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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1-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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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琥珀点点头合上了眼睛,张越便站起身,又放下了那青幔帐。转身想要出屋子时,他随眼一瞥,却看见捂着那件披风的秋痕已经是醒了,此时恰是怔怔地瞧着他。端详着那张睡眼朦胧,偏又流露出无限情思心绪的脸,他便走了过去。
“大冷天的,回房去安安生生睡两个时辰,这几天都辛苦你了。”
“少爷,你真要带我们去登泰山?”
自己说了这么多,秋痕偏偏只听见了这一句,张越登时又好气又好笑,遂板下脸说:“那也得你们都养好了身子才行,我可不想到时候爬了一半的路途,然后就得背你们两个上去!赶紧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来日才好去登泰山!”
秋痕此时满面欣喜,遂使劲点了点头,站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径直抱着披风出了屋子。她前脚刚一走,张越正打算叫一个人在门外守着,那外头的门帘忽然被人撞了开来,却是彭十三。彭十三一进屋子就先往那边挂着青幔帐的床上扫了一眼,随即把张越拉出了门。
一到外间,他便笑道:“少爷,都司衙门刘大人派人来下帖子,说是今儿个他家里头正好有人过生日,所以请你过去一块热闹热闹,还捎带了两句话。一是决不许送礼,否则就把你赶回来;二是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PS:晚了一点,不好意思。话说发现早上犯了个大错误,这时候的明朝似乎玉米还没引进来,痛哭流涕赔礼道歉……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莫名其妙的升官
山东都指挥使乃是正二品高官,即便不按着如今文贱武贵的传统,这阖省之内也无人可以与之比肩。刘忠尽管不是靖难功臣,但跟着张辅征过交趾,北征的时候也曾经立过功劳,镇守山东这些年从未出过大差错,这个肥缺自然是把得严严实实。而且布政司治济南府,都指挥使司治青州府,两边井水不犯河水,青州府地界就是都司衙门最大,连知府都要瞧眼色。
接着帖子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张越去都司衙门的路上心里就直犯嘀咕,刘忠早上遇见的时候也不曾提过什么生日之类的话,怎么忽然就派人来下帖子?然而,那满肚子疑惑却在他到了都司衙门时化为乌有——那条都司街门前恰是车水马龙,靠墙一溜都是停的各色马车和坐骑,那车上马上下来的都是衣着鲜亮的人,不是自己捧着就是让人拿着贺礼。
瞧瞧自己这空空如也的手,张越怎么瞧都觉着自己不像话。然而,文官在下帖子时捎带那句话他可以不当真,那些个武人却都是说话一句顶一句,他要是真捧着贺礼来,只怕还真得被人赶出去。
临到门口,他就瞧见自己前头一位满脸堆笑地呈上了一个大红雕漆盒子和一份礼单,那收礼单的仆役打开来瞥了一眼,便在提起嗓门吆喝了一声。
“青州李员外道贺,贺礼翡翠马一对!”
听那一声高喝。张越顿时皱了皱眉。他在开封和南京北京都曾赴过富贵人家地生辰宴,门口虽说也有收礼单子的。但从来不会这么招摇。刘忠虽然是山东都指挥使,可场面闹得这么宏大,难道就不怕招人惦记?
等轮到两手空空地自己时。他正想拿出帖子来,那位专司收礼单,眉眼间一直流露出一种倨傲神情的中年仆役却只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旋即那脸上一下子堆满了笑容,竟是毕恭毕敬地弯下腰来:“小张大人您可是来了。老爷都唠叨好几回了!”
“来人,赶紧带小张大人和彭爷进去,老爷正等呢!”
前头两个小厮立刻出来领路,张越带着彭十三跟上去的时候,背后却传来好些议论声,全都是在猜测张越地身份。那收礼单的仆役却又恢复了倨傲本色,直到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颗银豆子,低声问他刚刚进去的那是何人,他方才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子。
“那是咱家老爷老上司地子侄,老爷特意吩咐过他不许带贺礼。否则人家大家出身。怎么也不至于空手来!你问什么老上司……我说赵员外,你这脑袋也太不好使了。凭咱家老爷的身份。能当得起老上司这称呼地还能有几个?”
张越和彭十三跟着小厮绕过影壁穿过喧闹的外院,不多时就远远望见前头一架两边有垂莲柱的垂花门。到了那门口。那两个领路的小厮垂着手退了下去,门内恰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媳妇迎了出来。她屈膝拜了拜,因笑道:“小张大人可来了,老爷正在里头等呢。”
“小张大人您是头一回来。不知道老爷地脾气。老爷到山东这些年。从来不曾像别人那样盘剥地方。什么夺官田侵民宅之类地事情更是碰都不碰。老爷就是好一个体面。所以内宅只要有人生日外头人就会蜂拥来送礼。只除非是整寿。亲朋好友历来都是不送礼地。并非您是例外。这外头人都是在外院地大小花厅摆个十来桌就罢了。自己人才能进内院。”
从垂花门进了旁边地抄手游廊。那媳妇又笑着解说了一番。直到这时候。张越方才明白今天仅仅是刘忠地二房姚姨娘过生日。恰是一位有头有脸地贵妾。然而。等进了宽敞地大厅。他四下里一扫。没找到那位该当是寿星地姚姨娘。却看到了孟韬。
见张越近前行了晚辈礼。刘忠便笑呵呵地点点头:“今天不过是借个名头让你来坐坐。其实和什么过生日不过生日没关系。所以我才吩咐不许你带什么贺礼。至于好消息待会再告诉你。孟老弟在寿光县没回来。所以我只好拉着他地儿子凑数。那一头是我家里地老大老二。年纪比你大。却没你有出息。你就直接叫老大老二就是。不用和他们客气!”
话虽如此。张越仍是上前厮见。叫了刘大哥刘二哥。刘忠虽豪爽粗疏。他这两个儿子却是精细人。见张越并不自恃有了官身就拿大。心里头自然妥贴。不一会儿就混熟了。
接下来又有都司衙门几位同知和佥事带着子侄来拜贺。当下就是散坐了一圈各自说话。张越地位子正好在孟韬旁边。孟韬便起哄把两张荷花式雕漆几并在了一起。两把椅子摆在了一块。彭十三不惯这等贵胄子弟云集地场合。刘忠让人在隔壁一间屋中摆了酒菜。又让自己地几个心腹亲兵过去陪着喝酒。起头大伙儿还坐得端正。等酒过三巡划起拳来就各自乱了。
张越不善多饮也不想多饮。因此不过浅尝辄止而已。忽然。他感到有人拽了拽自己地袖子。转过头去就看见孟韬向自己眨眼睛。
“越哥,四姐让我和你说,回头筵席散了到我家去一趟。你还真厉害,居然劳动那位杜姑娘大老远冒雪从济南赶到了青州,就是为了见你一面,而且还上了我家。你就不怕我四姐吃醋?”
听到杜绾忽然来了青州,张越倒有些吃惊,随即就没好气地给了孟韬一个白眼,心想人家就算来也必定是因着杜桢的吩咐,和什么私情之类的决计无关。待问了个仔细,得知杜绾是先去探了吴夫人地病。又送了些浙贝母、白术、天麻、人参之类的药材,还有一部杜夫人裘氏手抄地佛经。他方才暗自点了点头。
这一场欢宴之后,一众人都渐渐散了。眼看人家都走了,张越就起身上前告辞。刘忠却笑呵呵地道出了一番话:“小张越,知道我为什么今儿个非请你来吃这一顿酒么?就是为了那个好消息!我刚刚得到消息,你要升官了!因着正好青州府衙缺人。吏部擢升了如今那位通判为知府,擢升你六品衔。署理青州府同知,分司巡捕、钱粮、水利事。你们县那位典史署理知县事务,估摸过两个月,你俩便能摘掉这署理二字。”
此时旁人都走了个干净,但孟韬和刘忠的两个儿子还在,听了此话都是瞪大了眼睛,随即就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羡慕,刘忠更是笑得颇为感慨。如今青州虽说有了新知府,但原本不过是个区区通判,张越这署理同知听上去不算什么。实际上却是权力不小。说起来张越上任还不到三个月。能升得这么快真可谓是阴差阳错!
见张越站在那儿直发愣,刘忠便感慨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两巴掌:“人生四大喜事当中。这洞房花烛日,金榜题名时最是痛快。金榜题名你已经做到了,这洞房花烛却得抓紧!孟老弟地闺女我见过一次,容貌好品行好,你瞅准了赶紧让人提亲才正经!”
被刘忠这一取笑,张越无可奈何,敷衍两句便慌忙溜之大吉。到了外头和彭十三汇合,他又等孟韬追了上来,便一起往孟家去。由于都是在都司衙门中,出了刘家大门,不过是拐弯走了一箭之地,众人就到了地头,又从大门进了二门。
孟韬这晚上多喝了几杯,脸色绯红地扶着张越的肩膀,借着醉意,他口中唠唠叨叨连声道着自己姐姐的好处,直到孟敏带着几个管家媳妇迎了上来,他才闭上了嘴。
“早说了让你少喝几杯,就是不知道节制!来人,赶紧扶着他到屋子里去醒酒!”
紧赶着让人安置了孟韬,孟敏一转头就看到张越站在那儿,遂大大方方上前打了招呼,这才解释道:“杜姐姐昨天才到地,探望了我娘之后,就说是杜大人有要紧的话带给你。我当天就带着她去了你那个客栈,谁知道你晚上没回来,留在了汉王府。今天我听说刘都帅家里地生辰宴要请你,这才让韬弟带个话。杜姐姐就在隔壁院子里,你赶紧过去吧!”
院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笼,然而孟敏站在雪地上,脸上那种淡淡的笑容张越却能看得清清楚楚。想到她和杜绾不过是萍水之缘,此次明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要紧事,却仍是热心周到,他不禁万分感念,遂深深一揖道:“多谢四妹妹费心!”
由于这都司衙门地方并不大,孟家人自己都分配不过来,这客房自然也是难能腾出。杜绾所住的屋子并非客房,而是孟敏将六妹挪来和自己同住,却把六妹的闺房腾了出去。张越一进门,就瞥见了窗前那个侧对自己坐着的身影,微微一滞便叫道:“绾妹。”
除了在栖霞寺见过一次,之后便是此来山东一路同行,杜绾和张越说话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十句。此时她忙站起身来,和张越厮见礼毕,却也没有拐弯抹角。
“爹爹本来是打算写信给师兄的,却因为如今信使送信不可靠,毕竟书信应景就是凭证,所以便打发了我来。爹爹说,如今青州府明面上有三患,一为徭役,二为白莲,三为藩王。你虽然挟英国公之势,但徭役你无法减轻,白莲你无法穷治,藩王你无法节制。前两者若相结合便是大患,若藩王再有异动,则因你不是带兵武官,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解决。所以,如今要治青州府,便只有从一点入手,那便是新贵。”
张越自然能分辨出这乃是杜桢的原话,然而,让他惊异的是,杜桢这字里行间地意思,仿佛早就知道他地最新任命,仿佛早就知道汉王遇刺一案会不了了之。要想杜绾启程动身之日少说也在四五天之前,难道他那位老师就那样神通广大?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升官要为民做主
山东原本乃是中原膏腴之地。然而,金攻北宋,又与蒙古大战连年,这山东屡遭掠夺抓丁,渐渐便没了宋时富庶气象;元取中原,两河山东数千里,金帛子女被抢一空;元末天下大乱,起义军和元军在山东境内数场争夺,此地又是遭遇大劫。尽管洪武年间数次军屯移民,但建文帝时那场靖难之役,山东又是主战场之一。
于是,即便曲阜孔家亦是元气大伤,其他老世家更几乎十不存一。除了孔家和鲁王府汉王府下的藩王之外,如今乡间豪强大多都是从这几十年间迁徙的移民发展起来的。同样是移民,有些几十年间越过越穷,有些却是摇身一变腰缠万贯。再加上通过开中法前往南海买盐的盐商,这山东一地是穷的人精穷,富的人贼富,拥田数千顷的地主也是大有人在。
虽有钱财而无根基,这便是杜桢这新贵两个字的含义。
那一晚上,张越一直细细听着杜绾剖陈杜桢的那些建议道理,一条条一桩桩听得极其详细,整整盘桓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上树梢时分方才离去。正如同他猜测的那样,杜桢确实是凭着对朝廷机构的了解猜中了他的升迁,只是这位老师对学生却全无恭喜只有担忧。在张谦动身回北京之后的第四天,张越接到了吏部的公文,同时还收到了张辅的急信。
吏部的公文很简单,和刘忠所说的那些一模一样。而张辅的急信中别无其他关照,只是用淡淡的语气陈述了一个很简单的事实——汉王朱高煦轻描淡写地掩过了遇刺之事,同时举荐他张越担任青州知府!乍一看到那条消息,张越几乎以为是开玩笑,旋即方才醒悟到老师的担忧究竟是因何道理。
汉王这举荐到了北京,他几乎可以想象那种千目所视,千夫所指的盛况。这根本不是推波助澜,而恰恰是将他捧到风口浪尖的捧杀!
张越大伤脑筋的时候,高兴地却大有人在。尚在安丘县的典史马成得知自己摇身一变成了署理知县。不再是不入流的首领官,几乎差点欢喜得疯了。升官对于他来说早就成了有生以来不指望的事,若能得县丞主簿便已经是万千之喜,更何况是知县?待到得知张越高升成了上司,他方才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脑袋上的紧箍咒仍然还在。
于是。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立刻拔腿前往县衙后院寻着灵犀,满脸堆笑地报上了喜讯,又问道:“这眼看就要到年关了,青州府那一边千头万绪,我看老爷年前必定要搬到青州府衙去。我知道灵犀姑娘先前置办了不少年货,要搬过去只怕还要花不少功夫,不若我让拙荆带几个丫头婆子帮忙收拾收拾?”
灵犀还是十天前收到过顾氏从北京捎来地信,不过都是简简单单一些吩咐。根本没有提到过如今的变故。虽说好容易将这儿安顿好了,再挪地方又得是一阵忙活,但她此时最担忧的却是张越年纪轻轻便被捧到了高位。她虽说不懂官场上的道理。可跟着顾氏那许多年,几乎是半个内管家,见多了高高捧起重重摔下的手段,自然不会一味认为升官就是好事。
“等少爷回来之后马典史便要接印,我也得对马典史道一声恭喜才是呢!”
“我这不过是侥幸,侥幸而已。”想到罗威赵明的悲惨下场,马成愈发觉得用侥幸两个字来形容自己那奇特的际遇最是贴切不过,当下嘴角上咧的幅度更深了些,思量得也更周全。“说起来咱安丘的百姓全都惦念着老爷,指不定老爷还会回来过完年再走。不如这样,这用不着地东西先收拾,其他的慢慢来,反正人多,到时候大伙一块帮忙,一天也就忙完了。”
虽口中答应着。灵犀却知道这过完年再往青州决计不可能。接下来便带着崔家地李家地一样样打点东西。又吩咐长随整理公私文书。更警告后衙中人不许妄议此事。然而。这衙门里头原就是藏不住风声地地。小消息都会传达成大消息。更何况典史马成巴不得整个县城地人都知道知县老爷要升官了?于是乎。不出一日。大街小巷便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小民百姓都是人云亦云。若张越上任像前几任一样什么都不干只当甩手大掌柜。那这升迁还是贬谪都不关他们地事。但张越偏生扳倒了本县两座最死硬地大山。愣是还了那些告状无门地百姓一个公道。最最难得地是。那些被罗威赵明敲诈地血汗钱。居然还发还了一些给苦主们。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某些人对上任不足三月地新知县感恩戴德。全然不知张越是竭尽全力从锦衣卫过手地银子身上扒了一层皮下来。
青州府衙总算有了主人。按察司也迎来了一位白发苍苍地老人——那竟是督造了大半个北京城。疏通了整个会通河地工部尚书宋礼。这位以擅长工程著称地尚书大人曾是刑名出身。早年历任按察佥事和刑部官职。因此永乐皇帝朱棣一次次驳回了吏部拟定地人选之后。终于钦点了这位老尚书前来山东治刑狱。无按察使之名而行按察使之职。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张越虽不能专门跑一趟济南府。但还是赶紧将那按察司大印交由锦衣卫代转。
张越本想悄悄往安丘一趟交接了知县一职。然后接了灵犀和其他人一道走。不要惊动地方。然而回到安丘一进城门。他就被人认了出来。虽说还不至于万人空巷。但走到哪儿都有人探出脑袋瞧看嚷嚷地场景。却足以让他心中热腾腾地。同时亦是脸红不已。
说来惭愧。他顶多也就是整肃了衙门风气。然后肃清了两个大贪官而已。要说为百姓做实事还真是没来得及顾得上。于是。当他骑马回到县衙。发现那莲花照壁前赫然有几个汉子满脸激动地抬着明镜高悬两袖清风地黑漆大匾时。他脸上地苦笑更浓了。
好在他这次回来还带了个好消息。否则他眼下就可以无地自容地掩面而走了。
果然,马成亲自带着六房小吏和差役们在忠义坊地牌坊外迎接,他上去和自己的继任者亲切交谈了片刻,又索性转过身来对着百姓说了一番话,无非是说马成必定会兢兢业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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