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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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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凛,心中涌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荒谬感——难道朱高煦本人竟是猜到了行刺者是谁?面对那刀子似的炯炯目光,他便镇定自若地自嘲道:“我也想直接问王爷,只是别人都说王爷不太见外人,我自然只好退而求其次。若是王爷能有所指点,我一定尽心竭力给王爷一个交待。”
    “好,不愧是张辅看重地后辈!”
    朱高煦重重一拍桌案,面上笑容尽去:“本藩在山东的名声自然不好听,只不过你既然到了乐安,也该看到外头那商铺林立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也该知道并不是人人都痛恨本藩。小民百姓当中固然有心怀不满的,可他们没那个实力没那个本事!山东的官员尽有被本藩羞辱过的,可他们逾越不过本藩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什么白莲教就更不用提了,他们没那个闲功夫!要说有本事有实力行刺本藩的人……”
    他忽然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先是屈下了第一根:“本藩那位太子大哥原本是最有嫌疑,不过他一味装仁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还做不出来。不过,本藩那位三弟赵王倒极有可能,他麾下地能人异士可不比本藩少。”
    紧跟着,他又屈下了第二根,冷笑着说:“第二个可疑地人就是本藩新娶的那位王妃,本藩杀妃地名声在外,平日里对她也是冷眼的多。她大约以为本藩若是死了,她也就解脱了!不过,本藩若是真地死了,她以为她能逃得过殉葬?”
    最后,他又屈下了第三根手指,这回面上便流露出森重的戾色:“寿光王朱瞻圻虽说是本藩的次子,可平日里争强斗狠,又恼恨我杀了他的母亲,冲动之下图谋弑父也未必可知。”
    汉王这话说完,堂上寂静无声,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张越全然没想到汉王丢出的三个可能性居然这样诡异,一个是作为亲弟弟的赵王朱高燧,一个是身为王妃的韦氏,这最后一个更干脆是亲生儿子。此时此刻,与其说他是惊讶,还不如说是悚然。他实在很想知道,这位主儿究竟是否有信得过的人?
    朱高煦此时却已经是在兴头上,哪里还有心思看张越的脸色如何,索性便负手站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不可一世的傲色:“三弟那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还想和本藩争,真是白日做梦!老二只继承了本藩的残暴,武功兵法他一丝儿都没学到,还不如他那个病恹恹的哥哥,至少老大还能够替本藩打理外头那些琐事。至于韦妃……哼!张越!”
    他倏地转身,大步走到了张越跟前,居高临下地说:“只要你查一个水落石出,不但能给父皇一个交待,本藩也决不会亏待你!不说别的,只要你在这山东的地盘上当官,你就尽可以横着走!以后你若是能助本藩一臂之力,将来张家的国公就不再是张辅一个!”
    横着走……你以为我是螃蟹么?要是按照这三个方向查下去,那位寿光王无关紧要,韦妃家里大约也没什么大人物可撑腰,但赵王那儿只怕他就要得罪死了!
    就在张越预备先敷衍过去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嚷嚷。他心中正奇怪,但随即分辨出的一个声音却让他大吃一惊,因为那竟是彭十三招牌式的大嗓门。终于,在汉王朱高煦一声暴喝下,外头的喧闹总算是平息了,可紧跟着彭十三竟是悍然闯了进来,旋即单膝跪在了地上。
    “汉王,小的乃是英国公府家将,奉命护卫张大人。今天来的时候我们遇到有人鸣镝示警,说是前方有埋伏,所以就绕了道。刚刚去打探消息的两个人如今只有一个浑身浴血跑了回来,只说了一句淄水河畔有埋伏就晕了过去!乐安附近都是汉王的地界,竟会有这样胆大妄为的狂徒,小的恳请汉王为咱家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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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罪证确凿?
    大明的亲王府与其说是王府,还不若说是王城,单单那围墙便高达二丈九尺,寻常百姓哪怕把脖子给仰得折了,站在围墙底下也难能看到里头的建筑。除了前中后三殿之外,礼制规定有屋一百三十八间,三殿之后更有三宫,各九间屋子。朱高煦这乐安汉王府虽造得仓卒,前头直到如今还有好些宫殿未曾完工,但他自己掏钱的园子却修得齐整,这萱仁堂便是和三大殿一样的规制,总共十一间,极其富丽堂皇。
    萱仁堂上的红漆金蟠螭殿座此时正空着,那红销金蟠螭帐正空空落落地垂着。四周大灯台中燃烧着南海进贡的蜜烛,鼎炉中焚着安息香。堂上三个人一坐一站一跪,外头有好几个太监探头探脑,但听了彭十三那话,一个个脑袋都缩了回去。
    朱高煦并不认识彭十三,毕竟靖难之役时,张辅当初虽然是张玉的儿子,但参战的时候亦不过是指挥同知,张家家将那会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哪能个个认全?然而不认得不要紧,这话他却听得明白,当下便是怒不可遏,握紧的右拳竟是卡嚓作响。他扭头看了站起身来的张越一眼,遂厉声问道:“刚刚你进来的时候为何不说?”
    “当初绕路与其说是为了提防埋伏,不若说是因着我那随从中有一人来自本地,言道冬日几条河尽皆结冻,冰层厚薄不一。由冰河上过有风险,所以才绕了远路。所以,原本只是遇上一支鸣镝,难道我能为此让汉王大动干戈?”
    之前绕道之后派人从后面包抄过去打探,张越并没存多大希望,因此这时候得知人家竟还是等在那儿,而且探路地两人只回来一人,他自然知道事情远非他想象那么简单。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了那番话应对,他便站起身来向彭十三问道:“既然有人回来了,陆百户呢?”
    彭十三仍是单膝跪地。见朱高煦亦是朝自己看来。他便齐胸抱手道:“陈百户职责在身,再加上丢失了属下,已经带着余下的人赶过去了,天策卫护卫指挥王大人得知消息亦是点了几十名护卫同行。”
    虽说震怒,但朱高煦一听王斌居然带人出动,眉头顿时倏地拧在了一起。他自视极高,不论是山东都司下辖的那些卫所千户所百户所,还是什么据说朝廷正在明察暗访的白莲教徒,他全都丝毫不放在眼中。因为他不认为有人敢越界在他的地盘上闹事。
    虽然被削两护卫,但他的天策卫仍有五千人,再加上他所募私兵,这乐安便是他一人的天下,怎么可能近在淄水的地方会有人胆大包天设下埋伏?
    他倏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感到肩膀一阵阵剧痛,这才想起太医院那几个御医说过不可妄动力气,以免牵动伤口。然而就是这么一动念,他的眼前又闪过遇刺时的那一抹雪亮刀光,登时难以再也抑制心头震怒。一而再再而三,居然有人两次捋他地虎须!
    “好,好极了!你报信报得及时,英国公家里头果然尽出些有骨气地!你和你家主子一块等,本藩倒要看看王斌能为本藩带回来什么人!”
    眼看朱高煦怒极反笑。回到了那红漆金蟠螭殿座坐下。外头伺候的太监早有人一溜烟去报韦妃和世子朱瞻坦。不多时,韦妃便匆匆赶到。然而,她如今虽说比以前得宠。终究仍是涉世未深的女子,上前牛头不对马嘴地劝了两句,便被朱高煦重重一巴掌甩在了脸上,当即便是懵了傻了,哪里还能说得出一句话?倒是晚到一步的朱瞻坦了解一些前因后果,先是命人将韦妃扶下去之后,然后便上前向父亲耳语了一番。
    “你说什么!”
    正在向彭十三低声询问地张越陡然间听到这惊怒地声音。不觉抬头往上头望去。就只见刚刚就已经气急败坏地朱高煦此时赫然是脸红脖子粗。那双扶着案头地手竟是在微微颤抖。仿佛想要将那诺大地桌案一把掀翻了去。虽说他终究是忍住了。但那右手还是再一次重重拍在了桌案上。这回轮到文房四宝震了一地。和最初那次击案叫好不可同日而语。
    “若真地是他。本藩便将他碎尸万段!派人去。将那个孽障带到王府来!”
    朱瞻坦闻言朝下手一个太监做了个手势。这才退了下来。见张越早早空出了首座。他便毫不避讳地在张越上首坐下。低低叹了一声:“元节。我刚刚去让人打听了一番。结果得知二弟看见你之后气急败坏。出城时还破口大骂说要给你些颜色看看。二弟为人冲动暴躁。又正好在有人暗算你地节骨眼上。只怕……家门不幸。幸好二弟还不曾铸成大错。你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他这一遭。”
    这汉王世子怎么就一口咬定了是朱瞻圻?尽管极其厌恶那个嚣张跋扈不可理喻地寿光王朱瞻圻。但朱瞻坦只凭这么一番话就已经认准了此事。张越心中仍有些不以为然。然而。瞥了一眼殿座上气得发抖地朱高煦。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朱高煦为何如此动怒。
    自作主张还是其次。若真是朱瞻圻干地。这位汉王恼地应该是儿子触犯了他地权威!
    刚刚空空荡荡的萱仁堂内如今多了几个小太监。毕竟,散落在地上的文房四宝需要有人收拾,茶点需要有人送上,到了时辰的伤药更是不能耽误。所以这脚步声呼吸声杯碗声俱全,就是听不见什么说话的声音。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结果,即便是认为王斌此行决计不可能抓到人的张越也故作淡定地等着结果。心里头却早就嘀咕开了。
    既然刚刚放跑了一个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去通风报信,要是那帮人还在原地继续等,那就不是十面埋伏而是坐以待毙!就算这雪地追踪比较容易,但只要化整为零,溜之大吉简直是再容易不过地事情,到时候朱瞻圻要抵赖还不简单?奇怪,他眼下怎么也认定了是朱瞻圻干的……
    “王大人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高喝,众人循声望去。就只见一身戎装地王斌跨进了门槛。身披大氅地他单膝下跪行了军礼。面上尽显惭愧之色。就当张越认为他此行一定是扑了空,心中正冷笑的时候,谁知王斌接下来地一番话竟是让他瞠目结舌。
    “王爷,寿光王一无王爷钧旨,二无卑职将令,竟是擅自调动了天策护卫总共五十名在淄水边埋伏,卑职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扑了个正着,还把寿光王一并带了回来。卑职驭下不力,领队地那名百户早就被寿光王重金买通。其余的军士也都被寿光王重赏所动,竟是罔顾钧命。卑职前次就已经失职,此次又铸成大错,请王爷降罪。”
    还真的抓了个正着?张越满脸不可思议,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彭十三。见对方赫然也是一脸惊疑,他顿时感到迷惑重重。天下有地是愚蠢地人,寿光王朱瞻圻看上去也确实不聪明,要说睚眦必报也不奇怪,但是,朱瞻圻应该不至于蠢到犯这种致命的错误吧?
    朱高煦却并未理会王斌的请罪,只是阴沉着脸问道:“那个孽障呢?”
    “放开!好大的胆子,我是朝廷钦封的寿光王,你们这些阉奴竟然敢无礼!”
    随着外头这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却是有两个身强力壮面色死板的太监一左一右将朱瞻圻挟了进来。两人仿佛丝毫不怵这位郡王。将人架入萱仁堂之后就硬生生将人按在了地上。这时候,朱瞻圻看到前头赫然单膝跪着护卫指挥王斌。顿时怒从心头起。
    “王斌,我什么地方惹到了你。你非要和我作对!”
    乒乓——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肩头一痛,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扭头看去时,却只见一个小小地瓷碟已经在身后摔了个粉碎。想到刚刚那一下是砸在了肩膀上而不是脑袋上,他顿时醒悟到上头的父亲一怒之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顿时只能忍气吞声。饶是如此,当他扫见世子朱瞻坦和下首的张越时,心中仍是大恨。
    朱高煦这时候便瞥了张越一眼,淡淡地吩咐道:“张越,你带着你的人下去,今夜就在这王府中住一夜,本藩明日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虽说张越很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朱高煦发了话,他只好起身告退。和彭十三一前一后出了门,他仍是用眼角余光往里头一瞟,这其他的没瞧见,倒是瞧见跪在地上地朱瞻圻双脚颤抖,哪里有半分嚣张跋扈的气势。从游廊出了院子,他心里头少不得还在琢磨。
    “淄水埋伏,预备袭杀仇人,我倒是一直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魄力决心,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像我。”
    张越既然走了,朱高煦自是再无顾忌,冷冷嘲讽了一句之后,他陡然暴怒:“但是你这个蠢货,既然起头已经被人发现了形迹,又不曾完全将探子杀人灭口,之后居然还会傻傻地等在那里,居然还指望着人家会自投罗网!好,很好,我且问你,当初青州府行刺你老子的,是不是就是你指使人干的!”
    “父王,我只是一时糊涂……不不不!我怎么敢派人行刺父王,我决计没有!”
    朱瞻圻在呆了一呆之后就痛哭流涕连连辩白,可朱高煦犹如狂风骤雨一般的骂声却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直到最后被人拖出去的时候,他方才忽然醒悟到了一个问题。
    他埋伏在淄水旁边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形迹?他没来得及杀人灭口?不对,他分明是起初想在张越过河的时候炸破淄水上地冰,后来带人再一次堵截也只是想暴打张越一顿出气,分明是没有遇到过任何人,谈什么杀人灭口?
    一时间,朱瞻圻只觉浑身如坠冰窖,想要开口分辩却偏偏牙关打架。等到被人丢进一间黑漆漆地屋子之后,他方才终于干嚎了一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波迭起
    山东都司衙门前头的那条街本有个气派的名字太平街,但自从大明开国在此建了都指挥使司衙门,百姓口中这条街便渐渐换了一个名字。如今在青州大街上找个人问太平街,兴许十个里头有九个不知道,但要是问都司街,那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进城之后,杜绾没花多大工夫就顺利地寻到了地头,遂命随行的岳山去递帖子。
    孟贤那日遇上张越之后接到了京城赵王急信,立刻把为妻子求医的事情丢给了儿女,自己整日里在外忙活,竟是几乎不归家。孟敏只好张罗着亲自送了母亲过去,在史权面前又是好一番求恳。于是,史大太医虽然恼张越多事,终究还是瞧在孟敏的孝心份上为吴夫人诊脉开了方子,但少不得提醒说吴夫人身体亏虚太大,如今不过是治标不能治本。
    即便如此,眼看吴夫人稍有精神,孟敏心中对张越仍是万分感念。这时候,坐在堂屋炕上的她接过红袖递上来的帖子,打开一看就抬头问道:“外头来了几个人?”
    “门上说是只有一辆黑油车,除了一个车夫,就只有四个随从而已,顶多车里还带着一个丫头。小姐,虽说咱们和杜家人同路过来,可以前又没有什么交情,人家怎么知道太太病了,而且怎么会特地跑来探望?那位杜小姐好歹也是出自江南名门,杜大人怎么会让她这样出了门。这可不合规矩!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什么其它主意吧?”
    孟敏皱了皱眉头,旋即轻斥道:“你少瞎猜。杜大人既然是他地授业恩师,做事情自有道理。既然杜姐姐说是来探望娘的,咱们更不能失了礼数。你去请张妈妈和赵妈妈带几个媳妇出去迎一迎,这天阴沉兴许要下雪,她初来乍到住客栈也不方便,你再让人去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我先带人去二门那儿等,你待会去那儿和我会合。”
    红袖虽然心里不乐意,但终究不敢违逆。只好磨磨蹭蹭地出去请那两位的年长妈妈出去迎客。又去吩咐人收拾屋子。这一阵忙碌之后,她刚转身往二门那儿赶,却发现这天上又飘起了雪珠子,不禁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嗔怒地骂了一句。
    “早不下雪晚不下雪,偏偏这时候下个没完!”
    二门那边孟敏已经接着了杜绾,数月不见,两人都是清减了几分。杜绾上穿秋香色对襟大袖丝小袄,下头是玉色杭绢挑线裙。罩着一件玫瑰紫绣水仙花半袖披风。孟敏则是银红色潞稠窄裉袄藕合色绉纱裙子,外头穿着一件银鼠披风。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携手往里头走,其他人都远远跟着。红袖赶到了之后,有心在小姐身边听听两人说什么,吃孟敏一瞪。只好怏怏地退后了几步。
    杜绾此次上山东,留着小五在庆寿寺照顾道衍,随身只带了丫头春盈。春盈自幼在杜家长大,性子和小五南辕北辙,乃是货真价实的闷葫芦。红袖旁敲侧击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最后只好作罢,自顾自地边走边生闷气。
    虽则是刚到,但既然是来探望吴夫人,在孟敏屋里说了一会话。杜绾便随着孟敏去了吴夫人的正房寝室。在船上相处的那几日。杜绾深知这位出自大家的贵妇最讲礼节,在人前从来都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最是一丝不苟,此时再见时看到她病得形销骨立。双颊完全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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