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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鬼的上下两千年-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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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术听完了他的话,呆愣地坐着。
琴瑟的声音在耳侧轻响,他好像在这时,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了如此地步。
失神地放下了手中的酒,他遥遥晃晃地起身,慢步走到了舒邵的面前。
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使得当年上马提剑的手,如今只能绵绵无力地垂在身边。
笑起来,袁术问道。
“仲应,你只想独享这天下的美名,却不愿与我同享吗?”
之后袁术散粮救民。
可他的衰败已经不可逆转,治下各地多是民不聊生,部曲劫粮叛逃。他似乎是,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了。
袁术终被曹操和刘备攻破,向北想去袁绍那,路上却也被派兵刘备截住。
袁术的队伍被困在一处荒原上,营房里传来沉闷地咳嗽的声音。
坐在桌案前的人骨瘦如柴,重病缠身,眼眶深陷让他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具干尸一样。
咳嗽声渐渐平息下去,袁术抬起了眼睛,他的身上依旧披着一件华丽的长袍,桌案前放着一柄长剑。
过一会儿,他吃力地站了起来,提着剑走出了帐外。
那干瘦的人站在那,就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将剑抬起,横在自己的身前。
袁术的手放在了剑柄上,随着剑刃缓缓出鞘的摩擦声,一抹剑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海市蜃楼,金宫玉宇,翠殿红墙还有一片灯火阑珊。
“这是。”他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孤的天下吗?”
“铮!”一声剑鸣,袁术提剑直立,雄心勃发,迎向无垠的荒原。
“孤便是败了,亦是天子。”
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鲜血从他的嘴中溢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袁术吐血病死在北上的路上。
几日后,袁绍收到了一封书信,还有一个布包。
拆开信来一看,只有一句话。
“弟有失袁门之名,望兄不负。”
这或许是袁术第一次认真地称他为兄长。
袁绍拿着信有些茫然,胸中失意,却不知道自己在失意什么。他还记得当年,袁术初入仕途时同他说。
“日后人再提起袁门,定会先提我袁公路。”
那时,他在他眼中看到的尽是野心和豪情。
良久,袁绍放下了信看向一旁的布包,伸手解了开来。
里面的是一块玺印,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
·
许昌的宫殿后园中,一个少年正坐在亭子里,锦衣华袍。
如今在看,这个少年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时落魄的模样。
曹操讨伐董卓的余部后,取回了被劫走的皇家器物,又在许昌建立了宫殿,眼下的许昌就恍若是当年的都城洛阳。
少年的身前,坐着一个白衣先生,正在少年的手上行针。
今日顾楠本在院中与荀彧商量屯田之事,谁知却突然被传进宫中。
她已经有段时日没有来宫中后园了,少年刚入许昌之时几乎每月都会请她入宫行针配药一次。
但等他得知了顾楠就是曹操身边的白衣谋将后,次数就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今日是为什么,突然请她来。
不过算上这一次,每次她来都只是配一些安心宁神的汤药,用内息行一遍针,同少年说一些闲话而已,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陛下,喝药吧。”行完针,顾楠将手边差不多已经温了的汤药递给刘协。
此时正是盛暑,宫殿中的后园还算是凉快一些,可是也是有一些闷热。坐在亭子里,能听到园中的阵阵蝉鸣。
“麻烦先生了。”
少年接过顾楠手中的碗,喝了一口,平静地赞许道。
“先生的药还是一如从前,比宫中医馆煮制的好上了许多。”
今晚,他应该是又能安眠一晚了。
这白衣先生行针后再喝药总能让他心神安定。
他时常会心神不宁,头疼不止,这办法对他很有帮助。
不过若不是真的必要,他也尽量不会请顾楠入宫。
倒不是他不信任顾楠,在约定之时他就说了他只当她是一个大夫而已,这一点事他还是做的到的。
只是顾楠终归是曹操帐下的谋士,太过于经常的与自己接触,或许会给她添上什么麻烦。
将药喝下一半,刘协看向顾楠,停了一下,出声问道。
“先生,有带糖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因为你是最后一个
糖?
顾楠愣了一下,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个袋子。这一袋还是荀彧今日来拜访时带来的,第一次到顾楠府上的时候,荀彧就记住了她似乎是很喜欢吃这东西。
刘协看到顾楠拿出来的袋子,不出意料地笑了笑。
“看来先生很喜欢这甜食。”
说着,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来问道:“可否再给朕一颗?”
糖确实能让苦味稍淡一些。
“是药太苦了?”顾楠疑惑地打开袋子,将一块糖放到了刘协的手上。她煮的这一种安神药本应当是不怎么苦的才对。
“不,先生的药倒是不苦。”刘协摇了摇头,把糖送进了嘴里,甜味好像是让他胸中的苦意散去了一些。
抬起手里的药,喝下了剩下的半碗。
刘协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繁杂的心思难得地平静了下来,阵阵的头痛也好了许多。
顾楠看了一眼刘协的样子,低头行针说道。
“陛下,你长久这般心神不宁,日久总会成疾的。”
心病难医,刘协的身子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可这样下去,一病不起也是早晚的事情。
“朕也想平心静气,奈何习惯成了自然。”刘协侧过眼睛看向亭子外,院中的池塘里几条锦鲤游弋。
“当年董卓废了少帝,让朕继位。朕坐在皇位上,可笑却是日日提心吊胆,谨言慎行。生恐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惹来杀身之祸。”
刘协看着池塘中,池塘里的锦鲤感觉到了什么,身子一转快速的游开,水面泛着圈圈波纹。
“后来诸侯共讨董卓,董卓挟朕西行,说要去长安,不呆在洛阳了。离开洛阳的时候,车马上,朕没忍住,探出头向洛阳回看去。”
或许是少年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手渐渐握紧,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洛阳在一片大火里,汉室在一片大火里,火光几里之外都能看的到。先生你猜,那时洛阳,是什么样子?”
刘协转过头来,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场大火,紧握着的手。
“皇家被劫,朕无能为力。百官受乱军屠戮,朕也无能为力……”
“我如何心安……”
最后一句话,这个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没用上朕,手松了开来,颓然地坐着。
好像是那些惨死的百官在他耳边哭嚎,还有先人的怒斥让他抬不起头来,脸色惨白。盛夏里,他的手脚冰凉。
顾楠没有说话,默然地在手上送入了一股内息。
温和的内息流入脉络里,刘协的身子暖和了起来,脸色好转。
他抬起头来,见到顾楠静静地看着自己,莫名的一阵心定,松了一口气。
“多谢先生。”
重新低下头,顾楠说道:“治病救人而已。”
这句话就和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一样,刘协知道了自己为何心定。因为眼前的人一直只当他是病人,从没变过。
沉默一阵,刘协出声说道:“先生。”
“嗯?”
“朕已是天子近十年,却从不知道身边的人何人可信,何人是真心待朕。”
话音落下,少年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先生,可愿真心待朕?”
凉亭下一时没有了人声,只剩下蝉鸣声阵阵。
“我不是都给你吃糖了吗?”
针已经行完,顾楠低头取着少年手上的银针,淡淡地问道。
刘协张了张嘴吧,随后放生笑了起来。
“哈哈哈,是,先生都已经给我吃糖了。”
这或许是少年坐上皇位后,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
笑毕,顾楠也已经取完了银针,自己吃了一颗糖。
“先生。”
盛夏的光景里,刘协深深地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白袍,那人随意地坐在他面前看着花草。
“谢谢你。”
“为何谢我?”白衣先生回头看他。
因为你已经是我身边,最后一个还肯真心待我的人了。
少年静笑着看着白衣先生,却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对于他来说,这般就够了。
·
七月,徐州牧刘备讨袁术有功,受封左将军。
同样是这一年的盛夏里。
一个披着铠甲的人挎着腰间的长剑走进了一间堂上。
堂上坐着一个身披锦袍的人,见到来人笑着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胡子说道。
“王将军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很久了。”
“董侯。”被称作王将军的人连忙躬身拜下:“在下公务缠身所以来的晚了一些,董候恕罪。”
“哎,无事,无事的。”那董侯摆了摆手,笑着站起了身。
来的将军叫做王子服,而这董侯名叫董承,为皇室外戚,是刘协嫔妃董贵人的父亲。
“来,将军不必多礼。”董承迎上前,扶起了拜着的王子服,向着座上一请:“来,将军请坐。”
王子服讪然地点了点头:“谢董侯。”
两人坐下,王子服才看向董承,问道:“不知董侯唤末将来所为何事?”
“将军。”董承没有直说,而是笑着拿起桌案上的酒壶倒酒:“先不谈这些,你我多日不见,先喝几杯再说。”
王子服的心下更添疑虑,但是既然董承请了,也只能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
一杯酒下肚,董承收起了笑容,坐在桌前,拿着酒杯叹了口气。
“哎,不指王将军觉得,天子入许昌之后近况如何?”
·
王子服不知道董承为何突然提起这事,以为是在试探自己,抱拳说道。
“如今许昌繁荣,几乎同当年的洛阳无异。”
董承对着王子服眯起了眼睛,半响,冷哼了一声。
“王将军,在我看来,如今的许昌确实与当年的洛阳长安无异。但如今的曹操,与当年的董卓、李榷也无异。”
听到这换,王子服只觉得自己的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向着四下看了看。
董承的这番话,在许昌绝不能传出去。
“董大人,可是醉了?”
“王将军,我可是醉了你自有定夺,我只同你说一句。”董承的眼睛冷下。
“当今汉室蒙难,陛下趁曹操不察,以衣带下诏于我讨伐贼臣,我此处现在就有陛下亲下的诏书。”
(有一些关于衣带诏的事情以免占字数,我写在了章节后的留言里,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
王子服的眉头一皱,看向董承。
他在想,如果董承真有诏书,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拿出来。
董承勾起了嘴角,探身到了王子服的身前,低声说道。
“而且王将军,郭汜当年有数百人,亦败李傕万人,此时成败全看足下与我是否同心。昔日吕不韦有子楚之后得以富贵,现在我和足下也是如此。”
有关于衣带诏是不是刘协下的:《三国史话》中就对衣带诏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三国志·先主传》说:“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辞”是宣称的意思。《资治通鉴》改为“称受”,意思更明确。这就是说董承自己对外宣称接受了汉献帝的密诏,缺少可信度。所以《三国志》和《资治通鉴》对衣带诏的真实性表示了怀疑。而袁宏的《后汉纪》直接表示否定,连衣带诏这三个字都没出现。但是范晔《后汉书》倒是持肯定态度。最后,虽然我有我的写法,但是正史上衣带诏到底是不是真的,需要大家自己定夺。
第四百二十三章:拔剑四顾心茫然
王子服没有回应董承的话,沉思片刻,深然地看向董承,抬起手说道。
“董侯,此事我力不能及,恕我不敢当。”
董承见他如此,知道他已经意动了,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酒壶给王子服添了一杯酒。
“王将军莫急,此事若成,曹操死后我与徐州刘备有过联络,他会呼应我们。我等就可以借陛下之名铲除曹操留部,收归其帐下兵马,还有青州兖州等地,将军还不满足?”
酒壶倾斜,透明的酒水缓缓倒入酒杯中,酒杯里映出了王子服的影子。
“如此。”王子服的声音低下:“董侯在这城中,可有帮手?”
董承笑了,酒杯放回了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都是我的心腹。宫门守卫还不是曹操的人,届时,我会打通门路,在宫门前埋伏一部,只等曹操出宫。”
说着,他压下身子,手放在桌上一划。
“就地格杀……”
·
今日的宫中不知为何比以往安静一些,已经是午后,日落天侧,曹操在宫中办完事务回来。
曹昂陪在他的身边,此时曹昂的岁数已经不小了,曹操也开始着手教他一些他应该学的东西。
曹仁和典韦护卫在侧,没有别的什么护卫,毕竟此处是许昌。
“如此,在各地行屯田,以流民开垦荒地。先可以安顿各地流民,其次流民愈多,则屯田愈多,粮产就愈多。各地粮产丰仓,军马的行粮就也无需忧虑了。”
宫墙的另一边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倒是一个曹操几人都熟悉的声音。
他们停下了脚步,过了一会儿,宫墙的转角处,顾楠和荀彧、郭嘉走了出来。
先前的屯田只在青州一地使用,现在曹操的拥地广阔了许多。所以顾楠在和荀彧商量是否要更广泛地实行屯田的问题。
其实屯田还有一个好处顾楠没有说出来,在战时趁乱广泛的实行屯田,就可以使大量的荒地被收为国有。
等到日后,就不会形成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在世家手中的麻烦局面。
起码国中也有一定的土地可以安顿一部分百姓。
在秦时顾楠就遇到过这样的麻烦,很难一举将世家的土地完全国有化。
如今只好提前谋划,不能一举成功,至少先形成一个过渡的局面,屯田制就是形成这个过渡的局面的方式。
提供种子农具,收编流民开垦荒地,每年上缴一部分收成给国中,其余的他们可以收为自己所得。
而且这也是一种极好的以战养战的办法,每一次战事下来最多的就是流民,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黄巾贼。
“先生!”还很远,曹操身边的曹昂笑着向顾楠打了一声招呼。
曹操看着这小子的模样,摇了摇头。子脩的心性还是不够沉稳,仍需要打磨一番。
顾楠三人回过头来见到曹操,便停了下来。
“丞相。”
“你们就莫多礼了。”曹操随性地摆了摆手,看向顾楠、荀彧和郭嘉三人。
虽然后来他的帐下又多了谋臣,荀攸、贾诩几人都不是平常之辈。
但是他还是对这三人更加亲近一些,所以也不做什么样子,笑问道。
“既然遇见了,我等正好一路,同行如何?”
一边的郭嘉连忙说道:“是正好,同行,同行。”
可能是当年那根银针对他有什么阴影,他碰见顾楠的时候说话就磕磕绊绊的,之前三人遇见走在一起他还愁气氛尴尬。
这正好多几个人,能让他自在一些。
几人向着宫外走去,一路上是再没有遇见什么人。偶尔传来几声说笑,却是有些显得空荡。
·
走到宫门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几乎黑了,只有天边还有一束微光,照亮着宫前的路。
天空阴沉,空气沉闷。
今日的宫门确实太安静了些,一行人走到宫门前时,就连宫门的守卫都没有看见。
曹操慢慢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宫门前是不可能没有守卫的。
顾楠的斗笠微微抬起,典韦和曹仁将手默默搭在了自己的兵器上,荀彧和郭嘉也不再说话。
四下无声,宫门前这时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踏踏踏踏。”
寂静被打破的时候,就是一片纷扰的嘈杂,杂乱的脚步声几乎像是要淹没了宫门一般。
数百人从宫门的两侧冲出,将道路堵住,手中提着刀剑。阴沉的天空下,刀剑的反光晃眼。
郭嘉看着这突然出来的人马,神色沉下,在荀彧的身旁说道。
“来者不善。”
荀彧的眉头皱起,语气难听。
“大概,是谋权之乱。”
门前的数百人停下,队伍散开,两个人驾着马走了出来。
身上皆穿着将军服饰,头戴缨扬盔。
“你等。”曹操冷着脸,看着这提着刀兵的数百人问道:“来此作什么?”
两个领军对视了一眼,举起了兵刃。
“奉诏共讨贼臣!”
数百柄刀剑向前一进。
“共讨贼臣!”
声音在宫门上阵阵回荡。
天空中的阴云堆积的越来越多,大概要不了多久会有一场大雨。
贼臣……
曹操默默抬起了头,背在身后的手握紧。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两鬓上的几缕白发让他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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