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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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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阳脸上困惑的神情里还带着点讥笑的意思。
“是啊。关于我们家的历史,我们知道的不多。我和华夏听到的我们家族的过去,也不过是流传在山里的那些传闻。可是这些传闻又掩盖了多少真实的东西啊。我们的母亲对我们家的那些悲惨的过去只字不提,连我们的外祖父叫什么也没有说过。我想母亲不提那些事的原因一是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二是那历史太沉重了,她不想让她的女儿也负担起那段历史遗留下来的重负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母亲的愿望可是落空了。”我说着的时候不由得想起小佛堂壁画上画着的《雷余的诅咒》来。用那样柔和的笔触来描画一个嗜血的内容,画者大概也是怀着与母亲同样的心情吧。可是作为这个家族后人的我,分明看见那副充满柔情的壁画背后,飞到半空中的老祖奶奶的头嘴里正说着同样的内容:你的后人将受到诅咒!亡灵没有时间和空间上的阻碍,逃到多远也没用!那声音在我的耳蜗里引起一阵嗡嗡的和声。我的胃部立即窜出一股苦涩的火焰。这苦涩又顺着食道蔓延到口腔里,烧得我的口腔表皮与嘴唇一阵热辣辣的疼痛。
华夏对我和于阳的话并不感兴趣。“你看……如果这个人是外祖父,那我们就是高祖父女儿的后代……按着世俗的父系世族观念,女儿和女儿的后代是不能上家谱的。可是外祖父和他的母亲却在家谱上了。……可能是外祖父的母亲做了什么给家族增光的事,家族才把她也记到家谱上享受祭祀吧。”
华夏指着的那个人名的后面特意注着女儿的注解。这个名字的下面附着外祖父的名字。高祖父名字的下面只写上了这么一个女儿。儿子却很多。再看上去,就会发现,高祖父是和他的表妹联姻生了这个女儿的。这个女儿生于光绪二十六年,死于民国八年。
“要是那么说的话,老祖奶奶也应当在这个家谱上。可是你看,这是我们的高祖父辈。这一排人名中没有老祖奶奶啊,可见外祖父的母亲上了家谱也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我指着家谱中高祖父那辈的一排人名反驳华夏说。
“哼,老祖奶奶那时是家族的判逆。保守派的太祖父他们早已经把她开除宗族了,怎么还会有她的名字。而到了我们曾外祖母的时候,太祖父早已经去世了。那时主持大局的人是高祖父,所以曾外祖母才上了家谱的。”
华夏说曾外祖母的名字是高祖父添在家谱上的倒有可能。家谱上没记有高祖父的卒年,却有外祖父的卒年,那说明高祖父死的比外祖父要晚,他后面那些家族成员就有可能都是他记下来的。可是记下曾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名字我不认为是华夏所说的原因。
“曾外祖母和外祖父上了家谱可能是如果不用他们承袭家族的话,那这个家族就没人了。这道理和爸入赘的道理一样。还有,外祖父出生几个月后他的母亲也去世了。那么传说中高祖父的这个女儿和新郎死在新婚之夜的洞房里就是不对的,啊!”
第二天(上)(8)
我忽然住了口。有什么东西有点不对劲。我看了看家谱,立即发现了我那不对劲的感觉生出来的根源。“为什么每一个人名字的上面都有父母的名字,可是外祖父名字的上面只有母亲,而无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呢?”
“可能外祖父的父亲是个特殊的人物,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使家族中的人感到不便在族谱上写上去,才没写的。”
华夏早已注意到了这一点吧,所以这时才不惊不诧地这样说。
“可能那女人是未婚生子。私生子嘛,不知道父亲是谁,就没记呗。”于阳说,没正经的眼睛还向我们姐妹俩扫了扫。
我和华夏对视一眼。我们均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相同的不满而疑惑的神情。为于阳诬蔑我们的先人而不满,同时也觉得他的话有可能而疑惑。
“外祖父出生几个月后他的母亲去世了。他母亲的父亲也就是高祖父为他的女儿举行了盛大的葬礼――按理说不应该啊,要是高祖父的女儿真的生了私生子,在那个年代里不用私刑处死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为她举行什么葬礼呢?而且在那年,高祖父还重修了寺院,建了忏悔的小佛堂啊,……可能曾外祖母的死真和那个诅咒有关,才使高祖父觉得女儿的死是他的错,才满怀内疚之心为女儿举行了那么盛大的葬礼,借此来安慰女儿那哀哀痛哭着的亡灵……把她写入家谱也是这个原因吧――在那个年代里女儿被写入族谱可是无比荣耀的事啊。”
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种重压忽然压到了我身上。我疲乏之极地在刚才于阳站着钉钉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我这样说是等于承认了于阳所说的外祖父是私生子的假设。也等于认同了曾外祖母是死于新婚之夜的那个传说。
“说高祖父为了当年他所做的事忏悔而建了寺院和小佛堂,我可是不信的。华家的人都是做什么都要做到底的强硬作风,哪里会半途而废地忏悔起来呢。”妹妹反驳我的语气里带着对我的嘲笑,“把外祖父和他的母亲写入家谱里让他们的亡灵享受祭祀也不会是因为忏悔。可能高祖父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的曾祖母是和当时的一个了不得的高贵无比的人物生的外祖父呢。族里的人为了不惹祸上身才没有记下来。可是家族里的人是知道那人的。他们可能还非常崇拜那人呢。所以曾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名字才被记了下来,得到了家族的承认。记家谱的人在写这两个名字时可能还是充满敬仰的感情呢。”华夏用充满感情的激昂语调说。
“要是那样的话,外祖父为什么会被藏起来,一辈子也没见过人?还不是家族里的人怕他丢人才把他藏起来的。……啊,可能外祖父真是个私生子,所以家族里的人才不让外人见到这个着家族耻辱的象征。而不是因为他的畸形。”
这个发现倒使我颓丧而疲乏的情绪里有了一点振奋的波动。
华夏忽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一大早上起就谈这些无聊的事了。连正事也忘了干,真是的。”华夏说着走出去了。我提到了畸形。
妹妹以不雅的步态拖着丑陋的身形走出去。弯着的背上仿佛驼着千斤重的“畸形”两个字一样。我不由得自悔失言。
“你妹妹对你们家族的态度可和你不一样啊。”于阳看着因消失了妹妹身影而显得空空的门口说。
“华夏对我们家族的过去一直有一种充满理想主义的罗漫的克的幻想。她不顾事实真相一厢情愿地认为我和她的血统比一般人高贵。我们的家族也是值得骄傲的。她这么想还不是维持她那幼稚的自尊?华夏总是无法面对现实地生活在幻想里。”对于华夏的那些幻想,我一向认为是阿Q说“我们先前也阔过”的心理。用自身是流落民间的华族贵胄的幻想生出来的优越感,来弥和身体畸形带来的自卑感,借以达到心理平衡是华夏经常做的。这样做的结果是华夏真的产生了错误的印象,而失去了对自己清醒正确的认识,从而真的产生出虚假的骄傲感来。对于华夏这种错误的印象,我一向充当着纠正者的角色。在这纠正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自己的成就感。
“你认为华夏对自己的骄傲感是一种错误的印象?我倒认为那是正常人的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呢。……总比我们这些貌似正常人的颓废态度强啊。按理说华夏可是最有理由消沉颓废的。”
于阳居然这么说。而且,他是在批评我吧?我刚要反驳于阳,就听华夏在灶间里大声说:
“你们快来帮我啊。”
我和于阳来到灶间,华夏已经把一张长条桌拉出来。接着,我们一起拿出了一些黄灿灿的面果,雪白的顶心上点了红点的馒头,油炸粉条爆成的染成各种鲜艳颜色的菊花等供菜。她让我们把桌子放到家谱下面,并把那些供菜都摆到桌上去。看来妹妹是要让像什么妆饰画似的挂在墙上的家谱挂满三天。
我们把供桌和供菜摆好后,华夏打量着家谱和供桌说:“看看像不像小时候妈妈做的那样?”她虽然是在问我,可她自己的心里已经肯定了,所以满脸都挂着眯眯的笑意。刚才因我无意犯忌的话而产生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了。我看了看家谱和它下面的供桌,默默地比较着眼里看到的现实与记忆中的虚像有什么不同。
我们的母亲生前每到正月,就把写着“华家列祖列宗”的厚纸挂在正屋的北墙上,在纸的下方摆一张桌子。上面摆上果品和家人也舍不得吃的好东西。还要在桌子最前端的左右两边摆上蜡烛,中间摆上一个小香炉,上插燃着的土黄色的香把子。香把子日夜都燃着的。蜡烛只有晚上才点起来。白天从窗外射进来的太阳光,照在供桌上的香把子和供品上,把这些东西都罩在一层暖绒绒的色彩当中。在这阳光里,香把子上冒着的黄色烟雾,慢慢地弯弯曲曲地升上来把墙上那张厚纸上写着的六个字缭绕得云里雾里。要是在晚上,在蜡光里那张厚纸上的几个字就更神秘了。小时候的我曾长时间看着那缭绕在厚纸前的烟雾,做过关于祖先们已经成了神仙的梦想。在梦想的同时也没忘了看着桌上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涎水横流,并且希望我们的母亲能把那上面的美味分一点给我和华夏吃。可是我们的母亲异常严肃地告诉我和华夏,桌上的那些好东西,是给老祖宗们吃的,不许我们吃。有一次我偷了桌上的馒头,为了不让华夏说出去我还给了华夏一半。胆怯的像小老鼠一样的华夏战战兢兢地吃了后还是经不住妈妈的吓唬,哭着出卖了我偷东西吃的事实。妈妈用扫帚狠狠地打我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挨打,为这次挨打我还和华夏好几天不说话。母亲从不打我们,那次却因为长时间受到贫困克制而营养不良的女儿吃了一点馒头打了她,可见母亲对那仪式的重视程度。村里别的人家年节祭祀祖先的就很少,就是有也是马马虎虎地在桌上摆两盘饺子,两双筷子意思意思。谁都没有我们家里的隆重。现在想起来,从母亲重视着的每年隆重的祭祀仪式里,还真能看出我们家曾是大家族的影子来呢――繁华已逝,只留一点富贵的残烟与空空的形式。这个仪式可能在我和华夏出生前就开始了,但我对家族祭祀的仪式有印象却是在我偷吃了桌上的东西被母亲打了的那一天才有的。不是因为挨打,而是因为我们的姨妈。就是在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父亲或许认为有必要纠正从我一直不停地抽泣里所露出的不满情绪,他就说起了我们家族过去的事。那也是他以后对我和华夏的无数次家族史教育的开始。我们吃饭的桌子就摆在供桌的旁边。我,华夏,父亲,母亲和我们的姨妈都围桌而坐。那时姨妈还和我们住在一起,她还不是那么太疯。我一边听着父亲讲过去的事,一边时不时地看一看那张写着字的纸,心里就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时候不说别的,就是每年祭祀的时候,家庙里都站满了人。男左女右,司礼的人一声唱:跪――!哗的一下,人就跪下去一大片。男的都绍皮小帽,狐皮大氅。女的都是插金带银菱萝绸缎。放眼看过去,一片珠光宝气,闪得人都直眨眼儿。那势力就更不用说了。看看现在家庙村的人,有几家不是华家家奴的后代?”父亲说这些时我并没有因祖上那过了时的了不起的富贵而生出对那张纸的尊重来。还因为那些好东西都摆着给那张纸吃我却吃不着,而在肚子里把它和它上面的字以及那字所代表的内容咒骂个没完没了。倒是华夏,很认真地听着父亲的讲述,并时不时地发出惊叹声。当父亲说到我们家在这地方无以伦比的地位的时候,华夏就奶声奶气地说:“那祖太爷爷就是这个地方的头,没人敢欺负他吧?”“没人,没人。”父亲一边摇着头,一边呷了一口酒说,“还要人欺负华家?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父亲的得意还没发挥到淋漓尽致,一眼看到华夏,就叹口气说:“哎,要是现在还那样,那你就不愁将来嫁不出去了。再丑些也有人抢着要。”听父亲这么一说,华夏的小脸上就也像大人那样布满了阴云。母亲忙说:“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华夏,华春,你们两个要记住,人要敬鬼敬神敬祖先,只有这样人才能不忘本,做一个好人。像那些人什么也不敬,心肠都变坏了,坑蒙拐骗,什么事都敢干,那还叫人嘛?咱们可不兴那样。”我对母亲教育意义很浓的话并没在意,刚得意地想到我以后不会愁嫁不掉的时候,就听我的姨妈嚆唠一嗓子说出一句:“打倒抱残守缺的牛鬼蛇神!无产阶级最伟大!”这声音吓得我把想说的话忘了。父亲也一愣,然后他无比厌恶地说:“还打倒什么呀?你醒醒吧,大运动已经过去了。前几年就过去了。上面都说了,那个运动是个错误。”姨妈就直直地看着他硬硬地又说一句:“造谣生事的反动派是在我们背后捅刀子的敌人!我们要坚决把他们挖出来彻底打垮他!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母亲往常遇到这种时候总是拉着姨妈的手顺着她说话。可那天她也说:“小妹,你啥时候才能醒呢?那场运动是过去了,上面说那是个错误。我早就想过那是个错误啊,把祖先的一切都打倒了,什么都敢干,人都不像人了那还不是错?可那时候上面说它是对的,老百姓说错也没用。现在上面说它是错的,那老百姓就跟着说是错的呗,你也别倔了。”姨妈听了母亲的话就乱摆着身子慌乱地在椅子上动个不停,眼睛在每个人的脸上看来看去,嘴里嘟嘟嚷嚷地说:“错误?错误?”我和华夏见妈妈点头,爸爸点头,我们俩也就跟着点头。姨妈就哇地一声,像个小孩似地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错误?错误?……”再也不肯吃饭,站起来就在屋子里像要逃跑一样一圈圈地跑着,一边跑一边哭喊着“错误!错误!……”怎么按也按不住。就是那次妈妈请来大仙为姨妈跳那个舞蹈的。后来姨妈就住到那个大石屋子里去了。从那以后,姨妈就没回来过。在姨妈发疯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时,我和华夏都跑到供桌底下躲了起来。华夏还担心我们躲在供桌底下,老祖宗的亡灵们会不会生气。因此从供桌下钻出来后,我们俩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张纸上,有没有什么痕迹表明那些亡灵们是否生气了。
第二天(上)(9)
那时我们看那张纸的神情和现在看这张家谱时简直是一模一样。记忆里的那张家谱没什么个性因而回忆起来会有些亲切感。妹妹新找回来的这张家谱上那些犯冲的颜色让人一看就会激起心底里某种阴森恐怖的联想,因而在情绪上对它产生厌恶的心理。妹妹还要让这样的一张东西挂在墙上真是苛意地在模仿母亲以前的做法了。现在胆小如鼠的华夏居然效仿起母亲来了。她或许还要效仿着姨母当年作恶那样也做点什么吧?这么一想,华夏作为村里大仙的形象就在我的思维里像同色信纸上微微凸起的人物画一样凸现了出来。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啊。”于阳拿起供桌上的一朵黄灿灿的粉条炸花说。
“这些祭品做得很漂亮。”看着妹妹望向我的渴望得到别人认可的眼睛,我这样说。可我装出来的热心并没有骗过妹妹。她很不满意地溜了我一眼,半晌又说:“这些东西算什么,摆摆样子罢了。今天晚上的祭品才是作为华家的后代向祖先们拿得出手的东西呢。”
昨天,老校长,娟和村长的关于今天有事发生的暗示一下子清晰起来。“华夏,咱们明天就走,离开这地方,这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和我们无关,你可别再做什么糊涂事了。――你以前做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做什么事是糊涂事了!我讨厌你用这种指责的语气说话。……今天晚上的祭品,是村里要唱大戏。哼,这不是什么糊涂事吧?”
“啊,村里又恢复正月十五唱大戏的风俗了吗?”
“是我恢复的。戏班子还都是你嘴里所说的我的追随者们组成的呢。”华夏说着看我一眼,毫不掩饰洋洋得意的炫耀。
村里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在家庙前搭台唱大戏的情景,我没有见过,可是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传说大戏要唱到天亮才散。那时候别说全村的人,就是更深更远的山里也有人赶来看呢。这个唱大戏的风俗起于何时没人说得清,可是在我出生前好多年,大概是那场大运动开始的那一年就结束了。那一年演了最后一场,演的就是老校长写的关于我们家族中老祖奶奶的故事。后来我们的姨妈借着这个戏把老校长打成了反革命,大戏从那以后也就停演了。对老校长的被打倒,我没有听到村里人有什么意见,倒是对大戏的停演,我小时候可是听到过村里人的不少抱怨呢。华夏要把没见过的可以说是被姨妈取消了的风俗恢复起来,不知是不是借以收卖人心,像老村长说的那样恢复华家对这个地方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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