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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琛顿了片刻，道：“后来先皇病重，群医束手无策，先皇才想着招爷爷进宫，但那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京城之中了。”
　　筱雨叹道：“若是早些时候先皇听谢爷爷的话，也不至于短短几年就因为酒色而一命呜呼。”十几年前谢老爷子风头正劲，而当今皇上登基也近十年，从时间上不难推断出先皇只在之后逍遥了几年光景。
　　谢明琛点头道：“是啊，爷爷后来提起这件事，还感到有些许愧疚。若是他能再死命劝说先皇两句，让先皇能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先皇就不会那么早早驾崩。”
　　“谢大哥你要这么想，要是谢爷爷再多劝两句，说不定先皇恼了他，真的把他投下大狱治罪了。”为了个酒色皇帝搭上性命和宝贵的一身医术，筱雨觉得不值。
　　谢明琛低低笑了出来：“这事都过了十年了，爷爷现在很少提及。我也只是小时听他说起过两次。”谢明琛顿了顿：“谢家医馆被压制着，也是有被人传播了爷爷犯过牢狱之罪这个消息的原因。更何况何氏医馆有在京中有靠山，所以……”
　　筱雨了然地点点头。难怪谢家医馆的大夫医术高，医德好，瞧着却没有何氏医馆出名，原来人家上头有人啊……
　　“谢大哥也不用担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谢家医馆的好我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筱雨笑道：“要我说，给富人看病还不如给穷人看病，他们赚钱，我们赚良心，同样是治病，我们就是要比他们高尚。以后别人说起医馆来，大家对何氏医馆的评价是要价高，大夫傲慢，医德差，对谢家医馆的评价却是有良心，不坑人。到底是普通百姓多吧？时间长了，大家都只认谢家医馆了。”
　　谢明琛被筱雨口中的“我们”两字深深地震动着，等她说完，他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对筱雨笑道：“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坦多了，就是被何氏医馆压着，我也不那么愤怒了。”
　　筱雨笑道：“没什么可愤怒的，别忘了县太爷夫人有孕在身，身子不适也是谢大哥你去瞧的呢！”

　　☆、115。第115章　寻定住处

　　提起县衙里的龙夫人，便又多了个话题，谢明琛道：“龙夫人早前掉过两次胎，第二次是我爷爷去瞧的，诊了半日的脉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就觉得这胎儿掉得蹊跷。龙大人只当他注定命中无子，也不过是唏嘘两句便罢。龙夫人这第三次有孕，对各个方面都十分细心注意，好在如今龙夫人身体康健，再过三四个月就要临盆了。”
　　古代女人生孩子，那无异于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圈。龙夫人掉过两次胎，身体肯定没有其他妇人健壮，生子想必更为艰难。
　　想起那个温和的官家夫人，筱雨忍不住道：“希望龙夫人这一次能安稳产子，龙大人也算有后了。”龙智巢只有亡妻给他留下的一个女儿丝儿，年逾四十的龙智巢自然想要有个儿子。谢明琛道：“龙夫人身体很好，平日里丫鬟奴仆也都尽心伺候着，不会有什么差池。”
　　筱雨想想也是，龙夫人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女子生育的黄金年龄，要是胎位正，生产应该不会太凶险。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不多会儿，小暑便带着初霁回来了后堂。小暑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将初霁送到筱雨和谢明琛跟前说道：“初霁匆匆走了一遍就说把地方都给记住了，急急忙忙地就要回来。”多在前堂医馆里边待会儿不行吗？这回来可不就是打扰了少爷和筱雨姑娘叙话了？小暑略带不满地想。
　　筱雨笑着拉过初霁，初霁的记忆能力她是知道的，见过一次之后他就不会忘记。“都熟悉了吧？”初霁点头，抿抿唇看向谢明琛。
　　谢明琛认识的少年不多，像初霁这样情况特殊的少年更是从未接触过。今后他要与初霁一同生活，总要多了解初霁的喜好。想到这里，谢明琛便开口询问起筱雨来。
　　初霁没有什么特别厌恶或者特别喜欢的，他对整个社会的观感都很平淡。筱雨挑着能让人理解的方面对谢明琛说了，笑道：“他就是不大习惯和陌生的人来往，要是有什么刺耳嘈杂的声音，他也会觉得不耐烦。其他的倒是没什么。”
　　谢明琛微微笑道：“医馆里素来安静，嘈杂的声音是鲜少有的。但毕竟医馆接待病患，陌生的人却是每日都会有。”
　　谢明琛牵过初霁的手腕对他笑道：“以后你跟在明琛哥哥身边要见更多的陌生人，不要害怕，知道吗？”初霁缓缓地点点头。
　　谢明琛和初霁的确投缘，初霁喜欢谢明琛，谢明琛对初霁的喜爱虽然附带了些“爱屋及乌”的原因，但从心底上说，他也是疼惜这个小少年的。
　　事情敲定，筱雨还要寻住处，不便久留，对谢明琛告辞。
　　小暑听说筱雨要找住的地儿，赶忙地上前插话道：“筱雨姑娘要是不嫌弃，让我陪着筱雨姑娘一起去问寻问寻，可好？”
　　“这太麻烦小暑管事了。”小暑毕竟是医馆里的管事人员，正经事不做陪着她瞎晃算怎么回事？筱雨立刻拒绝。
　　“不碍事儿的，医馆里人手够够的。”小暑忙给谢明琛递了个眼色。
　　谢明琛醒过味儿来，也道：“让小暑跟着你去吧，镇上的地方他总归比你熟，真看准了地方，价钱方面他也知道些行情，能帮你开口还价。”
　　筱雨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家主仆都同意了，她要再是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筱雨便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劳烦小暑管事了。”
　　小暑心里乐开了花，赶紧道：“我这去交代些事儿，马上就回来，劳筱雨姑娘等上片刻。”
　　小暑往后堂去了，穿过两进宅子绕了出去，寻到医馆附近一个坐街角的闲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交代了一番。
　　筱雨寻住处进行地异常顺利。她和小暑从谢家医馆出来正好碰上了来寻她的秦二毛，秦二毛遗憾地表达了附近赁屋子的人家他基本上都去看过了，可惜的是要么地方不好，要么就是要价太高，都不合适。小暑初见秦二毛的时候十分警觉，但听他说了一番话后彻底就放下了心——这人是个结巴，那可就没那个本事和少爷比了。
　　接下来便是小暑的做戏时间。他领着筱雨和秦二毛在附近又随便问了问，然后将他们带到了医馆后堂附近的一处二层小楼家门口。
　　“好像这家是要赁屋子，不如去这儿问问。”小暑笑着敲开了房门，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应了门，得知小暑一行人是来询问这里是否赁屋子的，妇人马上迎了他们进去。
　　整个商谈过程中筱雨基本没开口说过话，更别提说话不利索的秦二毛了。小暑一手包办了和中年妇人讨价还价的任务，待双方都确定了交易数额，小暑方才掉转过头笑问筱雨道：“筱雨姑娘，你看这价钱可还合适？”
　　这地方个二层小楼，一楼正屋，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卧房，进门靠左侧是一个小厨房。单就是这样的房屋构造，他们姐弟四个人住是紧够了，更何况还有第二层楼的空间。中年妇人本是要卖这个屋子，听说筱雨付不出那么多银钱，只能租赁，她便开了租金，为一年十两银子。小暑好说歹说，把价钱压到了一年八两。
　　平心而论，这个价钱已经是十分合适了。中年妇人不同意按月收租，要租就至少要租一年。
　　筱雨想了想，悄声对小暑道：“不然再看看别的？”
　　“这家我觉得挺不错了。”小暑顿时急了：“筱雨姑娘，要在医馆附近找又安全，又价钱合理的屋子可不好找，这好不容易寻到这家，价钱都谈下来了……要是走了，再没寻到合适的，回来说要租这屋子，人家指不定就不肯一年八两了！”
　　秦二毛也点头，低声对筱雨道：“我我也觉得这里挺，挺好的，别错过了。”
　　两人都这样说，筱雨琢磨了下，心想秦二毛也在这附近瞧过了，既然他也说着挺好，那就定这儿吧，也免得再到处去瞧了。
　　筱雨当即便和妇人定下了契书，因她身上没有带足那么多银两，妇人问了她搬迁过来的时间，听了说会尽快这几日就搬来，便好心让她搬来的时候再给租金。
　　出了门，小暑大大地松了口气，像是办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催促着筱雨回医馆去跟谢明琛说这个好消息。筱雨少不得又与谢明琛聊了会儿话。
　　这晚谢明琛忙活完了医馆的事情，小暑上前邀功：“少爷，我今儿这事儿办得可还妥当？”
　　谢明琛含笑点头，当他得知筱雨租下了医馆后堂不远处的那家二层小楼时，他便知道这是小暑在其中动的手脚。原因无他，那户小楼，其实原本便是姓谢的。
　　“这下筱雨姑娘住在医馆旁边，少爷你和筱雨姑娘来往的时候就更多了。”小暑拍着手，面上尽显得意：“也是小暑我会察言观色，反应敏捷，不然就要看着这好机会白白溜走，少爷你少不得要懊恼一番。”
　　谢明琛轻笑一声微微低头，道：“知道这次多亏了你。下个月给你涨工钱。”
　　小暑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其实他并非就是贪图这点儿工钱，帮着少爷牵线搭桥，他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
　　秦家村里，筱雨对秦招寿和罗氏说了一句租下屋子的事情，自嘲道：“要是早知道地方那么容易就寻到了，我就该等晚几天，在那边儿住下了，再送初霁去医馆。现在还要让谢大夫特意收拾了地方给初霁住，又多麻烦谢大夫一遭。”
　　秦招寿只点点头，罗氏笑道：“这也是没法预料的事儿。”但想了想，罗氏又觉得有些可惜钱：“八两银子也不是小数，这还只是在镇上租一年住呢……搁在村里，够起个好些的屋子了，那还可能住百十来年。”
　　筱雨笑了笑，她倒不觉得这个价钱贵了。换个角度想，至少还能让她安稳地住一年呢。
　　“明后日我就打理行装，尽快搬过去。”筱雨想了想，“方子叔那儿做好的木器家具，到时候我也一并拉到镇上去。”她留意了下那屋子，并没有太多的杂物，家里还是有点儿人气的好。
　　秦招寿和罗氏自然没意见，两人都点头，秦招寿道：“我去给你联系拉货的，到时候一趟就当东西给你运到镇上去。”
　　筱雨应了一声，顿了顿却严肃地对秦招寿和罗氏道：“三叔，三婶，虽然我带着弟弟妹妹去镇上过活去了，这个家留给你们住，但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记牢。”筱雨神情认真，秦招寿和罗氏赶紧正襟危坐听她的下文。
　　“往日是我在家，老屋那边的人有顾虑，不敢跟我硬碰硬。尤其是秦金，这段时间都很老实。但我去镇上了，保不准他们要出幺蛾子。”筱雨分别打量了秦招寿和罗氏一眼，眼里含了寒芒：“别的我不管，但这家里的一砖一瓦，一针一线，都不准白给他们。除了我应了的给两个老人的每日吃食，别的，三叔和三婶可不能耳根子软允了他们。”
　　秦招寿和罗氏忙道：“这个自然。”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筱雨沉吟须臾，“我们姐弟走后腾出来的屋子，三叔三婶可以派上用场，住得宽松些。但我爹娘那件屋子，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等我回来的时候，锁头也不能变位置。听懂我这话的意思了吗？”
　　秦招寿和罗氏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116。第116章　定了规矩

　　筱雨搬家不可能将整个家里的东西一件不落地搬了去，自从在爹娘屋里发现了那枚羊脂白玉的玉佩，她就很注意保护爹娘屋子里的隐私。虽然她再也没有寻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保不准在这屋子里某个地方还藏着这样的东西呢？不让人近爹娘卧房，一是对爹娘的尊重，二也是为了保护或许会有的家财。
　　筱雨相信秦招寿和罗氏是不敢翻爹娘卧房的，她防着的是等她走了，老屋那边儿的人再无惧怕，强横上门要闯爹娘的屋子。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秦招寿和罗氏显然也明白筱雨提防老屋那边的人的意思，两个人虽然都点头答应了，却都有些忐忑。秦招寿担心爹娘若是要硬闯，他做儿子的总不能跟老父老母动手；而罗氏则是担心若是没做到筱雨说的“锁头也不能变位置”，筱雨会不会恼怒他们。
　　两日的功夫转瞬即过，前几日方才收拾了初霁的一摊东西，这两日又将他们剩下的姐弟几个的东西都给收拾了出来。大包小包也堆了一个屋角。
　　悦悦蹲坐在小矮凳上拿着一根竹篾子划拉，等筱雨歇了下来坐到了她身边，悦悦方才低声道：“明儿你就走了啊……”
　　筱雨点头，笑道：“以后你来镇上都可以来我的新家歇脚，即便是住一晚我也不会收你的住宿钱。”
　　悦悦嗔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要敢收我的住宿钱，我以后就都不去你那新家了。”
　　“这还没去过呢。”筱雨拍了拍悦悦腿上染上的泥灰，“你也别不开心，我不是说过了吗，等你嫁到镇上来了，我们以后来往的机会还多着呢。”文家也不是什么规矩大的人家，他们家卖豆腐，悦悦成了文家媳妇，少不得也要跟着丈夫打理家里的营生，绝对不可能就待在家里吃闲饭。
　　悦悦惆怅地道：“我知道啊，我这不是舍不得你走吗……前两天还说要过一段日子呢，没想到这么快。”
　　筱雨抱歉地道：“我也没料到这么快就寻到地方了。”
　　“会不会被人骗了啊？”悦悦顿时警觉起来：“我听人说要找一处称心意的屋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这走过去就找着了，可别是被人给诓骗了。”
　　筱雨哭笑不得：“不会。漫说是医馆里管事帮着我敲定这件事的，那契书我也拿到手了的，总不会是假的。况且我这还一分银子都没给主人家呢。”
　　悦悦悻悻哼了两声，又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嘴，我怎么能想着你是被人给骗了呢。”
　　筱雨莞尔一笑，挽住悦悦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走，怕我跟你分开得远了，两个人的关系就疏远了。可是悦悦，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疏远呢？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
　　她第一眼在野林子里醒来见到的人便是悦悦。为了寻朋友，一个弱女子能进到令人谈之色变的禁林，悦悦对她的友谊不用多说。
　　悦悦被筱雨的话感动地红了鼻头，她瓮声瓮气地道：“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筱雨乔迁这日是个晴天，知道筱雨要带着弟妹去镇上生活，与筱雨有点交情的人都前来相送，秦勇、悦悦一家、罗氏祖孙等围在筱雨等人周围，接连不断地说着嘱咐的话。而身为筱雨亲爷爷亲奶奶的秦斧和高氏反倒有些插不上话，两个人站在一边，脸上也没太多高兴的表情。
　　筱雨没什么话可跟秦斧和高氏说的，和大家寒暄完后，她便招呼着拉车的汉子出发。这一举动自然让高氏非常不满。
　　“……走也不跟爷爷奶奶打个招呼，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高氏的声音不低，筱雨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但她只当自己耳聋没听到，抱着长虹逗他说话。
　　众人觉得尴尬，纷纷告辞回去了。高氏扭头数落秦斧：“你瞧你孙女出息了，人家带着弟妹去镇上住，也没说接咱们去镇上伺候，让咱们享享清福。”
　　秦斧低头将脸撇到一边，伸手“啊啊”两声，招呼秦金等人回家去。
　　秦金眼珠子一转，懒洋洋地道：“爷爷，既然都到三叔这边儿来了，咱们叨扰三叔一顿再回去吧。”秦斧和高氏是要留在这边吃午饭的，秦金也想留下来蹭一顿饭。
　　秦斧还没表态，高氏便点头道：“成成，来都来了，顺便把饭吃了再回去。”
　　高氏笑容满面，她觉得既然孙女走了，那她定的那规矩也理当废了。侄儿侄女在叔叔婶婶家吃饭算不得什么事儿，要是老三和老三媳妇儿不同意，那才叫做得不对呢！
　　哪知道秦招寿听了这话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金子你们回家吃去吧。”筱雨才叮嘱了他们，她这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允了金子他们来家吃饭，这不是打筱雨的脸么？
　　罗氏也赶紧走到秦招寿身边，她担心高氏会因此呵斥丈夫：“筱雨说了，每日的吃食只供爹娘的，旁人没得份儿。”
　　秦斧拽了拽高氏，让她别在中间生事儿，高氏挣脱开对秦招寿和罗氏道：“怎么，你们侄儿侄女听你们一顿怎么了？筱雨是你们侄女，那金子元宝他们就不是了不成？筱雨又不在，就是吃了你们的粮她又哪能知道？做叔叔婶婶的怕侄女，传出去你们也不怕被人笑话！”
　　秦招寿低垂了脸，他被高氏这番话骂得有些抬不起头。罗氏却是平静地道：“娘，我跟招寿答应了筱雨，家里一砖一瓦一针一线都不会白给人。况且同样是侄子侄女，也有个亲疏分别，这顿饭，金子你们还是回家吃去吧。”
　　罗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金也是个要面子的，当即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元宝和秦银走了，嘴里还说道：“还当我稀罕你一顿饭了不成。”
　　罗氏脸上很平静，仿佛没听到秦金说什么。但那边高氏便嚎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