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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齐妙跟着孙玉轩来到祠堂，这一次没有在大堂，而是去了偏房。
　　偏房门开着，独孤寒正坐在那里。今日的他，一身墨绿色的衣衫，头发仍旧一根白玉簪子。
　　不管他穿什么、换什么，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场，都会让人为之震撼。
　　齐妙缩了缩脖子，长舒口气迈步进屋。当她进屋之后，孙玉轩把门关上，并没有跟着进来。
　　这样真的……太尴尬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是滚过床单的人，她这心里……
　　“给世子爷请安。”恭敬地侧身行礼，轻声说着。
　　独孤寒没有看她，而是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说：“坐吧。”
　　“谢世子爷。”齐妙规矩不会差，再次行礼，然后去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半个。
　　这些规矩，算是根深蒂固在了原主的意识里，经过这么多日的融会贯通，齐妙也是心身合一，下意识的就做了出来。
　　“哗……哗……”
　　倒茶水的声音。
　　独孤寒给她倒茶。
　　齐妙咬着下唇，没有敢吱声。等茶杯推到自己跟前之后，点头轻声的道：“多谢世子爷。”
　　“你这规矩……”独孤寒停顿一下，随后端着茶杯，喝一口道，“挺好！”
　　“……”齐妙有些无语，大喘气这么久，只是为了夸她规矩好，什么毛病。
　　“本世子听说……规矩是你娘教的？”
　　“嗯。”齐妙点头，总觉得自己很被动。
　　思索一番，小妮子双手攥拳，轻声地说：“听孙公子说世子爷找民女，是想问些关于药的事情。不知……是什么事儿。”
　　独孤寒手指轻敲着桌面，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丫头，眉眼之间的细腻，让他微微蹙眉。
　　“本世子听李大人说，你这名字是那事儿之后你改的。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叫齐妙。还有，到底是哪个齐。”
　　“……”
　　又是这个问题。
　　上一次救震天营的百里银尘，那货也这么问过。
　　哪个齐很重要吗？！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立刻回答。
　　独孤寒见她这般，上扬嘴角，云淡风轻的继续又说：“你……紧张了！”
　　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喝水，而且状态也不一样。阅人无数的独孤寒，自然能把眼前这个小小村姑看的透彻……


第82章　你，真的很特别！（三更）
　　齐妙听了轻笑，放下茶杯看着他，不否认的点头，说：“是，民女的确紧张。”
　　“为什么？”独孤寒挑眉。
　　他自认没有给她压力，更没有给她紧迫的感觉。怎么还能紧张？！
　　齐妙瞅着他，深吸一口气，略有些局促的说：“因为您是世子爷，我自然就紧张了。更何况……那日的事儿，我不可能忘了。”
　　“你不是说过咱们两清？”独孤寒促狭的看着她，面上有些许轻蔑。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
　　欲擒故纵！
　　本以为她不一样，没想到……
　　齐妙看他的样子微微蹙眉，轻笑一下，道：“世子爷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把身子丢了。仅此而已。”
　　“你再怪本世子。”
　　“不该怪吗？”齐妙反问。
　　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更不觉自己的做法不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没有留头，那就是个孩子。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媒妁之言。
　　就在那个条件下丢了自己。
　　而且，这个人的人生，注定就要……
　　不完全。
　　齐妙不是没有想过嫁人，可在一个贞操观念那么强的架空朝代，她还真没有勇气去说那些往事。
　　除非……
　　真的能够遇到疼她的那个人！
　　独孤寒看着坦然的齐妙，同样深吸一口气。看着杯子里的茶汤，随后开口道：
　　“的确，你的确是该怪本世子。如果……”
　　“没有如果。”齐妙打断他的话。
　　她是个成年人，眼前这男子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成熟的。
　　他要说什么，她多少能猜到。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她根本没想过那个如果。
　　再加上他刚才的态度，就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一脸严肃认真的说：
　　“世子爷，我只能说造化弄人。那日你的做法我恨你，可你的为人……却让我很佩服。虽然我是农家女，但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朝堂的事情。”
　　“如此，那日我才没有下狠手。其实你应该能猜到，我若是那日不下春药，下了别的什么，世子爷应该……也躲不掉。”
　　独孤寒点头，没有否认。
　　一个懂医术、明药理的女孩儿，想要下毒，易如反掌。
　　可是——
　　“既然如此，那日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你是好人。”齐妙大方地说着。独孤寒得到这个回答，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小妮子桌下交叠着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看着他又说道：
　　“你能为了一件已经定案的事情，还念念不忘的打算翻案，我就很佩服你。”
　　“呵呵……”
　　独孤寒笑出声。被一个小村姑佩服，还是佩服这件事儿，真的让他……脸上莫名的露出感伤的表情。
　　随后瞅着她，认真的说：“你，真的很特别！”
　　“不像孩子，对吗？”齐妙挑眉。
　　见他点头的样子，再次重重叹口气，说：“多正常的事情啊。如果经历了生死还长不大，那就只能说明这个人……是废物。”
　　“废物？！”独孤寒重复，随后认可的点头。
　　确实，经历了那件事，还有前一个上吊。
　　她若还能像普通农村家的娃娃一般，没心没肺的玩、笑，还真的就是废物了。
　　齐妙瞅着他，琢磨了一下继续又说，“既然世子爷问是哪个齐，那我也不瞒你，就是你认为的那个。”
　　轰——
　　“啪——”
　　齐妙话音一落，独孤寒原本喝茶的手松了。然后那茶杯，应声落地。
　　效果不错，是她要的！
　　挑眉继续又说：“当时为了消除李大人的疑虑，所以我说是‘奇思妙想’的奇妙。不过，真正的名字，就是你想的这个。”
　　“为什么？”独孤寒一脸坚定的看着她，眼神中迸出异样。
　　齐妙紧咬下唇，手攥着衣摆，同样目不转睛的回视着他，说：“因为我佩服齐将军的为人。他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事。虽然事情过去十五年，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出生。”
　　“但我就认为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叫这个名字，你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就是想叫。因为旁人，不会敢公然姓‘齐’。”
　　轰轰——
　　独孤寒不再说话，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齐妙心里清楚，他已经彻底把他搞糊涂了。这样最好，这样她才可以提出接下来的请求。
　　选择告诉他也是一个赌。
　　毕竟她前世就叫“齐妙”，不想改名换姓亦或者是换字。
　　再有就是……
　　小妮子站起身，恭敬地侧身行礼一下，低头轻声的说：
　　“还望世子爷念在民女一心佩服齐将军的份儿上，善待我兄长。我知道，入了军营、身不由己，命就是东陵王朝的。可还是希望世子爷，能高看一下我兄长。”
　　独孤寒听到这话，眼睛微眯的瞅着她，漾出一抹冷笑。
　　“丫头，你是不是把本世子想的，太过简单了？”
　　什么？！
　　齐妙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竟然心思转的这么快。
　　请他善待梁汉森，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了。不过她不放心，还想再说一次，而且想让他彻底记住。
　　但是……
　　“呵呵……”独孤寒笑了，这一次是真的笑出声了。
　　起身，双手背后，慢慢的踱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扣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呃……
　　动作有些轻薄，齐妙想要挣扎。
　　奈何对方手劲儿太大，她还有求于他，不敢太过分。被他迫使的站直身子，眼神躲闪的瞟向一旁。
　　这种感觉……
　　太骇人了！
　　她真的有了害怕的感觉。
　　前世，她生活在太平年代，人人平等。可是现在……
　　“你很聪明，你知道本世子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你故意说给本世子听。”独孤寒缓缓收回手，看着娇艳的脸庞，轻蔑的上扬嘴角，又道，
　　“不过你忘了一件事。那便是……本世子能在那种情况下都毫发无伤的去南境戍守，心思自然比常人转的要快。你这个丫头的确聪明，可偏偏……你兄长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齐妙没有否认，更没有反驳。
　　“你知道本世子想听什么，所以你先给了，然后再提你的要求。啪——”独孤寒再次扣住她的下巴，眼神凌厉的盯着她，又道，
　　“说，到底为什么姓这个‘齐’。”
　　“……”齐妙身子踉跄，没想到自己竟然弄巧成拙。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让他多多关照一下哥哥。
　　可没想到竟然……
　　直到这一刻齐妙才清楚，她不是电视剧里的女一号，更不是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角。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赶上热潮穿越，然后平平淡淡的生活。
　　没有主角光环，没有外挂、金手指。
　　齐妙认清了现实，更认清了自己的价值。
　　本以为她对他来说不一样的，毕竟有过肌肤之亲。可很明显，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眼神慌了，气息乱了，心房……颤了。
　　双手努力攥拳，好一会儿才调整好状态，伸手大力的拨开了他的手，说：
　　“为什么？哪那么多为什么。我要活，我更要有尊严的活。既然世人都觉得姓‘齐’不好，我反其道而行之，不可以吗？”
　　“不可以？！”独孤寒吼完，“猛”地薅住她的脖领，气喘吁吁的咬牙切齿。“你姓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姓这个。”
　　“那我就姓了！”齐妙立着眼睛，狠狠地定盯着他
　　。她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吼完之后她自己都后怕。
　　眼前这位是成阳王世子，他想要一个人的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独孤寒缓缓松开她的脖领，慢慢的转身，调整自己的状态。
　　的确，他刚才失态了。
　　十几年了，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哪怕在朝堂之上，他都没有这般过。
　　缓缓地走到椅子前坐下，然后看着地面，喃喃地说：
　　“你哥哥……我会让他历练。成才与否，看他自己。你……走吧！”
　　走？
　　他放她走了？！
　　齐妙惊讶。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突然又心有不舍。想了一下，咬着下唇，说：
　　“世子爷，逝者已矣。如果能翻最好，翻不了……也别让自己翻了。”
　　“好。”独孤寒继续点头，没有多言。
　　齐妙的目的达到了，她要的无非就是让他帮着照顾哥哥。
　　如今人家给了承诺，她自然……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侧身行礼一下，迈步去到门口。
　　要开门的时候——
　　“玉髓……暂时放在你那里。齐妙，好好生活，背负着这个名字，你要活出个样来。”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唤她“齐妙”。
　　不知道为什么，有酸楚，有心塞。
　　齐妙打开门，看着面前空空的走廊，清冷的说：“我不会辱没这个名讳。还请世子爷记得您的承诺。”
　　扔下这话之后，迈步离开了。
　　什么问药，根本就是白扯。他主要的目的，就是问她为何叫这个名字吧。
　　齐妙头也不回的离开，孙玉轩从隔壁出来，进到屋内之后关上门……


第83章　或许，是您想多了。（四更）
　　孙玉轩看着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独孤寒，想了一下，道：
　　“或许……是您想多了。”
　　刚才屋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到了。包括他们俩的所有对话。
　　齐妙的拒绝，独孤寒的怒吼……
　　“玉轩，其实根本不是本世子想多了。刚才近距离看她，眉眼之间真的……对了，你看到梁汉森的父母，可有什么不对吗？”
　　独孤寒调整心态，满血复活一般的对着孙玉轩。
　　“没有。”孙玉轩摇头，径自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说，“梁安是道道地地的七家屯人，那个曹氏……就是普通的农家妇人。”
　　独孤寒听到这话，微微蹙眉。一脸想不透的看着他，又道：“既然如此，这几日的征兵，为何他们夫妻俩没有露面？”
　　“不清楚。”孙玉轩摇头，咬了下嘴唇猜测的说，“或许是他们……不爱凑热闹吧。”
　　“也许。”独孤寒颔首，重重叹了口气。
　　这对夫妇真的不简单，养了梁汉森那样有担当的小伙子，又教育了齐妙这样的丫头。
　　时间尚不允许，允许的话……真该好好去见见。
　　“对了，假冒赵师爷的人选出来了。那些村民也全都闭了嘴。有了这次事情，白淼应该……能跟她好好相处了。”
　　独孤寒听到这话，点点头，没有说话……
　　……
　　齐妙回到家，曹氏就哭了。应该是哭了好久，至于什么时候哭的不清楚。
　　小妮子走进屋，看着看着母亲伏在哥哥肩头哭泣的样子，鼻头很酸。梁安虽然没有哭，不过眼睛通红。
　　齐妙脱掉鞋子，搂着梁安的胳膊，说：
　　“哥，到了边境万事小心。咱爹教你的，一定要日夜苦练。只有你苦了，才能在战场上……活着回来。你首先要记得，你得活着！”
　　梁汉森没有说话，满眼通红的重重点头。
　　这一晚，梁安家谁都没有睡。四口人就坐在炕上，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嘱咐。大多都是曹氏再说，茶水喝了好几壶。
　　天空渐白，时辰差不多快到了。曹氏已经开始擀面条了。
　　据说农家人有个习俗，出远门的孩子，要吃面条。老人，则是吃饺子。
　　说是吃面条绑腿，腿绑在了家里，就不会客死他乡。
　　虽然寓意有些凄凉，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没有想它是不是真的，只希望它能应验、孩子平安回来。
　　齐妙洗漱完，端水出来倒。刚倒完准备回屋，院子里传来了叫门声。
　　小妮子走到门口开门，没想到独孤寒身边的随从白润竟然站在这里。纳闷的看着他，狐疑的问：
　　“你……有事儿？”
　　白润点头，冲着祠堂的方向一抱拳，恭敬地说：
　　“奉世子爷的命令，令兄要提前走，不跟大部队一起。”
　　啥？！
　　齐妙懵了，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白润再次点头，无声的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齐妙蹙眉，抿唇一下，又道：“只有我哥哥提前走吗？”
　　“不是。”白润摇头，轻声的又说道，“还有梁汉松、赵睿达、黄博、于……”
　　说了差不多十个人，齐妙多少能想明白独孤寒的用意。侧身让路，示意他进屋。白润摇头，看着她又说：
　　“我不进了，你让你哥哥一刻钟后去祠堂。我还得去通知别的人。”
　　说着，转身欲走。可随后又转过身，看着她小声的说：“这事儿保密，不许跟任何人提。我也只是多跟你说了一嘴而已。”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齐妙重重点头，不敢有意思怠慢。
　　关上院门之后，小妮子快速进了屋。将白润刚才告诉她的，简单的说了一下。梁安没有吱声，曹氏顶着一双肿眼泡看着儿子，咬着下唇，说：
　　“赶紧，把面条吃了。吃完……娘送你。”
　　梁汉森没有说话，因为他怕一张嘴，就哭出声来。
　　那一碗卧着荷包蛋的白面条，梁汉森谁都没有让，自己一个人，“西里呼噜”的吃了下去。
　　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吃独食。
　　齐妙接过面碗，转身去到外屋地。转身的一刹那，她落泪了。
　　她真的舍不得梁汉森走。
　　前世她是独生女，最向往的就是有个妹控的哥哥能疼自己。好不容易老天给她个机会，没想到才相处几个月，哥哥就走了。
　　把碗筷放在盆里，屋子里传来梁汉森略带哭腔的声音——
　　“爹、娘，孩儿走了。孩儿一定不辜负您们的期望，一定保住自己这条命，回来尽孝。嘣嘣嘣——”
　　磕头的声音传来，齐妙知道，这是在道别了。
　　梁安走上前，伸手把人扶起来，然后轻拍他的肩膀，说：
　　“好孩子。爹……以你为傲。去吧，单独走不是坏事儿。记住了，要做那把锋利无比能偷袭的匕首，不要做砍刀。”
　　“是，爹。森儿记下了。”梁汉森话音一落，梁安伸手，把儿子抱在了怀里。
　　狠狠拍了他后背好几下，这才送开手，转身挥了挥手，说：“去吧，梁家的好儿郎。”
　　齐妙顿时泪崩了。
　　梁安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疼媳妇儿、爱儿女。这样隐忍的他，怎能让她这个做女儿的……不担心。
　　曹氏看着当家的，又看了看儿子，深吸一口气，说：“走吧森儿，娘送你去。”
　　“好。”梁汉森点头，眷恋的看了一眼梁汉森，从里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