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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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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了慌的他立刻去找刘忠,却不想刘忠去了卫所视察,他思来想去找不到其他人能帮忙,只好在账房取了银子,厚着脸皮来找了张越。只是这跪也跪了,求也求了,张越倒是没发怒,但此时这表情怎生那么古怪?
即便不待见这对一来就挑事的父子俩,但这年头宗族却是抛不开的羁绊,张越也不好全然不理会,当下就淡淡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爹已经去乐安四天了,原本说好两天就回来,如今却只是送了一个口信。而且……”张瑾这些天也听说了汉王的赫赫凶名,心中自然是发憷,“而且爹爹走之前和我约定好了讯息。那口信仿佛不是爹爹让人代传的。越三哥,那是皇上要削汉王护卫,又不是爹爹地主意,这汉王若是迁怒于我爹岂不是冤枉?我听说你深得汉王和汉王世子赏识。你能不能去一趟乐安,好歹向汉王求个情……”
张越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忙喝道:“打住打住,谁告诉你我深得汉王和汉王世子赏识?”
“都司衙门的那些官员可都这么说!”张瑾瞧着事情有戏,心头大振,忙又添油加醋地说。“那几个佥事和同知都说,汉王过年的时候给越三哥你送了好大一份礼,足足装了一辆大车,还曾经举荐你接任知府,这不是赏识是什么?”
即使脾气再好,这当口张越也不禁大为恼怒,可即便咬牙切齿这脾气也没办法发泄出来。就在这当口,张瑾仿佛还嫌火候分寸不够,又添油加醋地说:“都司衙门的一位佥事还说。汉王如今有一位郡主正当婚龄。这会儿正在选仪宾呢,看情形汉王是看上……”
“好了好了。都是些以讹传讹乱七八糟地话,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气之下站起身来。见张瑾仍屈一膝眼巴巴地跪在那儿,张越不禁气得牙痒痒的。轻轻用脚尖捅了一下,这才把人踢了起来。想起张“自动请缨”前来乐安削汉王护卫。他简直觉得这位三堂叔是疯了,人家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居然去抢。就是想站队捞些好处,那也得挑个稳妥不激进的法子,有这么硬生生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么?
“我只能派个人去打听打听乐安究竟什么状况,其他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见张瑾满脸失望,张越又漫不经心地说,“要我说,你爹毕竟是奉旨办事,汉王多半是拖延些时间而已,不可能对你爹不利。倒是你自己少去某些地方,青州府内可是有学官地。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日便要入国子监,可别断送了自己的名声。”
要是没有先头张斌那回事,张瑾决计不会理会张越这淡淡的警告,此时却吃了一惊,慌忙赔笑应承了下来。出门的时候,想到老爹好歹是钦差,而且祖父张玉伯父张辅都是汉王的袍泽战友,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不至于有三长两短,他顿时就懊恼了起来。没来由送出二百两银子,又听了一顿教训,这是何苦来由?
这边得了二百两银子,因午堂和晚堂中间有两个时辰的空闲,张越转手就亲自送到了孟家。孟家上下这些天总算是有了喜色,那位花费重金请来的冯远茗给他们带来了莫大惊喜。针灸服药过后,孟夫人便悠悠醒转了过来,如今每日竟能有两三个时辰清醒。即便这离着痊愈还有十万八千里,冯远茗也只是打保票一年,但这并不妨碍一家子人振作了起来。
在账房和灵犀红袖说了几句话,出门之后,他却看见那个古怪的冯远茗正在院中打太极。想起之前和史权的那番密谈,他心中一动就缓步踱了过去。
和几天前相比,冯远茗竟是形貌大变。那一头乱糟糟地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双带软帽,身上那件不合时宜地褐色大棉袄已经换成了一件合身的天青色茧绸圆领衫子,脚上也赫然是一双黑色云头履,乍一看整齐精神,颇有些名医气派。想到前几天灵犀才带了一套衣裳回来让他试穿,他哪里不明白这是孟敏地针线?
这老家伙倒是好福气!
冯远茗一套拳打完,看到张越站在一旁看他,不禁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他方才陡然醒悟人家刚刚看的是什么,那一腔恼怒顿时化作了乌有。
多年遭遇早就养成了他地古怪脾气,更厌憎那些权贵,所以当初才狮子开大口咬准了六百两银。然而,自从他成功缓解了吴夫人病情,这家里上下几乎是把他当作了菩萨供起,每日好吃好喝,甚至就连他恶意刁难衣裳鞋袜没有备齐,那位大小姐都亲自做了送来,他竟是挑不出任何怠慢的地方。
张越原本是想问冯远茗当初韦妃给汉王吃地那丹药究竟是谁做的,但一想到这老头儿地古怪脾气,到了嘴边的问话也就吞了回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停住了步子。
“老夫当初在北京的时候也看过无数达官显贵,却少见孟姑娘这样好性子的人。小子,你眼光不错,居然能挑中这样一个好姑娘!聪明地就赶紧下聘娶回家去。否则皇家人挑王妃挑侧妃都是挑最好的,被人抢了可是后悔莫及!这娶媳妇也是手快有手慢无!”
这番话一出,张越顿时瞠目结舌。他原本提防这老头说出什么难听话,谁知竟是这么一番好似过来人的告诫?直到那边人进了屋子,他方才反应过来,心中倒颇有些思量。可一转过身子。他顿时僵住了,离他只有三五步远的地方恰恰是站了两个人,那个穿着玉色纱衫的是孟敏,而穿着蜜合色杭绢对襟衫子的可不是杜绾?
三个人都听到了刚刚冯远茗地话,此时你眼望我眼,气氛渐渐就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杜绾轻轻咳嗽了一声,因笑道:“那位冯大夫确实没说错,这天底下比敏妹妹更好的姑娘家怕是再没有了。心地好的及不上她的手艺。手艺好的及不上她的心地。算算这冯大夫身上。从衣裳到帽子到鞋袜,全都是敏妹妹之前裁制。然后又亲手改出来的,我能做的就是在旁边穿针引线。其他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她前几天哪一日不是晚上熬到三更天才睡?”
被这么一打岔,张越方才警醒了过来。又往孟敏地手上扫了一眼。这眼神落在杜绾眼中,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又眨眨眼睛道:“虽说她精于针线,毕竟这些天都没好好歇过,手上也不知道多了几个针眼,还惦记着某人生日快到了,说他这些天又帮了无数地忙,于是忙里偷闲又做了两套衣裳鞋袜。我其他的帮不上,也只能帮她描了几笔绣图而已。”
“杜姐姐!”孟敏哪想到杜绾会忽然把这一茬说了出来,面上顿时通红,见张越望过来,她连忙说道,“我正要去账房找灵犀姐姐商量事情,越哥哥你和杜姐姐说话,我先走了!”
杜绾没想到孟敏脸嫩,一句戏谑竟然硬生生把人给惊走了,心中倒有些后悔。原本不过是偶尔相逢彼此投契地寻常朋友,但这些天来彼此扶助,她固然是帮忙的一方,渐渐地却获益良多。她曾经一度因父亲抛下她们母女俩一去就是十余年而颇有恼恨,可看到孟贤一心求富贵将一个好端端地家折腾成现在的样子,看到孟敏柔弱地肩上挑起了一个家,看到她在昏暗的灯火下一针一线,她自然而然地觉得对方愈发可亲可敬。
“冯大夫确实没说错,敏妹妹也是我见过最名副其实地大家闺秀。”
听到杜绾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张越顿时怔住了,忍不住又往那背影深深瞧了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紧跟着,他立刻回过神,忙岔开话题说起今日张瑾来寻他帮忙,把前因后果和自己的那番应答都解释了一番。
杜绾初听也颇为诧异,旋即就点点头低声道:“我也赞同你的想法,这汉王应当只是气不忿拖延几天而已。须知皇上昔日曾经打败了耿炳文盛庸铁铉等等无数人,三征蒙古威名远扬,汉王只要不是……就决计不会真有反意。对了,我当初来的时候,爹爹额外吩咐了一句话,说若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就好好寻思寻思,你帮忙参详一下,他说……”
她还来不及说出心中疑惑,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紧跟着就瞧见琥珀领着一个人进来。一看到那个遍体缟素的消瘦人影,她顿时大吃一惊。
“小五,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这身打扮,莫非……”
小五穿着素白绫衫,白绢挑线裙子,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听杜绾一问竟是又抽泣了起来,好容易方才说话利索了:“老和尚……老和尚在庆寿寺坐化了!他说我不是他的后辈,让我别呆在北京,到这儿来找小姐!他……他还有一封信让我带来!”
PS:剧情需要,老姚晚死一年……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悲中作乐,笑面将来
古往今来。赫赫有名的谋士不少。赫赫有名的和尚也不少。但赫赫有名的和尚兼谋士。大约名传古今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小五口中刚刚坐化在庆寿寺的老和尚。道衍和尚姚广孝。鼓动辅佐一个藩王以造反的形式席卷整个中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功成之后却不要财富不要美女。甚至连官职也不稀罕。从不插手国事。恰是得了善终。
张越和道衍和尚仅仅见过一次。那时候对方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垂垂老矣的老和尚。很难想象当初的风采。但词锋仍挟带着一股昔日的锐气。见杜绾呆若木鸡。小五那眼睛已经通红通红。他也生出了一种真真切切的悲哀——至少。一个传奇人物已经不在了。
道衍不单单让小五捎来了一封信。此外还有陪着他大半生的一张棋桌和两盒黑白云子。外加一本已经残破不堪的棋谱。生棋的杜绾睹物思人。将东西收好之后便说要在东厢房中静一静。而小五则是在正屋之中抽抽嗒嗒。那眼泪就仿佛断线的珠子一般。
“老和尚坐化前还喃喃语说。这世界上聪明人不甘寂寞。但至少要忍得住寂寞。他就是老来方才得到机会。这一辈子至少没白活。”
“他还说。虽说姐姐和那些旧友都不肯见他。但他不后悔。”
“皇上特意去探望过他。还听了他的话释放了一个和尚。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追封了老和尚荣国公。大大赏赐了他的侄儿。老和尚留了一块玉给我。说是谢谢我照顾了他好些年……呜呜呜。我要是没有他。早就饿死了。他为什么偏偏那么早就死……”
见小五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张越连忙朝旁边地灵犀打了个眼色。示意她递了一块绢帕过去。正哭得伤心的小五接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脸上一抹。随即又使劲擦了鼻涕。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眼睛已经肿得如同核桃似的。脸上也恰是大花脸。见此情景。灵犀只得吩咐了一个小丫头打了凉水来。亲拧了毛巾送上。
好容易哭够了。小五四下里望了一圈。这才想起刚刚是先找到府衙。然后被琥珀带到了这儿。可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起小姐接过东西之后就进了屋子不曾出来。己坐在这儿呆呆哭了那么久。她面上只微微一红便冲着张越问道:“小姐怎么会在这
张越想起己分明对杜桢说过孟家的事情。面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你来的时候。杜先生没告诉过你?”
“我直接寻到济南的布政司衙门。那时候我哭得昏天暗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老爷正好到邻近的州县去了。夫人不敢耽搁。安排了马车吩咐人带我过来。哪里来得及说其他?”
小五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发现周遭几个丫头都陌生得很。还有一个长相甜美地大家千金。她顿时更疑惑了。杜桢夫妇分明是在济南府。小姐怎么会跑到这青州府来了?
孟家一下子多了这么一个咋呼呼的丫头。张越着实有些不放心。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东厢房中双目微微红肿的杜绾开了门出来。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一物降一物。至少有了杜绾看着。他也不怕这个小丫头给已经乱七八糟的孟家添什么麻烦。惦记着这会儿晚堂就快开始。他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安慰话。匆匆便回到了知府衙门。
南方地春天是阴雨霏霏绵绵不断。但北方恰是春雨贵如油。虽然之前响过春雷。但打进入三月就不曾下过雨。如今不少地方竟是闹起了旱情。虽说山东境内大河小河众多。可远离河边的要引水颇为不易。几处村子都为沟渠引水而发生了械斗。这一日的晚堂。益都县、乐安县、寿光县、诸城县、安丘县都报上了类似的案子。结果知府以下几个属官一商议。除了凌华坐镇之外。便决定明日到各县去看看究竟。否则等酿成民变就来不及了。
对于如今的大明官员来说。最怕地就是天灾。报上去了这考评然难免受影响。但若是敢隐匿不报。那就是大处分而不是小处分。若是遇上水旱蝗灾等等。布政司可先赈灾后上报。算是一项仁政。只仁政却也得要官员肯实行能实行。若是遇到朝南坐不管事的也没用。
既然是五个县都有旱情和械斗。张越这个署理同知和两个通判都少不得要下去瞧瞧。议定之后。他饥肠辘辘地回到己地公廨。当即吩咐崔家的去传饭。己径直掀帘进了正房东头的耳房。盘膝坐在炕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灵犀便亲捧着丹漆木盘送了饭来。晚饭却是一盘水饺一碟米醋。见着这个。张越不禁抬起了头。满心奇怪地问道:“今儿个家里包水饺吃?”
“是孟小姐看到小五来了。又怕杜小姐想着事情伤心。于是便拉着她们俩和春盈包饺子。结果厨房里头差点闹翻了天。”
灵犀一想到刚刚孟家灶下的光景。竟是再端不住平日那幅严谨面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饺子馅是我和秋痕琥珀一块拌的。因为是难得包一趟饺子。上上下下总不能两样吃食。结果用去了十几二十斤肉。都是我从公廨里头拿过去的。如今这是孟小姐的手艺。杜小姐包地饺子她死活不肯让我拿来。”
一听说包一趟饺子竟然整出来那么大声势。张越不禁哭笑不得。见这一盘水饺个个均匀。他便拿起筷子挟了一个蘸了些米醋。一口咬下只觉皮薄馅多。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鲜味。他不禁朝灵犀竖起了大拇指。因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们还拌的一手好馅。果然不错。对了。送一些过去给凌大人。我平日里每每去他那儿蹭饭。有好东西也得想着人家。”
“这个不用少爷您说。我早就送去了。”
听张越振振有词地把蹭饭两个字说得震天响。灵犀不禁好笑。眼看张越一口一个将那盘饺子消灭得干干净净。她不禁想起杜绾那一盘杰作。可不管怎么样。比起称“心灵手巧”的小五那一盘饺子。杜绾至少已经算是能出师了。想着想着。她索性丢下碗盘置之不理。笑吟吟地让张越过去看看热闹。
孟家上下地四房姨娘两个小主子一起过了十几天的苦日子。这天听说有饺子吃然是高兴。就是下人们也满脸喜色。然而。两个原管着厨房的媳妇都站在外头。听着那厨房里喧哗阵阵竟是货真价实的一团乱。她们不禁在外头面面相觑。
这伙小姑奶奶们不会把锅碗瓢盆都给打破了吧?
杜绾和小五春盈都是南方人。对于面食勾当素来不熟悉。纵使想要好好出力也是有心无力。首先那和面擀皮实在是难为煞了她们。杜绾小心翼翼也就罢了。小五干脆闹得满头满脸都是面粉。最后琥珀秋痕干脆接手。不敢让两人再干这个。
待到包饺子的时候。虽说孟敏手把手示范了好几回。但小五手下出来的饺子没一个能好好站住地。全部是睡倒在盘子里爬不起来。甚至不少用了两张皮方才包住了馅。杜绾那盘饺子大小不一。擀得均匀地面皮在她手中就是不服帖。急得她手忙脚乱。
孟敏起初还能忍。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偷笑。渐渐地偷笑变成了轻笑。轻笑变成了大笑。从父亲入狱母亲重病之后她就鲜少露出欢容。一旁的红袖见此情景起初还高兴。随即就觉得鼻子酸涩。忍不住转过了身去。听到这笑声。小五却不服气地拿手往鼻子上一抹。冲着案板上地面皮发起了狠。
“哼。我连写字那样难的事情都学会了。就不信治不了一张小小的面皮!”
张越挑帘进厨房的时候。恰听到孟敏地大笑声。此外看到的就是一群莺莺燕燕包饺子的情景——杜绾正红着脸向琥珀和秋痕请教。手中那个饺子胖鼓鼓的;孟敏正在手把手地教小五如何让饺子站起来。额头上沾了一丁点面粉。发现没人瞧见他。他不禁咳嗽一声。
小五如今觉得天下最难的事莫过于包饺子。此时一看到张越那笑容就觉得他是幸灾乐祸。遂嚷嚷道:“咳嗽什么咳嗽。有本事你来包个饺子我看看!要是你能包出来。我……我就拜你为师!”
头上包着帕子系了围裙地孟敏却没想到张越会在这时候闯进来。正想说君子远庖厨。却不料杜绾抢先赶人道:“你可别笑。你若是包饺子指不定还及不上小五……咦……”
众目睽睽之下。张越径直在旁边的盆子中洗了手。抹干水珠子就拿起一张饺子皮挑了馅。熟练地一掐一转。一个饺子便成了型。见四周地小姐丫头们都是目瞪口呆。他便微微一笑。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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