,都没有人敢像她这样的!
苏容意走下脚踏,接过充当人肉架子的何晏闻手里的瓷碗,对着谢邈道:
“这是谢大小姐的血,为什么所有大夫都不敢治她的病相信镇国公心里也有数,谢大小姐本就不同于常人,她是不是生来就是这般?”
谢邈不答话,那老妈妈道:“不错,我家小姐天生如此,并不是外界所传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苏容意奇怪道:“那么府上还有旁人是这样的吗?”
她眼睛却是盯着谢邈的。
孪生姐弟,为什么谢邈就无病无灾地长到这么大?不是说每一代镇国公都很体弱早逝么?难道说镇国公家有这祖传的毛病,这一代却遗传到了谢微身上?
那老妈妈却答地不确定:“没有。”
没有吗?苏容意想问几句历代镇国公的病因,可是看这家人一副防备很深的样子,她就知道他们是不会告诉自己的。
镇国公府的秘密远不止谢微身上这一个。
她觉得自己有些束手无策,看了旁边更加束手无策的何晏闻一眼,她在心中叹气,金陵的大夫都治不好这种毛病,难怪这些年谢家走访的都是道馆术士。
要是宋承韬或者宋叔在这里就好了,他们或许有法子。
苏容意掏出一个药丸,递给那老妈妈,“和水给她服下吧。”
老妈妈看了一眼,“是与上次的药一般?”
苏容意点点头。
那老婆子却得寸进尺:“何不多给几丸?”
苏容意冷笑,她以为是糖丸么,要多少有多少。
“贵府如此作风,我真怕药都给你您老后,狡兔死走狗烹,我这小女子真是再无机会进贵府的大门了。”
谢邈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你若不出这些幺蛾子,我又岂会如此。”
“幺蛾子?”苏容意好笑地说:“是国公爷您求我来救命的,却说我到此出幺蛾子。治病讲究寻根问因,我不过多问上谢大小姐的私人情况一句,您就恨不得将我赶出去,这还是我的错了?”
谢邈知道论说的自己说不过她,却更不想道歉,沉着脸道:“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那老妈妈将药给谢微服下,问道:“不知多久会醒?”
“上回是多久醒的,这次就也是一样,两个月内大概谢大小姐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只一样,不能再放她的血了。否则……”她对谢邈笑了笑:
“我的宝药是一颗也没有了。两个月后,我又要上|门叨扰了。”
谢邈说:“若是依照你说的,却撑不到两个月呢?”
“国公爷何必为了与我赌气说这样的话,您是在咒自己的亲生姐姐么?”
谢邈噎了噎,哼了一声,甩袖不再理她。
苏容意沉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血能够驱毒避邪,却从来没遇上过谢微这种情况。
那为什么也会奏效?
床边的谢微大概是有了什么反应,那老妈妈双手合十地念着:“谢天谢地……”
鉴秋在旁边嘀咕:“该谢我们小姐才是。”
老妈妈抹了抹眼角,转而问谢邈:“爷,那个……药,还要给小姐喝吗?”
谢邈极为冷冽地睃了她一眼。
她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
药?什么药?苏容意抓住了重点。
她想到当日寿宴上,谢邈方寸大乱地让人进宫去取药,仿佛是能够救谢微性命的东西。可是想来那东西不奏效,否则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宫里太医特质的御药吗?
会不会是这东西和自己的血起了反应,谢微的情况才得以减缓?这倒是神奇。
“不知我能否看看国公爷给谢大小姐用的药?”
谢邈很明显不愿意:“就是寻常的补药,何大夫也能开,没什么好看的。”
何晏闻被莫名其妙地点名了,苏容意回头问他:“那就请何小大夫来说说,若是谢大小姐这种情况您会开什么药?”
她明显只是想要戳穿谢邈的推脱之词。
何晏闻却是个没眼色的实在人,挠头想了半天,还真报出了几味药名,其实他也知道,谢微这种情况,开什么药都是枉然,却不想被别人看轻了去,只好就着别人失血过多的情况,说了几味补血补气的药。
谢邈顺杆子爬地很快,“不错,就是这般方子,何大夫果真医术了得。”
何晏闻又一次受宠若惊,原来这镇国公这么好打发啊。
苏容意冷笑,又不愿意说是吧,你们不说难道我就永远不知道么。
镇国公府的秘密越多越好,越不能说越好,她日后能找到的把柄才越有用。
谢微真的醒过来了,谢邈的脸色也回暖了几分。
临出门前,苏容意问谢邈:“几次三番,我救下了谢大小姐的性命,我也不说什么知恩不忘报的废话,不知国公爷打算如何谢我。”
谢邈说:“你要什么?”
他早就觉得这丫头心思诡谲,果真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求。
苏容意想了想:“也没什么,我这人记仇,薛家的那个薛婉得罪了我,想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可听说她有您做靠山,风光地很啊。”
什么人?谢邈想了一会儿,大概模糊有个印象。
他对姓薛的没有任何好感。
“我知道了,随你处置吧,我不会为他们出什么头的。”
他本来也就不会管这些人的事,什么薛婉,就是被苏容意扒了皮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容意对着他一笑,极为灿烂的一笑,犹如明珠放彩,谢邈也不由一愣。
“那就多谢了。”
笑的时候她的内心却极为寒冷。
谢邈果真冷血,她不过试探几句,他真的,从来就没有把薛家放在眼里过,可怜薛四老爷一家还当自家是多么受人青眼,处处想着巴结他。
她真该笑的,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拿着她的命以为换来了镇国公府的庇护,可是你们看看,这个男人,他会来庇护你们吗?
谢邈,她真是要谢谢他的,这样的道理,不是死了以后,她又怎么会懂。
第68章 相谈甚欢
几人由镇国公府的家仆送出门,苏容意却闭着嘴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好像很不开心啊。
何晏闻清了清嗓子,壮壮胆子,“苏小姐,在下得罪了,不知您还记得不记得两日前您遗留在保宁堂的一顶草帽……”
苏容意愣了愣。
“……不幸被在下遗失了,当真对不住。”说着他便向她行了个礼。
苏容意想起那是曹掌柜借给她的草帽,“请何小大夫不要在意,只是一顶草帽罢了。”
“不不,”何晏闻忙摆手:“既然是在下弄丢的,在下就要赔给小姐。”
鉴秋捂嘴笑了,“何大夫,我家小姐难道缺一顶草帽钱么。”
何晏闻脸红了红。
苏容意瞪了鉴秋一眼,让她不要欺负老实人。
“今日多谢你过来帮忙镇镇场子。”
何晏闻很不好意思,他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倒还换来镇国公府一笔诊金和苏容意的一声谢。
苏容意踏上马车,对他点点头,“告辞了。”
何晏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马车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
四月二十,金陵的许多百姓都起得比往常早些,收拾收拾就往城外去参加五年一度的大宝济寺佛法|大会。
是个好天气,阳光普照,许多往常不太出来见人的小姐们都赶在这天出门了。
苏家的马车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半晌也没往前移动几寸。
“我们下来走吧。”苏容意说道。
前方人流如潮,苏容意却若有所思地遥遥向高台望去。
苏容迎放下车帘,低声骂了一句:“真不害臊!”
苏容锦听到她这一声,知道大概是苏容意下车去了。
苏容迎转而向她寻求认可:“二姐,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和庶民一样,跟着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的,何况今日这么乱,还有这么多男子,她可真不把我们苏家的脸面放在眼里……”
苏容锦笑笑,苏容卉这些日子受她母亲和姐姐的影响,对三房的人越来越没好感,只说:“四姐姐要是想下去,你也下去好了。”
“你!”苏容迎横眉竖目。
“不想下去为什么总撩车帘子?”苏容卉继续呛声。
“好了,卉姐儿,别与你四姐姐抬杠。”苏容锦出声制止。
苏容卉撇撇嘴,向姐姐凑过去,“不知道姐夫今天会不会来?”
苏容锦脸上一抹红霞隐现,“这我怎么知道。”
苏容卉觉得大概姐姐也是想见见姐夫的,自从说定了婚期延后,她总觉得姐姐似乎有些不开怀。但是镇国公府总不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才延后婚期的,毕竟苏容锦这样好,哪个男人不想早些娶回家呢?
苏家在法|会上是预定了席位的,因此犯不着和众人一起去挤。
前头的白旭见苏容意的车架停了,也跟着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想要与她一起步行,可是还没来得及到她身边,就有人先他一步了。
“苏小姐!”
苏容意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少年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执鞭而笑,英姿勃勃,四周路人的目光皆不由自主地朝他望过去。
这样的盛会上,如此夺目的美少年自然更受关注。
言霄轻轻驱着马过来,笑着和苏容意打招呼。
她没有露脸吧,他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真是巧啊,似乎总是能碰到你。”他一副两人很熟的样子。
“因为阁下总是在某些场合出现。”
着重“某些”两个字。
言霄摸摸下巴,想想两人几次见面,风月场所,茶馆戏楼,还有这里,都是些热闹地方……
他假装没听懂她的话,根本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今天可真热闹,我还不知金陵有这样好玩的地方,苏小姐,要不要同行?”
说罢还很调皮地挤了挤眼睛。
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苏容意觉得一阵迷茫。耳边已经听到鉴秋在磨牙的声音了,这人怎么一次比一次过分?
苏容意隔着眼前的帷帽望向他的眼睛。
言霄俊秀的脸上如同寻常纨绔子弟见到美人一般略有轻浮之色,可是一对眼睛,却还是幽深黢黑,根本没有什么酒色迷离。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心中一凛。知恩不忘报,她的态度十分明显,与他保持距离就好,可是他却还是屡次撩拨,看来……
果真不是正人君子啊,她救了他,他却想要的更多。
“对不住,这位公子,”一道温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白旭向前一步,将苏容意挡在身后,“我家表妹尚未许人,与阁下同行,确实是不妥当的。”
十分温文尔雅,礼数周全。
言霄却不吃这套,他矮身趴在马背上问他:“男女有别,那么你就可以和她同行么?”
白旭说:“我们是表兄妹。”
言霄不以为意地说,“表兄妹才最不安全,你没见戏文里写的都是表哥把表妹拐跑了的,我说这表哥呀,才是天下第一该防范的人哪……”
他吊儿郎当地甩甩手里的马鞭,“仁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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