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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小陈的易碎级别五颗星，黎动自认很会做人，转口问：“你怎么过来的？”
小陈肉疼：“叫车软件啊，大半夜的只能叫车了，花了一百多块呢。”叫车只能停在厂区最外围，就是岔路口边那条大路上，所以剩下的两公里，小陈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的。
王德林似乎不怎么待见小陈，扯唇假笑：“能报销你心疼什么？”
小陈忍不住悲从中来，作为“拆除平行世界间桥梁及迁移危险世界特别行动队”里一个刚转正的初级行动员，他抬手够鄙视链的最低端都得踮脚。
他嗫嚅：“去财务部报销又要被嘲笑不会开车了……”
队里从来没放弃过对单位选址的批判，理由是：就算是国家保密机构，也不一定非要把好好一个高科技单位伪装成个死了几十年的破旧钢厂。
后来队里就给每个职工都配了车，当然是经济适用型。实习生转正之后也配车，但对不会开车的员工，那就爱莫能助了。
王德林冷笑了声，“也是啊，亏了不会开。要是开着大奔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拼爹呢。”
小陈一下不会了，“王……王技……”
王德林立刻拉下脸来，谁特么规定，技术员该被简称为X技，听着跟X妓似的。
这个小陈半点斤两没有，又连半句人话都不会说，硬给安插进平拆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黎动咳了声说：“电梯到了。”
电梯是横向的，像有轨电车一样，原理跟机场里那种横向传送带差不多。
废旧工厂改装过的空间，一切为了低调，不能把楼层加高，所以他们这个单位，像个平摊在地上的大螃蟹，占地面积大得离谱。
在蓟城这种地方，坐拥这么一大片土地，简直就是奢侈中带着一点家里有矿的炫耀。
不过军事管理区，多数都牛哄。
他们三个人上了电梯间坐下，王德林还有点横眉竖目的，小陈缩在黎动旁边，低着头捏自己连帽衫衣角，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错哪儿了。
反正总之就是错了吧。
莫名气短。
这电梯的速度，欲与“和谐号”试比高，“嗖”一声，蹿到议事厅。
下了电梯他们走去09号会议室，听到08号厅里会开得热火朝天、鸡飞狗跳，像下一秒就会出现群殴事件。
“他们开什么会？”黎动问。
小陈见王德林不答，才说：“好像最近他们351　行动部在加班做一个项目，好像叫‘禁止全世界作者瞎J8写穿越’大会。”
小陈在两个职位比他高的人跟前不好意思说脏话，所以就学机器人，把整句话按照原本的发音念了出来。
他说完看了黎动一眼，饱含愧疚。4年前他第一次出任务，就是跟着黎动一起，穿进了一个叫罗西的作者写的书本世界里。
那书因为某些原因，成了一个真实的平行世界，还跟本世界联通了。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在不影响书世界人物的前提，拆除两个世界的连接甬道。
结果由于小陈的失误，不仅影响了人家世界里人物的人生轨迹，还在修正错误的过程中，险些导致任务没能在十五天内完成。
那是小陈的第一个任务，就此给他牢牢烙上了平拆队耻辱的火烙印。
整整4年过去了，还有人不断拿这个险些失败的任务嘲讽他。
黎动显然没有忘记这件事，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J8？是什么意思啊？”
王德林冷冷说：“几。把。”
黎动和小陈：“……”
后勤部值班的同事已经给他们上了咖啡，意式特浓，糖都不配，强迫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获得清醒。
王德林坐到监控台那边去了，黎动明显感觉到旁边一直浑身紧绷的小陈放松下来，端起咖啡，喝水一样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黎动觉得奇怪，根据他对小陈行为模式的分析，这孩子，怎么也不像是有爹可拼的。
“大领导还有三分钟到，请大家先戴上VR，我把白玉县那边的影像放送给大家。”会议主持人梁曦说。
除了行动员，其他人都带上了VR。行动员黎动小陈还有他们部长，低头操作自己腕上手表。
手表表壳裂开，露出里面一个机械核心，看着自己手表里那高速旋转的圆球，黎动面无表情。
多动症又犯了。
小钢珠跳出手表，身体舒展，展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全息影像。然后它发现自己方向搞错了，屁股对着黎动可还行？赶快一跃转过来，露出真容。
一个品味非常独到的发明，一张一言难尽的脸。
黎动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一张方形的显像，一定要给安上两眼一鼻子一嘴，将它拟人化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处呢？
“萌萌，”小陈轻轻念，“连接中央处理器。”
这就是他们行动员特有的伙伴，人工智能AI。
黎动看着对他露出大大一个笑颜的、自认活泼可爱花见花开的AI，没有任何表情，说：“AI，连接中央处理器。”
是的，大家的AI都有名字，就只有黎动的AI就叫AI。
AI方脸上射。出两条激光一样的绿光，正中黎动眼球。黎动闭上眼，已进入了白玉县。
同时他的伙伴开始在他耳侧叨逼叨，“动动，我好久没见你了，你想我吗？我知道你也想我的，我现在的声音只有你听得见，所以不用担心别人会嘲笑你。”
黎动此刻连接着AI，只要他想看白玉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可能不听AI的垃圾话。
子夜，白玉县全城安睡，路灯昏黄，两个喝醉了的男人拎着啤酒瓶子在白玉寺下方道路上鬼哭狼嚎。
有一个忽然兴奋，抱起路灯柱子，甩着袖子开始跳舞，一边自由嘶吼“我要去西藏”。
他大概是从这种旋转之中感受到一种自由飞翔之意。
不幸的是，全会议室的行动员与戴着VR的同事一起，连接着他的视线。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的追风少年成功把所有人晃晕了，这时男人自己也转晕了，一肚子啤酒烧烤卷龙旋转，从他胃部穿过食道，回归大地母亲怀抱。
“恶心！！！”AI表情都失控了。
“啊——快看啊，就是那个！”AI又急搓搓地给黎动指点。
黎动已经通过呕吐男人的视线看见了，地上路灯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灯下黑影，本来没什么恐怖的。
但是这影子就像一张面皮，突然卷了起来，好像有根擀面杖在撵着一样。
面皮影子从地面卷啊卷啊，一直到直立起来。
“哇，这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哇好特么薄啊……”AI在黎动耳侧瑟瑟感慨。
黎动决定等下就请研发部同事帮他净化一下AI的语言环境。
这位纸薄黑色人影手腕轻轻一旋，一个尖利的黑色物体朝着呕吐男人——也就是所有会议室同志们——的脖子剁了过来。
“啊！”AI一声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
夹带私货：小陈失败的那个任务，在我另外一本书《我写的书都成了精＇快穿＇》里。


第4章　流浪者　3—修
黎动真的够了，别人都在看3D电影，就他生生体验到了一把4D的生死时速。
“就这么多了。”
影像断了，梁曦说：“大概就是这样，人死了，两个。街道上的摄像头只拍到死者的背影，没拍到黑影。那黑影是我们从死者在阴间的脑电波中截取出来后做的仿真影像。麻烦灵异部的同事作报告。”
灵异部的本任务负责人是个老头，说话一板一眼，示意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很重要，字字珠玑，请认真听讲。
“白玉县处突队和公安第一时间联系了我部驻甘孜州的办事人员，案发周围根本没有人类踪迹，可以断定这起案件是超自然死亡。”
“我部办事人员对尸体做了简单的检测，后把样本寄回蓟城。研究部从尸体脖子伤口处测出了一种在本世界118个元素之外的一种极为稳定的元素。所以我部推断，川西白玉县介子流动异变，那里已经成了两个世界的交叉点，而那个世界派了某种异形能量过来，杀了我们世界的人。”
“公关怎么样了？”梁曦问。
老头说：“当然已经控制了舆论，这起案子第一时间就被定性成了普通凶杀案。民间有各种流言，不过基本都是这些醉汉得罪顶撞了鬼怪之类的，无伤大雅。”
梁曦点点头表示满意，说：“好，监控台。”
王德林说：“我们台在接到灵异部报告之后重点关注了白玉县的磁场和波动，发现的确是某个处于我们监控范围的平行世界，与本世界发生了连接。”
“哪个世界？”
“流浪者世界。”
一时全场寂静无声，黎动清晰地听到了身旁小陈咽了口唾沫的声音。
“拆除平行世界间桥梁及迁移危险世界特别行动队”——简称平拆队——的工作，就是对所有已知的所有平行世界进行监控和干涉。
在本世界（地球世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流浪者世界的传说。
多年前有人曾利用一个简易版时空转接器到过那里，在《平行世界百科全书》上记下这样一笔：“流浪者世界，女皇莫慈，暴。政，每夜换不同处男陪床。”
之前那个罗西作者因为有看到高维世界的天眼，帮他们做过浩繁的平行世界描述工作。
据她所说：流浪者世界满是宇宙当中不被任何世界接纳的流亡之徒，那里没有任何规则、制度和政策，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着完全自由的生活。感觉还都穷得挺甘心的。
至于暴。政，她确实看到每晚有个男人进入莫慈的卧室。
无论如何，这磁场一直稳定的流浪者世界，多年来被妖魔化成了一等一的残暴之地，常年不曾掉出过平拆队行动员评选出的“最不想去出任务的世界”Top　10。
王德林继续说：“流浪者世界，现在面临世界末日，需要请行动部助他们迁移，然后再跟他们外交下这个杀人事件。”
滴——
刺耳的杀猪式防空警报响彻平拆队破楼。
“一级警戒，一级警戒，请各单位注意，一级警戒。安保已经出动，请各单位人员坚守岗位，不要随意走动。”
09会议室的众人立刻转头看会议主持梁曦，大眼睛高鼻梁小脸，薄纸美人一枚。
但她虽看着弱女子娇滴滴，其实扛着平拆队紧急制动团队的大旗，人送外号梁主任，来自平拆队各界人士对教导主任的童年阴影。
梁曦端起教导主任脸，说：“连接摄像头。”
会议室众人立刻欢快戴上VR，观察外面战况，事不关己，纯图热闹。
梁主任盯着眼前的宽屏显像，看一辆飞车，冲破了守门亭旁边的防护波，在通往平拆队破楼的土路上飙到了150迈。
车怎么进来的？平拆队周围军事防护的工作岗位白设的？
“哇，酷！炫！”AI迷弟极了，宣布，“这个小姐姐，我爱了。”
黎动视线跟着半空的电子眼，电子眼和三艘迷你无人轰炸机正全速追向那把土路当赛车道的大红色跑车。
已经走到09会议室门口的大领导听到警戒声，转头问秘书，“什么情况？”
秘书按了按自己的眼镜腿，从眼镜里的显像画面中看清了外面的局势，对大领导说：“红色跑车，车牌号174517，车身装有屏蔽光膜，已经到门口了。轰炸机已锁定，是否击毁？”
大领导转身，说：“Stand　by（待命）。”
秘书亦步亦趋跟了过去，内心对自己领导好一番无情吐槽，自打领导为了督促女儿学口语开始陪女儿看美剧以来，学了好多美剧里的黑话。
一个国企领导，成天里念叨这些个切口，做作如同外企leader，像什么话。
电子眼三百六十度环绕红色跑车，直到车门打开，一个黑袍下车。电子眼“嗖”地窜到黑袍跟前，意欲将这个引发一级警戒的罪魁祸首拍下来。
然而这人竟像早有准备，捂得严严实实。她戴着平拆队行动员们的同款兜帽，裹着黑面纱，只露出一双化了烟熏妆的眼，蓝色眼影铺满眼皮，bling　bling闪。
眼皮上粘着的假睫毛有三吨重。
AI更爱了，“小姐姐的妆容，是仿中东人的，绝对的！”
黎动终于忍不住，“你刚才是怎么判断出她是女性的？”
AI连接着电子眼，电子眼只拍到了个车屁股，也不知道AI怎么认定车里坐着的是个地道女司机。
AI高傲：“这款车，是辆女车，这你都不知道。而且吧，她虽然穿了这么大一件黑袍子，但那曲线是遮挡不住的。”
黎动说：“我不用盯着人家的身体看，男人不长她这种眼睛。她是谁？”
电子眼将女人从头到脚扫描，然后众人眼前出现了三个带着凶气的大字。
“黑社会”。
……
莫名有点搞笑。
透过这三个字，他们看到大领导对黑袍女人做了个请的姿势，整爿楼里响起没有起伏的机器声，“警戒解除，警戒解除，请各单位人员照常工作……”
会议室诸位放下VR，黎动断了AI，继续开会。
开会之前，大家交头接耳了一下黑社会这三个字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女人是黑社会的？这扫黑力度那么强，黑社会还这么成气候，多么令人刮目啊。
这三个字完全没有给大家带来丝毫震慑，在这种轻松愉悦的讨论环境中，黎动发现他的AI跟宕机了一样，翻着白眼，一看就是进入了搜索枯肠的状态。
梁主任打断他们的交流，说：“跟‘黑社会’相关的关键词保密级别都是一级，再说下去，安保部要请你们喝茶了。”
没有人想要去安保部喝茶，于是讨论就断了。
这时AI眼球一翻，从浩瀚引擎库中回来了，它悄悄对黎动说：“‘黑社会’，半年前兴起的一个神秘组织，跟黑洞有关。”
黎动眼皮抬了抬，没说话。
AI立刻心有灵犀地回答他：“我黑进了安保部的保密库里……”
黎动一噎，他的AI，要上天。
由于没有大领导的最终任务指示，关于流浪者世界的任务，他们只能先做出细节层面的讨论。
黎动问：“时间流速是否一样？在那个世界有多长时间？”
王德林解释：“一比十二，我们这里的十五天，等于流浪者世界半年。行动员可以在那里停留半年，有充足时间创造新的世界。”
“你说的末日，指什么？”黎动又问。
“我们检测出的奇特元素，应当是来自某种异星球的陨石碎片。根据对流浪者世界的磁场、温度、生命力的测度，发现可能是他们恒星的姐妹伴星……”
“复仇女神？”黎动问。
“在我们星球上，是。”王德林回答。
复仇女神是太阳的姐妹恒星，两千六十万年绕太阳一周，每一次路过彗星云时摩擦出陨石碎片，陨石雹子遮天蔽日，彻底挡住阳光，一丝不漏，敬业精神满分。
太阳光被遮，陨石片时不时砸落，地球上一干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生灵除了灭绝没其他选择，挣扎全为徒劳。
作为太阳的伴星，复仇女神恒信非常负责且准时地给地球带来周期性大灭绝，从不放鸽子。
黎动说：“但现在距复仇女神下一次到达彗星云还有一千来万年。”
王德林说：“他们世界不是，在流浪者世界，周期性凛冬已经到来。建议你多带几条棉毛裤，要实在不行，厚皮裤也带几条。”
“行动细则请行动部具体安排。”梁曦截断王德林的话，宣布散会，行动部留下。
王德林挑挑眉，没说什么。
这时梁曦入耳式耳麦里传来董秘书的声音，她按了按耳塞，对黎动说：“大领导召唤。”
黎动走了之后，小陈独自面对自家部长还有梁曦，冷汗悄悄从手心里钻出来。
梁曦看了眼298行动部部长，尽量温和，说：“小陈是吧？”
小陈压力一大就全身心露怯，现在眼前两个人都为权威代言，而且梁曦是个女人。
这种走路带风不好惹的女性，是小陈的死穴。
他张了半天嘴，就是说不出话。他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角，默念自己背诵了好多遍的心灵鸡汤，“自信是一种风度；大胆说出你心中的想法；人生的幸运都是靠努力得来的；努力踏出第一步，迈过这道坎，你发现……”
“啊？”小陈沉迷鸡汤，这才反应过来梁曦已经跟他说了好几句了。梁主任见他心不在焉，呆头呆脑，皱眉。
小陈一见她表情不虞，更害怕了，感觉自己脖子顺着后脑勺往上全都麻了。
298部部长冷眼看着小陈，多长脸啊，这位用了整整4年时间转正，最长实习记录保持者，正好就是他的部员。
他觉得自己头疼，捂着太阳穴说官样话：“你爸跟大领导的关系，我们都知道，所以这次的任务大领导指明要你去，你应该要知道抓住机会，端正态度，好好表现。”
“是！”小陈想到大领导的信任和栽培，挺起胸膛答，跟男人说话他就容易多了。
梁曦看着小陈，第一次对国企的社会关系黏连属性产生了怨念。那么多优秀的行动员，这么重要的任务，偏偏只能派给这个一看就擅于把各种事搞砸的刚转正的部员。
大领导最近可能眼有点瞎，下次去他家给带两盒脑白金。
她说：“本来这个任务黎动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但是安排你去，主要是要给你一个小小的任务中任务，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黎动，懂吗？”
小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黎动已到大领导办公室，平拆队地盘通体高科技白，这里也一样。被很多员工吐槽像精神病院。
全身黑袍的女人站在纯白的墙壁前，异常扎眼。
黎动走进来之后，女人的视线就一直胶在他身上。黎动感觉到她的打量，回视一眼。她以一种饶有趣味的目光看着黎动，并无恶意，还蛮亲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