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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筒里一惊一乍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暗挂断电话，随手就扔在了一边。掌心下贴着一片滑腻的皮肤，她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收回手。

　　　　他盯着那一小片皮肤，喉结滚了滚，眼神渐渐变得危险。

　　　　“姥姥……”她说：“揉。”

　　　　沈暗怔了一下，眼神顿时冷了。

　　　　然而睡糊涂了的云嫣是不会看眼色的，复读机一样，黏黏糊糊地一会儿一声姥姥，还非要他揉揉自己，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吵。

　　　　好半天，沈暗沉着张脸，手缓缓动了起来。

　　　　云嫣满足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又往他怀里挤了挤，甜甜地睡熟了。

　　　　——

　　　　太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在云嫣脸上，她不安地抖了抖睫毛，眼皮慢慢掀开，一瞬间被刺得耷拉下去。

　　　　适应了光线，她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沈暗的侧脸。

　　　　沈暗是很干净的那种长相，睫毛长长的，皮肤又白又透，细腻得看不清毛孔。云嫣再一次在心里感叹，你一个大反派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啊。

　　　　她忍不住出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正要再碰碰他的睫毛呢，他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云嫣不怕他，笑眯眯地说：“早呀。”

　　　　然后指尖在他胸口点了点，趁机教育道：“你也要说早安。”

　　　　沈暗只是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云嫣昨天体会到做老师的乐趣后，就相当热衷于教沈暗讲话，眼下机会来了，一口气从早安教到了晚安，即使学生不配合，也没因此被打击到。还教他说自己名字。

　　　　“云——嫣——云——嫣——”

　　　　“yun——yan——”

　　　　“喂！”她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我的名字你一定要学会哦！做人家老公的不知道老婆的名字怎么讲，你说说这像话吗！”

　　　　沈暗仍然没有出声。

　　　　半分钟，云嫣败下阵来，负气把他推开。满脸不高兴地起床，掀被子，满地找拖鞋穿。

　　　　看着她单脚跳到卧室门口，沈暗突然叫了声：“老婆。”

　　　　云嫣身体一僵，拖鞋也没管了，啪嗒啪嗒跑回来给他个熊抱，脸上带着老母亲般的慈爱，揉揉他脑袋：“哎！儿砸真乖！”

　　　　沈暗瞬间黑脸。

　　　　——

　　　　已经是中午了，云嫣身体还不大舒服，仗着昨天赚了钱有底气，奢侈地叫了回外卖。

　　　　她大爷似的又躺回床上，使唤起沈暗来了。教他开门，教他跟外卖小哥道谢。可沈暗极度不配合，不说话也不看她，没听见一样。

　　　　门铃响了。

　　　　云嫣泄气，嘴里说着：“我养你还有什么用。”就要起床开门。

　　　　沈暗却站起来了，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门口开门。

　　　　云嫣趿拉着拖鞋跟出去，外卖小哥已经走了，装着一次性餐盒的塑料袋被放在了桌子上，沈暗人不在客厅，洗漱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她心里暖暖的，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心道，养个傻子其实也不错嘛。

　　　　水声停了，洗漱室的门哗啦被推开，沈暗换了件白衬衫，扣子有两颗没有扣上，露出一点锁骨。他刚洗完头发，这时候还湿哒哒地滴着水。水滴掉在白衬衫上，布料变得透明，黏黏地贴住皮肤。

　　　　他拉开椅子，面无表情地在云嫣身边坐下，手不动，等着云嫣来喂自己。

　　　　云嫣放下筷子，没有喂他饭吃，把他拉起来要吹头发。

　　　　沈暗眉头蹙了一下，好像不太情愿，但也没有反抗，被云嫣拉到沙发上摁坐下去。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起来，云嫣几根手指在沈暗发间来回穿插，沈暗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味，舔了舔干涩的唇，小腹处烧了团火，裤子渐渐鼓了起来。

　　　　嗡嗡声停了。

　　　　云嫣弯腰放下吹风机，拿了把剪刀在手里。

　　　　“剪了吧。”

　　　　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脸认真地说。



第14章

　　　　十分钟后，沈暗坐在洗手台前，上半身围了个干净的床单，看着镜子里云嫣手拿剪刀，皱着眉迟迟不敢下手。

　　　　沈家没有人会管沈暗，自然更不可能有人打理他的头发。上一次剪头发是什么时候？沈暗想不起来，时间太久远了，要追溯到前世。

　　　　几缕碎发稀稀拉拉掉下。

　　　　沈暗抬头，镜子里云嫣一脸认真严肃，像在做着什么关乎生死的大事，每一剪刀都落得慎重无比。

　　　　突然，她手一收，惊呼了声：“唉呀！惨了惨了……”

　　　　两边不对称了。

　　　　她咬着下唇，似乎是犹豫了会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去剪另一侧头发，结果又过于短了。两边还是没能对称。

　　　　咔咔咔，头茬哗啦啦掉了一地，镜子里沈暗头发越来越短越来越短，云嫣放下剪刀，长长出了口气。

　　　　“其实，”她拍了拍床单上的头茬，有点心虚地对沈暗说：“好看的人配任何发型都很好看，不对称也没关系呀，你说是吧？”

　　　　她也不等他回答，解开床单抖了抖，抖干净了塞进洗衣机里。转身回来拍拍沈暗的脖颈，探身打开水龙头，胸口在他背上贴了一下，一触即离。

　　　　“给你洗洗。”她说：“低头。”

　　　　沈暗看了她一眼，把头低下去。

　　　　云嫣手指放在水龙头下试过水温，温度适宜了，才开始给他洗。她的手一会儿擦过沈暗的脖颈，一会儿擦过沈暗的头发，触感轻得感觉不到。

　　　　沈暗刚被熄灭的欲望隐隐有复苏之势。

　　　　云嫣挤出洗发水擦在沈暗的头发上，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动作缓缓慢慢，小心温柔。水果味的洗发水清香渐渐散开在空气里。

　　　　——

　　　　上桌的时候，饭菜都凉了。

　　　　出租屋没微波炉，厨房里仅有的厨具云嫣也不大会用，只好就这么凉着吃。她看着对面沈暗顶着被剪坏的头发，一声不吭地吃着凉饭，心里不免生出了些愧疚，想了想，从餐盒里挑出个鸡翅给他，夹过去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

　　　　“给你。”她用对小孩子讲话的口吻说：“多吃肉，长……”余光瞥到他桌子底下的两条长腿，默默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沈暗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吃，最后连自己碗里的肉都没有动。

　　　　吃完饭了，云嫣带沈暗去理发店。

　　　　深秋，天气冷下来了。云嫣是个怕冷的，里里外外穿了有好几层。怕沈暗冷，给他穿得更多，看一眼窗外被风吹弯的小树，找出围巾要给他围上。

　　　　在云嫣的再三催促下，沈暗冷着脸低头。云嫣不高兴他对自己摆臭脸，气呼呼地拍了他一巴掌，用围巾遮住了他半张脸。

　　　　理发店挺近，楼下就有一家。店面小，从玻璃窗看进去有些简陋，老板娘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看电影。

　　　　沈暗脚步在看到理发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女人的时候定住了，死活不愿意进去，云嫣两只手拽都没用。

　　　　剪坏了人家头发的是她，云嫣也没太勉强，跟他商量：“你不喜欢这家，那我们就换一家？”

　　　　沈暗才肯动了。

　　　　到了下午，天阴了，风特别大，三两个行人匆匆赶路，车也明显少了，远处小吃车陆续收摊，街道显得有些萧条。

　　　　云嫣手凉凉的，去碰沈暗的手，感到一阵温热。于是抱着捉弄人的心态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笑盈盈地等他反应。

　　　　沈暗一顿，低头看了看她，另一只手要拆围巾。

　　　　她这时候不经意地又看见了家理发店，不给他时间，扯着他走了过去。哆哆嗦嗦地，嘴里还不忘念叨着：“这次敢闹脾气回家揍你。”

　　　　推开门，热气扑面而来，理发店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店面比刚才那个还要简陋。云嫣怕沈暗又不愿意呢，他就在镜子前坐了下去。云嫣上前脱下他的外套抱在怀里。

　　　　老板笑呵呵地给沈暗围了块布，“剪个什么样的？”

　　　　云嫣说：“整齐一点就成。”

　　　　老板口中应道：“好嘞。”先打湿了沈暗的头发，然后拿工具开始剪。

　　　　云嫣在几平米的小店坐下，撑着下巴，专注看沈暗掉在地上的头茬，没注意沈暗也正看着镜子里的她。

　　　　很快剪完了，老板解开围布，拿块海绵给沈暗清理。忍不住夸赞：“小伙子长得真俊，小姑娘是女朋友吧？俩人结婚了吗，在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啊。”

　　　　云嫣一愣，心里不自在极了，否认道：“那个，我是他姐姐。”

　　　　话刚落，沈暗就沉了脸。

　　　　老板也不尴尬，话头一转：“怪不得都这么俊呢，原来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沈暗突然站起来，外套还在云嫣那，他穿着毛衣就推门出去了，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云嫣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付过钱赶紧追出去了。


第15章

　　　　云嫣不明白，一个连自己吃饭都做不到的傻子，为什么会认识只走过一次的路。

　　　　就在一分钟前，她还担心沈暗乱跑，担心自己把他给弄丢了。一抬头，却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家门口。她张了张嘴，看着沈暗单薄的背影，一时间忘记拿出钥匙开门。

　　　　是不是，已经不傻了啊？

　　　　会发脾气，表情正常，没做过什么蠢动作，能听懂她说话，甚至还能简单回应。

　　　　这像个傻子吗？

　　　　可是既然不傻了，他不回沈家报仇，跟着她做什么啊？

　　　　沈暗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她吓了一跳，瞬间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慌里慌张地翻找钥匙，找到后插。进锁孔，手忙脚乱地开门。

　　　　沈暗又看了她一眼，进去了。进去后发现她没动，回头。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大概是心理作用，云嫣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乖乖地换了鞋子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关门的时候也很小心，只发出了咔哒一声。

　　　　沈暗收回视线，终于不理她了，掉头走。

　　　　云嫣如蒙大赦，一溜烟跑进卧室，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沈暗脚步顿了顿，眉间郁色一晃而过。

　　　　天很快黑下来了，期间云嫣接到过周姐打来的电话，通知她明天试镜，然后微信给了个地址。她一打开微信，消息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于子杰又给她发了不少消息。她懒得看，直接退了。

　　　　酝酿了整个下午的大雨终于噼里啪啦落下，房间没开灯，一道闪电照进来，接着马上响起了闷雷声。

　　　　云嫣手一抖，手机就掉在了地板上，她赶紧捡起来看，已经开不了机了，左下角屏幕也碎了一块。她站起来，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把卧室灯打开。

　　　　灯光闪几下，噗地灭了。她不死心地来回又摁了几次开关，也没有用，看样子是停电了。

　　　　她犹豫了一下，打开卧室门的锁，先开一道小缝，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影子。线条笔直僵硬，似乎许久没有动过，像大雨里的一块石头。

　　　　心一下子就软了。

　　　　因为一个不确定猜测，她把他隔在外面晾了一个下午，和沈家那些漠视他的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门缝大了一点。

　　　　也对，大反派嘛，男主都差点载他手里，傻的时候看起来正常些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书里还说他小时候是个天才呢，天才总归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就算傻了，也应该跟正常的傻子有差别才对。

　　　　云嫣把门推开了，一步步走到沈暗身边，挨着他坐下。茶几上有水果，云嫣拿起一个橘子，剥皮掰开一瓣，迟疑一瞬，送到沈暗嘴边。

　　　　沈暗垂眸看她一眼，低下头吃了，唇碰到她的指尖，有点烫。

　　　　云嫣一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然后试试他的额头，温度极高。

　　　　——不会是发烧了吧？

　　　　云嫣一时无措，看看窗外的大雨，不知该怎么办了。放下橘子，四处找感冒药和温度计。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冒雨出去买药。撑着把伞，她再三交代了沈暗不要乱跑，就推门跑出去了。

　　　　好在这时候药店还没关门，云嫣急匆匆进去，急匆匆离开。把几盒感冒药护在怀里，生怕被大雨淋湿。

　　　　雨更大了，一辆车驶过，喷溅起一层污水。云嫣下意识后躲，不小心撞到了人。

　　　　她回头，正要道歉，结果发现，自己撞到的是浑身湿透的沈暗。

　　　　——

　　　　家里一片漆黑，还没有来电。热水澡也洗不成了，云嫣把沈暗推进卫生间，让他把自己擦干，然后去给他找衣服换。

　　　　怕他一个人会怕，找好了衣服就到卫生间门口等他。结果等了半天，里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心里慌了一下，敲敲门：“沈暗？沈暗！”

　　　　没人回应。

　　　　不会是病晕过去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云嫣心一横，一只手抱好衣服，一只手拧门把手，很轻松门就开了。

　　　　沈暗上身赤…裸，脚下扔着脏掉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擦头发。

　　　　云嫣愣了一下，结结巴巴：“你你你怎么、怎么不出声啊……”然后把衣服放在洗手台上赶紧退出去了。

　　　　沈暗愉悦地勾了下唇。

　　　　半个小时后，沈暗换了干净的衣服，额头贴着退热贴，被云嫣喂了几粒感冒药。躺在床上，身上被子严严实实。

　　　　云嫣躺在他身侧，眼圈有一点红，想骂他，心里又舍不得。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哭不哭可怜巴巴的样子，比病了的沈暗看起来更惨。

　　　　“要喝水吗。”她轻轻问。

　　　　沈暗摇了摇头。

　　　　“哦。”她抱着被子缩回脑袋。

　　　　窗外又是一个响雷。

　　　　“你跟我出来干什么啊。”她闷闷地说：“就算想跟着我，你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淋雨呢？你是不是傻啊？”

　　　　说完，把自己噎了一下，更加确定了沈暗应该还是个傻子。于是剩下的话也咽回去了，叹口气，在黑暗中伸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要收回手的时候，顿了半刻，手从沈暗被子里伸进去，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你不舒服，就晃一晃我的手。”说完补充：“如果我梦游了，你也晃一晃我的手。”

　　　　“……”

　　　　“你知道什么叫梦游吗？”云嫣一本正经地解释：“就，如果我半夜突然起床了，就是梦游。你一定要喊醒我，不然就糟啦知道吗。”

　　　　沈暗静半刻，默默点了点头。



第16章

　　　　第二天云嫣要试镜，于是起了个大早。房间灯亮着，大概是昨天半夜来的电。她正要起床去关灯呢，发现手被沈暗牢牢抓着，还特别紧。

　　　　她轻轻抽了抽，沈暗一下子醒了。他唇色苍白，脸色也不太好看，额头上退热贴不知掉哪去了，抬眼安静地看着她。

　　　　云嫣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顺手给他梳理了几下头发。

　　　　“早上想吃什么？”

　　　　“……”

　　　　“青菜粥好不好？”

　　　　“……”

　　　　沈暗眨了下眼睛，睫毛扫过她的手背。

　　　　“放手啦。你肚子不饿吗，我要出去买早饭呀。”

　　　　云嫣温声细语地跟他商量：“还要买点零食什么的留给你中午吃，我今天要去试镜，你一个人在家不可以乱跑喔，外面很危险的。”

　　　　说完，沈暗的手好像抓得更用力了。

　　　　云嫣揉了揉沈暗的脑袋：“乖啦。”

　　　　沈暗看了她一会儿，手慢慢松开了。云嫣再一次拍了拍他的头作为奖励，起身找拖鞋穿。一回头，沈暗也起床了，在她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她进卫生间，他还要跟。被云嫣锁在了外面。

　　　　云嫣洗漱完了，打开门，他还在门外站着。她走过去推推他的胳膊：“你去洗洗。”

　　　　推不动。

　　　　“我现在不走。”云嫣说：“我走的时候会打招呼。”

　　　　沈暗这才乖乖地进去了。

　　　　云嫣擦头发，吹头发，换衣服，然后要出去买早餐。

　　　　屏幕碎裂的手机静静躺在桌子上，云嫣试了试，还是没有办法开机。

　　　　幸好已经记住试镜地址了。

　　　　云嫣把手机放回去，数出几张一百块，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先去超市。

　　　　附近也没什么大型超市，只有小户型的连锁店。云嫣推门进去，收银员见到她好像愣了一下，抬头瞅瞅电视，然后再瞧瞧她，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云嫣迅速买好了东西，把购物篮放在收银台上。收银员盯着她的脸，心不在焉地扫码，动作缓慢。

　　　　电视哇啦啦响着，里面角色音调突然拔高：“诺西！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云嫣一震，下意识抬头看，正巧看到屏幕上自己梨花带雨的脸。

　　　　云嫣：“……”

　　　　“诶。”收银员忍不住开口：“你跟那个明星长得真像。”

　　　　她尴尬地笑了笑：“……是吗。”

　　　　“是啊，真的挺像！”收银员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想要再确认一遍，镜头已经切换到别人身上去了。

　　　　“不过这个女的只有一张脸能看了，演技可不怎么样。”收银员