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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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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和叶霖就会像自己的爹爹和皇帝陛下一般,并肩守着这万里河山。也许他们比爹爹和陛下更幸运些,因为叶霖一出生就是尊贵无比的太子,直接省去了受到夺嫡争储的麻烦。
    那时候他怎么会想到,就是这只手,就是这只手啊,将会同他争抢这天下。
    他本是未曾想过,也从不觉得会有同叶霖反目的一天,直到九岁那年,什么都变了。
    那一年的秋天,一向温柔端庄的皇后姑姑突然变了模样,虽依旧是平静模样,可甚至连他都能轻易地在她眼中看到不顾一切的、想要毁灭的疯狂。那一天,他到皇宫寻叶霖,却被皇后姑姑悄悄地拉到了凤梧殿,问他想不想当皇帝。
    他当时便吓哭了,回去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封家世代忠良,何曾起过不臣的心思。自幼父亲便教导他忠君爱国,要好好修习武艺和政务,要好好的辅佐叶霖,和他一同守着万里河山,就像父亲和陛下一样。他哪里听说过这样反骨的话,想不想当皇帝?那皇位是叶霖的,天生就是叶霖的,他为何要去想?
    封策还记得那时候父亲的表情,记得他父亲长叹了一声,终于决定将他送到平溪学习,远离是非漩涡。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啊,没想到他与苏瑶日久生情,再也不能将目光离开。
    后来呢,从没想过要同叶霖争抢的他竟然被叶霖抢走了他的心上人。他从遥远平溪听说叶霖只同苏瑶见了一面便央着陛下御笔赐婚,他还不相信。
    直到父亲亲笔书写的家书抵达,叫他断了同苏瑶的念想,他才相信,原来竟是真的。他视如兄弟的太子殿下,竟然大大方方地抢了他的爱人。
    他想起自己姑姑当年问自己的话,又亲眼目睹父亲虽然无心篡位,但是由于位高权重而被陛下渐渐忌惮的情景,忽然觉得,那些父亲教给他的大道理都是那么的可笑。兄弟之情?别搞笑了,生在帝王之家的皇子们连手足都可为权势争夺的你死我活,何况朋友。
    他想起那时候他回信问父亲,你明明没有篡位不臣的心思,为什么陛下却不肯相信你呢?
    那时候父亲是如何回信的呢,他无奈地叹息吧——“策儿,有没有谋逆之心并不重要,身为人臣,却功高盖主,拥有谋逆的能力,就是罪。”
    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地留在平溪,失去许多,也得到许多,就在他想要放弃一切,放弃摄政王府的世袭王位逍遥乡野的时候,那人竟然毫不留情地将他最后一个珍惜的东西抢走了。
    当他带着不臣的心思从平溪回来,却发现长宁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那个爱着他的苏瑶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无比的陌生,目光再也不在他的身上流连。
    封策不明白,明明前些日子苏瑶还以死相逼,怎么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子,仿佛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一心一意地帮助叶霖了。
    听见背后的响动,封策蓦地转过头,看着披着一条青色兜帽披风,渐渐走近的瘦削女子,脸上露出一个妖冶危险的笑容。
    苏瑶啊苏瑶,放弃我选择了叶霖的你,真的幸福吗?

☆、第61章 暗算

那人孤身一人站在月光下,在弥漫着夜来香淡淡忧伤气息的换花园里遗世独立,朝她露出了一个万般复杂又冰凉如水的笑容。
    苏尧走到距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眯眼看了他片刻,就听见封策问了一个毫无逻辑的问题,“此情此景,莫不似曾相识,恍若回到了两年前平溪的那个夏夜么?”
    时间过得真快啊,两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前她还站在一片灿烂花海里歪着头斜睨他,语气娇憨地问他,什么时候来敲锣打鼓的娶她,两年后,这个人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再也不肯多行一步。
    封策忽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如今做这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一直偏执地以为苏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违心地站在叶霖一边,即便这个难以立住的想法甚至连他自己也欺骗不了。可若是她真爱上了那个人呢?他同叶霖一起长大,不是最清楚么,那个人举手投足间的满满风姿,未必会比他差在哪里。
    人都说习惯久了就成了戒不掉的瘾,日久生情这件事那样自然,没有谁会终其一生只爱一个人,让他痛苦让他愤怒却始终回避的不过一件事情,苏瑶变心了。
    苏尧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哪里知道两年前发生过什么,她只当封策是要追忆似水流年哪里知道这人也不过是单纯的触景生情,一时感慨罢了。因此,苏尧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世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深夜擅闯相府花园,私约当朝皇后,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么?
    封策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苏尧语气里的戒备与不善,四两拨千斤地反问道,“娘娘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真可笑啊,他如何能够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称她为,娘娘。那个人,他本是想要当做娘子来看待的。
    苏尧不想再同他绕来绕去,她这人一向缺乏耐心,更何况是这个三番两次想要伤她性命毁她荣誉的人,她从前面对封策的时候并不能理直气壮地看他,总带着一丝占了人家心上人皮囊的愧疚,可今次已经不同,她知道苏瑶是自尽,就算没有她,这个世界上也再也不会有苏瑶存在了。她的到来,不过是将那早应该终结的孽缘一再延续罢了。
    那又如何呢,她喜欢的是叶霖那样别别扭扭的禁欲系,却不是他,再深情又有什么用,爱情里根本不讲道理。既事孽缘,早晚需断。
    就算是当年是苏瑶招惹的封策,是苏瑶欠封策良多,那又怎么样呢,苏瑶已经死了,她已经做了够多,难道一条命还不能偿还么?以往种种,同她苏尧又有什么关系。
    “本宫自然知道。本宫走在自家的花园里赏这月下的夜来香,偶遇擅闯相府的世子,理所当然的盘问。本宫现在倒是要问问世子了,世子深夜至此,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封策无言。自打那日分别,他再回京,苏瑶几乎变了一个人,虽然性格随性了许多,可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只是从前这些咄咄逼人的话都是她站在自己旁边对别人说的,哪知道现在竟是对着他了。
    他早就在苏瑶的心里变成了一个外人。是不是有时候,只是晚了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阿瑶,此时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要同我如此见外么?”封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情绪,他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那夜她只身犯险离了相府硬闯皇宫,他就再也没见过苏瑶,那时候他如何担忧如何心悸,苏瑶全都不会知道。皇宫里戒备森严,他身份又特殊,断然不可能冒险去夜探皇宫,此番听说苏瑶归省,傻小子一样赶过来,不过也就是想见她一面,亲自听她的回答,回答他,“今日我只问你一句,阿瑶,同叶霖一起在宫里,你可觉得幸福?”
    换来的,是苏尧毫不犹豫地点头。
    果然,果然还是这样啊,一次又一次不甘心地追问,一次又一次被刺痛的心,她本就是如此爱憎分明的人,对错皆是随心,他是不是该感谢她,从来不曾说谎,从来不曾隐瞒……如果爱的反面注定了是不在乎,那他宁可……叫她恨他。
    封策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慢慢漾出一个残忍又冰冷的笑容,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她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做出一个了断,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记得从前,你总是吵着叫我发誓今生今世只许娶你一个,如今却不同乐么?苏尧,作为皇后,不得不同别人分享着一个男人的你,也觉得幸福么?”
    苏尧漂亮的眉毛扬了扬,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不禁向后再退一步,惊讶道:“廖沐兰是你的人?!”
    那一日他站出来激将,原来并不是无意之举,他是故意逼她就范。那时候廖沐兰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是廖沐兰在说自己同顾扶风的关系,原来不是的,廖沐兰是说,自己并不知道,她是封策安插在宫里的一枚棋子么!?封策竟与苗南王室勾结么?!
    还不死心,叶霖已经即位,摄政王府如今不过名存实亡,他还不死心,他难道还要勾结苗南,顶着叛国的奸佞之名来夺叶霖的江山么!
    苏尧凛然立眉,厉声道:“封策,引狼入室可并非明智之举,今日苗南王甘心为你所用,他日又有何心思,你却如何提防?我自知道你不甘心,然有些是非,却是连触碰都触碰不得的!”
    封策见她如此凛然正气的模样竟是笑了,果然是变了,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古怪精灵、为达目的完全不在乎手段的苏瑶了。叶霖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叫她变作如今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她说什么,引狼入室,他封策便是弑君夺位,也绝对做不出叛国的举动。在苏瑶心里,他竟是那般不堪。
    “廖沐兰自请来京,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你这般说我,却想不起自己犯过什么错么?”那时候他叫她不要管那个冻僵在后山的男子,她偏不听,不亲托徐慎言,还要日日去看望,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勾人的妖精么?非要惹出后来那诸多麻烦,因果轮回,终究还是报在了她身上,此时却来抱怨他?是了,他是小人,是阴险,是打算利用廖沐兰的仇恨,他原就不是什么君子。
    “所以呢?”苏尧已从徐慎言处知道了顾扶风的事情,心中有底,慢慢走上前来,行动之间暗香浮动,悠悠传入鼻尖,“你将她送进来做什么?挑拨离间,还是谋划窃国?”
    封策见她步步逼近,也不躲闪,只伫立原地,狐狸眼一弯,轻声道:“娘娘以为呢?”
    廖沐兰身份特殊,就算叶霖不是深情如斯,也会对她有所忌惮,更别提如今还有她苏尧在,自己的男人还看管不住么?廖沐兰再美,这美人计想必也无从下手吧!
    苏尧冷笑了一声,不想再同这人纠缠,扭身便要离开。封策这人是疯了,她竟然还妄图同他交谈!怎料那人却突然发了狂,抬手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猛地一带,便将她拦腰搂在了怀中,咬牙道:“苏瑶,我最恨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恨么,你为何却连恨都不肯恨我!你为何就能如此决绝地将一切往事从脑海中删除,你可知道,那些记忆都已经融入了我的骨血!
    苏尧大骇,死命地将他往后退去,压低声音厉声道:“放肆!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她就要为叶霖守身如玉了么?!封策惩罚似的将怀抱收紧,任苏尧拼命挣扎几乎要将纤腰折断也不肯放松。她成婚后的日日夜夜,可知道他是如何度过的?他不能想,苏瑶是如何在叶霖怀中化作一汪春水,是如何在叶霖身下婉转莺啼,他不能想!可一闭上眼,他却忍不住去想,忍不住叫心里的火焰猎猎燃烧,几乎将他吞噬。
    眼见着封策怀抱越收越紧,就要吻将上来,苏尧猛地撇过头,叫那充满怒气的一吻偏落在了脸侧。哪成想这样一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封策,那人拥着她往前带上几步,一把将她按在了一旁的树干之上,身体死死地抵住苏瑶叫她挣扎不得,低吼道:“苏瑶,你说我在作什么!”
    那个女影卫今天不会来,他知道那个影卫不在,方才在苏瑶闺房已试探出情形,今夜没人能救得了她!
    正欲低头再吻,胸口却是猛地一痛,封策有点不敢相信,低头去看,那削葱根一样纤细白皙的手上正握着一把精美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他的胸中,见他呆愣,一点也不迟疑,用力拔出匕首,很快又向他抵住她肩膀的左臂刺去。
    封策手一松,那人已经死命推开他,扭身朝灯火通明处跑去。
    经过方才那一番博弈,苏尧已是鬓发凌乱,她知道今日无人帮她,又怎么会什么准备都不做便只身赴约?她知道封策武艺高超,自己必定逃脱不过,可她算准了封策必定不会想到自己能下得如此狠手,方才争取了一线生机。
    明日回宫,却是要好好问问,作为她的影卫,阿九却是去了哪里!

☆、第62章 闺谈

苏尧有些慌不择路,手中的匕首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不知不觉间闯进了一处花团锦簇的院子。争奇斗艳间有一人正执着一把长剪俯身将花叶修剪整齐,听见身后的响动,这才转过身来朝院子口看去,口中无奈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方才便同你说,天色已晚,莫要吵了她,你偏不听……”
    苏尧对上那双清润宠溺的的眼睛,竟是一时的呆愣,那人倒是行动自如,一见是她,脸上便慢慢绽开了一个更加宠溺的笑,扬了扬手中的长剪,无奈道:“原是阿……是娘娘啊,阿璎疏于修整庭院,我闲来无事便替她收拾着,没想到……阿璎不是去寻娘娘了么,怎么,没碰到?”
    苏尧这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理了理微微凌乱的鬓发,道:“今夜月色不错,出来散步,也是一时兴起方才来阿璎的院子看看,想必是同她走岔了路,方才没碰到。”
    她哪里想到这么晚了还能在这里碰到苏珏?看苏珏的表现,苏瑶的这个哥哥同她也是关系匪浅的,只不知道会不会又生出什么乱子来,她现在是剪不断理还乱,已经够烦躁了。
    苏珏却无所谓地笑笑,从花圃小径里踏出来,将她让到一旁的大理石桌凳前坐下,道:“她寻不到娘娘,一会儿便会回来,娘娘便在此处等她回来罢。平溪一别亦是许久不见了,不知娘娘如今过得可还顺遂?”
    苏尧听他句句关切,却字字守礼,心中只暗赞苏家的家教正是如此,她往日那些随心所欲的行为,实在是给平溪苏氏抹黑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也文雅起来,回答道:“托兄长的福,如今一切安好,只是劳烦兄长来长宁帮衬阿瑶,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不愿出仕为官宦海沉浮的吧,冥冥中总觉着气质上有些不符,更别提此时这人动作悠然地摆弄石桌上茶具的模样,清雅如谪仙临世。那人听得她一番话,笑着摇摇头,道:“娘娘说得哪里的话,你我皆流着苏氏的血脉,还分得什么彼此,这里是相府,是娘娘永远的家,自家关起门来便无需那些规矩,莫要如此紧张了。”
    苏尧点头。实在不是她讲规矩,而是这人能说话文绉绉的,连带着她也拽起文词来,平日里若是一直这样说话,也是要累个半死的。因此也不说话,接过苏珏递过来的品茗杯,细细地品茶去了。
    “怎样,可有长进?”
    苏尧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头看茶才反应出原是指这泡茶的手艺,好在她整日无事,也看得几本茶经,也不做对比,只避重就轻地品评一番,惹得苏珏连连点头,赞扬道:“不想娘娘的茶艺倒是精进许多。”
    从前她活泼好动,是决计安不下心来好好沏茶的,来了长宁一年不到,竟也能看得进茶经了。
    面对这样的不虞之誉,苏尧一笑带过,岔开话题道:“已是这样晚,兄长还不睡么?”
    “本是要睡的,只阿璎这丫头吵着不许我走,非要我修剪完这一院子的夜来方才放我回去,哪像花圃看着虽小,修剪起来却是耗时费力,不留神便到了这时候。等她回来交代了清楚便走。”依旧是斯文温声,不焦不躁。
    “姐姐怎么在这里?”清冷的夜色里响起一道清脆惊喜的声音,苏尧和苏珏一齐抬头朝院子门口望,就见苏璎手上搭着个兜帽披风,站在院口,脸上的惊讶清晰可见。
    苏尧心一紧,方才她是慌不择路一阵乱跑,不知不觉间将披风遗落也没发现,不知道苏璎在何处拾到,一会儿问起来,她却是难回答了。因此抢先道:“我来寻你时没遇见你,没想到你却拾到了我的披风,我还心里想着自己丢三落四的毛病要改,没想到倒叫你找回来了。”
    苏璎被她一顿抢白,也忘了原先要说什么,只将披风朝她怀里一塞,自己便岔开了话题,道:“若是知道姐姐这样念着阿璎,阿璎也不至于这几日椅子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不定如何快活呢。阿璎有好些话要同姐姐聊呢,今夜姐姐也别走了,就留在阿璎院子里,同阿璎说些体己话,岂不是痛快?”
    说着,眼睛便朝坐在一旁的苏珏瞟去,水灵灵的大眼睛意思分明是“你可以走了”,苏珏当然看得出来,无奈地摇摇头,便寻了个由头告辞了。
    苏尧眯着眼看着苏珏远去的翩翩背影,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叶霖。她现在可能是病了,看谁都是叶霖,就像方才陷入危险,即便知道叶霖远在皇宫,即便知道如果叶霖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可不能否认的,那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也是叶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洗脑了,还有没有的治。
    苏珏刚一走,苏尧便被苏璎直接拉到了闺房里,关紧房门,又将隔音的帘帷一层层放下,这才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才方才我看到谁了?”
    苏尧整颗心都提起来了,抖着嗓子道:“你看到谁了?”莫不是她看见了自己同封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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