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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柳。快去准备热水。”终于还是做了决定，刻不容缓。

　　“你想要做什么？”明明已经猜出，可还是不敢承认，慕容皙颤抖的声音，轰然吼道。

　　“胎儿再不拿掉，她真的会死的。”易休凄凉一笑，“你知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是糜竺青，此毒无色无味，初入人体毫无反应。但是一旦侵入孕妇的身体，毒性便会增强百倍，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七日一过，即便大罗神仙在世，亦是无药可解！”

　　慕容皙身体彻底冰冷，呼吸间心思百转，“那现在你预备如何？”

　　“即使不中毒，腹中胎儿也因多重刺激，加上啊璇体质偏虚，拿走是必然的。我刚刚用内力将她全身七八成毒素，血液倒流逼到尚未成型的胎儿上，希望坚持暂且将糜竺青压制住。”易休温热的掌心，轻轻将她眉间的不安拂去，“这个孩子，本就不属于这里。”

　　“你说什么？”慕容皙震怒，上前揪住易休的衣领，“若非事已至此，你真以为我会答应此种方法。”

　　一宿没有反抗，只是那一抹淡淡扯动，甚是讽刺，“你也只事已至此，木偶老关系，这是对你最后的惩罚和警示，以后别再打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伤害和利用她了。”

　　慕容皙神色忽如一暗，揪住易休衣裳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利用了这么久，伤害了这么重，我亲自来结束这一切！我想着所谓宸王妃名号，很快就会成为历史。”

　　“你敢！”

　　“明明知道先皇想让她以身犯险，你不但不阻止，反而任由发展。她一边被迫答应希望可以让你放过郭氏一族和慕容恺，一边想帮你坐上皇位，你怎么一点都不敢为之动容呢！她不忍，还是挟持了云未央，让云家安分守己。你天生便是演戏的高手，装作不闻不问，却早已了然于心，高高在上看着所有人的小动作，最后再来个出其不意，又顺理成章，私自拿走遗诏让云穆白在皇陵宣读，公告天下，慕容皙，你置她与何地？

。。。。。。

正文　千山暮雪，长恨如歌（二）

　　当日自绿柳告知他庄如璇被掠走后，慕容皙心神大乱，动用秘密力量，不久便查出幕后之人。

　　没有听劝，他独自潜进宫中，却不像那个他的好父皇，竟然至死都要将棋局布置好。只是，他慕容皙从来就不喜欢做一枚受人控制的棋子。

　　即便最后的赢家是自己，也不行！他要的，从来都是自己去夺取。

　　令他意外的，是哪个懒女人，平日里能多懒散一点，绝对不会勤快一分。即便庆嘉帝恩威并用，她要是想拒绝，他想也一定未尝不行。

　　只是，她竟然答应了。

　　庄如璇，你知道你答应了，会意味着什么吗？暗中的慕容皙，神色复杂。

　　不出所料，慕容皑果然很聪明的行事了，而且还是按着他人预想的步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世间就有一中人，可以成功有效控制着事态的发展，陷阱设计的天衣无缝，让太多人自以为是沾沾自喜心甘情愿的往下跳，义无反顾。

　　慕容皙是那永远站在最高处，俯视人间的主导者，其他人便是那可悲的棋子。

　　他早就知道了遗诏被藏于大殿牌匾之下，所以他才会让云穆白在皇陵当众宣读。但还是没有最终掌控住庄如璇，他无法理解她竟然会对云未央起仁爱之心；她与冷雪柔的冲突，本在他预料之中，可最后还是冲出了他的预料。

　　重创之下，庄如璇迟如皇陵，令他意外已经那样了，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心中自嘲，庆嘉帝那个离别之语真可以让她如此信守吗？哪里本该是太多人的墓地，因为她的到来，他没有彻底大开杀戒，只因为她。

　　
　　他利用了她天真的执着，也同样是因为她的执着，如今让他忽然开始惧怕，一点点失去的感觉，绝对不是他慕容皙该去忍受的！

　　他不能，亦或是，不敢。

　　身体内的热量在慢慢消失，有什么也自己亲身相连的东西，正在随着温热的血液点点逝去。庄如璇身心绞痛，想哭却哭不出声，挣扎竟会如此无力。整个人犹如被放逐于无不安的沙漠里，在极度缺失水源的情况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寻找梦中那片小小的绿洲。

　　只是，沙漠的尽头，仍旧是沙漠。没有了清澈的水源，没有了那个人最真挚的热情，就连海市蜃楼，就成为了一种奢侈。

　　奔跑了太久，当她颓废到底的刹那，她的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幻想，那是一个软嘟嘟的小娃娃，在跟她挥手致别，粉粉的拳头，甚是可爱。

　　庄如璇微笑着沧桑，上天可真爱跟她开玩笑，他平常就不怎么喜爱小孩，竟然在她将死之时，给她一个如此荒唐的画面。

　　讽刺，还是暗示？

　　分不清现实或是梦境，唇间忽然有股清泉拂面而来，甘冽的气息覆盖了她所有的感觉，她几乎不顾一切吮吸着，随之与她纠缠着的，是另一张湿润的唇舌，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源，通过舌尖的律动起舞，抵死缠绵。

　　反反复复，这种毁天灭地的至死相尝，一直环绕着庄如璇整个沉睡期。

　　当耳边无数次想起绿柳一遍遍小型而急切的呼唤时，庄如璇踩着云彩，慢慢苏醒。

　　沙哑干燥的嗓子，让庄如璇一句话也说不出，在绿柳看见那双紧闭了两日的双眼睁开的瞬间，喜极而泣还是未曾掩饰，“王妃，你终于醒来了。”

　　温暖的阳光，带着一如既往的晶莹闪亮，在庄如璇眼前跳着可爱的舞姿，躺在凉椅上的她，伸臂挡住了部分光线，恍惚间似乎又想起自己曾今那如梦似幻的短短时光，为什么此刻竟会感觉如此遥远了呢？

　　“王妃，深秋已至，还是进屋休息吧。”连日来绿柳片刻未曾离开她半步，从她那步步谨慎的言语动作中，庄如璇便已猜出了什么。

　　自己的身体，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即使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还有那个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那个粉嘟嘟的小娃娃，是不是也在庆幸没有出生，跟着她这个天生薄凉的妈妈呢！

　　“绿柳，我累了。”这是庄如璇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沉重而爱上，似是带着决绝的厌世情绪，轻轻说着，耳畔传来树上几只知了的鸣叫声，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只因落叶归根。

　　“王妃，你别这样。。。。。。”绿柳双目通红，声音几欲颤抖，“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所有的力气被消磨殆尽，剩下的便是一声叹息。

　　你曾经戏言，说要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去收拾小不点，如今，怕再也没有那个可能了吧。

　　“怎么，我去探望王妃，你们也要阻拦？”

　　“小的不敢！”不亢不卑，亦不献媚逢迎。

　　“哦，那是王妃不愿待见我们？”

　　“雪妃娘娘，请恕我们之言，王爷早已明确下令。没有他允许，谁都不可以踏进这里半步！你又何必为难大家。”

　　“那我今天偏要进这凝碧轩，你们又该如何？”冷雪柔轻蔑的语气，带着压迫人的气势，传进了庄如璇的耳中。

　　“绿柳，让她们进来吧。”

　　“王妃，那个雪妃。。。。。。”

　　“我也想见见她要对我说什么。”

　　绿柳还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有妥协。

　　三人对坐，却无一人有开口之意。

　　冰蓝淡妆浅黛，温柔一笑，“王妃风体可好？”

　　“能吃能睡，当然无恙。”庄如璇依旧一袭青白绸缎衣裙，长发未曾梳妆，随意斜搭在肩上，一如清晨起来时的摸样，不庄重，亦不是威仪。

　　“王妃还是如此灵力，像是真的无大碍了。”冷雪柔轻笑出声，“自王妃从皇陵归来，王爷便命令禁止一切人勿进凝碧轩，府里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如今看来，倒也绝非如外人所想。”

　　庄如璇但笑不语。

　　“王妃醒来可能也未见着王爷吧？”冷雪柔继续，“两天后便是新皇登基大典，届时王妃可要保重自己才是！”

　　。。。。。。

　　
正文　千山暮雪，长恨如歌（三）

　　庄如璇默然，她不想再想，心底深处那一瞬间轰的惊涛骇浪，已经再也搅动不起一池湖水。

　　冷雪柔冷眼看着庄如璇的一举一动，除了她的话刚刚落音时，她动作短暂的停滞之外，别无其他。

　　“王妃果然宠辱不惊，雪柔着实佩服　！”冷雪柔冷笑，“用自己的孩子坐上皇后之位，心情一定不错吧？可惜，即使美貌倾城如王妃，总有一日也会色衰爱弛，没有皇子做依靠，就凭你贺家半壁财富，又能住你到何时？”

　　“雪妃娘娘，请你注重言辞！”绿柳忽然站到了她们中间，横眉冷对本就不怀好意的冷雪柔。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无礼！”说着便伸手欲打人，可是这一次被绿柳半空截住。

　　“雪妃娘娘，有些事有一绝对不会有二，你这双手应该用来取悦王爷，而不是胡乱扇人耳光！”使力将冷雪柔的手甩下，对着苑外的两名侍卫说道：“还不快请两位娘娘出去，以后再失职，该知道你们的下场。”

　　面对气势汹汹的绿柳，冷雪柔是气得不轻，整个脸都在颤抖中青白变换着，忍着被甩的发麻的手臂，哼哼了两句，扭头走人。

　　绿柳是想起什么，临踏出台阶前忽然转身，对着庄如璇坐着的方向揉揉浅笑，甚是诡异，“王妃落胎，绝非意外，雪柔想你心中应该清楚吧？”

　　“不用雪妃特意提醒，还是去担心你们冷家即将亲赴战场，应战令狐楚的大事吧，血战沙场，果然死得其所，只是若是最后冷门一族后继无人，岂不可悲？”久久未在言语的庄如璇，目光落到了极远处，茫然无焦点，声音清冷孤傲，已固化狠狠掐着冷雪柔的脖子，淡淡说着。

　　“哼！”狠毒咬着唇，冷雪柔眼神闪过一丝阴厉，快步离去。

　　“王妃，您别听他们胡说，那个。。。。。。”绿柳双手胡乱摩擦着，不知该说什么。

　　“绿柳，如有一日离开这里，你会不会真的舍不得呢？”

　　“王妃是不是不向王爷他。。。。。。”

　　“算了，我进屋休息一会儿，不要来打扰我。”庄如璇起身直接走去，留下绿柳原地望天沉思，直觉告诉，有些是终究还是要发生。

　　半睡半醒之间，脸上有痒痒的触觉，庄如璇无意识恼怒的拍去，没有拍到什么，却引来一阵笑声，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本欲睁开的眼睛，也没有再动，强装着自己继续睡。

　　笑声逐渐成了无奈的叹息，痒痒麻麻的感觉也延伸至了脖子里，“醒了怎么都不说话？”嗓音略低沙哑，听着倒是别有性感之味。

　　庄如璇没有反抗，但也没有其他举动，任由这如孩子般的行为持续着，直到男人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同，终于稍微撑起身，俯视着身下躺着的女子，世袭的容颜，微微苍白的脸上，隐约可见青青的血管，紧抿着唇在显示着她的倔强和隐忍。

　　她醒来，他知道，她每天的一举一动，他接一清二楚。可是向来行事果断的他，这一次竟然真的犹豫了，他不敢来见她，压着内心炽热的思念，只因害怕那种失去的手足无措之感。

　　”为什么不吃东西空腹睡觉？“慕容皙将脸深深埋进了她的颈窝，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习惯并且眷恋这里的温度，“那样可不好，越来越不乖了。”

　　“让绿柳将往返送进来吧。”庄如璇听着连自己都感觉寒意冰冷的声音出口，不期然感觉技巧性压着自己的身体微微一抖。

　　即使没有什么胃口，庄如璇也依旧让自己麻木的动着嘴，往里面塞满了食物，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仿佛只有如此，才可以填补心底哪一个黑暗的无底洞。

　　无可否认，这样的庄如璇，更加令慕容皙甚感不安。在她面前，他此时此刻似乎再也找不到以往的骄傲和自信，两个人真的应了一个成语，相敬如冰。甚至比冰还要冷，时冷时热的彻骨之寒。

　　“明日刘福会亲自送你入宫，你早点歇息吧。”没有力量再支撑自己面对着如木偶娃娃般言听计从的脸，慕容皙转身欲离开，“要不我来带你走，也可以。”

　　“我不想进宫。”庄如璇放下象牙筷，依稀记得她嫁来第一日，与他在饭桌上的滑稽斗嘴事件，不过才几个月，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慕容皙，我说过我若想走，没有人可以挡得住。”

　　“你再说一次！”慕容皙闪身飞至到她的跟前，坚硬如铁的手腕，掐住他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我也说过，一切由我掌控，你以为你如今还走得了吗？”

　　下颚上的力量有多大，只有庄如璇可以感觉到，被迫仰着头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起，让她一次又一次迷惑的脸，他的灵魂，究竟有没有让她靠近过？昏迷时他与易休的对话，她不是没有听见，其实不用听见，她也已经知道，一切的一切，早在不该清楚的时候，已了然于心，是她自己一直在逃避而已，逃避了这么久，也应该清醒了。

　　“慕容皙，慕容皑可以为了云未央冒着失去皇位的危险，那你呢，你可以为我做多少？”庄如璇依然毫无反抗，只是眼中的决绝，令人为之心惊，“我被关进大理寺那一次，慕容夜阑说你为了我与慕容皑交涉，我想他应该想从你这里拿走他想要的。可是，应该还是失败了吧，如今不看牢中那么多郭氏家臣，单就埋葬于皇陵的那些冤魂，就知道我算什么了。你设下圈套的那一刻，有没有一点想到我，哪怕一点也好。。。。。。”

　　下巴的力量趋于减弱，庄如璇没有意思退让的迹象，低沉的声音，忽如六月飞雪，“那个人再有多少不是，也是你父亲，如果真的有天大的不屑一顾，那就别坐他留给你的那个皇位！你这样，只会让我对你轻视鄙夷，明明在乎，为何要装作无情无义！？

千山暮雪，长恨如歌（四）
　　　　庄如璇不记得慕容晳是怎么离开这个房间的，她一直呆呆的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倾斜进来的月光，映射了一地清凉。
　　　　连一个解释都觉得是浪费，慕容皙你果然比我绝情。庄如璇缓缓仰起头，让眼底的液体回旋倒流，这一次，真的不可以再放任了，她最后一丝尊严，绝不容侵犯。
　　　　绿柳进进出出不知几次，却始终不敢上前打扰。长夜枯坐，原来是这种心境。
　　　　一大早还是刘福鼓足勇气，期期艾艾虔诚询问：“王妃，我们该进宫了。”
　　　　“雪妃她们现今何在？”
　　　　“雪妃娘娘和其他数位夫人尚在府里，过些时日再入住宫中。”
　　　　庄如璇清醒了一夜，也还是没有想起慕容皙那经常提起的那句“原来你一点都没有印象啊”，她忽然嗤笑，嗤笑自己的无聊，没有印象有如何，那可以记起的，也不过是这段感情真假不明的游戏。
　　　　“你先下去，我梳理一下便好。”庄如璇甩了甩心思，慕容皙你到底还想要怎样，这么急着把她关进那座华丽的深宫，真的想将她就此埋葬吗？
一袭华服宫装，庄如璇没有让绿柳去特意打扮，她真怕如今这具羸弱的身体会不堪重负。路过曲荷风苑时，那里正坐着冷雪柔和冰蓝，几双眼睛在空中不期而遇。相较于昨日冷雪柔蓄意挑衅以及庄如璇的淡漠，今天她似乎突然来了某种恶劣的趣味。
“雪妃果真好兴致，如此良辰美景，赏风论月岂不快哉！”
“雪妃恭请王妃一路平安！”高贵优雅的冷雪柔，论其气质风度，想表现得体，一点也不难。
庄如璇视力虽不怎么样，不过她还是很有力度的再次说道：“就是不知道皇宫中的御花园，比起这宸王府，又会是如何？”举目望了望翱翔于高空中的飞鸟，“两位慢慢聊，本王妃先走一步！绿柳，我们走！”
端坐在石桌前的冷雪柔，目光极其恶毒的怒瞪着那清淡的背影，终有一天她要让她永远消失在她的眼前。来不及收回她歹毒的视线，庄如璇突然又一次回头，“对了，忘记告诉雪妃，你现在坐的那里，便是我与王爷情定之地，吉祥如意之所，还希望也可以给雪妃你带去好运！”
在迈出后花园最后一步之前，庄如璇嘴角轻笑，只因为身后不远处那清晰的瓷杯甩落至地的声响。还真是很响啊！
“王妃，你入轿。”一直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恭敬肃立，庄如璇无奈呼吸，慕容皙，你如今至此，还用得着这样吗？
刚想踏上座驾，眼睛不经意间撇到了某个角落，那里正忽隐忽闪着两颗相互挤压的小脑袋，偶尔露出了半张小脸，不知在磨蹭着什么，一副神秘紧张兮兮的样子。
庄如璇揪紧了衣裳，她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四扫了一下周围，逼于现实，在钻进车内之前，她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了翠香居的方向，然后消失在了宸王府石柱前。
绿柳一直就坐在她的身边，她知道如今除了她，她再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也许刚刚那一幕，她也已经看见了。
见庄如璇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绿柳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先于妥协，“王妃是不是很想他们两姐弟了？”
“一入深宫，我怕我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