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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福寿膏，也并不是西岭百姓想要害大晋百姓才制作的。这不过是西岭上位者自保的一个途径。
　　“此事，我自有打算。”楚彧沉声说道。
　　影卫头领抿了抿唇，还待开口，筱雨出声道：“头领是不是觉得，在我们这个位置上，就可以随心所欲？”
　　影卫头领顿时偃旗息鼓。
　　自从上次被筱雨出声相斥之后，每当筱雨和他说话，他就有些胆怯。
　　这可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女人……
　　筱雨道：“我们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头领应当是知道的。要不是我们警醒，恐怕现在长眠地底的就是我们了。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我们想要做什么，都要走一步，想三步，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简单。你难道看不到，我们一直在努力？”
　　筱雨冷哼一声，道：“所以，你们只需要听从吩咐就好。不用你提醒，我们也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家人和朋友，都还在大晋。”
　　影卫头领更深地低了低头。

　　☆、755。第755章　智慧

　　真正开始接触西岭的“政务”，楚彧和筱雨都有些吃不消。
　　首先是因为西岭的一切信息，都太杂乱无章。
　　前任西岭王似乎并没有整合一个国度的信息的习惯，东一份资料，西一份资料。往往为了一件事情，翻阅起资料来要翻好几日。
　　筱雨忍受不了，问珂鸢公主：“历代都是这样的？你们就不会归纳、总结，将信息和资料尽量简化和排序化？”
　　珂鸢公主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她不大明白筱雨口中的某些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
　　筱雨见她愣神，也知道不能指望她。
　　筱雨亲自动手，将中央大殿偏殿之中累叠起来的竹简、书籍、羊皮纸，全都搜罗了过来，按照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文艺读物等几大分类，先大致地区分开来。
　　在这过程之中，筱雨也更加接触到了西岭的文明。
　　的确要比大晋的文明要落后很多倍，这并不奇怪。
　　他们的经济其实应可以够得上封建社会的基础水平了，但仍旧停滞在了奴隶制度上。经济和政治无法契合，社会无法转型，才使得西岭一直停步不前。
　　若没有西岭皇族绝对的思想统治，恐怕西岭政权早就改朝换代了。
　　当渐渐从这些信息中整合出这样的结论后，筱雨也不知道她和楚彧来西岭，到底是来让西岭付出代价的，还是来带领西岭百姓走出水深火热的。
　　她将她对西岭的感受说给楚彧听。
　　“如果皇上没有打算要吞并西岭，或许，西岭可以渐渐变成一个与大晋一般无二的国家。”筱雨轻声道：“但是皇上最初的计划，是要吞并西岭，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前来西岭做内应。”
　　筱雨顿了顿：“恐怕皇上想不到，我们来这儿后的境遇竟然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楚彧轻轻点了点头，道：“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得按照皇上的计划一步一步来。”
　　楚彧顿了顿：“首先，是要促使西岭百姓思想上的转变。”
　　“要让百姓们认识到奴隶的存在是邪恶的，恐怕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事情。”筱雨轻声说道：“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中央大殿外面站的那上千人的贵族长老们。”
　　楚彧道：“影响一个国家重要决定的，不是底层的小贵族，而是上层的决策者。只要我们能够说服那十五个贵族的族老，废除奴隶制就能提上日程了。”
　　“说起来……”筱雨顿了顿，道：“西岭王入陵寝的三千殉葬人，还没有进去。昨日弦客大人来催了一次，你以要另择期为由将此事拖延了下去。但这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怎么将这件事避免掉，还得拿个主意。”
　　楚彧道：“让奎琪和珂鸢一起来商量。”
　　上林奎琪和珂鸢公主这段时间也十分忙碌。
　　玉芝王和兰树王走得太过突然，完全没有时间留给他们准备。继任双王之位之后，这两人也是白天黑夜的赶工，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双王的工作。
　　当然，他们这段时间也多半是和楚彧、筱雨待在一起，在楚彧和筱雨的潜移默化之下，他们二人开始有意识地学习楚彧和筱雨的处事方式，以图通过最简单方便的手段，办好所有的事情。
　　一听说楚彧要找他们，上林奎琪和珂鸢公主没有丝毫耽搁，很快就到了中央大殿。
　　对他们来说，楚彧和筱雨就是他们现在的老师。在楚彧和筱雨身上，他们可以学到的东西比往常任何一个老师教的都要多。
　　四个人围坐在了四方桌上，筱雨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今日请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征求你们的意见。”
　　楚彧开口说道：“前往出殡，断龙石虽然还没有放下，但绝大部分的陪葬物品都已经送进去了。只差殉葬的人。”
　　珂鸢公主闻言顿时眉心深锁，露出不忍之态。
　　上林奎琪顿了顿，道：“圣父已经择定了殉葬奴隶进入陵寝的日子和时辰了吗？”
　　“没有。”楚彧摇了摇头，道：“我今日找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这件事。”
　　楚彧顿了顿，道：“不瞒你们说，我是很反对殉葬之制的。”
　　上林奎琪和珂鸢公主都是一愣。
　　筱雨也开口道：“我也反对。”
　　她望了望二人，轻声道：“奴隶从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要为皇族、贵族服务。每日辛勤劳作还不够，连生命都要被无情地剥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我们身为奴隶，恐怕也会觉得心有不甘。谁也不想莫名其妙便丢掉性命吧？”
　　珂鸢公主附和地点头，却也没有说话。
　　想要废除殉葬制，也不可能是他们四个人商量一下，就能发出这项决议的。贵族长老们不同意，废除的决定实施起来自然无比艰难。
　　“我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所以我们现在先办这一件。”
　　楚彧轻轻点了点四方桌，道：“前王的殉葬奴隶，拿陶俑来代替。”
　　上林奎琪和珂鸢公主对视一眼。
　　“三千奴隶，对应三千陶俑。想要活命，就让奴隶自己烧制陶俑。我想，他们应该十分乐意。”楚彧看向二人，问道：“你们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这……”
　　上林奎琪为难道：“虽说我也觉得殉人之制十分残忍，但以陶俑做代替，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我们认为合适，就是不知道贵族长老们是否同意。”
　　楚彧顿时一笑：“为何要贵族长老们同意？前王乃是我皇族之人，要不要殉人，殉多少人，不也都是由皇族自己决定的？”
　　“可是前王曾经清楚地说过，要三千人殉葬。”珂鸢公主说道。
　　“陶俑也是人。”筱雨轻笑一声：“将陶俑做得如同真人，身高、体型以及身上穿戴的衣物铠甲，甚至是面部表情，西岭完全有技术能够做到。而对于那些奴隶来说，这更加简单。”
　　筱雨顿了顿，道：“我们居于西岭最高层，没有真正接触过西岭的底层奴隶和百姓。但是我敢说，西岭所有的贵族，皇族，包括我们在坐的四个，论智慧，恐怕都及不上他们。”
　　上林奎琪并不相信，他摇了摇头：“圣母此话，我不敢苟同。奴隶不能读书识字，百姓即便认识一两个大字，也只会那一两个大字而已。连字都不认识，又何谈智慧？”
　　“你错了。”筱雨温柔地笑了一声，道：“奎琪大人，你不妨装扮成西岭普通百姓，去某户人家借住几日。”
　　上林奎琪皱了皱眉。
　　“奎琪大人觉得自己识字会做文章，能够坐在这儿和旁人侃侃而谈，便是有智慧的表现吗？不是的。”筱雨正色道：“真正有智慧的人，他的智慧都体现在日常生活之中。包括早起后怎么不通过漏刻而判断时辰，包括在早上做饭的时候就规划好一日的吃食，包括在心里算计好什么时候做活，什么时候休息。平民的智慧虽然平凡，但却是最伟大的。你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上林奎琪立刻四处张望，珂鸢公主也来回观望。
　　筱雨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上林奎琪有些茫然：“中央……大殿啊。”
　　“是，中央大殿。”筱雨笑道：“可你知道，是什么人修建了它吗？”
　　上林奎琪不语。
　　筱雨接着说道：“修建中央大殿的，不是我们皇族和贵族，而是平民出身的工匠，甚至是奴隶。当然，设计整个圣域的，可能只有那么几个人。但是，这样庞大的建筑，不是单凭几张纸，建筑就可以从地上拔地而起的。修筑过程中要注意什么，那都是工匠的经验之谈。”
　　上林奎琪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圣母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
　　楚彧微微一笑，看向筱雨，眼中也有些惊讶：“你这说法，我也是头一次听你说。”
　　筱雨抿抿唇，笑道：“方才我们都在说智慧，相信那些奴隶会制造出陶俑来，代替他们成为人牲。如果奎琪和珂鸢你们两人都没有异议的话，那这件事，我们就可以定了。”
　　珂鸢公主轻声道：“贵族那边……圣父圣母不交代，倒也可以以方才的理由蒙混过去。但是……弦客大人恐怕是不会允许圣父圣母这般做的。弦客大人一定会说，你们的这个决定，草率至极，而且对前王极不尊重。”
　　“弦客大人吗？”筱雨轻笑一声：“正好，我也正想与他聊聊。”
　　筱雨的眼神有些危险，上林奎琪正好坐在她对面，顿时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忍不住冒起了鸡皮疙瘩。
　　楚彧开口道：“那陶俑之事我们便定了。奎琪，这件事由你公布下去，告诉给守卫那三千奴隶的护卫官。限期十日，让他们完成三千陶俑的制作。”
　　上林奎琪应了一声，又道：“十天时间……够吗？”
　　“够了。”楚彧道：“告诉他们，没交够的陶俑，那就由交不出陶俑的人抵上。”
　　上林奎琪抿了抿唇，恭声应了一句。

　　☆、756。第756章　争议

　　陶俑之事一传出去，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单单是那原本认为自己已经死定了的三千奴隶额手称庆，这次没能成为殉人的奴隶们也是奔走相告，将中央大殿里的决议广散传播。
　　而贵族那边儿，对这个决定自然是相当不满。
　　第二日早上，反对这项决定的激进贵族早早地就在中央大殿外的空地上等候了。
　　他们一定要楚彧和筱雨给出个说法来。
　　大晋的人，来了西岭就能这么乱搞吗？即便你们是我王的亲父亲母，但也不能这般将我西岭不放在眼里，连前王的殉人都敢动。
　　这是所有激进贵族的心声——他们开始诟病起了楚彧和筱雨的血统。
　　中央大殿殿门紧闭，殿门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外面的吵吵嚷嚷听不大真切。
　　筱雨就要多受点儿罪了，她五感敏锐，对这些声音当中比较尖利的，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准备好了吗？”楚彧问筱雨道。
　　筱雨轻轻点头：“准备好了，我们出去吧。”
　　筱雨吸了口气，抱起康康亲了一口。
　　奎琪和珂鸢等候在殿门中央，见楚彧和筱雨来了，点头行了个礼，问道：“圣父，现在开启殿门吗？”
　　“开吧。”楚彧沉声道：“免得他们一直吵吵嚷嚷。”
　　上林奎琪点了点头，和珂鸢公主一人一边，将厚重的殿门缓缓地打开。
　　沉闷的“吱啊”声，让殿外并不算小的声音静悄悄了起来。
　　楚彧和筱雨姿态昂扬地走到了玉阶之上，俯视着玉阶下方的贵族。
　　筱雨暗暗数了数，这当中大概有两三百人，比起当初成佛柱升起时，在这空地之上的人，人数还真算不上多。
　　而且打眼望去，绝大部分都是两鬓斑白的老人。
　　这些人啊……恐怕是担心自己死后没有奴隶殉葬，觉得会丢面儿吧。
　　“闹什么？”楚彧气沉丹田，运起气来，声调极低，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且都觉得自己被无形的压力给束缚住了，多少都有被威慑到。
　　这一招，影卫头领当时在那地裂处的时候也用过。他宣称自己是“地狱勾魂使者”时，也是用地这种方法。
　　当然，他的水平要在楚彧之上。
　　虽然比不上影卫头领，但楚彧露的这一手还是足以震慑住这些老贵族。
　　一时之间，玉阶之下的人都愣神地朝上望着，没有人说话。
　　楚彧再次发声道：“闹什么？有要说话的，让一个人来说。”
　　玉阶下方顿时又闹了起来，众人拥簇着一个人上前。
　　筱雨望了那人一眼，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
　　筱雨并不认识。
　　“他是谁？”筱雨微微侧头，向珂鸢公主询问。
　　珂鸢公主轻声回道：“是井口家族的长老。”
　　井口，前一个玉芝王便是出自井口家族。
　　筱雨顿时眼波一闪。
　　那长老已经开口了。
　　“殉人之制传习千年，圣父为何要改变殉人之制？前王登西之前曾经明确表示，要让三千奴隶殉葬。如今圣父违背前王之令，难道是有要取而代之之心不成？”
　　楚彧冷笑道：“长老，我还没有那么无耻到和自己的儿子争位。”
　　“那圣父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井口长老咄咄逼人，筱雨出言讽道：“长老既然有此问，那我也多嘴问长老一句。前王入葬，不管怎么说都是皇族之事。长老非姓圣，也并非皇族之人，横加干预圣家之事，又是意欲何为？”
　　井口长老顿时气得身体直抖，筱雨道：“长老保重身体，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大清楚，还请长老解惑。”
　　井口长老被人搀到了一边，上来一个相对来说年轻一些的贵族长老。
　　他道：“圣父，圣母，我们并非是对圣父圣母怀有恶意。只是前王殉葬之事，在前王未登西之前便已经定了下来。如今前王既已登西，殉葬之事也应当按照当初前王的规定执行。三千奴隶迟迟不下陵寝，已经是不对了，现在圣父竟然又出了决议，让奴隶烧制陶俑代替人牲。私以为，这是对前王最大的不敬。”
　　楚彧玩味一笑：“我倒是想问问在站诸位，你们死的时候，打算要多少人殉葬？”
　　这一问顿时让这些老贵族都十分不痛快。
　　他们的确老了，但是谁也不希望听到一个“死”字。
　　“圣父这是何意？”后上来的长老不悦地问道。
　　楚彧笑道：“长老别生气，我只是好奇。”
　　楚彧顿了顿，道：“就给你们算一人二十个奴隶好了。你们这里，姑且算作三百人。三百个人，每个人死的时候有二十个奴隶殉葬，那就是六千人。六千人可以做什么？你们不妨想一想。”
　　筱雨接过话道：“还是不用各位想，我替大家想吧。六千人，一个月就可以开垦一片荒地，一个月就可以修起一栋庭院，一个月就可以开凿出一条山路，一个月还可以修筑一条栈道。他们如果活着，对西岭更有利。”
　　井口长老按着胸口喘息着喊道：“殉葬之制乃祖宗之法，谁敢打破！”
　　“长老，我没想打破殉葬之制。”楚彧睁着眼睛说瞎话：“以陶俑代替人殉，不也是殉葬之制吗？”
　　筱雨说道：“长老执意要奴隶殉葬到底是为何？我有些不明白。”
　　“这是祖宗之……”
　　“祖宗之法吗？”筱雨莞尔一笑：“试问，长老您死了，执意带了二十个奴隶下去。他们是因为您死了，才被逼无奈而死的，心中对您自然有怨恨，即便跟了您一起服侍地下，您又怎么能肯定他们会对您忠心呢？说不定他们联合起来，在地下折磨您呢？”
　　筱雨顿了顿，见井口长老的脸色有些白，心里快意一闪。
　　她接着说道：“更何况，在大晋有这样的说法。一个人生前造了太多杀孽，死后必定不得安宁，会被投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筱雨顿时就打了个激灵，作出一副恐惧的模样，看向楚彧：“我还记得出殡当日，那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几个地狱勾魂使者……”
　　筱雨看向井口长老：“您应该不希望，那样的情景出现在您的有生之年吧？”
　　井口长老脸色煞白，手抖动得厉害。
　　楚彧扬声道：“前王人殉之事，我与双王也已讨论完毕。以陶俑代殉人不可更改，各位若是不赞同，尽可以下地向前王报告。”
　　跟死人报告，岂不是说他们先死了再说？
　　玉阶下的老贵族们脸色铁青，显然对楚彧和筱雨已怒到了极点。
　　那年轻一点的贵族长老再次开口了。
　　“圣父圣母执意为此，可是要与我诸人为敌？”
　　筱雨眼珠子一转，拉住正要开口的楚彧，说道：“各位也请不要为难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以陶俑代替殉人对各位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此消息已经散布了出去，若是再行更改，皇族的脸面何存？圣域的尊严何在？各位是要眼睁睁看着圣域和皇族丢脸吗？那到时候，众位贵族岂非也是没脸？”
　　这话说出来有些委屈的味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