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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言区的十名年轻贵族分成了三拨人坐着。小女孩儿雾泠双双一个人坐在最靠近楚彧和筱雨方向的位置，而另外九名贵族则分成了两拨，应该是各自认识或说得上话的凑到了一起。
　　虽是禁言区，但朝对之前楚彧告诉过他们，可以在不干扰别人说话的前提下，适当地展开小声讨论。
　　此时他们便在低声地交谈着，彼此之间交头接耳。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年轻贵族都是各大家族中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瞧着也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除了似乎被孤立起来的雾泠双双之外，他们讨论得虽然小声，却相当激烈。
　　筱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低声对楚彧言道：“禁言区里除了那小姑娘，其他人分成了一拨，一拨是反对那方的家族里的人，另一拨就是中立或支持的家族里的人。”
　　反对方的意见都已经说完了，自然便有支持一方的站出来反驳。很明显的禁言区里有一个年轻贵族顿时伸直了脖子猛朝着出声的贵族望。
　　楚彧笑了笑，低声回筱雨道：“这样更好玩儿，不是吗？”
　　筱雨挑了挑眉。
　　楚彧又问道：“方才反对那方的意见，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都是些无稽之谈，又泛又空。还说绵薯毫无营养，要我看，他们说的话也见不得有多少营养。”筱雨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说得有理有据，但都是些假设性之言。还有那个扯什么地脉的，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哪有扯这样有的没的的？那下雨是不是还要怪世人无德，让老天哭了？”
　　筱雨摆了摆手，道：“且看支持的人怎么反驳。”
　　支持楚彧和筱雨广为种植绵薯的意见的贵族出声道：“圣父圣母希望广为种植绵薯，自然是为我们西岭着想，一种有利的东西如果也需要经过时间长时间的检测，试问什么时候才能够确定绵薯的价值？而耽误的这些时间，不知道可以多养活多少西岭的百姓。至少从暂时来看，食用过绵薯的人没有任何的异状，这便是最有利的证据。我认为，推广种植绵薯，利大于弊。”
　　方才禁言区的那个激动的贵族顿时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敬佩的光。
　　针对第一个反对声音的说辞出现了，针对第二个反对声音的说辞紧随其后。
　　“西岭地脉一说，恕我从未听过。西岭即便有命脉，命脉也应在奇异之源——即我们所在的圣域之中。这儿才是西岭的心脉。在包裹着圣域的国度周边挖掘绵薯都未曾出现问题，西岭其他的荒地又如何会出现问题？至于说挖了东一个大洞，西一个大洞——要我说，那还当真是正好，挖的洞蓄水养池塘，也能填补家用。”
　　第三人继续道：“绵薯会不会在除国都之外的地方种植成功，你们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不算，就连圣父圣母说了也不算。要知道是否是圣域的功效，只需要将绵薯带到远离国都之地，种来看看。如果如阁下所说，因为担心绵薯在其他地方根本种不了，长不出新的东西，而就不去尝试种来看看……那实在是有些武断了。”
　　“至于说什么地下作物会影响地上作物的生长，更加是荒谬之言。”
　　第四名贵族缓缓站了出来，道：“不管是地上作物还是地下作物，依附的都是土地，会不会此消彼长，那要看土地有多肥沃。荒地开垦出来后自然要先种植一些增强土地肥力的作物，等土地肥沃起来了。才种植别的作物。绵薯还未广为种植，能不能提升肥力暂且不提，我好奇的是，阁下难道要在地底下深种绵薯之后，再在地面上种果树吗？打算永远不翻动土地，是这个意思吗？”
　　话语之中轻蔑之意十足。
　　筱雨掩了掩唇，楚彧玩味一笑。
　　“好强的火药味儿。”
　　筱雨挑眉，侧首低声说道：“你们说他们能不能吵起来？”
　　“当然会吵起来。”楚彧朝着禁言区点了点下巴：“没看到他们都一脸兴奋和期待了吗？这些老贵族们，碍着面子也一定会据理力争到底的，怎么可能不争吵起来？”
　　筱雨摸了摸下巴，同情地望了一眼下边已经自动分开成了两边面对面站着、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的贵族们。
　　拿“同室操戈”来形容有有些过了……
　　不过这样的“朝堂”，总比死气沉沉毫无第二种意见的朝堂要有生气得多。

　　☆、807。第807章　换位

　　两方贵族各成一派地争吵了起来。
　　楚彧和筱雨淡定地作壁上观。
　　虽然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还是得由他们来裁定，是要种植还是不种植，乃是以他们的最终决定为准。但既然开设了小会，自然就是希望贵族们能够各抒己见。
　　这样的场面才是筱雨和楚彧愿意看到的。
　　禁言区里的十人的眼神已经被两方争论起来的贵族吸引了过去，他们甚至在禁言区都待不住了，似乎有很想要加入进去一同讨论的意向。
　　但禁言区有规定，在朝对前楚彧也提醒过，如果不遵守规则，将来想要来第二次那便是很难的事情。
　　两方贵族吵得不可开交，因支持方第四位最后反问反对方时的那个口气颇有些轻蔑的味道，反对方对他的意见最大，争执之间竟然开始有了推搡的动作。
　　楚彧将手放在了唇边咳了一声。
　　声音不算大，但他用了些内力，足以让大殿之中的贵族们都能听见。
　　争论的声音戛然而止，全部人都朝着楚彧望了过去。
　　楚彧微微一笑，说道：“人人都有话说，能争论，那自然是好事。不过……同朝为官，大家还是注意下自己的动作为好。肢体要是也起了冲突，说出去可就不好听了。将来大家还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犯不着做仇人。”
　　贵族们都讪讪说是。
　　楚彧摆了摆手，道：“我就是提醒一句，让你们注意安全。你们继续讨论吧，我也想看看，你们彼此能不能说服和自己持反对意见的人，改变对方的想法。”
　　争论继续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禁言区的十人却开始将目光放在了楚彧和筱雨的身上。
　　圣父……气场好足啊！
　　禁言区里的年轻贵族们脑子里现在满满的都是楚彧方才咳了一声后贵族们顿时鸦雀无声的场景。
　　而现在，圣父和圣母紧挨着对方，低声细语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像殿中其他人的争论都入不了他们的耳一样。
　　除了雾泠双双，其他九名年轻贵族都凑到了一起，小声地议论起楚彧和筱雨来。
　　“圣父和圣母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你们瞧见没，就凭着一声咳嗽，大家都停下说话和动作，朝圣父望了过去。”
　　“圣母也很厉害，听说井口长老还活着的手都不希望和圣母正面冲突。我父说，圣母是个很有智慧的女人。”
　　“圣父圣母这么聪明，我王是他们的儿子，肯定也不差，就是年轻还小些，等他长大再接管西岭，那会儿我们恐怕也开始老了。”
　　“那有什么？以后我们的儿子孙子还能跟随我王做事呢！说不定我们在世的时候可以看到西岭焕发出别样的生机也说不一定啊！就好比现在……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家还能这样吵架的。”
　　可不是吵架么，虽说现在大家都不动手了，全都约束着自己的行为，但大家却吵得更加脸红脖子粗。
　　互不相让，大家都坚持己见。
　　见他们吵得也差不多了，楚彧方才出声道：“都讨论了有快半个时辰了，你们可讨论出了和什么章程了没有？”
　　两边内部商量了一下，各自派出了一个代表。
　　禁言区的两个小子兴奋了，想必这两个代表是他们家族的人，或许还是他们的近亲。
　　反对方代表道：“圣父，圣母，绵薯尚不安全，万不可推广种植。这是为了西岭百姓！请圣父圣母三思！”
　　支持方代表斜睨了他一眼，道：“圣父，圣母，尝试吃过绵薯的人很多，也没见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出现。绵薯安不安全，这已不需要再讨论！推广绵薯种植，是造福西岭百姓，应当推行。”
　　楚彧点了点头，道：“玉芝王，兰树王，你们两位可有什么意见？”
　　上林奎琪道：“启禀圣父圣母，我认为，绵薯该种。”
　　珂鸢公主道：“我附议。”
　　“请圣父圣母三思！”
　　反对一方的人顿时齐声说道。
　　楚彧微微一笑，道：“我么……倒也认为绵薯该种。”
　　他看向筱雨，挑了挑眉道：“你觉得呢？”
　　筱雨轻轻一笑，缓缓站起身，伸手拍了拍。
　　很快从后殿走出来几个捧着托盘的奴隶，盘中放了盘子，盘子上搁着已做好的绵薯主事。
　　筱雨道：“支持绵薯推广种植的长老们，请尝。”
　　一众长老顿时哗然，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反对一派的贵族顿时暗笑。
　　当中一人说道：“不是支持推广吗？那你们吃啊，怎么不吃了啊！”
　　支持方尽皆默然。
　　他们是支持绵薯推广，但绵薯种出来他们肯定是不吃。
　　支持方的贵族都纳闷儿了，圣母应当是支持推广种植绵薯的才是，怎么反过来打他们持支持态度的人的脸？
　　筱雨保持着脸上的笑意，道：“看来诸位长老是不愿意尝这东西了。这也难怪，不管种不种得出，诸位长老是不会吃这种的东西的，因为这种东西安不安全还不一定呢，对吧？”
　　筱雨莞尔一笑，又看向反对方：“那这边的诸位……”
　　话还没说完，反对方的人就连连摆手：“不吃，我们不吃……”
　　筱雨便又是一笑，让其中一名奴隶端着绵薯走了上来，她拿了一块，优雅得吃进嘴里。
　　“圣母……”
　　有人想出声反对筱雨吃这样的东西，筱雨却已经将绵薯给吞下了肚子。
　　“这东西虽然没有毒性和药性，但吃下肚去之后会不会对人身体产生影响还尚未可知。可是，我依旧坚持要将这东西推广种植。你们可知道原因？”
　　众人皆面面相觑。
　　“你们是贵族，种不种得出、有没有安全隐患、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因为你们不会吃。你们吃山珍海味，而平民们却只为了填肚子。”
　　筱雨一字一顿地说道：“如今我们在这儿讨论能否将绵薯推广种植，实在是一项极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因为我们代替不了所有的西岭百姓来做这样的决定。对我们来说，吃好是享受，而对他们来说，能吃饱，就是一种大福气。设身处地地将自己当成是家中无存粮的平民百姓想一想——你们是宁愿面临随时会让人死去的饥饿，还是愿意将绵薯纳为口粮，即便将来也有可能终究会因此而亡？”
　　众位贵族都沉默了。

　　☆、808。第808章　发言

　　筱雨的话就如同当头棒喝一般。
　　所有的贵族都停止了争论，他们认真地思索起了筱雨的话来。
　　是啊，平民百姓们不像他们一样，在吃喝上面有诸多的选择。他们能够吃饱，能不饿肚子，就已经是让他们欣喜的事情。
　　能达到温饱，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心愿，也可以说是一种奢求。
　　现在有绵薯这种可以代替主食的作物出现，如果他们是顿顿都会挨饿的普通平民百姓和奴隶，他们也宁愿吃得饱饱得再死，也不愿意做个饿死鬼。
　　他们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但想必那样的滋味很不好受。
　　百姓们肯吃，他们若是拦着，岂不也是在断百姓们的生路？
　　“想得明白吗？”筱雨轻轻一笑，道：“换位思考一下，我可以肯定地说，绝大多数百姓还是希望能看到绵薯广泛种植的。他们想活得更长一点，能抵御饥饿的东西对他们来说便是好东西。”
　　筱雨抬手向众位贵族示意：“诸位还有谁反对此事的，我建议先去做几日挨饿受冻的平民，再来我面前说这个话。不需要几日，或许半日，去的人就会受不了了。谁还反对？”
　　筱雨微微抬着下巴望了一圈下方站着的贵族。原本就支持广泛种植绵薯的贵族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吭声，而反对推广绵薯种植的贵族也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蔫的不再开口。
　　之前双方义正言辞的据理力争在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个笑话。
　　筱雨缓缓坐了下来，侧首看向楚彧道：“我说完了。”
　　楚彧轻轻笑了笑，朝着众位贵族一一望了过去。
　　“诸位是否还有异议？”楚彧问道：“若有，请提出，若没有，此事我便要下定夺了。”
　　无人开口说话。
　　楚彧轻轻一笑。
　　“今日，是禁言区第一次开放的日子。”楚彧朗声说道：“西岭的将来，不是由我们决定的，也不是由你们决定的，将来会左右西岭发展的，是禁言区内站着的年青一代。既然讨论到此结束，我很想询问询问聆听了你们一番慷慨陈词之后的年轻一辈，有什么样的想法。”
　　众人的目光顿时朝禁言区的十人望了过去。
　　楚彧也看向他们，道：“谁先说说自己的感受？”
　　那九名年轻贵族面面相觑，似乎都不想先出头。他们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唯一的女子，雾泠双双。
　　雾泠双双长得挺冷清的，整张脸也显得寡淡，相貌算不上漂亮，用“清汤挂面”四个字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不过她看上去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再加上她来了中央大殿之后，在禁言区一直没有出声，更显得她冷冰冰的。
　　她年纪还很小，顶多只有十三四岁，在这儿被其他九名贵族孤立着，筱雨瞧着还觉得有些不忍。
　　此时其他年轻贵族都将目光投到了雾泠双双的身上，筱雨下意识地又皱了皱眉。
　　他们虽然没有开口说让雾泠双双先说，但这意思，也太清楚了。
　　筱雨伸手磕了磕扶手，话中有话道：“不过让你们各自都说几句，哪还用得着分什么谁先说谁后说。谁愿意说便说，也别一个个排队，瞎耽误功夫。”
　　楚彧玩味地看着禁言区的十人。
　　贵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楚彧不由摇了摇头。
　　连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将来即便是也参与进了西岭的事务中来，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照上面命令办事的应声虫罢了。
　　楚彧和筱雨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这个意思。
　　老贵族们尚且能够为了自己的子孙后辈，在今日好好表现一把，年轻贵族们却连站出来说话的胆儿都没有。
　　着实让人觉得有些惋惜。
　　就在这个时候，雾泠双双却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人长得冷清，性子也很冷清，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凉凉的。
　　雾泠双双回头看了那其他九名禁言区的年轻贵族们一眼，抿了抿唇道：“我本来以为你们好歹也会出来三两个人先说说，没想到你们都不说。你们不说，那就由我来说。”
　　雾泠双双收回视线，看向楚彧和筱雨，先是行了个礼点点头，接着方才说道：“圣父圣母推广种植绵薯，自然也是为了西岭百姓，希望西岭的百姓和奴隶都能够免受肚饿之苦。此乃善举，并无任何不妥。只是我听了半日，也只听到长老们在谈论绵薯是否该种植这一个问题。我认为，单讨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
　　筱雨微微颔首，道：“那你认为，该多讨论些什么问题呢？”
　　雾泠双双便接着说道：“首先，绵薯要种在哪儿。西岭地多不错，荒地多更是事实，但要在短时间内开垦出荒地，这也并非一件易事。我认为，要将绵薯推广种植，首先要解决土地的问题。”
　　楚彧点头，道：“确定了要种植绵薯，自然要开始在全西岭划分出荒地。可开垦荒地的范围划分出来之后，农人可前去挖掘，能挖得绵薯，绵薯便归农人所有。不能挖出绵薯，也算是开垦了荒地，今后可以用以种植绵薯。时间周期自然不短，但若是不做，便连那点儿收成都不会有。”
　　雾泠双双面色清冷，也不知道楚彧的回答是否让她满意。
　　她只是微微颔首，大概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雾泠双双便问了第二个问题。
　　“其次，要怎么样推广得到全西岭。”雾泠双双道：“截至目前，还并没有挖出更多的绵薯来。绵薯不是由种子生长而成，而是从已经成熟的绵薯上切下茎块，培育之后再下种生长。这就要求必须有足够多的绵薯可以下种。每家每户都分上一些的话，恐怕单就是国都中，绵薯的数量都不一定够。”
　　不等楚彧和筱雨再做解释，雾泠双双又抛出了她的第三个问题：“绵薯没有毒性和药性，这是同圣父圣母一起从大晋过来的大夫说的，可信度很高，但焉知跨越过国都之后，那些被种植出来的绵薯不会有问题？大晋不是有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吗？绵薯如果也同此一般，圣父圣母的好心恐怕就会被人误以为是恶意了。”
　　雾泠双双说话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但她这样淡然的态度却让之前一众争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手打起架来的老贵族们顿时炸了毛。
　　“毛都没长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