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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金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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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以见得?”赵煜蹙眉问道。
  “夫人的血迹只出现在山洞下方三米处,若是她被人救上来,上面甚至是山洞里也应当会有痕迹,可实际并没有,而且山洞里只有一人行走的痕迹……”沈缺越解释,沈令安的脸色就越差。
  沈缺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突地在沈令安面前跪下,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救下夫人,请主子责罚。”
  沈令安看着沈缺,目光却有些空洞,“与你有何干系?没有救下她的人,是我……”
  “主子。”沈缺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沈令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余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没救下夫人,都自责得恨不能死去,那主子此时的心情该如何痛苦?
  沈缺无法想像。
  “你退下吧。”沈令安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沈缺犹豫了会儿,还是应了声“是。”
  “还请沈相保重身体,皇上年幼,还需仰仗沈相。”赵煜拱手道,“下官先行告退。”
  “赵大人。”沈令安突然开口唤住赵煜。
  赵煜回头,问道:“沈相有何吩咐?”
  “你为何能断定那女子是假安妃?”此时的沈令安丝毫不像刚刚那个痛苦不堪的人,似乎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赵煜微怔。
  “赵大人不曾见过那女子,不是吗?”沈令安冷静地问道:“可你不仅断定那人是假安妃,还断定她不认得你,安妃入宫之时,赵大人不过是大理寺的小小主簿,为何她要认得你?”
  沈令安停顿片刻,继续道:“还有,赵大人似乎知道,本相与安妃的关系。”
  赵煜听了,沉默许久,终于露出一个苦笑,“沈相思维缜密、心细若发,下官自知瞒不过去。”
  沈令安平静地看着赵煜,等着他的解释。
  “当年安妃的尸骨,是下官亲手所敛。”赵煜亦看着沈令安,神色之间带着些许怆然。
  “你说什么?”沈令安一震。
  “当年安妃寝宫大火,我知是沈相救了当今皇上,可惜,我虽将安妃救出火海,她却仍未能挺过去。”
  “你说,你将安妃救出了火海?”沈令安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命人挖了一条密道,直通安妃寝宫,密道打通那天,寝宫着火,我从密道出来时,正巧看到你抱着皇上离开,当时情势危急,我将安妃带走,又命人送了一具女尸回来代替安妃。”
  “你究竟是谁?为何做这些事?”沈令安的目光里透露出一丝凛冽。
  “若是没有当年的二皇子,我如今,应当是你姐夫。”赵煜平静地说道,但语气里沉重的悲哀却仍流露了出来,“当年我与你姐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她被二皇子侮辱,想要与我解除婚约,我不同意,我爹娘却趁我不在收了退婚书。等我回来找你姐姐时,尹家已经遭逢大难。我因退婚之事与爹娘生了嫌隙,自此离了家,更不信她就这么死了,四处查探她的踪迹。”
  “可惜,我没想到的是,我找到她的那一天,正好是先皇准备带她入宫的那天。”赵煜继续说道,神色中透露出些许痛苦,“我从她口中知晓尹家惨案的始末,亦知道她入宫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我知自己无法阻止她,便改换身份姓名,入了大理寺,二皇子身为皇孙贵胄,要定他的罪,绝非易事,我想助她一臂之力。”
  沈令安震惊地看着赵煜,“原来……是你。”
  赵煜原姓秦,是当时岩州知府之子,与尹家也算门当户对,然尹思安受辱,即便赵煜不介意,家中二老却绝不会要这样的儿媳。
  尹家出事那年,沈令安九岁,他从小被爹娘送出去求学,与赵煜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那一年,姐姐出事,他从外面归来,知晓姐姐已跟秦家退婚。
  毕竟是姐姐自己决意退婚,所以他对秦家倒说不上有怨,只是心疼姐姐罢了,那时的赵煜在他脑海里甚至不曾留下清晰的印象,只记得儿时倒是跟着玩过几次,后来便没见过了。
  等他入朝为官时,已经过去六年,他一心想着报仇,哪里还会想到赵煜这么个人?更想不到的是,他会因为姐姐,入了大理寺!
  难怪这么多年,赵煜总是明里暗里地帮他,起初他甚至以为赵煜有所求,但接触下来,他却发现赵煜此人品行良好,又有智谋,能够在这犹如一池浑水的朝堂里游刃有余。
  渐渐的,他便与赵煜走得近了。
  只是,他怎么会想到,他与赵煜,竟还有这般渊源?
  “你姐姐曾答应过我,待她大仇得报,便会与我隐居山野,再不被俗世牵绊,可惜……”赵煜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阿姐她……是死在你面前吗?”沈令安垂了垂眸,低低问道。
  “是,我看着她阖了眼。”
  沈令安只觉得心中发烫,原来姐姐这一生,并不全然悲苦,她遇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临死之际,仍得了他的陪伴。
  而等她死后,那个人继续守在朝堂里,不动声色为她的弟弟和她的儿子保驾护航。


第84章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良久之后,沈令安才问道:“你把阿姐葬在哪儿了?”
  “自然是与你爹娘葬在一起; 只是; 她身份特殊,我只立了一块无名碑。”
  “当年,是你为我尹家上下敛了尸骨; 葬到了尹家陵园?”沈令安听了; 眉目一动,不由问道。
  赵煜点头。
  沈令安双眼发红,郑重其事地朝赵煜深深鞠了一躬,“我代尹家上下; 谢过赵大人免他们暴尸荒野之恩。”
  他被林家收养后,曾偷偷回过一次岩州; 发现有人收敛了尹家上下的尸骨; 不仅将他们葬入了陵园,还一个个都立了墓碑,他不知是谁做了这一切,只知道,此人于尹家有大恩。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自己想要报答的人,原来一直在身边辅佐自己。
  “沈相何必客气; 此乃我的本分。”赵煜抚了抚沈令安的手; 发觉他的身子仍有些发烫; 道:“沈相还是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 早些回京为好。”
  赵煜说完就出去了,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沉令安一个人,刚刚被转移了些许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归到孟竹身上。
  一想到孟竹坠下悬崖的那个画面,沈令安便觉得头痛欲裂,他想要走回到塌上,却踉跄着跪倒在地。
  “孟竹……”他喃喃唤了一声,眼中有泪滚出。
  五日后,沈缺带着搜寻孟竹的人马归来。
  “主子。”沈缺独自一人到沈令安面前汇报。
  “如何了?”沈令安的脸上仍无一丝血色,气息却是更加阴冷了。
  “崖底不止一具女尸,其中一具与夫人身形相像,且身上衣裳看起来像是夫人那日所穿,只是面目全非、尸骨已不齐全……属下无法百分百确定那是夫人……”话虽如此,但沈缺心中明白,那必然是夫人无疑,从这么高的悬崖上坠下去,哪怕是武功高强如他们,都会粉身碎骨,更不用说柔弱的夫人。
  沈缺一想到自己在崖底看到的场景,心都忍不住哆嗦起来,那样善良美丽的夫人,最后竟然死得这般凄惨,若是主子看到那崖底的尸骨,只怕会当场疯掉。
  山中多野兽,孟竹坠崖这么多日了,沦为野兽的盘中餐,似乎并不难想像。
  沈令安此刻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握着扶手,骨节泛白,只听卡擦一声,手下扶手骤然断裂,木屑飞扬。
  哇地一声,一口鲜血骤然从他口中喷薄而出。
  “主子!”沈缺惊呼一声。
  沈令安气息急促,似极度痛苦,过了好一会儿才堪堪缓了过来。
  岩州羊角峰,因崖壁极高,深不见底,时常会有失意之人上去跳崖,仕途不顺者、被人所弃者……多不胜数。
  若是跳崖者有人生还,这等奇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可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过这样的传言。
  可见,跳崖者,无一生还。
  他深知孟竹是断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却还是抱着可笑的希冀,以为这世上会有奇迹发生。
  简直可笑!
  良久,沈令安直起身,问道:“尸骨可都收敛回来了?”
  “收了,只是……并不齐全。”沈缺几乎不敢看沈令安的眼睛。
  “放哪儿了?我去看看。”沈令安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
  “主子!别看了!”沈缺忙将沈令安拦住,“夫人已逝,何必非要看她的尸骨?”
  “我不看,如何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她?”沈令安面无表情地问道,伸手推开沈缺,踉跄着往外走去。
  沈令安这几日均住在岩州府衙里,此刻,一口棺材正放在府衙后院,里面放着的便是孟竹的尸骨。
  “主子!”沈缺追上前来,有些急切地喊了一声。
  可沈令安却丝毫不理会他,如行尸走肉般,走到了那棺材面前,对着守在旁边的护卫道:“打开。”
  护卫犹豫了一瞬,目光落到沈令安身后的沈缺身上,毕竟他们亦都见过尸骨,实在是惨不忍睹。
  “主子……”沈缺再次唤了一声,开口道:“死者已矣,主子应当节哀。”
  “本相说打开。”沈令安再次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次护卫没再迟疑,将棺盖移开。
  沈令安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似轰轰作响,那里面的尸骨残缺不堪,血肉模糊,几乎成了肉泥状,哪里还能看出人样?也就只能靠那衣服稍作判断了。
  沈令安的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心中的剧痛一浪高过一浪,他的手重重地扶到了棺材上,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可下一刻,他就再次昏了过去。
  “大夫,主子如何了?”沈缺站在床沿,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沈令安,有些焦急地问道。
  短短几日,主子便消瘦了一圈,面上毫无血色,实在令人担心。
  “沈相大人这是心病啊,忧思郁结,气血攻心,小的可以给大人配几副静心安神之药,但未必有效。”大夫颤巍巍地道:“若要大人药到病除,还是得解开心结为好……”
  沈缺脸色郁结,主子这心结,只怕这一生都难以解开了……
  “赵大人,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沈缺看向一旁的赵煜,问道。
  赵煜叹了口气,“沈夫人遭此大难,沈相一时无法排解,也实属正常,如今也只能希冀沈相自己扛过来了。”
  “夫人死得太惨了,主子只怕这一生释怀不了了。”
  “以沈相之心性,即便无法释怀,也应当很快振作。”
  身上背负太多责任的人,也没有资格颓废下去。
  果然,如赵煜所言,第二日,沈令安醒过来之后,似乎便变了个人,沈缺起初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令安,生怕他一不小心又吐了血,可沈令安只是盯着屋顶沉默了会儿,便神色如常地坐起身。
  “吩咐下去,今日回京。”他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本相此番所受之苦,他日定当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沈相有此想法,下官由衷感到高兴。”赵煜在这时候走进来,听到沈令安的话后,不由笑了笑,“回京之后,下官将送沈相一份大礼,助沈相早日查出那暗处之人。”
  “此番多谢赵大人带兵相救,否则本相只怕九死一生。”
  “这朝堂上若是少了沈相,岂不少了太多趣味?”赵煜勾唇微微一笑。
  沈令安也挑了挑唇,原先冷漠的眼底如今更是添了丝丝阴冷诡谲,一身杀气纵然已经收敛几分,却仍是让人胆寒。
  沈缺看着沈令安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知道,主子是要大开杀戒了,主子开杀戒的时候其实并不少,他不会大惊小怪,可是他一想到夫人在时主子曾有过的柔情,便有些黯然神伤。
  他知道,那些再也回不来了。
  “沈缺。”沈令安站了起来,道:“带上夫人灵柩,随我来。”
  十一月的天,已经凉意森森,沈令安一出门,便有大雨倾盆而下。
  沈缺站在尹家陵园里,看着前方的一块块墓碑,以及正在面前空地挖墓穴的护卫,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主子,夫人灵柩,不运回京城吗?”
  沈令安没有回答他,只是透过重重雨帘,看着那些护卫挖好墓穴,道:“将夫人灵柩抬下去。”
  沈缺犹豫了会儿,终究还是依言照办。
  待孟竹灵柩落进墓穴,沈令安捡起躺在地上的一把铲子,亲手将那些土填了回去。
  “不要动!本相自己来!”沈缺和余下护卫正欲帮忙,沈令安已经呵斥道。
  于是,一群护卫便站在一旁,看着沈令安一铲一铲地将那些土洒到灵柩之上。
  倾盆大雨之中,他浑身都已然湿透,可他似乎浑然不觉。
  过了许久,他终于停下,让护卫抬过来一座无名碑,立在墓前。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孟竹的墓,开口道:“回京之后,便称夫人染病在身,无法见人,岩州之事,尽数封口。”
  “是。”
  “走。”沈令安说着,便转身跨上马,往城中方向走。
  路过山湖之畔时,他的目光朝那湖中竹屋看了一眼,然后便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突然,他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离竹屋不远的长凳上,脑海里不知为何便出现当时了坐在长凳上的那对男女。
  当时……那个女子突然站起身,却跌倒在地,她看着的,是他的方向,而她的手,似乎也在朝他的方向伸着。
  若那女子只是不小心摔了,为何会有那样的动作?
  她身边有人,若是要求救,也应当是和身旁那男子求救。
  沈令安突然从马上跃了下来,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那女子摔倒的痕迹早已消失,什么也看不出来,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了草地上的一株草叶上,那叶子有别于旁边的草,更奇怪的是,上面有一片叶子似是被人强行撕扯了半张。
  他闲来无事时曾看过孟竹的医书,那是一株药草,有轻微解毒之效。
  电光石火间,沈令安又想到了那日在道路上看到的那辆马车,他的双眼再次泛红,咬牙道:“派人去查,夫人出事那天白天,坐马车来过山湖之畔的男子,从岩州城内查起,此人带着一女子,两人均非岩州之人,更是刚刚入城不久,那女子也许身体抱恙,出入皆由那男子抱着。”
  “是。”
  沈令安的双拳紧紧握住,眼中有痛色一闪而过,那女子,一定是孟竹!
  可笑的是,她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他却眼看着她被人带走!
  当时她被人带走时,身子微颤,似在哭泣……
  沈令安的身子微微一晃,突然便明白了那人的诛心之处。
  那“尹思安”自称体内有奇毒,时常发作,一旦发作,便痛不欲生、更无力行走,那时“尹思安”便是奇毒发作,可她偏偏又想去门外坐坐,他便只能抱她出去,又给她喂了缓解毒性的汤药。
  他知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姐姐”,才这般悉心照顾,可若毫不知情的孟竹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而当她们二人同时陷入危险,他又因“尹思安”弃她不顾,她心中,又该如何联想?
  沈令安已痛得麻木的心,再次涌起排山倒海的痛楚,痛不欲生,莫过于此。


第85章 
  京城; 沈令安一行风尘仆仆地回了府,待他一进府; 接到消息一直等候在相府的林青壑便和绿袖、明俏一道奔了出去。
  “沈相; 阿竹怎么样了?”林青壑一奔到沈令安面前便匆忙问道。
  等她问完才赫然发觉沈令安有些不一样了,他风尘仆仆归京,脸上有憔悴之色并不意外; 可意外的是; 他似乎消瘦了一圈,仿佛生过一场大病。
  一身气息越发阴冷可怖,眼底的漠然更是让人心惊。
  不该是这样的,在他与阿竹成婚后的这段时日; 他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不再像是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的活死人; 有了温度、有了柔情、还有了笑意……
  可现在; 他比从前的沈令安还要让人觉得害怕。
  林青壑的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白了脸,目光直视沈令安的眼睛,颤着声道:“令安,你告诉我,她没事!”
  “沈缺,小姐她到底如何了?”明俏不敢问沈令安; 跑到沈缺面前; 急切地问道。
  “主子; 夫人如何了?”绿袖看向沈令安; 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死了。”沈令安漠然地说了一句,便大步往里走去。
  在场的几人皆是一震,林青壑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抓住沈令安的手腕,红着眼道:“沈令安,这个玩笑不好笑。”
  沈令安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沈缺却哽咽着出了声,“林姑娘,夫人她,她真的遭难了……”
  沈缺话音刚落,明俏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都怪我,没有陪着小姐!都怪我!”
  绿袖更是跑到沈令安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奴婢有负主子所托,愿以死谢罪!”
  沈令安的脸色丝毫没有波动,面无表情地道:“此事你们知道便可,本相会对外宣称她染上疾病,无法见客。”
  “为何?”林青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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